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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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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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大人们爱做的游戏,她早就看见过,比如父皇与母后,父皇与大姨娘韩国夫人,还有母后跟谁,但只偷看一、两眼就走开了;可是今天不行,母后交待不准离开这衣橱,只有坚持看下去了。不过今天他们都在帐幔里,看不见,只听见里面说话、欢笑、喘息,还有使劲地摇床,帐幔抖得好厉害。
  她曾和表姐姐在那张床上疯过,唱戏、打架、翻筋斗,那床结实着呢,一点没有响动,可见他们今天打得很认真,不过真的打起来,表姐姐一定不是父皇的对手,但表姐姐没有哭叫,可见不是真打……
  过了好半晌,父皇和表姐姐才双双起床,穿好衣服鞋袜,手拉手出门去了。
  下午,母后回宫,问太平公主今日见闻,她一五一十讲了个清楚。母后尚未听完,便把手中的茶碗使劲朝地下砸去,把身边的太平公主吓了一大跳。
  后来,便见到表姐姐经常独自哭泣,见了自己头扭到一边,再不搭理;又后来,表姐妹去什么地方吃饭,回来就得急病死了。母后很生气,还杀了两个请她去吃饭的表叔,说就是他们下的毒。
  但后来太平公主长大了,才知道这一切全是母后安排的,她觉得自己也似乎有参与这桩谋杀的嫌疑,不过她不后悔,也不内疚。她能原谅母亲,要不那样,她能有现在吗?她能坐上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吗?这自是后话。
  太平公主自幼生活在后宫,而唐代后宫是著名的淫乱大本营,多次偷看到大人们的那种游戏。起初,她感到新奇,甚至不可思议。大人们真怪,平时说话做事,正而八经,斯斯文文,可是一玩起那种游戏来,就什么也不顾了,脸皮也厚了,力气也大了,简直无所顾忌。真是多余。可后来她长大些了,渐渐有了那种膝胧的需要了,她才发觉不是大人们多余,而是自己替他们担忧才是多余。大半年前的那次泰山封禅之行,沿途与二桂的那些接触,就是从大人们的游戏中学到的,那感觉就比与宫女们藏猫猫捉蜻蜓好。
  回洛阳后,母后见她渐渐成人,便在合壁宫里单独拨给她一个小院落。她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当然更自由了,但却又更寂寞了。伺候她的人虽然有一大群,只有二桂她看着顺眼,要他常跟在左右,以便继续玩他们在去泰山路上玩的那些游戏;遗憾的是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尽管如此,也有他的可取之处。多少能平息一下她那躁动的心。
  那天晚上不知怎的特别兴奋,辗转反侧也不能入睡。拿出母后赏赐的那串夜明珠,开初还觉得有些意思,爱不释手,玩一会儿,便就腻了,枕边一丢,又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到昨天来宫中的表弟武攸暨:他年纪比我小,个头却比我大,举止文雅,眉清目秀,站在姨母身后两眼不住朝我这边看,看得我连姨母问话都没听清……她又想到去年躲在母亲身后偷看百官上朝,老老少少一大帮,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然后分文武两班站立。她专找那年轻貌美的,却又站得很远,眼都看累了,一个都没看清楚。说没看清楚,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十分清楚的面孔:浓眉大眼,红唇皓齿,还有那粗壮的胳臂和灵巧的大手,怎么又是他,二桂,老撵不走。唉,这么美貌的男子为什么偏偏是个太监……她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都半夜了,还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望着窗外的星空。
  忽然,她觉着有个黑影在窗外晃了一下,接着,门被一点点地撬开。太平公主虽然胆大,也吓得毛发倒立。但当她断定来人是二桂后,便马上松弛下来,她记得,今天上午他来请安,双手呈上那手形的板子时,她取过来并没有打他,只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三下。
  她半眯着眼,见他小心翼翼地步步走近,而且双手伸进腰间。她闭上眼,止不住地兴奋,微笑着去迎接他的狂风暴雨。
  可是,他怎么后退了,竟然转身走了?
  她感到奇怪,便迅速穿衣起床,尾随在他身后,一直到御花园里的月亭,隐约见亭上有人,身子一闪躲进树丛中,把他们的秘密看个透彻,听个仔细。
  二桂站稳脚步恢复些平静后,才想到刚才喊站住的声音是个很熟悉的女音,便大胆转过头来一看,果然是她。
  她讲话了:“二桂,你好大胆,竟敢私自会见外人,该当何罪?”
  “那不是外人。”二桂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这么嘴硬地对公主讲话。
  “一切我都听见了,你休要抵赖。”
  “公主既然听见了,那就听凭发落。”二桂今天豁出去了,一点也不口软。
  “那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二桂心想坏了,她一进院,喊起宫女太监,自己便凶多吉少了。然而,在公主威逼下,反抗的结局将会更糟。他壮着胆,随公主进了院子,又被带进她的卧室。她不仅没有喊人,连灯都没有点。
  二桂迷惑了,他站在那里不敢动。
  黑暗中,太平公主猛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用柔和甜蜜的声音说:“二桂,把你手中那个小瓶快打开吧……”
  二桂明白,今晚之事对她已无秘密可言,只要遂了她的心愿就不会再加害于我;二桂又特别高兴,他没想到他的复仇计划实现得这么顺利,这么快。他勇敢地打开了手中小瓶的瓶盖。顿时,一股奇异的芳香钻进他的鼻腔,很快又变成一股热气,渐渐漫向全身,松软的筋骨一下绷紧了,而紧张的精神却立刻消解了。他与她,都感到进入到生命的不可言说的奇妙境界。直到金鸡唱晓,他们才相约今夜,依依惜别。
  二桂犯下的最大错误在于忘记了李叔拿药瓶给他时“切勿滥用”的警告。他第一次尝到“复仇”的甜头后便夜夜去与公主幽会,岂知那小瓶中装的只是一种术士的幻药,不可能让去势之人恢复真身。几次用了下来,功能消失,感觉全无。特别是太平公主,除了头两次有一种如走进幻境般的舒畅快活外,以后的几次相会,完全是场空白。她发现自己不仅毫无所得甚至毫无所失,只是凭空增加了莫名的烦躁和伤感。如渴了梦见喝水,饿了梦见吃饭,醒来,则更饥更渴。
  所以,当最后一次二桂走进她的卧室,意欲向她靠近时,她对他恶狠狠地骂道:“快滚开,你这个骗子!”他正低头转身准备退出时,又被公主喝住:“站住,你听着,下次来时不要忘记带上那块板子。”她见二桂没吱声,厉声问道:“你听见没有?”
  “奴才听见了。”二桂低声回道。
  于是,生活又回到往日的轨道。
  然而,经过了这么一次折腾,他们都无法在往日的生活轨道上平静运行了:二桂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一心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太平公主因为这次的行动,春情大发,心猿意马。因不堪忍受,便常常用二桂呈上来的板子对他没头没脸地乱打,直打得挨打的和打人的都泪流满面为止。看得宫娥侍女个个瞠目结舌。
  正当宫墙内太平公主用折磨他人的办法来折磨自己试图解除内心的情爱尴尬时,宫墙外的大唐帝国也遇上了一次恼人的尴尬:要以太平公主为筹码,去平息、化解一场危机。
  唐朝本是个国力强盛的国家,唐太宗南征北战,扬威四海,天下臣服,万邦来朝。但至高宗时,因武后弄权,时有内讧,国势显弱,于是边患又起。高宗上元年间,吐蕃国王任命钦陵为相,修国强兵,势力大振。钦陵命其弟赞婆、悉多等率兵犯唐,连破西域十八城。高宗下诏派右卫大将军薛仁贵、左卫大将郭待封为正副行军大总管,率二十万大军西征吐蕃。开初,连打几个胜仗,杀敌上万,夺得牛羊无数。后因副帅郭待封不受薛仁贵节度,麻痹轻敌,被吐著发兵截击,尽劫粮食辎重而去。薛仁贵见失了后勤保障,远在边地十分危险,立刻下令退兵。不想又被钦陵亲率的四十万大军包围。薛仁贵凭一支铁戟,左冲右突,总算杀出重围,但检点身后残兵,十成已不足一、二。钦陵也未穷追,只派人捎信说,如果同意把吐谷浑一带划为吐著势力范围,便可休兵。薛仁贵只得权且答应。
  薛仁贵兵败回朝,送有司按问,被贬为庶人。想当年征东征西,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而今落得这般下场,甚为痛惜。不过后来他又被起用,为破突厥立下战功,也算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发了道耀眼的光亮。
  吐善国王得了土地还不满足,听说高宗女儿太平公主长得美丽,便硬要来打个亲家,娶她做儿媳,说是这样一来吐善便成了女婿国,可以保证今后永不犯唐。为了要讨太平公主,还派了专门的使臣到洛阳办理此事。
  高宗和武后听了这个消息大为吃惊,特别是武后,只此一个爱女,岂能将她远嫁异域。但吐蕃此时国力强盛,锋不可挡,又不能一口拒绝,便想好了一个计策对高宗说了。高宗对武后一向言听计从,欣然同意。
  这天,武后专程来到太平公主的小院,进门就把跪接的太平公主拉入怀中,叫一声“我的乖乖”,亲个不够。而后说道:“怎么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圈。听说你有事没事哭哭闹闹,到底有什么心事,不妨对为娘讲。”
  那太平公主从小在母亲面前撤娇惯了,拱在武后怀里不说也不笑,只把武后胸前那串珠子一颗颗数着玩。
  “你不说娘也知道。娘知道你长大了,只是为娘实在忙不过来,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不过,也实在还没找到与你相当的。”
  太平公主一听,母亲竟一语中的,说到自己心坎上了,便摇了摇身子,长长地叫了一声:“妈——看您说到哪儿去了?”
  武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为了达到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便顺着说:“不是为这个那就好,究竟你还小。”
  太平公主抢一句说:“还有几个月就是十四了。”冲口说出后,自觉失言,脸上一阵发烧,便把头埋在妈怀里,忍不住吃吃暗笑。
  武后也被女儿的话逗笑了,便说:“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
  母女笑一阵,武后便把话转入正题说:“女儿,为娘今天来,有一事要你办。”
  “母后,请吩咐。”
  “我跟你父皇商议了,叫你当一回女道士。”
  “谁又死了?”
  “什么谁又死了?死丫头,满口胡言。”
  “妈——”太平公主把声音拖得长长地喊了一声后,笑着兑:“您忘了,前年姥姥仙逝,您不是叫我当女道士,说是为了悼念她老人家吗?”
  武后想起来了,果有此事。想母亲当年抚养我几姐妹受尽苦楚,而今我当了大唐皇后,养育之情深似大海,便采纳郭道士的建议,在她老人家仙逝后让女儿去当了女冠。不过那只是走走过场,有那么点意思而已。武后说:“你不提起我倒忘了,不过那次是假的,这次是要当真的。”
  太平公主一听说要当真,便扑通一声给母亲跪下了,哽咽着声音说道:“请母后恕罪,女儿不愿出家。”
  武后知道女儿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我说当真,也不是叫你真的出家,一辈子独守青灯黄卷;只是要你穿戴真的道冠道袍去道观里住几天,认认真真跪在蒲团上念念经就行了。”
  虽然不是一辈子,但一想到要去那鬼影都见不到几个的庙里住几天,还要跪在那里念经,她也不愿意,便伏在母后膝上不开腔。
  武后又哄着她说:“儿呀,就只短短几天,把那吐蕃国派来的使臣哄走便算了。我还命人专修了个‘太平观’,任命你为观主,派些宫娥待女去当小道士,专门伺候你。那太平观就修在永福门。离这儿没多远。出门就是大街,大街对面就是百行百业的市场,可热闹哩……”
  太平公主一听,果然心动了,母亲刚一说完,她就接着说:“儿臣听了母后教谕,方知这当女冠非同一般。为了大唐社稷,莫说当几天女道士,就是叫儿臣当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武后高兴自己有这么个美丽乖巧又懂事理的女儿,欢喜得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说道:“为娘代表大唐帝国感谢你了,事过之后,为娘一定叫你父皇重重封赏你,待你将来出嫁,我会倾其所有给你办嫁妆。办得铺铺张张,让天下人都羡慕。”
  太平公主听了,也忘了羞怯,立刻跪下叩头说:“女儿先谢过母后。”
  果然不久,永福门附近就出现了一座精致豪华的崭新建筑,门额上是当朝太后亲笔题写的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太平观。一早一晚,有个美丽非凡的女道士坐在八卦蒲团上诵读经文。一传十,十传百,长安。洛阳东西两京都知道那小女道士便是当朝皇帝的女儿太平公主。
  没多久,吐番派来的使臣到了洛阳,听说太平公主已经出家,便问原因。接待的官员按武后指示解释道:“太平公主出生时,一片祥云在大明宫上方久聚不散。出生后长得面若桃花,遍体清香,聪俊异常,读书识字过目不忘。有高僧高道为她看相算命,说是上天仙女下凡,投胎帝王之家。如果出家,可以长住人间;如不出家,凡尘污染,将触怒上苍,短她阳寿,且祸及他人。故早去太平观出家为道士去了。”
  那吐蕃使臣听了,将信将疑,接待官员便带他去太平观察看。
  听侍从来报,说吐蕃使臣已到街口,太平公主便赶紧撵走观内闲杂人等,洗净脸上脂粉唇膏,换上道袍,戴上道冠,脚踏云靴,手持拂麈等待;再报说使臣已到太平观大门,她才不慌不忙跪在软塌塌的蒲团上,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装得十分专注地在诵读经文。
  那吐蕃人乃中国少数民族,虽有些野蛮,但生性耿直。没有多少弯弯肠子,见公主端跪念经,虔诚之至,便信以为真,对一心修炼的中国公主钦佩万分。临走,还捐了许多珍贵礼品,便回吐著如此这般复命去了。
  吐著使臣走后,高宗武后松了一口气,想女儿这一阵实在吃苦了,便派人去太平观接她回宫。可是接的人回来说,太平公主正在为大唐帝国祈福,为父皇母后祈寿,还要七七四十九天哩。
  高宗一听,乐了:“我女儿真的长大了。”
  可武后却不以为然地蹙着眉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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