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雷说:“开始我并没打算替你们争取,因为这样的演练,说白了就是一场五公里越野赛,没有多大的战术意义。但吴梅认为即使是表演,赛好了也可以使九连士气为之大振,我这才被说服了。你们就去跑吧,好歹也能锻炼身体。”
王山虎请教:“副师长,怎样破袭才有战术意义?”
罗东雷告诉他:“贴近空降,甚至直接空降,看起来有遭敌反空降的风险,事实上以快制反,对方反而来不及反应。它将是未来大空降作战中重要的战术形式,只可惜眼下我们还没把它列入训练大纲。”
王山虎一听,“罗副师长,我们愿意尝试一下。到时候我跟机组解释,请他们把我们连直接伞降在导弹阵地上。”
罗东雷想了想,暗示他说:“那倒没这个必要,我记得绊马河演习时,你们三连二排就跳早了嘛。”
王山虎心领神会:“我明白了。”
第六章(8)
当天下午,王山虎让指导员组织连队叠伞,自己带着副连长和四个排长,围在一块小型导弹阵地沙盘旁搞推演,要求大家:“把赤店演习场的地形刻在脑子里,这几处明显地标更是要烂熟于心,看见一处就知道离投放点有多远。明天我们分乘两个架次中型运输机,指导员带第二架次随我第一架次行动。只要耽搁十来秒离机,再拉下操纵带加加速,我们就能直接砸在导弹阵地上。都清楚了吗?”
排长们说:“清楚了。”
只有副连长有些担忧,说:“清楚是清楚了,可是连长,擅自改变演练预案,那是捅娄子的事啊。”
王山虎叮嘱:“所以延时离机的事儿大家要严格保密,谁透出去我收拾谁。演练结束后,上面如果追查下来,没你们的事儿,全我王山虎一个人兜着。”
第七章(1)
1
鹰山机场的停机坪上,机组人员还在给四架中型运输机加油充电。伞兵集结区里,钢八连和九连官兵们都已到位,聚集在各自的旗帜下等候背伞、登机。
王山虎冲“钢八连”的旗帜翻翻白眼,不无醋意地说:“龚连长,这上面划拉几个字,瞧着跟其他旗子就不一样啊。”
空降兵几个著名连队的连长哪有蔫主儿?个顶个地狂。
龚伟国也瞅瞅九连的旗子,“那是呵,没字儿的旗子就跟晾在竹竿上的大被面似的,除了喜庆没别的。王连长,实话跟你说吧,本连长这儿正犯嘀咕呢,这么多年来,啥对手咱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举着块红绸布的对手。敢跟咱们钢八连叫板的都有名有姓,什么铁七连哪、红二连哪、太行英雄连哪,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
王山虎嘻皮笑脸地回敬说:“叫什么都行啊,阿猫、阿狗我全应着,那算什么呀?韩信还钻过人家泼皮无赖的裤裆呢,交回手你就知道实力比名气更重要。龚连长,当心江湖险恶啊。”一扭脸,他看到钢八连指导员一手举着瓶子吊盐水,一边还在那儿检查连队装具,故作惊讶地问,“怎么,连老弱病残都上哪?”
龚连长故作哀叹,“是啊,指导员发着高烧,我说你就别上了吧,可他不肯,说跟九连比,发烧他们也甭想赢了。嗨,一排背伞了!”
2
一百多个全军会议代表在孙剑光、谷振风和虎师领导的陪同下,沿着条小路登临赤店训练场的302高地。
吴梅扛着摄像机随行拍摄,忙前跑后地变换拍摄角度,真的是一丝不苟。她知道这是全军性会议,片子肯定能挤进新闻联播。
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女军官手持扩音喇叭解说:“各位代表,你们的左前下方是109高地,右前下方是115高地,分别设有地空导弹营的发射阵地。现在请代表们向后看,千米之外标有九和十的地方,就是几分钟后虎师参加演练的两个连同时伞降的地域。伞降着陆后,他们奔袭三公里,分别破袭两个高地上的导弹阵地。”
云淡风轻,天色清朗。不仅两个高地历历在目,连导弹阵地上的模拟发射架、雷达车天线和弹药库都隐约可见。
这时,四架中型运输机从正南方向分两路飞来。
女解说员的声音又脆生生地响起,“请代表们往空中看,四架中型运输机正向我们飞来……好,他们已经开始伞降了。”
一片飘移的伞花出现在代表们的视线里,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只有其中的两架在伞降,另外两架却毫无动静。
代表中有人问:“那两架怎么没跳?不是说同时吗?”
谷振风拧着眉头,小声交待:“曹副师长,查查三、四架次怎么没跳出来?”
他话刚落音,第三、四架次也开始伞降了,黄绿色的降落伞几乎就在109高地上空绽开,齐刷刷地向导弹阵地垂直降下。
中将发出疑问:“孙军长,这两个连队承担的好像不是同一个课目吧?”
孙剑光看看主抓各师汇报演练的谷振风,谷振风也答不上来,“啊,是啊。这个嘛……”
罗东雷上前解释说:“中将同志,您说得对,这后跳的两个架次是我们的九连为代表们演练目标点上直接伞降,探索以快制反的战术新形式。”
谷振风小声道:“罗东雷,是不是你搞的鬼?”
罗东雷刚要解释,曹百原跑过来附耳低语,“谷副军长,机组报告说放伞员没找到投放地标,所以九连延误了八秒才伞降。”
此时,后跳出机舱的九连已在109高地着陆,降落伞几乎覆盖了整个导弹阵地。代表们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九连官兵飞快地解脱降落伞背带系统,兵分数路,向发射架、雷达车、弹药库等要害部位发起攻击。只见整个109高地爆声不断,硝烟四起。
302高地右侧的山洼里,钢八连的战旗正在通往115高地的小路上呼啦啦地飘。官兵们大呼猛进,一路狂奔。队伍里,龚连长不时地催促,“快点跟上!”
跑着跑着,一个战士腿一软被土块绊得摔了个跟头,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就往回跑。
班长一旁喝道:“你个迷糊蛋,跑反了!”
那战士愣了愣神儿,忙又转过身来。
队伍末尾,两个膀大腰圆的战士一左一右地架着高烧不退的指导员在奔跑。
钢八连赶到115高地下时,全连都听见不到三百米远的109高地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嗷——嗷——”看见那面没字儿的红旗在阵地上飞舞。龚伟国百思不得其解地骂了声:“见鬼了!”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催动连队赶快发起攻击。
王山虎带着全连坐在被摧毁的导弹阵地上,一边快活地喝水啃面包,一边嘴不闲着,评头论足地观看115高地上钢八连的破袭。
演练结束后,吴梅先登上109高地。王山虎向她打招呼,吴梅却顾不上答应,匆匆转身对着高地下俯拍。王山虎这才发现军、师首长陪同会议代表,正登临109高地,被烫了似的跳起来,忙不迭地喊道:“集合,快集合……”
孙剑光向列队迎候的九连喊道:“同志们,首长们看望大家来了!”
中将嗓音高亢地说:“同志们辛苦了!”
九连齐声应道:“为人民服务!”
中将微有气喘地评价说:“孙军长、谷副军长,这个师安排的演练项目很有创意,两个连同时为我们演练了不同的破袭形式,尤其是直接伞降导弹阵地,让我们很开眼界。小伙子们,我要说你们干得漂亮!”
九连和代表们一起哗哗地鼓掌。
王山虎立正,“谢谢首长鼓励。”
廖云耕介绍说:“他就是九连连长王山虎。”
总装备部的一个少将问:“王连长,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作为基本空降作战单位,最渴望装备哪些武器?”
王山虎牛哄哄的劲儿上来了,“首长,有伞兵战斗车加肩扛式导弹,我们将纵横四海,无敌天下。”
那少将嚯嚯嚯地笑起来,“空降兵一个小连长都牛得很嘛。好,王连长,我用《列宁在十月》电影里瓦西里的话回答你: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第七章(2)
高地上掌声如潮。
来自总部外事局的一位少将说:“孙军长,我手上有两个南美特种兵营地的集训名额。这个营地每期集训十几个国家的特种兵,它以训练严酷而闻名,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多。它要求参训者军事过硬,身体结实,同时还要懂英语。由于每个参训者都肩负着一个国家军队的荣誉,我们一直在全军各部队反复考察。今天,就在九连着陆的那一瞬间,我作出了决定,把这两个名额交给虎师。我相信,中国空降兵的虎啸,一定会震撼南美的丛林。”
掌声又起,并经久不息。
孙剑光对谷振风说:“让廖师长他们决定人选吧!”
廖云耕小声征求杨昌明、罗东雷、曹百原的意见,“你们看王山虎和钢八连一排长赵晓民怎么样?两人都是本科毕业,外语也不错。”
三个人都点头。
廖云耕朗声道:“我宣布,由九连连长王山虎和钢八连一排长赵晓民代表中国空降兵赴南美参训!”
九连官兵欢呼雀跃,“嗷——”
3
115高地北侧的小山洼里,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溪边,钢八连一个班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就地野餐。离小溪几十米处的草地上,支委们一边啃面包、黄瓜、火腿肠和咸鸭蛋,一边召开临时支委会。
龚伟国首先作检讨说:“钢八连是全国全军耳熟能详的功勋连队,战争年代立功,和平时期拿奖,曾多次在全军性的大演习、大比武中夺得好名次,今天却栽在师组织的演练中。虽然九连违反演练预案,两个连不具有可比性,但我们自己和自己比,三公里奔袭比过去慢了七分钟,破袭导弹阵地比过去多了六分钟。对此,我和指导员负主要责任,所以临时召开紧急支委会,请大家一起查找原因,以利再战。”
一位排长支委总结教训说:“我认为今年以来,我们连汇报表演多,迎接首长看望、检查多,放松了基础体能训练。”
另一个副连长支委发言:“刚才连长提到九连违反演练预案,跟我们不具可比性。不知道连长听说没有,人家九连为备战这次演练,每天早上一个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晚上一个徒手十公里越野,三天磨烂一双鞋,吃了整整一头200斤的猪。我想说的是幸亏九连违反演练预案,否则,硬碰硬我们洋相恐怕出得更大。”
另一支委说得更尖锐,“依我说我们八连有王牌思想,老大自居,全师甚至全军,除了铁七连,不把任何连队放在眼里,轻视对手,盲目自信。”
还有个支委直接点名批评指导员,“王鹏飞同志最近老是熬夜赶写上面要的经验材料,锻炼少,体质弱,这次带病演练就拖了全连后腿……”
指导员很认真地作着记录。
在离钢八连不足千米的简易公路旁,谷振风与虎师领导将代表们送上中巴,一起挥手致意。
中巴绝尘而去后,谷振风转过身来收敛起笑容,“现在关起门来说说家里的事。廖师长,九连直接阵地伞降的事儿,你们几个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廖云耕说:“不知道,但这事儿我有责任,事先没对演练预案再作检查落实。”
谷振风厉声道:“罗东雷,你现在越来越胆大妄为,全军代表面前也敢搞你的大空降试验田,万一出点事儿我们怎么收场?你凡事认死理,咬着个狗屎橛子给根麻花都不换,就这一点而言,我看你不像吴之恭的女婿,倒像他儿子。”
罗东雷说:“副军长,您听我解释……”
谷振风喝道:“你给我闭嘴。为了证明自己那套垂直打击理念,你瞒着师党委一班人擅自改变预案,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虽然你歪打正着,受到代表们的一致赞扬,可是你这种目无组织纪律的行为是决不允许的。还有那个九连连长,叫王什么来着?”
杨昌明一旁说:“王山虎。”
谷振风怒不可遏,“如果不是要出国参训,我也饶不了他。年轻轻的,馊点子不少,骗人家机组说看不到地标,故意拖延起跳时间,跟你罗东雷合起伙儿来作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了,杨政委,安排个时间,责成罗东雷在师党委会上作检查。”
4
吴之恭戴着老花镜站在书橱前查阅资料,外屋响起小胖的声音,“外公、外婆,我回来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旋风般卷进书房,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便坐到台式电脑桌前,用两根食指戳键盘。
吴之恭忙走过来,“唉,唉。小胖,咱们不是说好了,平时让外公写书,周末你才能上网跟你妈聊会儿天。”
小胖问:“今儿星期五不就是周末吗?”
吴之恭说:“周六、周日才是周末。小胖听话,让外公接着把这一段写完。”
小胖耍赖,“不嘛,我要上网。”
老邢走过来,“你瞧你跟孩子争啥嘛,你就让小胖玩会儿吧,你敲的时间可不短了。所里老头们不是遛鸟,就是钓鱼,就你老窝在家里写战例,电脑跟前一坐就是一天。”
吴之恭一脸不屑,“他们不遛鸟钓鱼干吗,都是政工、后勤干部,写得了战例吗?”
老邢不满,“哎哟,就数你行,你写得了战例又怎么样嘛?费劲巴拉的,末了还得自个儿掏钱出书?”
吴之恭争辩说:“他们不也得掏钱买鸟笼,买鱼竿吗?十二号楼的老秦头一根鱼竿就三千多块,为钓鱼还专门换了辆小电驴,再加上那身行头,钱花得没边儿。”
吴梅下班回来,“妈,你们又吵什么?”
老邢负气说:“谁有那闲工夫跟他吵架,我一天三顿饭还忙不过来呢。”转身就走了。
吴梅惊叫:“唉,小胖,你怎么又一根指头戳起来了?小姨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四个指头管左半拉键,这四根指头管右半拉键,大拇指管空格键,右手小拇指敲回车。这样,用小拇指……唉。对了,开始是慢点,但熟练以后会越打越快……对对,咱们小胖真是聪明。”
吴之恭感慨,“这玩意儿真好,简直就是专为文案工作量身打造的,首先是作者的解放。但我就是搞不懂,它怎么还能网上聊天呢?小胖写给他妈妈的话不是文字吗?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