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的干事没有精神准备,一时答不上来。
罗政委启发他:“敌人公开宣传这个事件,对他们的影响好不好?”
“不好,”那个干事说。“是不是想让我们相信,水野清是诚心反战的?”
罗政委点点头,向大家说:“日本人公开宣传家丑,还是第一次。鬼子不会白下本钱,一定有目的,那些报纸是专门印给我们看的。这封信也是故意落到我们手里的。”
说到这里,罗政委又向对面坐着的一个科长问道:“你刚才说,敌人这封信,是想陷害水野清,好借我们之手除掉他,对吗?”
“对。”那个科长回答。
“你会杀他吗?”罗政委又问他。
“不会。”那科长说。
“你不杀他,当然会更信任他了?”
科长没有回答,他对自己的看法开始动摇了。
罗政委说:“这就是敌人的目的,敌人变换花招,耍阴谋,就是想使我们信任水野清。”
大家恍然大悟,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脸上露出敬佩的笑容。敌人玩的把戏,让罗政委几句话就戳穿了。
罗政委看大家认识明确了,就转到另一个话题:“有的同志说,水野清掩护过我们的伤病员,带着二十几个被俘的人员跑回来,这都是事实。但是给我们送的情报,就有真有假,提供我们打下铜井的据点的情况是真的,‘扫荡’沂蒙山的情报,就有真有假,真里掺假。水野清到底是人还是鬼?这个问题已经很清楚了。”
看了看正在思考的大家,罗政委接着说:“敌人为什么下这样大的本钱,看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至于水野清是什么样的鬼?想钓的是什么鱼?还要大家努力,进一步调查研究,彻底把它搞清楚。”
敌人卖弄的小聪明,在罗政委的“照妖镜”下,再一次显示出其愚蠢的原形,充当了我们的反面教材,提高了大家的鉴别力。
敌工部根据罗政委的指示,加紧搜集水野清的历史材料。
并向延安和各地发出电报和调查信件,指示济南的我党地下工作者,通过各种关系了解水野清的情况。
一年以后,从各方面得到的材料,证明水野清是个国际间谍,是日军在华北的四大特务之一。他曾打进友邻国家的共产党组织,进行破坏活动。1940年,他从大连到山东烟台,就找关系想钻进八路军。他的原名还没有查清,平时用许多化名,但水野清是他用的最后一个。
审讯开始了。
水野清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相,大声为自己叫屈鸣冤,强调做了许多有利我方的工作。没有办法为自己解释时,就装疯卖傻,逃避关键问题的回答。
但狐狸总逃不过猎人的枪口。经过长期的审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水野清这个日军特务不得不低头认罪。他哀叹自己栽到了共产党的手里,是日本间谍的奇耻大辱。
交待中,水野清供认了日军特务机关派他打入我军的四大任务:一、在山东共产党中,发展托洛斯基派;二、挑拨一一五师和山东纵队的关系;三、瓦解山东八路军;四、收集全国八路军、新四军的情报。
在革命的照妖镜下,这条披着羊皮的恶狼终于现了原形。
1943年秋,水野清被处以死刑。
防微杜渐,居安思危是一个政治家和军事家的基本素质。
罗荣桓以他的聪明才智透过事物的表面现象,从蛛丝马迹中抓到了问题的本质,防患于未然,避免了革命的更大损失。要说有“照妖镜”,那就是罗荣桓缜密的思想与卓越的辩析能力。
2 留田突围之谜
两军相遇智者胜。在长期的军事生涯中,罗荣桓以他的用兵如神的无穷智,创造了无数奇迹。
1941年冬,日本鬼子不甘于失败,又调动了5万人马对我沂蒙山抗是根据地实行“铁壁合围”,进行空前残酷的大“扫荡”。在艰苦困难的50天反“扫荡”斗争中,“留田突围”是最惊险的一幕。
2。1 烟俊六的神话
留田是沂蒙山区一个村镇,在现今山东沂南县。
敌情十分严重。敌人这次对沂蒙山的进攻,在山东是空前的,在华北也是少有的。自从“皖南事变”后,蒋介石和日寇暗中勾结,准备妥协投降。日军从华中华南抽调大部分兵力,回师华北。半年多来,对我敌后各根据地,都进行了残酷的“扫荡”。这次侵华日军总司令烟俊六,亲自出马到了临沂,他的指挥所就设在汤头镇西头一家地主庄园里。
烟俊六已经60多岁了,曾担任过台湾军总司令,推行殖民化有功,1937年起用为日本陆军教育总监,1938年又派往上海,任日本派遣军上海方面军指挥官。烟俊六官运亨通,1939年任日本阿部内阁陆军大臣,1940年又连任米内内阁陆军大臣,他还担任过天皇侍从武官长,与宫廷有相当亲密的联系。烟俊六是日本陆军中坚,正是他主张集中力量先进攻中国,解决中国问题以备进一步向世界扩张。由于侵华日军在各抗日军节节抵抗下,迟迟达不到军部的扩张目的,他只好亲自出马取代了原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他撤换了华北派遣军最高司令官多田,荐任冈村宁次继任。他派冈村宁次同汪精卫会谈,自己亲临华北视察,想通过日军与汪伪部队的协同作战,迅速恢复山东省的治安。
这次他妄想乘我一一五师与山东纵队主力在山东北部反击时,消灭我山东分局和一一五师师部机关。烟俊六派山东日军司令官土桥一次中将亲自到前方督战,调动了第五、六、七、十混成旅团全部,二十一师团和十七师团的主力,三十二和三十三师团各一部分,加上各据点的守备队和伪军,共5万人向我发起了重兵围攻。
11月2日,烟俊六的前进指挥所里,日军师团、旅团的主官们正在奉召进见。
烟俊六示意参谋报告敌情,在座的人一个个屏息静听着。
参谋指着地图说:“皇军自6月以来的扫荡已取得了成功,八路军主力已退守沂蒙山。现已查明,罗荣桓的一一五师师部、共产党山东分局在临沂北、莒县西一带,他们机关庞大,作战部队很少,凭他们为数不多的人枪要冲破总司令官的铁桶包围阵,完全是梦想!”
烟俊六接话说:“诸位!现在4个师团,3个旅团加上五县守备大队和皇协军,还有刘桂棠的国民党暂编三十六师配合,总兵力5万人,已将这一决肥肉圈定了,到了各位下刀子割肉吃的时候了。诸位要不失时机建功立业,效忠于天皇陛下!”
“哈咿!”众人一口答应,如同山里传来群狼的齐声嚎叫。
“现在本司令决定!”
众军官刷地起立。
“从11月2日零时起,对八路进行合围。木村君!”
“在!”
“你的部队从大平邑向东进击!”
“哈咿!”
“鹫津君和河表旅团从新泰、蒙阴向南进击!”
“哈咿!”
“平村君的师团从临沂一线向北推进!”
“哈咿!”
“3方面同时发起进攻,如能围住,聚而歼之,围不住,网开一面。井出君!”
“在!”
“你的师团和内田、山田旅团在沂水、莒县一线守备,由内田君带部分兵力协同合击,留出河阳到蒙沟10公里空隙。”
二十二师团长井出疑惑地问:“阁下的意思是由我们放一个口袋阵?”
“是的!”烟俊六十分得意地说,“根据以往对八路扫荡的情况看,每次皇军出击,八路都要往滨海跑。所以我把装甲车和坦克、骑兵调给你们。沂河、沐河平原由他们作机动,加上师团、旅团的重兵,我想沂蒙山是八路的第1坟场,而你们那儿是八路的第2坟场!”
烟俊六大有持强凌弱、胜券在握之势。他觉得自己就像横滨海滩上拉网的渔夫,围网撒开去,一点一点地回收,是一定能收到一些活蹦乱跳的大鱼的。
合围于1941年11月2日子夜开始了。
当时,罗荣桓带领着一一五师师部和山东分局机关,在特务营的掩护下,正从滨海地区北上,准备与山东纵队会合,组成反“扫荡”统一指挥部。当山东纵队在北面反击敌人的扫荡时,罗荣桓他们在南面突然遭遇到敌人的重兵围攻。经过几天的战斗,临、费、蒙、沂、莒各地敌人分11路在7架飞机、数十门大炮、10辆坦克的配合下从北边界湖,西南青驼寺,东边河阳、南边汤头、半程围向了距临沂40公里的山区小村留田、牛家沟。
一一五师处于敌人的铁桶包围阵之中。
2。2 “敌进我进”的翻边战术
牛家沟。地图上找不到的一个小山庄。人家依坡立户,参差不齐的石屋、草屋,家家都有树木枝条编织的篱笆,石板路曲曲弯弯。
11月5日下午,村里的一间草屋里,正在召开高级军事会议。这是一次关系沂蒙山根据地存亡的会议,关系到几十万老百性的生存问题,也是决定这次反扫荡胜负的会议。
草屋里挤满了人。中共山东分局和八路军一一五师的首长们:罗荣桓、陈光、朱瑞、肖华和陈士榘、司令部参谋人员,政治部的部长们,特务营的营长和教导员,一个个聚精会神,听参谋长报告敌情。
敌情十分严重。5日早晨,特务营4个连同时在留田四周的山头和隘口同鬼子打上了交手仗,由于特务营预有准备,阵地一直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中。不过形势确实危急,从山上往下看,大路、小路、山坡、原野到处可见正在调动的鬼子兵。
头上飞机像苍蝇嗡嗡盘旋,底下大炮像擂鼓一样轰鸣,鬼子步步向前压缩,真像一张步步收紧的大网。一次又一次进攻,像浑浊的浪头撞在岩礁上,碰得粉碎,卷着白沫退回去,重又酝酿更高的浪头,然而岩礁依然屹立着。
从早晨打到中午,特务营没让鬼子突破阵地一步,而是让鬼子把一具具尸体留在阵地前。但鬼子也从如此顽强的抵抗和猛烈的火力觉察到了我领导机关之所在,所以紧紧咬住不放。到中午时分,敌主力两万多已将我们集结在留田一带的部队重重包围了。最近的离留田不过二三里,留田东北司马的敌人才隔5里远。西面双候一带也有敌人。
形势危急还不在于重兵压境,令人头疼的是师部只有一个特务营的战斗部队,却背着师机关、分局机关和地方区常委等约3000名非战斗人员这个包袱。虽说这些人也可以武装,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患难方见真情谊,险境才知大将军。这个包袱的形成是有它的客观因素的,一方面地方机关精简工作没做好;另一方面大家相信主力,依靠主力,纷纷向主力靠拢,所以越滚越大。这确实是一个不能丢弃只能拼死加以保护的包袱。
然而兵力相差太悬殊了,战斗力一比三百,就是人人都能拿起武器,拼死一决也是一比六之数,何况敌人是用飞机大炮武装起来的现代化的战斗部队呢!如何保全这支庞大的队伍是令每个指挥员绞尽脑汁的难题。
“刚才接到最新情报,”参谋长陈士榘介绍完敌情,又指着墙上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从标明敌人十一路进攻方向的蓝箭头当中,找到两个黑圈圈,补充说到,“日军总司令烟俊六和十师团长平林,已经到汤头和沂水一线来了,距留田只有40里。敌人这次以两万之众对付我们这几千人是下了决心,花了血本的,他们把这次大‘扫荡’,叫做‘铁筒包围阵’,目的就是妄想摧毁沂蒙山根据地,消灭我军主力。因此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突围出去,如若拖到明天,等待我们的结局便只有全军覆没了。”参谋长语调严峻,使得房间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哈哈哈……”随着一功爽朗的笑声,大家听见一个湖南口音说道:“烟俊六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准备将来吃败仗,好向日本天皇报帐吧!”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人,四十左右,中等稍高的身材,体格健壮,穿着灰棉军装,扎着黄皮带,戴着护耳棉帽,打着人字形绑腿,脚穿一双用旧布条打成的草鞋,露着发黄的白布袜子。他正是一一五师政治委员罗荣桓。
罗政委讥讽烟俊六的笑声,使草屋里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大家不由跟着笑了起来。罗政委接过参谋长的话头说道:“情况确实严重,今晚必须突围出去。大家研究一下,从哪个方向突围比较有利?跳到什么地方合适?”
屋里的人们都沉思起来,这是关系到几千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也是关系到沂蒙根据地存亡的大事!谁也得审慎地思考。远处传来隆隆的飞机声,罗政委立即让值勤参谋传达命令,要部队隐蔽好,不要暴露指挥机关的目标。参谋出去了,草屋里更加沉静,草屋外的飞机声越响越大,每隔一会儿从头顶低飞掠过。
“是不是向东突围好一些?”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草屋里的沉寂。发言的是一位参谋科长,他边讲边望着罗政委。罗政委示意他大胆说下去。
“我看东面敌人的兵力比较薄弱,封锁线还没有形成。我们突出包围圈以后,再向东南转移到滨海区,那边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有利。”
他的话大有抛砖引玉之势,大家马上加入议论,各抒己见,有赞成的,有的反对的。有的赞成西去抱犊崮山区和敌人周旋,那儿是一一五师的老根据地了。赞成北上的认为可以与山纵一旅会合,得到他们的援助。只有少数人认为,东边貌虚实实,不排除敌人根据我军以往规律重点布防,引我入阵的诡计。
罗政委对争论没有表态,仔细地听着大家的发言和争论。
他也蹙眉凝思着,“一个战争指导者,当谋略一个战略阶段时,应该计算到往后数阶段,至少应计算到下一个阶段。尽管往后变幻莫测,愈往远处看愈渺茫,然而大体计划是可能的。”
退却必须想到反攻,反攻必须想到进攻,进攻又必须想到退却阶段,没有这种周详的计划,束缚于全战役计划,就是失败之道。他把思绪转向了明天、后天。
看看大家说的差不多了,到了该作出决定的时候,;罗荣桓站起来,严肃而又平和地说道:“同志们!大家商讨了怎样突围,怎样保存自己,这是对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