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问吧!”
“到底——什么是‘天数’?”楚风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见唐昧脸上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神色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巴张开,好像垂死挣扎的鱼儿一般,张合了几下之后,便毫无预兆地“吧唧”一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啊?他死了!”蹲下身子探他的鼻息的威廉抬起头来说道,脸上满是惶恐。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五章绝境
当时他心中虽然咯噔一下,却也手下没停,等他拿着那张华丽的雪豹皮兴冲冲地回到家想给妻子炫耀让她高兴一番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妻子因为难产母子俱亡的消息!
一 仇人见面
十一月初的阿尔金山,山腰以上已经披上了白白的一层冰纱,而山脚下,枯黄的牧草还能够给草食动物们提供可怜的一点儿养分,因此,不少来不及在水草丰美的夏秋季节储存足够脂肪的动物,还时不时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阿尔金山是昆仑山中段生发出来的一条支脉。近年来可可西里藏羚羊保护区的宣传力度很大,其实藏羚羊一年当中不过在那里度过三个月,那边只是它们的繁殖地;而一年当中的九个月,它们则喜欢在这美丽的阿尔金山中度过,尤其是作为中国闻名的四大无人区之一的阿尔金山库木库勒盆地,那就是它们的乐园。
阿尔金山库木库勒盆地实际上是夹在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的一大片高原荒漠,海拔在3900—6900米之间。高山湖泊连成一片片的湖群,往往是大湖群套着小湖群,是世界上最为神秘的处女地,是包括藏羚羊在内的野生动物们的家园,也是它们的天堂乐土!可惜,如今随着人类贪婪之心的盛起,这片家园早已不再宁静,带给它们的也不再仅是丰美的水草和温暖的栖身之地,还有血腥野蛮的杀戮!
“嘿嘿!我说老陈,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咱们都在这儿等了三天了,别说人影儿,就连个毛也没看见,你还在这儿等什么?”说话的人一身保护站护林员的标准着装——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迷彩服,口气很是有些不耐烦。
“别急,再等等!”被称为“老陈”的人其实年纪并不是很大,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跟这里的人一样。
“还等?我说,这都出来七八天了,该巡的地儿还有一多半没有走到,要是队长知道了——你这是想挨骂吧!”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听了老陈的话,马上咋呼上了。
“闭嘴!”老陈忽然回头恶狠狠地凶了他一句。那家伙马上愣住了:这、这还是队里的“老好人”老陈么?他不是从来不跟人红脸的么?怎么今儿就对自己发起脾气来了?
就在这人还有些想不明白之际,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好家伙,果然来了!人不少啊!”老陈望着左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钻出来的那伙人,眼一眯,心中暗道:可算是逮着你们了!
多年的野生动物保护经验告诉他,这就是那伙极其胆大、残忍的盗猎者!
山区眼下已经进入冬季,虽说藏羚羊绒里头最值钱的是羊羔绒,可如今要想在全副武装的可可西里森林防护队手里猎杀产羔母羊,得到羊羔绒,难度实在太大。阿尔金山这边却不一样,宣传力度的薄弱直接导致的就是经费的不给力,因此,相较于那边的严阵以待,这边就好像是一个大筛子,到处都是眼儿!
每一年都有不少偷猎者悄悄闯入保护区、甚至是藏羚羊栖息的核心区,他们沿着四面八方的漏洞钻入,如入无人之境。而对于那些肆意妄为、心肠歹毒的盗猎者,保护区管理局一点办法也没有。怎么管呢?四五个管护站、四通八达的区域、上千公里的边界线,仅凭手里那几台破车、小猫两三只,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是无能为力的。
说起这阿尔金山保护站的老陈,保护站里几乎人人提起他来都要竖大拇指。他已经在保护站待了十几年了。一开始是义务在这里帮忙的,他为人忠厚老实,吃了亏也从不抱怨,还特爱帮助别人,到最后连领导都看不下去了,给他转了正,发了一份工资,虽说那份工资实在是少得可怜。
没有人知道这老陈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保护藏羚羊,他几乎把那些跳跃在山间的精灵当作了自己的孩子,每次见到被人猎杀后剥皮的羊尸他都要哭一场,然后亲手把它们一只一只埋掉。他尤其是对这十几年来一直于冬季活跃在阿尔金山盗猎藏羚羊的一个团伙深恶痛绝,近几年一到冬季就在追踪这个团伙,队里的人都说他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老陈,这些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些个?”一看见这些身影,另一个队友也上前来悄声问老陈。
“嗯,就是他们!”老陈眼中有着深深的痛恨。
“他们人多,咱们是不是先回去通知队长?”一开始出声的那个人有些担心。
他们此次只是出来例行巡山,这一支小队只有六个人,两支枪,而前方这些人至少有二十几个人,人手一支枪,真要正面对上,他们还只能给人家塞牙缝。这年头,盗猎分子可凶残了,遭遇武警都敢还击,就别说他们这些护林员了。
剩下没出声的三个护林员,两个是维吾尔族,一个是汉族,他们的表情很轻松。其中一个趴到老陈身边伸头看了看,很快又退回去给身边的人嘀嘀咕咕说起维吾尔语来。
“行了,知道你们中间有人认识这些家伙,这一次别想再通风报信啦!”老陈轻蔑地看了那三人一眼,一口吐出一直咬在嘴里的草秆,“以为老子不知道,前几年,好几次老子要堵住这伙兔崽子时,都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老子找了三年没找到这些人,眼下也不想找了!反正我只相信海子一个,等会儿啊,你们都跟海子往回跑,听见没?”说完,他松了松自己手中那柄猎枪的枪栓。
“嗳——阿达西(朋友)——你、你咋这个样子说话——呃?”其中一个很不服气,拉高了声调说话,才开口就被老陈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没了底气。
“哼,别给脸不要啊!”老陈手里端着一支枪,这个小队的另一支枪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的背上。他取下来给自己身边的一个较为年轻的护林员:“给,海子,把这个拿着,带着他们回去找队长,就说我这里发现了一条大鱼,他要是感兴趣,趁早!”
“这个……老陈,我们都走了,就你一个人行不行?他们可是有二十多支枪!”
“放心!”老陈在他们都上马后,一边给马屁股给了一掌,那马长嘶一声,迈开蹄子就跑。同时,这声响顿时把几十米外的那伙人惊动了:“什么声音?”
“有人!”
“糟糕!是那帮护林员!”
“糟了!头儿,要不要抓住他们?”一时之间,那边有些混乱。
老陈趁机在半米多高的枯草的掩护下,悄悄退入了刚才那帮人出来的林子。他可是资深老猎人,如今倒要看看,到底谁成了猎物!
这边,一阵短暂的慌乱并没有使这边的领头人乱了阵脚,他手搭凉棚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用了,跑了就跑了吧!”说话的人有点儿耳熟,正是尼加提。
“呸,尼加提,你怎么突然变成菩萨心肠了!”胖子还是找到了他,此刻就靠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听了尼加提说“不追了”,马上吐出一口唾沫,连草一起吐到地上,面含讥讽地说。
“我说胖子,你干嘛老是要死要活地死缠着我?”尼加提对胖子也有点火大,但他却奇怪地从没有当众赶过胖子离开,甚至在觉察出“黑皮”有意对胖子下手后,还多次敲打他,严令他不许这么做。
“你以为我喜欢你啊?你只要把赛米提的下落告诉我,老子马上就走信不信?”胖子脸色忽然变了,他似乎也有些烦躁。
“哦,这是谁啊?这么惦记我?”一个声音像打雷一般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随即,尼加提眼睛一亮:“阿甘(哥哥)!”喊罢快步迎上去,拥抱来人。
“我说尼加提,你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还没处理好?”赛米提表面笑眯眯地拥抱自己弟弟,却在他的耳边冷冰冰地说了这么几句。
“阿甘,我也没办法,他死死缠着我!”尼加提见了自己兄长似乎智商一下倒退了,“他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可不能对他做什么!”
“知道了!”赛米提冷冷地回答一句。这个弟弟啊,就是个勺子(傻子)!
“赛、米、提!”胖子一见来人眼神就是一缩,这会子见人家两兄弟松开怀抱,面对那个正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中年男子,他咬着牙,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嗳——阿达西(朋友)——是你啊!”赛米提故意装作此时才认出胖子的样儿,张开双臂,看着像是想跟胖子来个热情的拥抱。胖子却一闪身躲过去了:“当不起,我跟你可不是阿达西!”
“嗳,怎么不是阿达西呐!你跟尼加提是阿达西,尼加提是我同一个阿洽(妈妈)的阿甘(兄弟),你是他的阿达西,就是我的阿达西!”赛米提脸上功夫了得,硬是把胖子那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反倒一个劲儿地故作亲热。
“少来这些拉拉扯扯的,赛米提,这么些年我到处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胖子不为所动,只冷冷地问出这一句。
“哦,什么话?”赛米提见他这般油盐不进,脸色也冷了,硬邦邦地答了一句。
“当年,昆仑山上那个女护士,是不是你杀的?”胖子这大半辈子似乎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活着的。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真是一个情种!没错,是我杀的,怎么?你要给她报仇?”赛米提此番现身,早就做好了打算:胖子跟自己这番恩怨早晚要了,迟不如早,否则,总让他不清不楚地跟尼加提混在一块,早晚会出事。只不过他那个弟弟太心软,念着旧情,总不肯解决这个麻烦,还禁止“黑皮”下手,他只得自己亲自出马,否则,他重新给尼加提的这些人手也会被他很快折进去!
“你承认就好!”胖子并没有失去理智,他身旁这二十多个人都是赛米提的铁杆儿,眼下看他们的眼神,怕是只有尼加提一个不想自己死。而且,如果他真的对赛米提下手,恐怕就连尼加提也要跟自己拼命,他努力把胸中那口气咽下去,“我答应过尼加提,只要你承认,我不会杀你!”胖子在心中默默加上一句,“但我会把你绳之以法!”
“哦?呵呵!你说你不杀我!那你这么些日子口口声声说的报仇是什么?小孩儿过家家么?”赛米提不信。
“我是说过不会杀你,却没说过要放过你!”胖子忽然抬头,眼睛红红地盯着赛米提,“我对尼加提说过,若你承认了,咱们两个决斗,不准用枪,生死各安天命,赛米提,不知你敢不敢?”说到“敢不敢”三个字时,胖子舌绽春雷,当头大喝,真正是气势十足。他在赌,赌赛米提带着的这伙亡命徒崇尚个人武力,如果真是这样,赛米提要是不敢跟他生死决斗,就会被手下小瞧,从而失去人心。
果然,胖子赌对了,赛米提听了他的话,脸色铁青好不难看,但他死死地盯了胖子看了半晌之后,还是允了:“哈哈!痛快,好久没有碰着你这么痛快的人啦!行,老子就给你一个找死的机会!”说这话的赛米提此时脸色狰狞。
“不过,不能是现在!”赛米提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这场生死决斗推到很久以后,“现在可是我们兄弟赚钱的大好日子,没有时间陪你玩儿,等这一年的收成定了,我一定陪你好、好、玩、玩!”赛米提一把揪住胖子的衣领,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耳旁说道。说完,他放下胖子,拍了拍手,状若无事般吩咐尼加提:“尼加提,这里不是最好的设伏地点,前两年在这儿猎的羊太多,如今羊不怎么来这了。你叫上人跟我来,咱们到鲸鱼湖去!”
“好嘞!”尼加提见哥哥和胖子两人居然见了面并没有拔枪相向、瞬间定生死,这心就放下一半了,也顾不得自己一直讨厌挣这种血腥钱,忙招呼人上马,跟着赛米提去鲸鱼湖。
要说这尼加提也倒霉,找宝这活儿他干了也有七八年了,从来没出过事,没想到一回失手,用熟了的人就大多折了进去,才跑出“黑皮”和他两个。后来带着哥哥给的人再干吧,那些人都没干过这个,没经验,根本找不到宝贝在哪儿。上回他、“黑皮”和胖子好不容易找着一山谷的黄金了吧,还遭遇强悍的俄罗斯黑手党,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因此,这一回,尼加提实在是拗不过哥哥赛米提的邀请,带着自己所有人来帮忙猎藏羚羊了。赛米提后来给他补充的人手中,绝大多数都是干这个干惯了的,就连“黑皮”,虽说跟他找宝年头长了,可人家原来也干过这个不少年,经验也是够的。他这一支队伍,只有他和胖子两个是“菜鸟”,所以,底下人说在哪儿埋伏他就从善如流了,如今听赛米提说去鲸鱼湖更好,他二话不说跟着便走。
二 猎杀
对于这些职业盗猎者来说,每一回昆仑山和阿尔金山漫长的冬季都是他们的收获季节,一般在每年的十一月初到次年二月份,有的时候还可以提前一点儿开始,推迟一点结束。这样一来,长达四五个月的时间都在大山里晃荡,这物资不准备充足了不行,所以,除过每人一匹马代步,他们还带了不少毛驴驮东西。
当然,赛米提那边的人不会这么原始,他们都是开着越野车进来的,物资也都是装在车上。
“别看这里大多数地方开车都可以到,抓羊还是不方便。现在这些羊也越来越狡猾了,轻易不下山,很多时候得骑马上去抓!”赛米提看弟弟终于跟自己一条心,舒了一口气,开始给尼加提传授经验。
“等会儿到了,你先看着,学一学,很快就会了。‘黑皮’的剥皮手艺不错,也不知这么些年丢下没有,到时候让他教教你。这抓羊啊,必须一抓到就剥皮,剥了皮就走,不然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碰见武警喽!”赛米提虽然狠,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我的人都叫他们开车去了大九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