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踏山河- 第21部分

“怎么会……”依虑心中不由得一惊，因为他知道，若是在一般情况下，鲜卑慕容部也只是或者说只敢在边境与他们有一些小的争端而已，绝不敢如此大胆，但今天这一举动实在是异乎寻常。

“你们可看清楚了？”他又大声问道，苍白的脸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泛红。

“王！那领头之人，好像就是他们那继位没多久的族长慕容廆！”另一位军士接着补充道。

……

第四十三章　没落的王朝，葬送！（下）

喧嚣的战场，血与火已开始蔓延，铁马狂乱地驰骋，大地在持续的震动！

金铁相交，划出刺耳的声响，密集的火焰箭簇，如一张自天空扑下的火网般，压向不远处的那座由仅木栅围城的扶余王城！

这并不是一场攻城战，只因为这里本就没有一堵像样的城墙。

环绕在城外的那一层层的木栅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排排并列的干柴堆一般，在火焰箭的烧灼之下，显的极为脆弱不堪。

群马鸣啸着冲破一层层木栅的阻挡，直奔向城内，而此刻内城早已乱作一团。呼喊声，惊恐的面孔，携家带口的逃离……

这完全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所以现在他们就像是一群受惊的绵羊，等待着任人宰割的末日！

在扶余王城的外围，一个黑衣少年正策马伫立，远远地观望着前方已成火海甚至已经焦灼了的战场，而他，骇然便是那个两个月之前在肥如兵败的慕容廆。

此刻，虽然他的眼中闪耀着亮光，但他的眼神却是狠戾的，有血性恨意，还有的血腥的怒火。

“单于，今日本是突袭，想必那扶余国国君定是逃不了的。”

在他的身旁，两鬓已斑白的慕舆本却是一直注视着少年这张阴沉的面庞，忽地朝着他微笑着开口道。

闻言，慕容廆一张阴沉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呵呵，我知道，慕舆大叔您是在让我不要担心吧！”

“呵呵，没想到会被单于看出来啊，呵呵！”慕舆本也讪讪一笑，答道。

虽然是一段简单的对话，可是慕容廆心中却还是微微一暖，毕竟，因为上次的败仗，最近连他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情绪上所发生的细微变化了。

就在二人进行这一问一答的同时，前方，城内，战圈之中却是突然出现了一阵急促的变化——攻城的前锋队竟然被挡了下来，再没能够向前推进！

“看来他们的反攻加强了！”慕舆本望着前面被阻拦下来的前锋队伍，神色凝重地道。

慕容廆点了点头，猛地挥手下令道：“其余人听令，随我一起，进攻！”说罢，便是直接策马朝前，驰向了前方的战阵，而那支早已静候在其身后的不下万人的后军便立即如一阵黑风般，紧随而去。

……

城内，扶余国国君依虑已决定要亲自督战，所以他已经走出了王庭，来到了内城之外，瞩目眺望着眼前的战场。

“王！”有人开始惊呼。

“王来了！”有人开始目露炽热之色。

毕竟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王，所以他的来到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将士们反击的信心与决心，让他们得到了暂时的镇定。

他一脸病容，显得苍白无力，但此刻他的目光之中却透露着几分坚毅。

然而这个王朝已像他一样，已经病了，腐朽没落得以至于没有一个像样的将帅，没有一个忠诚可靠的伙伴。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过后，外城已成为了火海，火浪已经蔓延到了内城，而他的臣民已被俘虏，被屠杀，每一个都像已成为了落网难逃的鱼。

依虑的面孔已经被愤怒扭曲，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双眼已将近血红！

“噗！”他竟已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瘦削的身躯差一点就晕倒了过去。

“王！”身旁的两名侍从见此情景，皆是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他勉强再一次站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木栅城外的一个黑影。

黑影逐渐在他的眼中变得清晰了起来，最终浮现出一张少年的面孔，而在这少年的身后，是一大群的黑甲军士。

“你……就是慕容涉归的儿子？”他问道。

“我是慕容廆！”少年淡淡地答道。

绝望！

当绝望已到了尽头的时候，也许人就会变得更坦然。

“你不问我原因么？”慕容廆直直地看着依虑，朗声发问道。

“不用问啦！”依虑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缓缓之后，他又补充道：“我不用问，是因为这已经成为了现实，而且也无法改变！”

慕容廆却也摇了摇头，道：“只要你投降，并答应与晋朝断交，我会让你的王国继续存在下去。所以你说的现实还没有成为现实，因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依虑的脸上却露出了讥嘲般的笑意，答道：“你的意思是我扶余国以后必须要服从你这个鲜卑小族长的调遣么？”

慕容廆没有答言，然而脸上已浮现出了愤怒。

“哈哈哈！”然而依虑竟又发出了一阵大笑：“我扶余国一向只奉强者为尊，而你那鲜卑慕容部，恐怕还不配！”

“但是你的国今天却要被我灭了！”慕容廆怒斥道。

“可你们永远都只是一群四处打劫的匪徒而已！”然而依虑脸色不变，继续讥嘲道。《｜ＷＲsＨu。ＣoＭ》

“你……”慕容廆已开始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了，但也一时语塞。

“那么，我就要看看，今天你那晋朝的皇帝主子如何来救你的国！”慕容廆又道。

然而依虑却又发出了一阵狂笑，他直直地盯着少年，说道：“我终于知道你这个小族长为何要进攻我扶余了！”

“你不过是因为气愤，因为害怕！因为你打不过晋朝，所以你气愤，所以你只敢四处趁火打劫，到处骚扰，你永远也不敢和他们正面较量，因为你害怕失败！所以，你才将对于晋朝的怒气，发泄到弱小的、衰弱的部族和国家的头上，而这其中，就包括像我扶余国这种与臣服于晋朝的国家！”

慕容廆已被他彻底激怒！

“今天，就让你和你的国，为你那晋朝主子的葬送吧！”

然而依虑却已如同释然，他继续朝着少年笑着，虽然在后者的眼中看来，这是对自己的嘲笑。

他竟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

泛着寒光的匕首！给人以刺骨的寒意！

直到白刃已经变红，直到一股喷涌而出的猩红，洒在了他钟爱着的土地上！

直到他已经倒了下去。

“王！”“王！”【wＷw。ＷＲsＨu。cＯm】

他的侍从扶着他僵死的躯体，悲哀的嚎叫声已经开始蔓延，片刻之后，王城已彻底变得混乱。

慕容廆一直在看着，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将匕首刺入颈部，看着那股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有他脸上凝固了的讥嘲笑容。

“杀！”少年突然对着全军咬牙下令道。

“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举动，我要让这个国家为他葬送，彻底为晋朝葬送，我要俘虏他的臣民，让他们终生为奴！”少年在心中狠狠道。

没落的王朝，即将遭遇它的第一次灭国，这是它的恶运，而或许也是历史的必然……

【关于这几章，不得不说的话】

这几章，指的是从第三十六章算起之后的这些章节。

暴走了，的确是暴走了，这些章节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作为一名少年的暴走写实，呵呵。

先谈谈他“暴走”的原因。在我的小说中，引起十七岁的慕容廆愤怒的直接原因是因为晋朝对于宇文一族的偏袒，根本原因这是这个少年对于强权的不满与反抗，所以年轻气盛，血气充盈的他要“挑战强权”，挑战强盛的晋王朝给予他的一切限制和束缚。

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所以他也会叛逆，也会做别人不希望他做而他则偏要去做的事情，这就是冲动。

所以他会失败，会沮丧，也会重新崛起；他也会思考，会总结，但也会在一段时间沉溺在血腥的征伐之中所获得的快感。

但我写这些并不是为他对辽西汉人的劫掠、对扶余国的攻伐做辩解，因为在后世的我们看来，这些毕竟都是不人道的。

只是我认为，对于一段历史我们有时候必须不能够把它看得太神圣，也不应被所谓的“血腥就是残酷的”这种观念先入为主，我们反而可以试想一下，若自己是那个拥有权力的少年族长慕容廆，在面临一个大国皇帝的束缚的时候，还会不会冷静，并善意的期待一切都像是穿越般那么完美，而不去为自己、为自己的族人打算？

所以，如果我们身处那个时代，拥有他的权力，和他一样年轻，或许也会这样做。

一句话，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有喜有悲，他，也会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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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作为写了这几章之后的感言，盼各位书友与我共同探讨，呵呵。

第四十四章　奴隶交易（上）

旷野凄清。

远处，扶余国王城的上空，黑色的硝烟还未被冷风吹尽。

然而地面之上的那座原本繁华的城市此刻却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黑色的焦土，黑色的草地，黑色的废墟，黑色的寒鸦，黑色的军队，整个大地似乎都已被黑暗淹没！

然而终究还是有白色的，只不过，这时候的白色，已赫然成为了最凄惨、最悲凉的象征！只因为白色，是整个扶余国的颜色！

——扶余国的王城原本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砖瓦，白色的街道；

——扶余国的人民原本也是白色的，白色的衣裙，白色的鞋袜，白色的面孔，白色的肤色。

而现在，白色的王城已变成了漆黑，白色的王国已经灭亡，白色的人民已被黑色的军队俘虏。

此刻，被俘虏了的扶余国人已经被排成了一条白色的长线，他们手无寸铁，目光黯淡，他们已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更不知今后将会漂泊到何处。他们被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黑衣军士押解着，携家带口，满面愁容，步履踉跄。

一些自命清高的扶余国士人已经自杀，因为他们不堪受辱，但更多的人只是普通人，他们只渴求普通的生存。他们命如草芥，因而或许他们才更懂得生存的道理。

——在艰难之中求取生存的曙光，哪怕只是一线，哪怕会变成别人的奴仆。

慕容廆此刻正带着自己的军队班师回城，他们押解着不下万人的俘虏，携带着从扶余国劫掠而来的物资。这是一次完全的胜利，然而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现在，他的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响着依虑在自杀之前说过的话，浮现着那近乎僵硬了的讥嘲笑意。

直到他的目光再一次变得坚毅而冷酷得近乎无情！

“单于，现在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并在消息传到幽州军那里之前赶回大棘城，以避免遭到他们的阻截。”

一旁的慕舆本竟也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意，反而一直目露焦虑之色，此刻却是忽然开口道。

闻言，慕容廆先是一怔，暗暗思忖自己竟然差一点忘了这一茬，旋即对着慕舆本点点头，接着开口下令道：“全军听令，加快速度，朝大棘城进发！”

于是大队人马，押解着大批俘虏，满载着劫掠而来的物资，加快了速度，向西而去。

……

鲜于婴，晋朝东夷校尉，镇守辽东，统领幽州兵马。

鲜于婴现在也很焦虑，原本满布皱纹的老脸之上，纹路已变得更深。

因为他等待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他要等的消息不是扶余国被灭，而是他一直满心期待的那个结果——那个冲动的少年会顺路进攻高句丽！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包括他对于鲜卑慕容部兵力的了解，包括扶余国会被灭国。

因为在不久前的那场肥如之战中，他亲手打败过慕容廆，他使用了一招简单的诱敌深入之计就把那个少年赶回了他们的老家大棘城。

“姜还是老的辣，想跟老夫交手，你这小娃娃还要等几十年呢！”那时，他轻抚下巴上的白须，笑道。

而对于扶余国，这个一心臣服于晋王朝的国家来说，他更是看不起，因为他认为一个只知道依靠强国保护而不知自保的没落王朝迟早都会灭亡的，因此两者将较而言，他还是比较偏向于鲜卑慕容。

当然，鲜于婴也有自己的国，然而他的国却不是晋朝，他心之所系的，却是一个故国——箕子朝鲜。

他的“鲜于”的姓氏，是故国箕子朝鲜的国姓。

箕（jī）子，商纣王叔父，史称中华第一哲人，传言曾建立东方君子国。

箕子在商王朝灭亡后出走辽东建立了朝鲜国。他依照商朝的分封习惯，把自己的支子——仲，策封在一个叫作“于”的采邑，仲于是将国名“鲜”字和封邑名“于”字合成“鲜于”二字为姓，称鲜于氏。他的子孙把国名“鲜”字和曾经的封邑名“于”字合成“鲜于”为姓，遂称鲜于氏。（仅作为参考，若是各位书友感兴趣可以查查关于这个国家的资料，呵呵）

箕子朝鲜后被灭国，而高句丽则窃取了它的土地。

年老的人总是渴望回归故土，落叶归根的。

所以他希望慕容廆会去攻打高句丽，然后自己趁机“调停”。

他认为慕容廆若与扶余国交战，定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而接着攻打高句丽，又会花费较多的时间，而若是攻打高句丽，那么慕容氏则必败，到那时他就可以趁机攻打高句丽——这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计算之中！

然而这一次他却算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一方面是他没想到扶余国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慕容廆仅仅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让它灭国了。

而最糟糕的是慕容廆根本就没有要攻打高句丽的意图，就连他攻打扶余国也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对于那个中原王朝的不满而已。

所以慕容廆在他的眼皮底下带着自己的部下回到了大棘城，而他却茫然不知。

而等到他正派人追击的时候，却收到了一个绝对能够让他后悔一生的消息——当朝皇帝司马炎已经发怒了！

……

司马炎已经受到了扶余国遭到灭国的消息了。

他的确很愤怒。而大臣们为了迎合他的愤怒自然就会跟着愤怒，七嘴八舌地要求要给那个鲜卑小族长慕容廆一点教训——派兵攻打！

“扶余国王世代对我中原晋朝守忠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