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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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4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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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难免有纷争,有口角。
  同六部那边的倾轧比起来,这边的纷争恍若孩童闹剧般,不伤筋、不动骨的,怕是让那些官场油子要发笑。
  耐不住冷清之人,早都各显神通,离了这边。剩下的,要不是踏实肯干的,要不是喜欢这份悠哉的。
  曹颙出仕六、七年,先是侍卫处,而后户部,而后沂州,最后太仆寺。
  沂州远离省府,是他自己个儿做主,省了许多是非。在侍卫处与户部两处,曹颙是见惯人际倾轧的,那可是不死也要褪层皮,真真是如履薄冰,半点也错不得。
  兵部那边,在曹颙眼中,虽不能说是虎穴狼窟,却是惹祸之源,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相比起来,这太仆寺衙门简直能当成乐土了。
  曹颙平素虽不亲近这些属官,但是每每听到伊都立说起这个的八卦、唐执玉赞起谁的勤勉时,心中也颇感亲近。
  今日一别,他心中委实有些不舍。
  只是毕竟是男人,断没有哀哀切切的道理,曹颙便只能笑着接了大家伙的敬酒,一盅一盅的喝下去。
  初时,大家伙还觉得曹颙性子豪爽,待下亲切,觉得脸上有光。
  待过了一会儿,亲眼见着曹颙已是连喝了十几盅,就有不少人开始担忧。
  伊都立皱眉,站起身来,拦了曹颙的胳膊,劝道:“总要换口气,先吃两口菜,再喝也不迟啊!”
  曹颙是喝酒上脸之人,已经带着几分醉态,笑道:“不碍事,今儿高兴,喝吧!”
  曹颙年岁不大,但是平素喜怒不行于色,没有人能晓得他心里想什么。现下却是不同,虽说他脸上笑着,但是却看的人心里难受。
  有个须发皆白的小官,已经忍不住,用袖子擦拭眼泪,哭出声来。
  两年下来,细微之处,曹颙多有暖心之举。今日不舍的,除了曹颙,还有不少受过他恩惠与提拔的官员。
  要是曹颙是升迁,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不舍是不舍,也不会如此难受。却是降级贬官,从堂官到司官,这难免使人不平。
  伊都立心里叹息一声,放下了胳膊,不愿再扫曹颙兴致。他同其他人一样,还以为曹颙是为降级之事郁闷。
  兢兢业业埋首案牍之人,因天灾牵连,连降三级,这说起来叫什么事儿?
  曹颙也不晓得为何自己在恼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使人气极。脸上却只是笑,站在那里,接了大家的敬酒,皆是仰头饮尽。
  唐执玉见曹颙露了醉态,便示意后边敬酒的属官不要再一个一个的。
  这样,三五个人上前,是一盅;七八个人上前,也是一盅,也能让曹颙少喝一些。
  曹颙虽有些酒量,但是因心里不痛快,又是空腹,这时真有些醉了。
  他强忍着,没有让自己个儿失态,直待将大家的敬酒都饮了,方端起一盅酒,对众人道:“同衙两年,承蒙诸位大人关照,曹某这里,水酒一杯,聊表谢意。”说完,一饮而尽。
  大家都站着,跟着饮了杯中酒。
  曹颙的身子已经是不稳,闭上眼睛,差点摔倒。伊都立坐在他旁边,忙起身扶住,道:“孚若醉了?”
  曹颙虽听得真切,但是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不想开口说话,就听伊都立使人叫了小满、张义等人,将自己扶了出去。
  这一路上,都是“曹大人慢走”、“曹大人保重”之类的离别话语。
  曹颙阖着眼,心里却是敞亮的。
  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陪谁从起点走到终点,一个都没有。有的时候,只能忍受着孤独,一个人承受。
  他不是心硬之人,却怕麻烦束缚,除了家人血亲与至交好友外,不愿去为别人费心思。
  只是人非草木,岂可收发自如同本心。
  就像这将别之际,曹颙心里还想着唐执玉罚了俸禄,生计艰难,自己已经说得婉转,应不会伤了他的面子吧?伊都立同十四阿哥越发亲近,往后不要受了无妄之灾才好。
  主薄秦节是正月里随同曹颙去蒙古的两位属官之一,染了冻疮,近些日子还算见好,也不晓得是否有后遗症。
  刚才哭的那个小官是典书老王,须发皆白,少言寡语,对曹颙却是恭敬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慈爱。
  曹颙每日所需过目的文书,老王都是早早的整理出来,摆放在其案牍上,不需他费半点心。茶杯热水,也都是预备齐当。
  曹颙原还当他巴结上官,虽说能体谅,但是也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受着,婉言劝了两遭,却是不见老王有什么变化。
  换作是其他人,要是不听劝,曹颙怕是要恼了,但是老王这边,却无法使人生厌。
  老王的“巴结”,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刻意讨好,而是无比自然。
  人心虽说难以琢磨,但是真心与假意,明眼人还是能区分开来。
  这时,曹颙也晓得老王的一些状况。
  老王年过半百,曾有一独生子,前几年染时疫时死了,如今家中只有老两口相伴度日。有亲族想要将儿子过嗣给他,都被他拒绝,道:“不愿为得子,使人失子。”
  老王是太仆寺的老人,要不然也不会安排在堂官身边当差。
  前几年的时疫啊,那不就是康熙五十年春夏那次么?曹颙想起旧事,心里也是感慨。
  当年时疫,直至今日,朝廷这边仍是三缄其口,鲜少见诸于文书上。那些被送往各处焚化的尸首,不过是个数目字,归在顺天府文档中。
  谁会关注,其背后的血泪。
  就是曹颙自己,最后见疫情得以控制,心里有庆幸,有些许得意,却是也想不起那些因时疫过去的人。
  这以后,曹颙便接受了老王的“殷勤”。
  虽说人前待老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两人相处时,曹颙也愿陪他说说话……
  酒楼这边,众人送了曹颙出去,看到他被扶上马背,渐行渐远,也都是感慨万千。
  虽说酒菜才吃了一半,但是大家伙意兴阑珊,也没了会饮的兴致。
  伊都立的心里也有些泛酸,虽说都是京城,往后朝会上也能见到,但是毕竟不同。
  他呼了口气,招呼掌柜的过来结账,却是才晓得曹颙早早就使人将银钱先结了。不仅如此,还按照过去旧例,叫这边预备了盒子菜。
  每个盒子菜外头,都贴了众人的名讳,人人有份。
  伊都立苦笑着摇摇头,将份子钱还给众人,又将盒子菜分了。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曹颙素日的体恤,唯有叹息不已。
  唐执玉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有些不舍,也隐隐的松了口气。
  这倒不是他惦记曹颙的位置,毕竟满汉有别,这太仆寺的满卿要么是伊都立升任,要么是外头过来的,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伊都立才因牧场之故,降级留用,不可能升任。那新的太仆寺卿,就是其他衙门的官员升任了。
  唐执玉科班出身,想要做贤臣,兢兢业业的,不肯有半点闪失。
  绕是如此,他也丝毫不敢松口气。
  上面有个不显山不露水却成绩显赫的上司,像唐执玉这种好强之人,自然是倍感压力。
  除了钦佩他能干之外,自己的心里,也存了嫉妒之心吧?前年的牧场防疫也好,月中的“圈养舍饲法”也好,都是唐执玉想也想不出的。
  想清楚这点,唐执玉不由愕然,心中立时羞愤难当,“嫉贤妒能”,妄自自诩君子,竟生出小人之心。
  幸好曹颙是他上官,他虽说嫉妒,也只能勤勉差事,不想要被拉下太远;若这有才能之人,是他的下属,那他会不会有什么龌龊想法?
  那“圈养舍饲”与“牧草储蓄”折子,曹颙请他们联名时,自己嘴上说着羞愧,心里也是眼红的吧?
  唐执玉只觉得像挨了闷棍一般,身子颤悠着,有些站不稳。
  伊都立见他晃晃悠悠的,不禁纳罕,问道:“唐大人也醉了,就见你喝了两盅啊?”
  唐执玉神色一僵,道:“让伊大人见笑,唐某怕是真醉了。”说完,提着盒子菜,浑浑噩噩的出了酒楼。
  骑着骡子,回到家中时,唐执玉的脸上已经是怅怅的。
  将盒子菜交妻子收了,他便去了书房,除了羞愤,还添了几分恐惧之心。
  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所谓的君子,就是如此德行么?他叹了口气,不禁阖眼,思量自己入仕这十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他自以为的“忠君爱国”,还是为了往上爬?
  真相让人无的自容,他低下头来,觉得甚是沮丧。此时,便听到脚步声起,随后有人推门进来。
  “我要看书,”唐执玉没有抬头,但是家里拢共那几个人,也听出是老妻陈氏的脚步声:“宵夜你们自己用吧,我晚些时候回房。”
  “老爷,这……银子……”陈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惧意,道:“有人动了手脚,这是行贿老爷么?”
  唐执玉听得稀里糊涂,抬起头来,就见妻子双手摊开,捧着两锭银元宝,上头还有一封信札……
  第538章 艰难(上)
  同京里盘踞数代的满洲权贵相比,曹家虽不算名门,但是胜在祖孙三代都是当今天子的近臣,也是有些分量。
  曹颙降职一事,引得不少有心人的猜测。
  其实,曹颙二十二的岁数,任兵部郎中,已经是少年高位。不过,同他过去的履历相比,这又不算什么。
  太仆寺虽说冷清,但是主官却是九卿之一;兵部虽说是权重的地方,但是曹颙是连降三级过去的,担任的又是四司中车驾司郎中,这惩处委实有些重了。
  兵部四司,包括掌管武官选授、品级的武选司,掌管兵籍、武器、乡会试武科、编发、戍军诸事的武库司,掌管马政及驿传之事的车驾司,还有掌管各省舆图的职方司。
  四司中,论起权大油水足,还是要数武选司。
  武选司是兵部里的“吏部”,武官出京也好,进京也罢,这边的打点是万万不能少的。从主司郎中,到下边的主事、笔贴式,每年收到的冰敬、炭敬、别敬不可胜数。
  其次,武库司也是好的,这有武器收库入库、戌军等事物,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多了去了。
  最轻省的是职方司,不过是上衙门点卯吃茶混日子,十天半月没差事是经常的。虽说油水不过武选司同武库司,但是也没人眼红,不用替上头背黑锅,胜在省心。
  车驾司则是两头都不占,既没啥油水,这琐碎之事又多。
  名义上这边掌管全国马政,但是所谓的全国马政,指的就是八旗牧场。八旗牧场,上边有各旗的都统、副都统管辖,哪里论得着车驾司这边说话?
  可是既担了个名,这牧场考核,牲畜数目统计,还是要归到车驾司。
  就比如去年冬今年春的这蒙古雪灾,使得牧场牲畜损失严重,就是车驾司的官员去挨个牧场清点牲畜数。
  太仆寺牧场牲畜数倒毙三成,四位主官都受了惩处。八旗牧场的损失将半,兵部这边也受了牵连。兵部两位尚书罚俸,分管具体事物的侍郎降级留用,车驾司郎中、员外郎罢官问罪。
  上任伊始,曹颙去拜见了几位堂官,随后回到车驾司。
  看着面前随同其他主事、笔贴式一起给自己见礼的纳兰承平。曹颙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想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话,“该留的不留,该走的不走”。
  受牧场牵连被罢官的前任员外郎是镶红旗的,平郡王讷尔苏的门人。如今这取而代之的,则是因清点牧场牲畜倒毙数立下功劳的纳兰承平。
  早年的纳兰承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巴拉巴拉的,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带着几分纨绔性子。如今的他,却是少了言笑,神情肃穆,稳重的恍然两人。
  虽说他面上恭敬,礼数周全,但是偶尔望向曹颙的目光,却是难掩怨愤。
  来这边当差,曹颙本就觉得麻烦,见了纳兰承平的神态,越发觉得头疼。
  十四阿哥保举他来兵部,是想拉拢他?
  曹颙心中不禁冷笑,要是十四阿哥真是有容乃大之人,那也不至于因曹颙最初与镶黄旗子弟的恩怨而对他极尽嘲讽。
  十四阿哥也不是小孩子,应该晓得康熙的忌讳。
  拉拢曹颙,拉拢曹家,要是没有康熙的授意,那只会适得其反。
  十四阿哥这般作为,不过是要将曹颙拉到身边。
  想要挑错处也好,想要牵制曹寅也好,暂时讲和也好,都能主动许多。再说,虚张声势,给其他阿哥看,也算是给曹家树敌。
  曹寅、庄先生、曹颙经过分析,已经是心中有数,却是也别无它法。
  毕竟圣旨已下,曹颙只能领命往兵部去了。幸好兵部上边的部务王爷中,还有平郡王讷尔苏,多少也算是有个照应。
  十四阿哥要是聪明人的话,也应会有所顾忌,偃旗息鼓,省的得不偿失。
  曹颙想到此处,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就算是兵部当差又如何,以自己同十三阿哥的交情,四阿哥还会误会自己是“十四党”不成?
  要真是那样的话,怕这朝廷上下就没有干净人。
  这要夺嫡的几位阿哥,分管部务,四阿哥还能将六部官员尽数处置了?
  差事不过是差事罢了,只要自己做到位,就算别人想要鸡蛋里挑骨头,也蒙不过明眼人去。
  曹颙伸手拿了公文,开始熟悉起自己的新差事。
  踏实做事,老实做人,带着耳朵,闭上嘴巴。别的长处没有,这“谨言慎行”四字,曹颙还自信能做到。
  初来乍道,他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来了解八旗牧场分布同各省的驿道。
  看着纳兰承平前些日子带着人总结出来的牧场牲畜数,曹颙不禁有些奇怪。
  虽说作为半个同行,他听到风声,晓得八旗牧场那边账目混乱,实际牲畜数远远的少于账目上的牲畜数。但是,因这其中干系到八旗权贵,大家尽管心知肚明,却是没有人敢捅出来。
  纳兰承平这个六品主事,却敢实情以报,谁给的胆子?
  借着大雪灾,将空的牲畜账目做平,也不是容易之事。这牧场规矩,就算是倒毙牲畜,也要去骨剥皮,牲畜皮骨入库。
  八旗牧场,除了马匹,还有几万头牛,几十万头羊,总计牲畜数十万。
  就算是虚报一成,也是数万牲口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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