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被拒绝,当时还微恼,觉得他不知好歹,正经疏远了他不少。
没想到这才两年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当初的拒绝,成了侥幸,可女儿及笄,也当说亲。
天佑被盯着脸上火辣辣的,讪笑着从旁边拿起一个蓝绸包袱,双手送到永庆面前:“伯父,这是伯娘与英姐姐叫侄儿捎给伯父的。”
永庆接过来,心中叹了口气,道:“劳烦好侄儿了。”
要是他还在伯府,与曹家结亲是门当户对;如今开户另居,自己晋升又艰难,两家做亲就不匹配。就算曹颙看在故交的面子上乐意,初瑜那边也未必答应。
更不要说英儿比天佑大三岁半,年龄上就不太合适……
京城,和硕简亲王府,内院上房。
简亲王继福晋完颜永佳,与长嫂齐佳氏,也正说闲话。
“宫里传出消息,大行皇太后出殡后,要八旗大选。大哥不在京中,侄女的亲事,你们可曾商议过章程?”永佳问道。
齐佳氏听了,诧异出声:“怎么是今年?大行皇太后薨还不到半年?”
永佳道:“新皇登基,都要大选。即便不充盈后宫,也要加恩宗室。”
这算什么理由,虽说有这个说辞,可是皇太后薨,延到明年也是情有可原,选秀三年一次,上次是在康熙六十年,到明年才间隔三年。
“是在十月?”齐佳氏问道。
因先帝每年去热河避暑,圣驾九月底才回京,所以这些年的大选,多在十月举行,
“应是了。若是大哥先前没有交代,嫂子现下往那边去信,还来得及问一声。”永佳道。
齐佳氏听了,忙点头道:“是当给大爷去信问一声,早先大爷在家书中提过英儿选秀之事,说的是请曹爷帮忙,使英儿撂牌子,回家婚配。”
永佳听了,长吁了口气,道:“大哥又是何苦,难道外头的人家,就能十全十美不成?”
她也是想要与娘家做亲,想要为王府没成亲的六阿哥聘侄女为嫡室的。不是为旁的,就是因心疼侄女,怕她被家门所累,婚姻不如意。
她曾在给兄长的家书中提过此事,永庆却是拒绝。
他是不想让妹妹难做,作为继母,本就不容易。永佳为庶子娶娘家侄女,王府两个嫡子怎么看?再说,那庶出六阿哥是王府侧福晋所出,愿不愿意亲子娶个小官的女儿的还两说。
既是丈夫的意思,齐佳氏也不好质疑,只道:“幸好姑奶奶告诉我,要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真要措手不及了。曹爷又不在京中,就是想走太妃的门路也难。”
“别劳烦旁人了,还要累的曹大人欠人情。还是我出面,去求皇后娘娘。毕竟是我嫡亲的侄女,还能让她没着落不成?”永佳道。
两人姑嫂十几年,齐佳氏晓得这个小姑子,嘴上话不多,待两个兄长却是真好,也不跟她客气,道:“如此,就劳烦姑奶奶多费心了……”
第1063章 期望
选秀,是八旗大事。
多少八旗女儿就是通过选秀进宫或是指往京城各大王公府邸。京城各家有女待选的人家,一下子都忙碌起来。
有些关系的,都腆着脸皮进宫请安,想要在适婚的宗室中挑个好女婿,求着宫里的主子娘娘指婚;没有关系的,则想法设法给女儿请嬷嬷、教规矩,以图跃上枝头当凤凰。
曹家西府虽没有人候选,东府四姐、五儿两个正是适龄。
外头人家,讲究的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八旗选秀却是讲究出身。父祖是否显贵,嫡出庶出,前程都各不相同。
直到此时,兆佳氏才后悔自己当初提出的分家之举,使得自家降了门第,影响了亲生女儿的亲事。
只是现下说后悔也晚了,少不得另寻它途。
兆佳氏没资格进宫走动,却有个能在太后跟前说上的话的堂妹十三福晋。
自打听说了十月“选秀”的消息,她就有些坐不住,乘车去了怡亲王府。
怡亲王府还在金玉胡同的旧府,只是由内务府重修了大门与正殿,加上左右的府宅都并了进来,早已不是昔日景象。
兆佳氏看着了巍峨的大门,心中添了几分踌躇。
自己与这位堂妹虽不算疏远,也不算太亲近,今日自己没提前递帖子,就直接过来拜访,实在唐突。
她使人往门房递帖子,门房听说是福晋的亲戚,不敢怠慢,使人向府里通禀。
如今十三阿哥得皇上看重,怡亲王府也是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亲戚”登门,门房虽瞧不起这些人,却也不敢疏忽。
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待人向来温和,对于现下来攀附的“亲戚”也多礼貌周全,也是怕得罪了小人,平白坏了名声。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福晋身边两个得力嬷嬷亲自出迎,将兆佳氏的马车迎到二门,才引她下来。
兆佳氏见她们穿戴不俗,忙叫人塞了两个荷包过去。
说话的功夫,兆佳氏已经随着两个婆子过了二门,到了十三福晋住处。
十三福晋刚好送客出来,将兆佳氏迎了进去。
见十三福晋接人待物,一如往昔,并不因晋了亲王福晋就的眼高于顶,兆佳氏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兆佳氏与十三福晋相差十几岁,又因天南海北,早先并没有往来。还是曹家搬进京后,关系才稍稍亲近起来。
虽说兆佳氏有些小毛病。可在十三福晋眼中,还是很尊敬这位堂姐。
毕竟,在十三阿哥落难时,这位堂姐并没有像旁人那样避而远之。外加上有曹颙的关系,对于曹家的事,十三福晋也乐意相帮。
“即是干系到外甥女们的亲事,姐姐心中有了大概人家没有?”十三福晋听堂姐说了来意,问道。
“五姑娘颜色好,我是不愁的,我们四姐女红、厨艺、规矩都学的好,只是姿色寻常,怕是难入宫里贵人的眼。要说撂牌子,交回自己婚配也好,可到底失了体面,不如宫里指婚来得光彩。我一个深宅妇人,又哪里知道谁是谁,少不得还得劳烦妹妹帮着掌掌眼。”兆佳氏道。
十三福晋晓得四姐是她嫡出幼女,偏爱些也是人之常情,笑着说道:“姐姐太谦了,四姐虽不是绝色,也清秀可人。宗室人家挑媳妇,还是以贤淑贞静为主。”
世人娶妇,以繁衍子嗣为大事。
四姐肖母,身材高挑,身形健美,正是宜男之相。虽说父亲早逝,这点令人不足,三个亲兄弟却都已出仕,堂兄还是伯爷,也算能添补些缺憾。
从太宗皇帝开始封宗室以来,京城的王公贵族数以百计。四姐想要指个差不多的人家,并不是难事。
兆佳氏见十三福晋有应允之意,不胜欢喜,道:“若是如此,可就阿弥陀佛了!”
十三福晋笑道:“姐姐要是有觉得合适的人家,也先使人打听着,总比盲婚哑嫁要好。左右还有两、三个月的功夫,知根知底还好。这次宗室子弟适婚者多,要不然皇后也不会下颐旨大选。”
兆佳氏犹豫一下,笑着说道:“我们这样的门第,哪里有挑亲家的资格……只是妹妹也晓得,我们四姐是嫡出,总不好让庶出的比了去!”
十三福晋听了,想起曹家的典故,道:“姐姐,你们家三姑奶奶虽说是庶出,却是养在李太夫人名下。我记得你们三姑爷,早年爵位并不高,能以旁支承继国公府,还是借着李太夫人的光。”
兆佳氏讪讪道:“并不敢巴望王府贝勒府。若是能进贝子府、国公府最好。”
十三福晋听了,不由怔住。
曹家虽已经抬旗,毕竟是汉人,宗室王府大宗嫡支,为保血统纯良,多是会求娶满洲贵女。
像曹家四姐这样不高不低的身份,指给王府、贝勒府的庶出阿哥做正妻容易,可丈夫爵位都不会太高,多是镇国将军或者辅国将军。
兆佳氏见十三福晋不说话,道:“让妹妹为难了么?”
十三福晋叹了口气,道:“婚姻是合两姓之好,即便我能在宫里为外甥女递上话,也得对方心甘情愿乐意娶,要不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怨。外甥女想要指好些的人家,也不是难事,却做不得嫡妻了。”
兆佳氏听了,沉默不语。
她虽想要女儿嫁得体面,却也不乐意女儿做侧室。
活了半辈子,她自是晓得妻与妾之间天差地别。失了个名分,不仅是一个人的事,还连累孩子们都跟着成了庶出。
十三福晋见她神情变幻,道:“这是关系外甥女一辈子的大事,如今几个外甥都有出息。并不需要寻好门好亲做倚仗,姐姐还是要慎重思量。等什么时候心里拿定主意,再过来与我说。”
自己亲家,就是顶着将军封爵的闲散宗室,对于闲散宗室兆佳氏也算知晓。要是有出息的还好,以后有个晋封的奔头;要是人才一般的,爵位这么低,居家过日子都艰难,在京里还不如王府家的管家有体面。
她只觉得心乱如麻,实拿不定主意,挤出几分笑道:“那我就回去与孩子们商量商量,过些日子再过来瞧妹妹。”
十三福晋原想要留客,可这会儿功夫,已经来了两拨女眷在偏厅候着,便不留兆佳氏,叫两个嬷嬷代自己送客……
这些来客的目的,与兆佳氏大同小异。
只是前面说的是自家外甥女,十三福晋自是乐意应承,后边这些却是攀附上来的“远亲”,十三福晋虽笑着听了,却也只是听听,没有一句准话。
最令她着恼的是,有个不开眼的,还打起她嫡长子的主意,将自己的闺女夸成了一朵花,话里话外都是要结亲的意思。
她嫡长子弘暾先天不足,如今在城外庄子休养。她与丈夫早就放出话,弘暾不宜早娶,要过两年再说亲。
送走了一茬茬的女客,晚饭时十三福晋就忍不住同丈夫抱怨了几句。
十三阿哥笑着听了,并没有就这些家长里短说什么话;不过在十三福晋提及曹家四姐时,他问道:“曹家四姑娘真如福晋所说,是宜生养之相?”
十三福晋点点头,道:“正是,上回见她还是去年,我身边积年的嬷嬷说的。”
“若是性子好,要不要给弘暾定下来,过两年再让他们完婚?”十三阿哥道。
十三福晋听了,唬了一跳,猛的抬起头,道:“爷,弘暾可是爷的嫡长子?”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道:“即便不说曹家四姑娘,我也不会给弘暾找显赫的岳家。不止弘暾,弘晈往后也是如此。”
十三福晋聪敏,转念一想,已是明白丈夫的用意。
十三阿哥已是总理事务亲王,若是再给两个年长的嫡子结两门显赫的岳家。即便没有结党之嫌,也有结党之势,怕是要被皇上所忌。
话虽如此,到底是嫡长媳,往后要成为王府女主人。作为姨母,十三福晋喜欢自己的外甥女;作为婆婆来看,这幼年失父,到底不足。
她笑着说道:“曹府虽分了家,可京城谁不晓得,曹颙长兄如父,待堂弟堂妹们极是照顾。两家要是做亲,皇上要是多想,反而不美。”
十三阿哥想想也是,便道:“我不过一说,既是不妥当,那就再留意旁的人家……”
西北,甘州。
转眼功夫,曹颙已经到甘州半月。在兵营休息两日后,他便带着天佑、弘普与户部、兵部司官,前往军屯巡视。
因几处军屯,相隔不远,十来天地功夫,就已经巡了三、四处。
因是供应军需,军屯多是以小麦、高粱为主。因划得是水土肥美之地,庄稼长势也蔚为可观。
眼看就要到中秋,岳钟琪打发人过军屯接曹颙等人回营过节。
军屯条件艰苦,曹颙也没矫情,带着众人回甘州过节。
塞外秋寒,中秋前后,就已经霜降。
曹颙本还担心弘普与天佑两个熬不住,没想到这两个小的,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身子骨结实不少。
不仅没有生病,回到甘州驻地后每次还跟在永庆屁股后去练习骑射。
看着弘普身上的阴郁散去不少,曹颙打心里高兴。
弘普在阿哥所长大,身边不是太监,就是宫女、嬷嬷。阴盛阳衰,又没有慈母呵护,小孩子能健康成长才怪。小小年纪,就一肚子阴暗,实令人叹惋。
曹颙欢喜没两日,就笑不出了。
八月十四,川陕总督年羹尧到抵甘州。
“曹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啊……”看到曹颙的那刻,他挑着嘴角,似笑非笑道。
第1064章 因祸得福
“富养人、贵养气”这句话说的果然不假。
同几年前的倨傲相比,年羹尧在独掌三省之地后,身上添的是霸气。加上人到中年,富态许多,看着跟小山似的。
他不再像在京城时那般喜怒形于色,而是眼高于顶,不再将曹颙放在眼中。
不过是三年功夫,两人处境已经逆转。
不管是官职,还是爵位,还是圣宠,年羹尧已经是皇亲国戚、人臣之首;曹颙却是止步不前,爵位没有升,官职还是从二品侍郎。
他看着曹颙,不像是看着同朝为官的同僚,而像是看蝼蚁一般,轻蔑中带了狠厉。
曹颙只当他小心眼,记恨前两年在京城时的摩擦;只有站在年羹尧身后的年家次子年富晓得,自己老爹恨曹颙不是一星半点。
那年,年羹尧在京城与曹颙有龌龊,归根结底,不过是年羹尧瞧不起曹颙,不忿他发迹之快而已。曹颙的身份虽压着他,可是他只是将曹颙当成纨绔之流,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自家老爷子,却是因畏惧曹府得圣宠,拖着年老之身,亲往曹府赔情;为了避祸,还在他没有在京的情况下,将年家长房、二房分了家。
他即便为总督大员,老爷子也不稀罕,留在罢官待罪的长子身边养老。
知道详情的还好,毕竟是老爷子做主,没有儿孙反对的余地;不知道的,还当他年羹尧不孝,独享富贵,弃老父与兄长与不顾。
将他推到不孝不恭的地步,年羹尧自不会怨愤自家老父,反而恨上了曹家,认为是曹家仗势欺人所致。
风水轮流转,如今两人易的而处,年羹尧看曹颙就跟看跳梁小丑一般。
虽说曹颙不情愿,可品级所致,还是他这边主动见礼。
年羹尧大喇喇受了全礼,也没有回礼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