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咖啡。”
“来两杯纯咖啡,莫利,谢谢。”
他关上门,又坐了下来。
“天真是冷极了,我身上好像都没有什么热乎气似的。”他敲敲粗糙的墙壁。“这煤渣砖墙不太保暖。嗯,再谈谈沙利文太太吧。”
“她对我确实不错。我是说她会和我谈一些事情。她不是……不是那个社会阶层的人,我想你可以说那是上层社会。她就在米德尔顿这里上的中学,也就是我就读过的那所中学。”
“我想这中间相隔没几年吧?”
他的话使得万达·布鲁姆嘴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只手不经意地把一缕不易看到的头发向后捋捋整齐。
“比我知道的要长一些。”
门开了,他们的咖啡送了进来。咖啡滚烫、清新,让人感到很惬意。弗兰克对外面的寒冷没有说错。
“我不认为她和那些人真的处得融洽,但她似乎有些固执己见。我是说,她对任何人都不一味顺从。”
弗兰克有理由相信这是真实的。从众人的陈述中可以知道,已故的沙利文太太在许多方面都会惹是生非。
“你认为沙利文夫妇间的关系是和睦、不和睦还是介于两者之间?”
她毫不迟疑地答道:“非常和睦,嗅。我知道人们对年龄差异都会说些什么,但是她对他很忠诚,他对她也很忠诚,这一点我确实是很相信的。他爱她,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点,或许甚于父亲爱他的女儿,但这还是爱情。”
“她对他也是一样吗?”
现在可以看到她迟疑了。“你应该知道克里斯婷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或许在许多方面比她同年纪的其他女人看上去更年轻。沙利文先生为她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且……”她突然停了下来,很显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弗兰克改变了话题,说道:“卧室里的保险库是怎么回事?有谁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我想沙利文先生和他夫人是知道的,沙利文先生的男仆理查德可能会知道,不过我不能肯定。”
“照此说来,克里斯婷·沙利文和她丈夫从来没有向你暗示过镜子后面有个保险库?”
“绝对没有。我虽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但我仍然是名用人,和他们一起只呆了一年。沙利文先生从没有真正和我说过话。我是说,那种事情不是跟我这样的人说的,对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弗兰克断定她在说谎,但他没能找出反驳的证据。克里斯婷·沙利文是那种喜欢炫耀财富的人,她要展示她在这个世界上突然爬得有多高。
“因此你不知道那镜子是单向朝向卧室的?”
这次这女人脸上明显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弗兰克注意到了她淡妆下面的脸红红的。
“万达,我可以叫你万达吗?万达,你知不知道房子的警报系统被那个闯进来的人解除了?那是用正确输入的密码解除的。现在,我想问问晚上谁来设置警报?”
“理查德,”她立即答道,“有时是沙利文先生亲自设置。”
“因此房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密码?”
“噢,不是的,当然不是。理查德是知道的,他跟了沙利文先生近40年了。据我所知,他是除沙利文夫妇外唯一知道密码的人。”
“你曾见过他设置警报吗?”
“警报设置时,我通常是早已上床睡觉了。”
弗兰克盯着她。我敢打赌你见过,万达,我打赌。
万达·布鲁姆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不是怀疑理查德与此事有牵连吧?”
“嗯,万达,有一点,没有人可以解除那个警报系统,很自然,每个接触密码的人都会受到怀疑。”
万达·布鲁姆看起来要哭,而后又镇定了下来。“理查德已快70岁了。”
“所以他可能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退休金。你当然知道我跟你说的一切都应该严格保密,对吗?”
她点点头,擦了擦鼻子。咖啡她起初碰都没碰,现在她却连续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很快把它喝掉了。
弗兰克接着说:“直到有人能够向我说明是如何进入那个保安系统的,然后我才寻找我认为最合理的解决途径。”
他继续望着她。昨天他竭力对万达·布鲁姆进行了调查。她的经历很普通,中间只有一个波折。她年届44岁,离过两次婚,有两个成年的孩子。她和房子里的其他用人一起住在用人住的厢房里。她81岁的老母亲住在离此约四英里以外一个简陋且有些破落的家里,舒舒服服地靠着社会保障金和她丈夫的铁路退休金过日子。据布鲁姆自己说,她受雇于沙利文约一年时间,这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弗兰克的注意力:她是这幢房子里的用人中工作时间最短的。那本身并不能说明许多,但据大家讲,沙利文待他的帮手很好,那些拿高薪的老用人对主人也极为忠诚。万达·布鲁姆看起来也很忠诚,问题在于她对谁忠诚?
其中有个插曲。那是20年前,当布鲁姆在匹兹堡当一位医生的簿记员时,曾因贪污而入狱一段时间。其他用人则十分干净。因此,布鲁姆有犯罪的可能,况且,她在监狱呆过一阵子。她以前叫万达·杰克逊,出狱时已和杰克逊离了婚,也可能是他把她抛弃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被捕入狱的记录。由于改了名字且那次犯罪已过了很长时间,如果沙利文查阅她的背景资料,他们可能不会发现什么,也可能他们根本不在意。各种资料表明,万达·布鲁姆在过去20年里一直是位诚实、勤奋的公民。弗兰克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你能记得或者想起对我有帮助的东西吗,万达?”弗兰克尽可能显得坦率。他翻开笔记本,装着要记录一些东西。如果她是内线人物,他所不希望的就是万达回到罗杰斯那里,这会使他隐藏得更深。此外,如果弗兰克把她揭露出来的话,她会溜之大吉的。
他想象着她清扫前厅。把化学药剂涂在布上,然后漫不经心地抹到安全系统控制板上,真是易如反掌。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即使在她干活的时候紧盯着她,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的,相反只会以为是一位尽心尽责的用人在于她的活。然后当每个人都睡着了,她就悄悄地溜下来,迅速用荧光灯扫一下,这样,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从技术上来讲,她可能是凶案中的同谋,因为入室抢劫时可能出现杀人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弗兰克并无意将万达·布鲁姆打发进监狱度过她生命中剩下的大部分时光。他更关心的是要将那个开枪射击的人拘捕归案。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没有谋划这个计划,他相信这一点。她扮演了一个小角色,但是很重要。弗兰克要抓到凶案的主谋,他将要求州司法部和万达做笔交易,以达到这一目的。
“万达?”弗兰克朝桌子探过身去,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你能否还想到其他的事?任何能帮助我抓住那个谋害你朋友的人?”
弗兰克最后得到的只是轻轻的摇头,他又坐回到座位上。他没有指望能在这次较量中得到很多,但已达到了他的目的。她的精神正开始崩溃。她不会去向那小子报警的,弗兰克相信这一点。他正一点点地接近万达·布鲁姆。
正如他将会发现的那样,他已经获得了许多重要线索。
第十四章
杰克将行李往角落里一扔,把大衣抛在沙发上,竭力稳住自己才没有瘫倒在地毯上。去乌克兰的五矢时间真是累得要命,七个小时的时差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是沃尔特,这个80多岁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因为沙利文的财产和声誉,安全检查站很快而且非常礼貌地将他们放行了。于是,一系列无休止的会晤就开始了。他们参观了设备生产厂、矿场、办公大楼、医院,然后和基辅市长共进晚餐,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乌克兰总统会见了他们,沙利文和他足足吃了一个小时饭。资本主义和企业家在这个开放的共和国里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受到人们的敬重,况且沙利文又是个大资本家。每个人都想和他说话,跟他握手,就好像他身上那种赚钱的魔力会蹭到他们身上,会在很短时间内创造出巨额财富似的。
结果已大大超出了他们原先的期望,因为乌克兰人一直同意做这笔交易,并对其广阔的前景给予了高度评价。美元换核武器的巅峰期将在未来某个适当时候来临。多么大的一笔资产,一笔可以变成流动资产的多余资产。
沙利文那架改型的747飞机从基辅回来就直飞英属西印度群岛,而他的轿车则刚刚把杰克送回了家。杰克走进厨房,冰箱里只有酸牛奶。乌克兰食物很不错但非常油腻,在那儿的头几天过后,他吃饭时就只吃一点点。但酒一直喝得很多。显而易见,少了这东西就无法做生意。
他抓抓头,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事实上,他太累了,反而睡不着。不过,肚子倒饿了。他看了看手表,按他的生物钟现在差不多早上8点,但手表上的时间正是深夜。然而华盛顿不像“大苹果”市①,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任何人的食欲或兴趣都可以得到满足,不管时间有多晚,总有一些地方可以让杰克在工作日晚上去买些像样的食品。就在他用力穿上大衣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应答机开着。杰克开始往外走,然后犹豫了一下,他听着敷衍性的录音,接着是“嘟”的一声。
①美国纽约市的绰号。
“杰克?”
一个声音突然向他袭来,就像压在水下的皮球松开后弹向水面似的,他已好久没听到这声音了。他一把抓住电话。
“卢瑟?”
那餐馆小得简直就像是墙上的一个洞,它是杰克最喜欢去的餐馆之一。在那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吃到按你的需要配制的食物。那是一个詹妮弗·鲍德温从来不会涉足的地方,而他和凯特以往却经常光顾。不久前,这样比较的结果会使他感到不安的,但现在他打定主意,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生活不可能十全十美,你可以用一生去等待那种完美。但他不准备那样做。
杰克狼吞虎咽地吃了些炒鸡蛋、成肉和四片面包。现冲的咖啡喝下去时灼痛了他的喉咙;在喝了五天的速溶爪哇咖啡和瓶装水后,这种咖啡的味道好极了。
杰克看看对面的卢瑟,只见他在呷着咖啡,一会儿望着脏乎乎的平板玻璃窗外黑洞洞的大街,一会儿环视那狭小且满是尘垢的餐馆里面。
杰克放下咖啡。“你看上去很疲倦。”
“你也一样,杰克。”
“我刚从国外回来。”
“我也是。”
那就说明了卢瑟院子的零乱和堆积的邮件。不必再担心了。杰克把托盘推开,招手让侍者把他的咖啡再冲满。
“我前天路过你的住处。”
“为什么去那儿?”
杰克早等着这个问题,卢瑟·惠特尼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不过期待是一码事,作出一个现成的答复又是一码事,杰克耸耸肩。
“我不知道,只是想看看你,我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卢瑟点头以示同意。
“你又见到凯特了?”
杰克吞下一大口咖啡后再回答,他的太阳穴开始鼓起来了。
“没有,怎么啦?”
“我以为前些日子我见过你们俩在一起呢。”
“我们差一点撞在一起,就这些。”
杰克无法具体地讲述当时的情况,但卢瑟看上去对此答复感到沮丧。他注意到杰克正密切注视着他,接着笑了起来。
“以前,你是我能知道我那小姑娘是否过得很好的唯一途径。你是我获得消息的渠道,杰克。”
“你有没有想过和她直接谈谈,卢瑟?你知道那会很有用的,岁月不饶人哪。”
卢瑟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又一次盯着窗外。
杰克打量着他。他的脸比以前瘦了,眼睛浮肿。就杰克所能记得的,卢瑟前额和眼角的皱纹比以前多了。可是已经有四年了。卢瑟现在正处于快速衰老的年龄,老化一天比一天明显。
他发现自己正盯着卢瑟的眼睛。那双一直令杰克着迷的、深蓝色的大眼睛,像是女人的眼睛,但又充满极度的自信,就好像你看到的飞行员的眼睛,它们以极其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生活。当杰克和凯特宣布订婚时,他曾看到那双眼睛里流露过欢乐,但更多场合中,他看到的是悲伤。然而就在那里面,杰克从卢瑟·惠特尼的眼睛中看到了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两样东西。他看到了恐惧,也看到了仇恨,但他不知道哪一种更使他不安。
“卢瑟,你遇到麻烦了吗?”
卢瑟掏出钱夹,不顾杰克的反对,还是付了账。
“我们走走吧。”
他们乘坐出租车来到那一直延伸到史密森堡的草地广场上,两人默默地走到了一张凳子前面。寒冷的晚风吹着他们,杰克把大衣领子拉高了一点。他坐了下来,而卢瑟站着点了支香烟。
“你又抽上了。”杰克看着烟雾在晚上清洁的空气中缓缓地呈曲线上升。
“在我这把年纪,谁会在乎呢?”卢瑟把火柴扔在地上,用脚把它踩到泥里,坐了下来。
“杰克,我想请你帮个忙。”
“当然。”
“你还没有听清要你帮什么忙。”卢瑟突然站起身来。“你不介意去走一走吧?我的关节快僵硬了。”
他们走过了华盛顿纪念碑。然后走向国会山,此时卢瑟打破了沉默。
“我陷入了困境,杰克,不过现在并不那么糟糕,但我有预感会变得更糟的,而且可能很快就会来临。”卢瑟没有看他,两眼似乎在盯着前方国会大厦巨大的圆顶。
“我不知道现在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但是如果按我的设想,我要聘请一位律师。我就聘用你,杰克。我不想聘用一个夸夸其谈的律师,也不要一个毫无经验的律师。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辩护律师,我见过许多辩护律师,看得很透彻,而且是亲眼目睹。”
“我不再当辩护律师了,卢瑟。我放弃了律师职业,现在只是跟人做交易。”杰克猛然想起自己是个商人而不是律师,但这并不令人感到特别高兴。
卢瑟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那不会是无偿的,我会付钱的。但是我想找一个我信任的人,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杰克。”卢瑟止住了脚步,回头望着那个年轻人,等他作出答复。
“卢瑟,你想告诉我将要发生什么事吗?”
卢瑟使劲摇摇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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