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百原手机响，他掏出就往外走，一边小声说：“我是曹百原……”
廖云耕传达说：“军党委已经将训练方案呈报空军，我估计批复没有问题，这野战系列训练的第一仗，也就是个把月之内的事，因此，我们不仅要争取参加，而且要提前进入情况，有关部门要针对性地作些准备。”
罗东雷汇报：“作训科、侦察科都已经在着手研究山地丛林的空降特点。”
“很好。今天算个预备会，接下来我们会就规模、战术、装备以及后勤保障，多次进行专题研究。就到这里吧。”
曹百原匆匆走过来，“师长，谷副军长来电话，要我们再研究一下，他认为科研跳伞队还是放在我们师比较合适。”
“你不是已经向科研处解释过我们的实际情况了吗？”
“是啊，可这回是谷副军长亲自打电话来，我再解释就不好了。”
“你是分管科研的，你看吧，”廖云耕说，“只要你管得过来，我们就把这个队接下来。”
“很难管得过来啊，”曹百原说，“师长，别看这个队只有二十多人，接过来就等于把全军的科研试验工作重头接过来了，以后但凡有科研项目，我们都得负责安排试验场地、组织人员保障，协调关系，抓好安全，那事情没完没了，工作量很大的。不接吧，谷副军长又有这个意思……”
廖云耕不耐烦了，“不说谷副军长，就说你自己是什么态度？”
早等在一旁的罗东雷插进来，“师长，三个师就数我们离军部最近，科研处和研究所的人来搞研究、做试验，早出晚归很方便。第二，谷副军长也认为放在我们师比较合适，是对我们工作的信任。还有一点就是支持科研工作，就是支持空降兵的现代化，这是我们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此三点而言，我们不接，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这样吧，师长，如果曹副师长实在忙不过来，把这个队交给我。”
曹百原忙道：“唉，我没说我不……”
廖云耕打断他，“就这么定了，罗副师长，你多辛苦点儿，把这个跳伞队管起来。散会吧。”
一干人出了训练中心，沿着营院大道分头而去。路边的白杨树叶儿在初夏的风中，摇得像满树的绿铃铛。
曹百原撵上杨昌明，“政委，你都看见了，其实我根本没有推诿的意思。”
杨昌明笑笑，“看见了，看见了，你的本意无非是想强调科研工作的繁琐，表白自己很辛苦，可结果却弄巧成拙，反而让师长误会，以为你是叫苦喊累，不肯接这个队。”
“师长误会了，但罗东雷他不该趁机讨好，把手插到我分管的科研这一块。”曹百原大为不满。
杨昌明看看他，“老曹啊，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东雷他以为你真的很为难，主动替你分担担子，这怎么叫讨好呢？”
“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作出一副迎难而上的架势，实际上不就是让我难堪嘛！”
“你这同志哪，不是我当政委的好批评人，你有时就好搞点小聪明，还有点小心眼。你也是从优秀团长里提拔上来的，可当了副师长以后，暮气渐渐重了，工作上没有什么错误，但也没有什么建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这个问题？好了，我还要到一团去参加他们的常委交心会，找个时间咱们再好好聊聊。”
8
办公室里，刘放平兴致勃勃地安装一台崭新的电脑。
方也虹走进来，“你干吗呢？哪来的新电脑？”
刘放平得意地说：“当然是买的呀？瞧瞧，17寸的液晶显示屏，200G的硬盘，比所里给的那台旧电脑容量大十倍，那台赛扬主板的机子根本没法做三维图。”
“你用科研经费买的？”
“当然，每月工资不是都如数上交给你了，我哪有钱垫？”
“这台机子多少钱？”
“现在电脑价格跌得厉害，六千多点儿就拿下了。”
“六千多？”方也虹吃惊地问：“一具样伞还没做，五分之一的经费都花出去了，你往后怎么办？”
“没事儿，罗副师长上午给我来电话，叫我不要为经费发愁，只要研究需要，只管花，花光了他负责帮我筹。”
“哟，听这口气好像他罗东雷真能帮你弄个十万八万的来。”
“嗯，所以我放下电话就奔汉州电子一条街，先给自己武装台高配置、大容量的电脑。”
“刘放平，你这个呆子，”方也虹数落道：“你怎么也不过脑子想想，人家既不是科研处长，又不是研究所所长，凭什么帮你筹措科研经费？他不过是个副师长，从哪儿能划拉到十万八万的？”
“罗副师长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我相信他既然说了，就肯定会有办法。你等着瞧吧。”
“好，我倒要看他的能耐。”
9
虎师机关干部灶有个专为单身师首长设的包间，虽然小得只够放一张餐桌，却洁净明亮，雅致宜人。
廖云耕和罗东雷夹着皮包走进来时，餐桌上已摆好两份套餐。
第八章（5）
廖云耕一看，“好，管理员有进步，今天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炖萝卜。有这个菜我就等于过年了。”
罗东雷笑道：“既然有师长爱吃的菜，管理员，来两听汉州王者，记我账上。”
廖云耕幽默地说：“过了，过了，中午都喝上啤酒了。好，我也不让你白请，喝了啤酒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管理员用托盘送上两听打开的易拉罐啤酒。
罗东雷端起啤酒，“师长，喝。”
廖云耕吮了一口，“嗯，口感不错。东雷，下班之前军里转来总部外事部门的通报，下个星期王山虎他们就回国了。目前那个营地被淘汰得只剩下四面国旗，还没出局的六个人中，我们就占了两个。”
“这是师长点将点得好。”
“算了吧，王山虎这个人才是你发现并建议师党委破格提拔使用的。”廖云耕征求意见，“搞个仪式吧，欢迎两位勇士凯旋。我建议在家的常委都到场。”
“可以让时副参谋长负责这事儿。”罗东雷说，“师长，科研跳伞队昨天刚刚安顿下来，今天已经开始训练了。上午我陪军刘副参谋长和科研处葛处长去跳伞队检查，无论住处还是训练场地，他们看了都很满意。”
“满意就好。东雷，你尝尝这萝卜，跟肉一样好吃。”
“嗯，比肉还好吃。师长，跳伞队刚搭起台，就有人来请他们唱戏了。”
“哦。”廖云耕端起啤酒，“喝一口。谁啊？”
“匡林你认识吧？”
“看你说的，军副参谋长哪能不认识军训处副处长？这小子有点可惜了，要不跟那小护士黏糊上了，应该是个军训处长的材料。”
“他现在干得也挺好，是负责策划省运会开幕式那家公司的老总，拿着省政府办公厅的介绍信跟我们联系，想请科研跳伞队在开幕式上表演几个跳伞项目，为省运会助助兴。”
“哟，这得请示军里。”
罗东雷立刻把脑子里滚了好几遍的理由倒出来，“如果师长你没意见，我再去向军首长报告。正好这段时间跳伞队没有科研任务，闲着也是闲着。省政府出面邀请，这就有个军地关系在里面。省里、市里对我们一向支持很大，我看军首长不会不同意的。”
“你去办吧，结果告诉我就行了。”
“师长，喝到这会儿算喝出兴致了，再来一罐。”
“不了，不了。”廖云耕一把摁住易拉罐，“下午有个会，喝得小脸通红，人家还以为我从哪儿大吃大喝回来。管理员，上饭吧。”
10
这天是周末，谷晓楠和一位三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细腻的男子，面对面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扭着脸看电视。那男子三十多岁，不时偷瞟一眼谷晓楠，谷晓楠却只顾看她的电视。
男子搭讪说：“喜欢看娱乐节目吗？”
谷晓楠摇摇头，“不。”
“我也不喜欢，现如今的娱乐节目都太媚俗，缺乏品位。”那男子显摆着，“刚才那个主持人竟然把瓦窑堡说成瓦窑包，真是没文化。”
“是啊。”谷晓楠敷衍道。
男子为打破屋里的沉闷，只好继续找话说，问：“干律师这行收入高吗？”
“谈不上高。你喝茶！”
“好好，你也喝。”
这时，屋外传来门铃声，谷晓楠如获大赦地跳起来，“来了，来了！谁啊？”打开院门一看，罗东雷肩扛一捆宣纸站在那儿。她惊喜地说：“是你啊。”她随即压低声音说，“你来得真太是时候了，简直就是及时雨宋江。来，给我当一把男朋友。”
罗东雷不明就里，“唉，怎么当一把……”
“嘘，快进屋吧。”
谷晓楠亲热地挽着罗东雷的胳膊往屋里走，一边问道：“你扛捆宣纸干什么？”
“来拍马屁，给老爷子练书法。哟，家里有客人嘛。”
“啊，小齐。”谷晓楠抱着罗东雷胳膊不撒手，“小齐，认识一下，我男朋友。”
“噢，幸会，幸会。”但那男子顿时脸色就不对了。
罗东雷主动跟他握了握手，“认识你很高兴。老爷子在家吗？”
“在书房呢。”
“你们先聊着，我把宣纸给老爷子送去。”说罢，熟门熟路地去了书房。
那男子却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就站起来向谷晓楠告辞。
“不再坐会儿了？”
“不了，回去还有点事儿。我跟伯父伯母打个招呼吧。”
“不用了，我送你到院门口。”
谷晓楠刚回到客厅，老林从卧室里出来，“咦，小齐呢？”
“刚走。”
“才这么会儿工夫怎么就走了呢？”
“他说回去还有事儿。”
“有事儿？”老林狐疑地看着她，“晓楠，警备区齐政委听说你还未婚，连忙让他宝贝儿子到家里来跟你见面，你要胡乱打发人家，以后我跟你爸没法再见人家齐政委啊。”
“妈，你只管坦然地见，确实是他提出要走的。”
第八章（6）
隐隐听见书房里有说话声，老林问：“你爸来客人啦？”
“虎师罗副师长。”谷晓楠说，“妈你看看人家罗副师长，那才叫男子汉呢。瞧你给我介绍的这一个个，都跟快要化了的冰淇淋一样。”
11
罗东雷走进师长办公室，见廖云耕正跟坐在沙发上的曹百原谈后勤工作，便要退下，说：“师长，你们谈，我呆会儿再来。”
廖云耕招招手，“别走，别走，你也一块听听嘛。”
罗东雷只好坐下。
廖云耕说：“老曹，我听到不少机关干部都反映，家属区到办公楼这一段路太差，还编了个顺口溜：晴天一路灰，雨天两脚泥。我上午专门去看了看，确实不像样子，前天下的雨，今天还没法下脚，咱们就不能修修吗？现在连老百姓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
曹百原汇报说：“师长，马师长任上就提出过这个问题，常委也研究过几次，最后都是因为经费紧张给撂下了。”
“得多少钱？”
“六百多米，简单修个柏油路面也得二三十万。”
“二三十万，”廖云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说，“想想办法，看从哪儿能挤出这笔钱来。就这样吧。”
“师长你们谈，我先走一步。”
罗东雷听着曹百原的脚步声确实走远了，这才汇报说：“师长，为省运会开幕式跳伞表演的事，军首长同意了。谷副军长专门指示，K军在汉州驻扎多年，训练跳伞上千万人次，为汉州人民表演跳伞还是第一回，一定要充分准备，跳出水平来，具体事宜由虎师负责协调承办。”
“这事就由你具体承办了。”
“我会跟他们签份协议，明确双方的职责。”
“我只有一个要求。”廖云耕竖起一根指头，“注意安全。这样吧，你还有训练那一大摊子，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到跳伞队，我建议把伞训科副科长抽出来，专门到跳伞队抓安全。”
“好，我会尽快落实。”
罗东雷回到办公室给匡林拨了个电话。
匡林和几个职员正在他的总经理室审查开幕式主席台的样图。所谓总经理室，不过就是在公司大写字间的角落上，用纤维板和磨砂玻璃隔出的一个房间，墙上贴着几幅开幕式场地示意图。
身穿T恤衫的匡林拿起桌上的电话，“唉，东雷你好……是吗，太好了……东雷，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老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嗯，十人拉手造型、十个男女跳伞员定点跳伞……好的，仅此两项就够给省运会添彩的了……咱们是不是今晚就把协议签了……哎呀，我不是怕夜长梦多嘛……行，听你的，明天就明天。唉，东雷啊，你把虎师账号告诉我，我尽快给你们把钱打过去……好，再见！”
他一扣上电话，几个职员就欢呼起来，“匡总万岁！”
匡林更是亢奋得眼珠子发亮，当晚便邀了一帮转业战友，在酒吧街直喝到凌晨三点，撒的尿都是啤酒色。
12
第二天下午签字，匡林那亢奋劲儿仍丝毫不减，一看谷晓楠来了，情绪过分饱满地吆喝手下人，“刚子，限你三秒钟之内把协议书送到。小李，把我从南非带的咖啡豆拿出来，现研现冲，一定要让我们尊敬的谷大律师，喝上最正宗的非洲咖啡。”
谷晓楠小声问道：“小李呵，你们匡总中午是不是多喝了二两老白干？”
“没有啊，中午匡总跟我们一样叫的外卖，他不喝白酒的。”
“你快弄咖啡去吧，谷律师跟你开玩笑的。”匡林接过一个年轻职员跑步送来的协议书，说：“晓楠，你先帮我看看这份协议书，呆会儿罗东雷一到我们就签约。”
乘谷晓楠在看协议的工夫，匡林拨了个电话，问：“东雷，到哪儿了……好的，21楼，出电梯口就是我的公司。”他放下电话，“刚子，到电梯口接一下罗副师长。”
谷晓楠冲他抖抖协议文本，“做得很专业嘛，滴水不漏。”
匡林笑道：“手下人瞎弄的，比不了你当律师的。”
这时，刚子领着罗东雷走进来：“匡总，客人来了。”
匡林忙迎上前，“东雷，你看还有谁来了？”
罗东雷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