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涛的手机忽然响了,正是晏雯晓。伊涛的心里有点发虚,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他接起电话,晏雯晓问:“你上午打电话给我啦?”
伊涛看了一眼安妮,她正专注地看着远方,长发被海风吹起,就像一幅油画,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伊涛在打电话。伊涛回答:“是的,那时候我正跟安妮姐办理登船手续,想问问你在干吗?”
“怎么,想我啦?”晏雯晓的声音有些慵懒,不知道在做什么。
伊涛“嗯”了一声,就在这时,船拉响了汽笛,似乎是在发什么信号。晏雯晓问:“什么声音?”
伊涛回答:“船刚开,这是汽笛声,可能是对面遇到船了吧!我这里看不到,不知道怎么回事。”
晏雯晓似乎很随意地问:“昨天你们在一起怎么样?”
这句话当时就让伊涛有点心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挺好的,我们在金沙酒店那个游泳池游了泳,然后,安妮姐的一个朋友请我们吃了恩不老鱼,很难忘的晚餐。”
安妮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伊涛:“雯晓啊?”伊涛点点头,安妮向他伸出手说,“把电话给我。”
伊涛把电话递给安妮,安妮对他嫣然一笑,接过去,开口就问:“美人,干吗呢?”晏雯晓不知道在那边说了些什么,安妮表情复杂地看了伊涛一眼,回答,“昨晚住一套房,今天还是一套房,怎么,美人吃醋啦?”
晏雯晓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安妮只是眯眯地笑,偶尔“嗯”一声,还不时用很复杂的眼神瞟一眼伊涛。聊了一会儿,安妮忽然站起身,走到套房里面去了,卧室的后面是个起居室兼客厅,那里有套沙发,安妮径直走过去,坐在那里开始低声跟晏雯晓谈话,声音越来越低,伊涛一点儿也听不见。
他心里有点不安,尽管安妮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影响自己跟晏雯晓的关系,但是,安妮会跟晏雯晓说什么?或者是在话里话外暗示什么,他还是没有把握。
马六甲的海风没有国内海边那种浓烈的腥味,也显得更清澈一些。不时有船与邮轮交会,邮轮不时鸣笛示意,这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在伊涛看来,这里不像是海峡,倒像是一条繁忙的高速公路。
望着一艘艘巨大的轮船从自己身边驶过,伊涛不由得开始佩服人类的创造力,这些货物都是运到什么地方去的呢?
过了很久,安妮从里间走出来,把电话递给他说:“雯晓跟你说话。”
伊涛接过来,晏雯晓跟他聊了一些自己在横店的事情,尤其是那个投资商对她的骚扰,伊涛也提出要去横店探班,晏雯晓没有同意,借口当然是怕闹出绯闻。不过,可能是感觉到了伊涛的失望,她接着说:“伊涛,请相信我,我不是不爱你,只是你们局外人看不到我们这一行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你能理解吗?”
伊涛干巴巴地回答:“理解。”他不得不承认晏雯晓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他总是觉得自己跟晏雯晓一直不见面,这恐怕会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淡薄。
晏雯晓可能感觉到了什么,她解释道:“伊涛,你知道我爱你,但是,我也爱自己的事业。不管怎么样,一个红极一时的女演员,充其量不过是个演员而已。你知道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电影明星吗?有时我们得选择合适的时机,得到让自己大放异彩的角色,现在这个角色就能让我大放异彩。所以,我不能失去它。你明白吗?”
伊涛轻咳了一声:“明白。”
晏雯晓忽然转了话题:“伊涛,你听我说,这几天你一定要陪好安妮姐,她今后会对你的事业和我的事业都有帮助的,明白吗?陪好!”晏雯晓最后一个陪好,语气很重,似乎在暗示什么。
伊涛“嗯”了一声,不过,他心里有某种不安,似乎觉得晏雯晓发现了他与安妮之间的事情。他有些不安,也许他跟晏雯晓这份感情会落入俗套,落入一个谁都猜得到的结局。失去、受伤、痛苦,也许你会痛,也许会永远带着未愈的创伤,不论是自己留下的还是别人刻上的,只能指望时间的流逝而遗忘。
船舱里的广播响了,是通知大家去参加船长晚宴。伊涛又跟晏雯晓随便聊了几句,晏雯晓收了线。伊涛拿着电话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跟晏雯晓之间到底处于一种什么状态,自己与她的感情会继续下去吗?会顺利吗?他心里毫无头绪,一塌糊涂。
“怎么?心里不好受?”安妮脸上的肌肉在不规则地微微抖动着。
伊涛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安妮凝视着伊涛,嘴唇紧闭,脸上很阴郁,半晌,她才说:“好了,换衣服吧,我们去参加船长晚宴。”然后,伸出手在伊涛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拍,就像一个幼儿园的老师。
船舱里面没有更衣室,伊涛开始还有点尴尬。但是,当他看到安妮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换衣服的时候,他也逐渐平复了心情,换上了晏雯晓给他买的那套衣服。
安妮换上了一件黑色镂空的晚礼服,与她的皮肤对比很强烈,尤其是后背上有个大V,上面是镂空的,既不是完全暴露,却又隐约能露出些性感部位。
伊涛站在安妮身后看着她化妆,安妮在镜子里向他嫣然一笑,伊涛上前扶住她的肩。她的肩部也是镂空的,伊涛可以感觉到她皮肤的滑腻,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
也许安妮感觉到了什么,她在镜子里冲着伊涛笑笑:“不准胡思乱想。”
伊涛有些像被看穿心事的小学生,马上红了脸。安妮似乎有点开心地又笑笑:“怎么?想干坏事?”
伊涛赶紧摇摇头,但又点点头,一时间感到脸上滚烫,皮肤似乎都要涨开,耳朵里似乎也在嗡嗡地响。安妮没有回头,伸出手在伊涛抚在她肩头的手上拍拍,柔柔地说:“乖,我们还要去参加晚宴呢!”
伊涛点点头,站起身来,走进那个微型的洗手间,用冷水洗洗脸,看着镜子里那个外形俊朗的男人做了个鬼脸,那人也跟他做了个怪异的表情。
伊涛跟安妮挽着手走向大厅,走道稍窄,但从脚下一直延伸出去长达几十米的地毯,图案精巧,色彩雅致,两侧墙壁上抽象派的艺术作品,使人早已陶醉在独特的浪漫艺术氛围中。沿途遇到一些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不断地打量着他们。安妮捂着胸口说:“伊涛,我心里有些不安,你说,我穿得会不会太过夸张?”
伊涛慢慢地走着:“你为什么这么问?”
安妮低声回答:“没办法,谁让以前参加过一些晚宴,讲明是正装出席,结果变成大多数人都是便装出席。这样,我们就会变得很显眼。”
伊涛笑道:“没事,我们只管自己,不要太在乎别人。”
安妮还是颇有些担心地说:“虽然我不在乎薛冰,但是,我不想被苏南那群人注意。”
安妮这样说,伊涛很理解。于是,他温情地安慰着:“没事。”
随着越来越接近餐厅,心下的这种不安也越来越少,直至无形。每一个人都是正装,有几位男士甚至是全身白衣,配上黑色领结,颇有几分绅士派头。这个情景,让伊涛想起了国内电视里的那些谍战片。
船长站在门口一一欢迎来宾,他的个头很高,声音充满磁性,和伊涛心目中的船长形象很接近,有点像佐罗。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想起《泰坦尼克号》的电影,如果这船遇到了冰山,自己一定会舍弃生命救安妮吗?
走进餐厅大门,所有的招待都分排两边,依次领位,座位也按舱位等级排列。这个餐厅分上下两层,伊涛和安妮被领到一层,安排在靠近旋转楼梯一张有十个人的桌子上。伊涛左右看看,旁边基本上都是六个人或者八个人一桌的,只有这一张桌子是十个人的,然而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主桌。等一下,那个高个子船长会跟自己一起吃饭吧?跟船长同桌这可是一种荣誉。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跟船长坐同一桌就是荣誉呢?难道菜单不一样?那倒不是,吃的都一样,只是会额外提供配餐的酒而已。也许,因为船长就是船上的国王,坐在穿着白色制服的船长旁边,多少会引来别人羡慕的目光吧?
伊涛和安妮来得比较早,桌上只有一对来自美国的老夫妇,一问,原来他们是金婚旅行,这也许就是他们受邀与船长一起吃饭的理由吧!
伊涛低声问安妮:“我从来没有跟船长坐在同一桌吃晚饭,是怎么被挑中的?”
安妮低声回答:“有些船上,规则一眼就能看穿,就是那些住最好套房的人,有的则比较微妙。”
“嗯,我明白了。”伊涛回答,他心里明白,自己跟安妮受邀这本身就很微妙。伊涛向四周望望,灯影交错,衣香鬓影,似乎是个旧派电影里的场景。客人们个个盛装出场,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晚装登场,孩子们换上了漂亮的服装,十几位专业摄影师在邮轮上为客人们拍照留念。
可是,接下来的人就让伊涛和安妮有点不大舒服了,有两个人明显是大陆的官员,而另外一个则是陪同的商人。他们也不跟老夫妇打招呼,只是居高临下地问伊涛跟安妮姓什么、做什么的。安妮不情愿地回答:“他姓伊,我姓安,都是做小生意的。”也不问他们的姓氏以及身份。见安妮如此,那几个人也就不问了,只是牛逼烘烘地东张西望,一副一览众山小的样子。
好在他们身上的衣服还说得过去。不过,伊涛注意到,这两个官员模样的人系着同样的皮带—爱马仕的,想来是那个商人给买的。
隔壁的老夫妇对伊涛说,他们结婚时也坐过一次邮轮,不过,那时候,邮轮上的乘客每晚都要更换自己的礼服,从黑色到白色,官员们每晚都会更换自己的帽子,或黑或白。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严格了,有的人甚至没有打领带。
伊涛不好说什么,只是礼貌地倾听着。每个人都想执子之手一起老去,自己的那一半在哪里?会是晏雯晓吗?抑或就是自己身边的安妮?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怅然。
又来了两个人,穿着中规中矩。不过,其中一个胖胖的、油头粉面的人冲着安妮礼貌地打着招呼:“薛夫人,您好!”
安妮一怔,似乎有点茫然地问:“您是?”
那胖子道:“我是小王啊,您不记得?我还去过你单位呢。”
伊涛注意到,胖子一叫安妮为薛夫人时,先前那两个趾高气扬的官员也马上眼神柔和起来了。
安妮想了好一阵子,才迟迟疑疑地问:“你叫王亚强吧?”
王亚强似乎有些惊喜,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笑道:“薛夫人终于想起我来了,承蒙薛书记抬爱,我现在在苏南钢铁总公司做董事长。”
“是嘛,恭喜啊。”安妮不温不火地说。
旁边两个官员的脸上露出了献媚的微笑,但是并没有主动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王亚强和安妮的对话。
安妮看着王亚强旁边的空座问:“你旁边应该是船长的位置吧?”
王亚强赶紧解释:“不是,现在船长只参加酒会的一部分,很少陪客人吃饭了,这是另一位朋友,对了,他来了。”
顺着王亚强的目光,伊涛和安妮向门口望去,一个穿了一身黑色燕尾服的人走过来,那人伊涛认识,正是他在北京张老家里见过的贾忠安。而且,就是给自己船票的贾忠安。怎么这么巧?
贾忠安走过来,脸上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一见安妮,赶紧伸出手热情地说:“安美女,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真是缘分。”原来他跟安妮认识,这是伊涛没有想到的。
安妮耸耸肩,半开玩笑地说:“这世界真小,连这儿都能遇到你。怎么?没带美女?”
贾忠安嘿嘿地笑着:“想吃香肠也不用买头猪啊。”
“臭流氓!”安妮骂道,不过看样子并没有生气。伊涛明白,他们应该是很熟,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林娜,难道她跟安妮也很熟吗?
贾忠安转头看着伊涛,冲他点点头,忽然说:“伊总,我知道你的女朋友是谁了。安妮是介绍人吗?”
没等伊涛回答,安妮在一旁插话道:“你不要乱说啊,话多会惹麻烦的。”她的脸色有点不高兴。
贾忠安赶紧双手合十,笑道:“罪过,罪过。”然后,任王亚强和同伴怎么追问,他也不说话了。贾忠安跟同桌的另外三个人点点头,跟其中一个人打了个招呼:“老刘。”并未多说什么,而同桌的另外三个人看伊涛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恭敬起来。
伊涛低声告诉安妮,船票就是贾忠安给的。安妮似乎并没在意,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跟那对美国老夫妇说话。
伊涛看着贾忠安,总觉得他此时出现在船上不是巧合。更让他有点纳闷的是,他跟同桌的另外几个人也认识,那几个人是不是也是他买的船票?
很快晚宴就开始了,主要分成两个部分,开始是酒会,船长邀请了那对美国老夫妇在一个用许多高脚杯叠成的塔上倒香槟,然后说了很多祝福的话,任伊涛和安妮在美国生活多年,听船长的话还是有些费劲,他的口音很重,不知道是哪里人 ?'…'不过,他说话的大概意思大家倒是听懂了,很感性,也很感人。
这个环节过后就是敬酒,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同,但是,伊涛听得出来这些煽情的话都是他们经常说的,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台词。同桌的人都过去与船长干杯合影,伊涛看着安妮,她一直淡定地坐在那里不动,于是,他也没动。看着那些人排着队跟船长合影,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贾忠安,跟船长照相时有点傻乎乎的。
同桌的人拍完照纷纷落座,但是没有人跟美国老夫妇打招呼,只有伊涛和安妮向他们敬酒表示祝贺。老夫妇很高兴,特地询问了安妮跟伊涛的房间号,很巧,他们都在四层,只不过一个在左舷,一个在右舷,都是独享骑楼的那种房间。因为他们交谈都是用英语,同桌的人貌似也听不懂,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看着他们。
忽然,船长端着一杯鸡尾酒走过来,很绅士地跟安妮打着招呼:“哈罗,安妮女士。”
安妮一怔,赶紧站起身来,典雅地跟船长寒暄:“船长好!怎么?您知道我?”
船长非常礼貌地回答:“难道安妮小姐不知道埃弗顿投资银行也是我们的股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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