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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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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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当自己是毛没长齐的小孩儿,或者是那种脑子里进水了不会分析的盲从者么?

俞国振不在乎被叛,他对史可法、张溥也只有利用,但他不喜欢被人愚弄。

“史可法是不是要任安庆巡抚?”俞国振突然道。

张溥愣住了。

俞国振这个问题,直接击中了史可法违约的根本原因!

“你……你如何得知的?”

“献贼在英霍山中,没准会杀回来,为备寇,将安庆、庐州、池州、太湖四府合并,设一巡抚督师治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史可法前期既是御寇有方,又久有清名,是这安庆巡抚不二人选,这有什么难猜的?”俞国振冷笑了一声。

当初包文达传来史可法身边那位幕客章篪的话语,俞国振就知道事情有变,事后督促高二柱打探这方面的消息,从南京传来的消息是张国维上书建议设安庆巡抚。这个时候,俞国振就明白变故何来了。朝中有人反对将那些附贼之民南迁,那原本就是应有之意,一件政治处置提出来,如何会没有人反对,若史可法还只是分守四府,那么此事无可无不可,但他若是成了四府巡抚,也就是说四府民政之事,他也必须负责时,那么他就要考虑到自己的考绩了。

人口流失带来的就是赋税减少,而赋税减少,地方主官的考绩就要受到影响!

说来说去,终究还只是私利啊。

“你替我转告史可法,我这里不欢迎他,他就不必来自取其辱了。他既失信在前,我不宜为他治下之民,我会迁居他乡,令我背井离乡,此皆他所赐。”俞国振冷冷地道:“我确实做不出勾结贼寇残害百姓的事情,但是,从今往后,他安庆巡抚治下之事,也与我俞国振再无丝毫关系!”

此语说得绝决,让张溥呆了呆,失声道:“你要舍了襄安的基业?”

“这里还有什么基业,托他史参议之福,我为救他得罪了流寇,流寇将我这烧成了白地。不过好在地契尚在,他史参议总不能在安庆当一辈子的巡抚,我先避他就是。”俞国振拱了拱手:“送客。”

张溥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绝对可以说服俞国振的一套说辞,换来的结果竟然是俞国振毫不犹豫地翻脸!

这次他从南京将消息传给史可法,再替史可法传信给俞国振,若是真以俞国振翻脸而告终,那么闹将起来,史可法的安庆巡抚位置,很有可能就会坐不住。要知道,朝廷之中,温体仁虽是名义上致仕,可天子却特许加恩不离京城,文震孟虽是成了首辅,可第一天就因为不愿意与内监打交道而被内监到天子面前哭诉!

温体仁一党若是得了俞国振这边强助,再将这次大战的真相翻出来,倒的可就不只是一个史可法,只怕整个东林,都要受到围攻!

张溥有些沮丧,他常觉得自己舌辩之术不亚于苏秦张仪,帝王之术不逊色张良萧何,但实际上却连个俞国振都说服不能。他在暗骂自己无能之余,一把将俞国振的胳膊按住,苦笑道:“唉呀,俞贤弟,济民贤弟,你性子还是这般着急啊!”

“那是自然,我急着去京城,虽然我不好当官,可是平定流寇这么大的功劳,总得与我个官做做。”俞国振冷笑道:“我倒想看看,天子会不会直接给个总兵衔与我。”

果然!

张溥心一颤,让俞国振一进京,事情就彻底完了。他抓着俞国振的手道:“贤弟请听我说,史道邻自知对不住俞贤弟,故此另许了三件事作为给贤弟的补偿……”

第四卷二三四、万事皆交易(五)

“三件事?”俞国振根本不想听,他挣脱张溥的手:“此前史可法答应我一件事情尚且做不多,遑论三件?而且,背信弃义的小人,许诺出一百件,又有谁能相信?”

“此次绝对不会出问题,绝对。”张溥拍胸担保:“若有问题,愚兄提头来见你!”

“天如兄……你的头我不想要。”俞国振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溥一眼,下面一句他不说,张溥也知道意思,张溥的头,根本不值这个价!

张溥的脸腾地红了,像他这般自视甚高者,最厌恶的便是别人瞧不起他!

但此次来是为了替史可法安抚俞国振的,此前已经办差了,不能再差。因此他赔笑着道:“那好,那好,济民,你说说,如何才能让你同意?”

“史可法以其师左忠毅公的在天之灵发誓吧。”俞国振道。

这个条件顿时让张溥眼睛瞪得老大,这可不仅仅是不信任史可法的问题,简直是与史可法撕破脸!

史可法最敬其师,若是要以其师之灵发誓,也不知史可法会如何羞怒!

俞国振冷笑,史可法的羞怒,与他何干,既然史可法做出了初一,就休怪他做十五。言而无信,就要为之付出代价,至于史可法的那些所谓苦衷,说到底,不过就是他们东林的利益!

“既然俞贤弟这般坚持,那我就回报了。”张溥看了俞国振好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收回方才的话,心知他此次是已经决意了:“三件事之一,是许你襄安巡检司五百人的名额。三件事之二,是许襄安巡检司一百套马与甲兵。三件事之三,是……”

“不必说了,若只是这些事情,我敬谢不敏。”俞国振哈哈大笑起来:“你可以回去对史可法说,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济民,何出此言?”

“襄安巡检司是朝廷所立,巡检司人手兵马,为朝廷所用,甲兵马匹,自应由朝廷应承。史可法倒好,将为朝廷所设的襄安巡检司说是我俞国振的……他的如意算盘,不就是打着我这三百家丁的主意么?”俞国振冷笑了一声:“有件事情,他或许不知,家叔已经辞了巡检之职。”

“什么?为何……”

张溥问出两个字,话语便又塞了回去,原因不就是史可法初上任时便打了俞宜轩的板子么!

“我不让你为难,你回去吧,史可法此人,首鼠两端,出尔反尔,非砥柱之材。左忠毅公托之以后事,实是迫不得已,若是此人得用,必误大明。”俞国振想到原本的历史当中,史可法督师江淮近十年,竟然未练成一兵,在流寇逼近京城之际,也不曾提师去救而是逡巡观望,崇祯殉国之后,又迫不及待试图得拥立之功,结果却还在拥福拥潞问题上摇摆不定,最终政争失败督师扬州……

除了气节,一无是处!

这些话在俞国振心中憋了许久,他其实也希望,像史可法这般在史上留下青名的人物,能做出和他的名声相符的事业来,但今日史可法却让他失望了。细细想来,这才符合史可法的性格,自己一直以来帮他的,却根本不能改变他的本性啊。

“咳咳……”张溥却将这个当成了单纯的气话,看到俞国振生气,他再次认定,迁数万从贼百姓之事对俞国振极重要,但正是因为极重要,所以张溥更是打定了主意,非得将此事破坏掉。

他和史可法一样,担心俞国振尾大不调。若是俞国振真在南方有了数万人口民户,那么想要祸乱大明的话,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不能为他所用,那就不如……

这个念头在张溥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没有细思,他知道俞国振有一双敏锐得过分的眼睛,他只要细思,就会在这双眼睛前露出破绽,而那样的结果,绝对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且徐徐图之。

“济民,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三条也不合理,要不如此,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我们尽力办到!”

俞国振深吸了口气,冷冷看着他,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附贼的百姓,一共俘获数万,别的我不要,我只要五百人,无为城里的五百人及其家眷。另外,如今在襄安的这两千,乃是积年之贼,只是较为老实,又有悔改之心,我故留之。”俞国振冷漠地道:“此战中我阵亡一百余人,未要朝廷一枚铜钱的抚恤,我家园被毁,须得重建,这些人,必须给我,这是底线!”

“我代史道邻应了!”张溥点头。

原本他们的计划中就知道,俞国振不会将吃到口中的东西吐出来,事实上,俞国振卖掉三千俘虏和甲胄武器的事情,史可法也知道了,他还大感惊奇,也正是知道此事,他才确定,俞国振确实不会和献贼勾结。若只有二千五百人,虽然这两千五百人是青壮,但在史可法看来,这总比数万人要好。

“这二千五百人,我将带他们去钦州,沿途文书,史可法为我备好,至钦州落籍之公文,也一并如此。”俞国振弯下第二根手指,这是他提出的第二个条件。

“诺。”

“至于第三……我不要了。”俞国振把那第三根手指曲了下来:“能做到这两个条件,他史可法就算是个信人了。”

说“信人”之时,俞国振特意加重了语气,讽刺之意,溢于颜表。

张溥点了点头:“这个……还是要以左忠毅公之灵发誓?”

“那是自然的,他史可法言而无信,我就不能给他添些堵么?”俞国振道。

“成交!”

这番交易,便算是成了。张溥回去之后不多时,便又带着史可法的亲笔信来,信中虽未以左光斗在天之灵为誓,却是直接寄来了两份公文,正是以四府分守的名义将那两千五百人遣往钦州流徒,还盖了大印。

史可法本人果然未到襄安来,如今他与俞国振算是又回到了大战之前的局面,自然不肯见俞国振。不过闹成这般模样,特别是既然东林的巨擘文震孟已经成了内阁首辅,张溥也不好再提俞国振的活字印刷与油墨之事了。

史可法到南京,很快便接到了安庆巡抚的任命,治下安庆、庐州、池州、太湖四府之地。虽然名义上还要受张国维节度,但实际上却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封疆大吏。虽然与俞国振闹得非常不快,但好歹他的主要目的达到了,赖掉了当初的密约,将那数万百姓就地安置。

但他高兴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老爷,为何忧闷不乐?”他的幕客章篪讶然问道。

“白得罪俞国振了……”史可法苦笑了一下,叹息道。

“啊?”章篪愣住了。

当初史可法决意背弃密约时,曾征询过几次他的意见,所以他才能透过包文达向俞国振委婉地传递消息,希望俞国振能亲自来见史可法,好尽可能挽回此事。但可惜的是,俞国振并不大懂这套官场中的绕圈,没有及时回应,让他的想法落了空。

章篪也曾劝过史可法,在这件事情上要留有余地,但史可法却相当固执,这使得章篪心中再度犹豫起来,他熟悉官面上的各种运作,也知道,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却背弃自己的约定,这样的人是走不长远的。

官场之中虽然背弃盟友是常有的事情,但若是像史可法这样……殊为不智!

“南京镇守……当真是愚不可及啊。”史可法又是无奈苦笑:“不过他们所言也有……也有道理。”

“究竟是何事?”章篪忍不住追问。

“那些附贼民壮,包括妇孺,留不住了。”史可法叹息。

他此次去南京,除了述职之外,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钱。既然被任命为安庆巡抚,那么他就需要大量的钱来安抚百姓,特别是那些被流寇毁坏了家园的百姓。他不仅要想办法组织他们重建家园,还得为他们在下一轮收获季节来临前的食物操心——流寇经过之后,存粮几乎都是被毁了,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里,这些百姓基本上要靠着救济!

但朝廷没有钱。

此前国库就已经空虚,为了应对贼人攻占中都、庐州之势,崇祯皇帝不得不掏出自己的私房钱,出帑金二十万两助剿饷,动用二十万两的盐税贮于淮扬,再加上太仆寺出十万两、留本省饷十万两、调湖广饷十九万两、留四川饷四万两,全部加起来是八十三万两。但这些银子,才经历一个月的大战,便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且这些银钱,只能用于剿贼军饷和赏赐,却不能用在赈济灾民之上!

史可法让章篪粗略地计算过,整个安庆巡抚辖区内,几乎都是灾民,其中家园完全被毁者,数量不少于二十万。而且兵乱之后米价腾贵,即使是保证这些灾民不饿死,就不是区区一两万两银子能做到的,更何况还有多达七万以上的俘虏!

“也就是说,朝廷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赈济灾民?”

“正是,张东阳许了我十五万两,朝廷最多还能从两淮盐纲中为我抽拨几万两……唉,没有银钱,安抚流离之事,便不可能得成。不能安抚,积久必成弊端,早知如此,倒不如将那些人送与俞国振了,少几万人,也能减轻不少负担。”

第四卷二三五、万事皆交易(六)

史可法现在是真正后悔,他此前要留下这几万人,是觉得文震孟出任内阁首辅,朝廷必然会大力支持他安抚百姓,但结果是他这边奏折才上,那边就八百里加急回来,甚至还有文震孟亲笔写的一封信。

无论是八百里加急,还是文震孟的信里,都是一件事,朝廷拿不出钱来。

文震孟初为首辅,正准备大干一场,匡正祜邪,因此,他也没有过多的精力用在筹钱上。朝廷只能像征性地拨五千两给史可法,然后其余钱粮,着南京六部筹办。

这几乎是给了史可法迎头一击,也再次证明章篪此前所劝,勿轻易违约的先见之明。

“总之,如何安置,现在南京六部争得不可开交,多数都觉得,遣戍流徒边境,比就地安置还要省钱省事。”“为何会”章篪愣子愣,迁徒数千里比就地安置还省钱省事,哪有这等道理?

不过旋即他明白,对于南京六部来说,确实迁徒比起就地安置省钱省事,迁徒之中,沿途接应和最后安置,都是地方的事情,南京六部只需要像征性地掏点差役的补助,这一切就都解决了,岂不是省钱省事!

至于千里迢迢的迁徒是否会给地方造成麻烦,会不会让民众在劳累中病饿而死这些事情,就不是他们这些南京官员要考虑的问题了。

“事已至此唉,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史可法疲惫地说道。

最初时因为得知俞国振想要这些人手而形成的联盟,已经分化了。

“或者再去寻俞国振?”章篪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我还要不要面皮了?”史可法有些不满:“修之,你还是提一些有意义的建议吧!”

章篪只能苦笑,有意义的建议,你会听从么?比如说再去寻俞国振,那就是很有意义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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