一般人上大学寒暑假都会回来,倩倩不仅暑假不回来,甚至连过年都没回来,一去就是两年。
这次要不是师傅过世,她恐怕也还不会回来。
把买来的东西给了瞎子后,我打算回家一趟。
鬼妾虽说上不了我爸妈的床,但三寸小鞋放在家里总让我心里发憷。
以免出现变故还是尽快让瞎子做法事处理掉。
回到家时我爸已经出门了,我妈一个人在家手里拿着一老旧的黑白照片在看,一边看还一边发笑。
见我回来高兴向我招手:“阿瞳,快来看。”
我心里也很好奇老妈看什么照片这么高兴。
那是一张老旧照片,都发黄了,照片上是两个男人的合影。
一个是我爸。
另外一个跟我爸合影的是一个文质彬彬带着眼镜的男人,样子英俊儒雅,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
我妈说道:“这个就是你叶文强叔叔,他抱着的就是小晴,可爱吧,长的跟外国小孩似的,现在肯定长成美人胚子了。”
我说:“妈,我爸说了,他们当年就是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我妈瞪大眼睛道:“啊哟我的傻儿子,你怎么跟你爸似的长了一个木头脑袋,叶文强是什么人,叶家是什么家族,你要成了他们家的女婿,那……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那有心思听这些,掀开布帘一头钻进了房间。
小鞋呢?
墙角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床上的小纸人也没了,我惊得大叫了起来:“妈,妈……”
我妈走了进来:“鬼叫什么。”
我激动握住我妈的手臂:“鞋呢,鞋呢,我放在床对面的鞋呢?”
我妈一脸迷茫的道:“鞋?什么鞋,我没动啊。”
我说:“红色的,三寸小鞋。”
我妈摇头说:“没见着啊,屋子早上我都收拾过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道:“哦,对了,小豪来找过你。”
小豪是我一个表弟,六岁,小屁孩子老爱粘着我。
我暗叫遭了,难道被那小崽子拿走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搞不好小命就丢了。
我得赶紧拿回来。
我慌忙出了门去找小豪。
我妈大老远冲我喊:“儿子,饭还没吃呢。”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吃饭,那东西多在小豪手里一分钟他就多一分危险。
我先去了他家找他,他不在。
又去了几个平时小豪常去玩耍的地方,也都没找到他。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
这小崽子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学校!
只有那儿我没去找过了,我赶紧又往学校跑去。
我们村的学校废弃多年,三间破瓦房跟一个黄泥地操场,虽然破败,但小孩都爱在这里玩耍。
操场上红旗迎风飘扬,风中参杂着小孩咯咯的笑声:“姐姐,你推高点,再高点,咯咯……”
真有人!
我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空旷的操场上只有一个小孩在荡秋千。
小孩穿着黑挂衣,留着福娃头,秋千荡起很高很高,小孩咯咯的笑个不停,不是小豪还有谁。
我叫道:“小豪!”
稚气的孩童笑声嘎然而止,操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四周并没有人啊,那小豪刚才跟谁说话,小豪从秋千上下来,紧张的望着我,我问他:“你把我小鞋拿哪儿去了。”
小家伙支支吾吾的说道:“我送给姐姐了?”
姐姐?
我问道:“哪个姐姐?”
小家伙转身指向操场边的小树林说道:“就是那个姐姐。”
第9章喊魂
我向小树林望去,空荡荡的小树林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心头猛的一紧:“你说的那位姐姐人呢?”
小豪又朝着小树林一指:“那儿呢,就站在那儿”,说着还不忘向小树林里摇手打招呼。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我心里向四肢蔓延开来。
双手双脚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小豪说道:“姐姐,这是我阿瞳哥……”
我不由分说的一把抱起小豪,拔腿就逃。
耳边还听到小豪的声音:“姐姐再见,我下次再找你玩。”
我一口气跑回村里人多的地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把小豪放下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流让我心安了不少。
小豪问我:“哥,为什么不让我跟姐姐玩。”
我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小豪,你给我记着,以后不准一个人去学校玩,我知道一次打一次,记住了吗?”
小家伙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委屈的憋着嘴。
我也不想对他凶,但没办法,要不唬住这小子,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
把小豪送回家后就转道直奔师傅家。
把小鞋的事情跟瞎子说了。
瞎子说:“她没对你表弟下手应该不会害他,你不用担心,等你师傅这边的事情完,我再想办法收她。”
我点了点头说:“只好如此。”
师傅家是富户,倩倩特地从省城请来了一位阴阳大师为师傅挑选墓地,说是布衣神相门的传人。
这位大师极有排场。
他是开着小轿车来的,在我们这穷山沟还从未开进来桥车过,引起村民一片哗然。
车上下来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帅哥,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身材略显高廋,长相俊朗,气质儒雅,手中一把纸扇。
太年轻了吧。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一叶大师……”
我轻声道:“瞎子,这人不会是骗子吧。”
瞎子说道:“这个人很厉害,别看他年轻,辈分却很高,一些八十多岁的老家伙还得叫他前辈……”
青年对着围观的村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倩倩说道:“趁着太阳没下山,我们赶紧上山找穴吧。”
村里人过世了都会埋在后山。
一叶大师来到后山山脚,仰头一望,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端是有点神秘。
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乾坤万物在掌中。”
说完带头就上山了。
他中间没有丝毫停顿,而手中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罗盘,一口气直上山顶。
越往上走,二叔公越是不高兴。
他停了下来道:“倩倩,到这儿就可以了吧。”
倩倩有些气喘的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水说道:“一叶大师是高人,听他的吧。”
二叔公用力拄了一下拐杖道:“到这里就可以了。”
倩倩外出两年,村里有些事她不知道。
二叔公的墓地已经选好了,就在上面不远,他当然不愿意辈分比他低的人墓地却比他高。
我跟倩倩说了这事。
村里人也都劝她,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倩倩说:“先等一叶大师把墓穴的位置定了再说吧。”
如果一叶选中的墓地的位置比三叔公的低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争吵了。
三叔公心里很不高兴,一甩手,不走了,就地找块岩石坐了下来。
他不走了村里很多人也都不走了。
倩倩佯装没看到跟上一叶大师的步伐往山顶方向走去。
三叔公气呼呼的说道:“她爷爷的墓也在上面,我看她是读书读傻了,一点规矩都不懂,没教养,没教养……”
送葬队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我也跟了上去。
一叶大师站在一处密林内,他看到我们上来说道:“就这儿了。”
这么高!
现在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是山顶了。
夏天山里很闷热,树林里面更加闷的透不过气,但这片林子却凉飕飕的阴风阵阵。
瞎子皱眉道:“这片树林东宽西窄,是一处典型的棺材地。葬在棺材地里,岂不是棺材里面加棺材,难道……”,瞎子脸色大变惊道:“封坟绝墓。”
封坟绝墓。
我问道:“封坟绝墓是什么?”
瞎子说:“封坟绝墓是墓穴的一种,很冷门,基本没人会用。葬于此墓穴中的人将断绝与外界一切善恶福禄,子孙后代也不承认有过这个人,完全被孤立,被隔绝。”
瞎子说他干了一辈子也没见过有人下这种墓,要不是书上提起过,他甚至都不知道世上有这种毫无意义的墓穴。
我问道:“这个墓穴毫无意义?”
既然这个墓穴毫无意义,这位号称很牛逼的阴阳大师怎么会替倩倩弄一个这样子的墓穴。
瞎子说道:“对,毫无意义。”
绝坟的作用是让往生者隔绝阴阳与子孙断绝联系,好坏都不起作用。
既然如此一把火把尸体烧了不就得了,又何必弄墓穴呢,多此一举呢。
我说:“这个一叶大师一定是个骗子。”
瞎子摇头道:“他能在这么一座大山中找到棺材地,就说明他是有真本事的。”
我说:“难道他要害我师傅。”
我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瞎子刚才说了这种墓穴只起到隔绝的作用,他如果要害师傅完全可以弄一个邪穴。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倩倩问道:“这里可以吗?”
一叶大师啪的打开纸扇,扇了几下,很自信的道:“此处极佳。”
倩倩道:“好,那就这里。”
得知倩倩把师傅的墓穴定的那么高,三叔公跟村里人当然都不肯了。
双方吵了起来。
倩倩在我印象里一直是很温柔的女生,这次表现出了极其倔强的一面,怎么都不愿意让步。
双方僵持不下。
倩倩为了让村里同意,她不仅让一叶大师重新为三叔公选了墓地,还赔给村子里三千块钱。
花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一块棺材地?
这让人觉得很奇怪。
瞎子说我师傅的死可能另有隐情。
这确实很让人费解,可接着倩倩的一个决定更让人费解,她竟以天热尸体会腐臭为由要提早下葬师傅。
头七没过完就下葬?
瞎子问:“大概准备什么时辰下葬,我们送葬队好做准备。”
那位一叶大师接口说:“今晚子时。”
这话一出,送葬队的人都议论纷纷。
提前一二天也就罢了,这等于是直接出殡啊,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他们这些吃阴阳饭的,登不了堂入不了室,主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做咯。
瞎子私底下跟我说,民间习俗存在都是有其必然的原因的。
七天是回魂归期,魂魄还没回来就下葬了尸体,师傅会成为孤魂野鬼的。
我当然不希望师傅成为孤魂野鬼,就问他:“有什么办法吗?”
瞎子说:“除非在下葬之前把你师傅的魂魄找回来。”
驼背面色凝重的附和:“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追问道:“怎么找?”
瞎子解释道:“你师傅是在村口被撞死的,离家很近,照理说昨晚就应该回魂,但他昨晚却没有回来,极有可能他过不了河进不了村。”
我们村口确实有一条河,叫名花流。
瞎子说:“土地把岸,河神守江。”
我好像在那本书上看到过这句话:土地把岸,河神守江。
也隐隐的有些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跟规矩。
河道上面当然是有桥的,不过那是阳间的桥,师傅若要过阳间的桥必定会迷失。
瞎子说:“喊魂引路渡你师傅过河。”
瞎子说一定要赶在师傅出殡之前,不然尸体出了家门,就回不了魂,回不了魂就投不了胎永远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第10章出殡
村里人听说师傅要提前出殡吓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生怕招惹凶厄。
刚入夜,村子就静的可怕。
我跟瞎子来到名花流岸。
河流并不宽也就七八米,桥是青石桥。
我拿了四根红蜡烛摆在桥的四个角,然后划拉柴火给点上。
烛火在黑夜中闪耀着如同四团妖异的鬼火在夜中颤悚。
这是真正的指路灯。
瞎子叮嘱道:“是红蜡烛,别拿错了。”
红白相反。
我道:“没错,是红蜡烛。”
我紧接着又拿了一个小铜鼎摆到桥头中央,再烧一柱香,然后特别恭敬的把香插进小铜鼎。
嘴里叽里咕噜的念了一段瞎子教我的咒语。
念完我就忘记自己念了啥了。
我担心没念对就问瞎子:“我念对了吗?”
瞎子青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还记得刚才念什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还真不记得了。
瞎子道:“全忘光了。”
我努力的回想,瞎子刚教我的时候还记得清楚,刚才念了一遍,还模糊的有些记得,这会竟然全忘光了。
见了鬼了,怎么连一个字一个音都不记得了。
我惊道:“怎么会这样。”
瞎子说:“你尽管再念一次。”
我说我都忘光了还怎么念,瞎子说让我念就念。
说来也奇怪,对着香炉咒语竟然脱口而出。
在念咒的时候我心思沉静,物我两忘,脑中一片清明。
不知不觉咒语又念完了。
咒音落尽,我有些不敢相信道:“我,我刚才又念了?”
瞎子点了点头说:“你果然通灵。”
“通灵?”
瞎子说:“每一行都要天赋,唱歌的要嗓子,运动员要体魄,而我们这一行最好能通灵,先干活有机会再跟你细说。”
你想说我还不愿意听呢。
要不是最近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才懒得问,搞得我很想知道似的。
瞎子原本还让我准备一只烤猪的,但我那有那个钱,就换成了一只鸡,公鸡还不行,说是公鸡身上阳气太重非要老母鸡。
老母鸡可是下蛋的宝贝,也不便宜。
搞到最后我偷偷摸摸的把我家里的老母鸡给偷了出来,这要让我老妈知道还不晓得会怎么教训我。
把烤得油光发亮的老母鸡放在盘里摆在小铜鼎的前面。
做完这一切我才跑回瞎子的身旁。
瞎子说:“好了,开始喊吧。”
我问道:“怎么喊?”
瞎子道:“你没听过人喊魂吗?那些淹死在河里找不到尸体的,或者客死异乡的都要喊魂。”
瞎子这么一说,我貌似听人喊过,就学着喊了起来:“回来吧,师傅,回来吧……”
瞎子道:“得喊名字,谁知道师傅喊的是谁?”
我师傅姓陈名坚。
我喊道:“回来吧,陈坚……”
“回来吧……”
“陈坚……”
喊声在黑夜中回荡,虽然知道是自己在喊,但回荡的声音依旧让我感到渗的慌。
“回来吧……”
“陈坚……”
阴风一阵一阵的,吹的桥头的烛光不停的摇曳。
瞎子说:“撒一些元宝纸钱。”
我从塑料袋里抓了一把纸钱,往天空高高抛起,一边撒纸钱,一边喊着:“陈坚回来吧,陈坚回来吧……”
这些对我们只是纸钱,但在师傅眼中可就是白花花的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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