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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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3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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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两声闷响,一个同样来自东北方,另一个则是来自北方。

阎应元猛地起身,眼睛在黑暗中几乎要闪光:“糟糕!”

他是聪明的,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便冲出营帐。见有不少人跟他一样出来察看动静,他厉声道:“广昌伯何在。速带我去见广昌伯!”

他甚受刘良佐重视,因此立刻有刘良佐亲兵引他来到刘良佐的帐前。刘良佐也已披衣而起,阎应元看到营帐中还有女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广昌伯,大祸至矣,那三声巨响,一定是新襄军提前炸开了河道。我们原是想水淹兖州城,如今变成了他们水淹我军了!”

兖州周围地势平阔,这使得他们定下水淹兖州的计策。但同样因为兖州周围地势平阔,他们扎营处虽然高一些,可近十万人的联军不可能全都扎在高处。各种各样的军械物资不可能全放在高处。若是水流是按照他们事前计划好的决口,那么会直冲兖州,对他们这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相反,若是决口处在别的地方,三条河流之水汇聚于一处……

而且就算不是径直冲向大营,他们水淹兖州的打算也落空了。

“什么!”刘良佐大惊失色,他也是积年老将,当然知道这等情形下己方的处境将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大叫了一声,立刻开始吩咐转移。

但是为时已晚。

深更半夜里突然说要转移。即使是在后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刘良佐部下!

这命令传说的第一时间,便造成了营啸。远处营寨中得到这个消息,只当是虎卫夜袭了刘良佐大寨。刘良佐已经兵败,立刻就崩溃了。而远在城西、城东的高杰部,刘良佐派去示警的人还在半路上,就已经面临着滔滔而来的洪水。

泗水、沂水、白马河,这三条河都不算什么大河,但是如今正是暴雨多的时节。白天时刚刚下过雷阵雨,刘良佐为水淹兖州,还修了半截水坝。如今这些水全部冲刷而来,兖州城外几乎就成了一片泽国。

阎应元算是运气的,他反应较快,与刘良佐等人虽然失散,但好歹还是爬上了一棵大树,在树上又困又忧,足足是几个时辰过去,只听得身下仍然是哗哗的水流声,似乎洪水尚未退去。到了天明,再看眼前,原本应该是十余里地的连营,现在尽成一片泥沼浆池!

“糟糕……必须离开,若我是守将,必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兖州城周围全被水浸泡着,虽然这让兖州城墙也发生了许多处塌陷,可周围全是水的情形下,残余的联军根本无法进攻。阎应元不用眼见,便能猜出如今的情形,现在只能指望着刘良佐、高杰运气较好,兵力损失不会太大,好歹还可以退回徐州再做打算。

他在江阴呆了几年,水性早通,因此捋了身上的长裳,光着膀子便下水试了试。水不算太深,大概就是到他的腰,这让阎应元稍稍放心:这么一点水,造成的伤害应该有限。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火枪声响。

阎应元心中顿时一凛,果然如他所料,天色才刚亮,兖州城中的虎卫便出来收割战果了。按照那位主将王浩然下的命令,他们将不留俘虏,那么在水中挣扎的、挂在树上的,幸存于水未淹到的坡地上的,所有的刘良佐部下都要死。

阎应元之所以答应刘良佐出来助他,一来是想要振兴大明,二来是想回到家乡,这两个愿望没有实现之前,他可不想死去。

齐腰深的水,淹不死人,却足以让人难以行动,阎应元辨明方向,向着东北方而去。

在水中挣扎了小半个时辰,最初时身后的火枪声越来越近,偶尔还能听到隐约的惨叫——这证明王浩然不是在吹牛,他当真要将陷入水中的所有高杰、刘良佐部斩尽杀绝。到后来,枪声渐远,阎应元明白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新襄军果然向着东南方向去了。

他原本是一人逃命,但途中渐渐有人跟上了他,这些人中有认识他的,知道他是刘良佐也敬上三分的大人物,无形中他便成了这些人的主心骨。好不容易到了干的地方,众人全都瘫在地上,又累又饿,不少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万人围城,原是想水淹敌军,结果反被敌人用水淹了,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阎应元却知道,此地远不能说太平。城中的新襄军不可能突破重围出来炸河堤,做此事的,一定是王浩然留在城外游击的那几支部队。他们能神出鬼没于兖州地界,对于地理状况一定很熟悉,没准就会判断出这里地势较高,跑到这来守株待兔。因此,他连踢了几人:“起来,起来,尚不是歇息的时候,不想死在这里,就赶紧离开!”

被死亡的恐惧追赶,这些人纷纷爬了起来,跟着阎应元便逃。大约逃出六七里地,听得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阎应元这才松了口气。

看方向,自己是接近曲阜了,至圣先师故里啊……

想到自己应邀出山,却打了这样一场烂仗,阎应元不禁有些丧气,颇有当初孔子落难于陈蔡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然僵住了。

因为,在他面前,一匹漂亮的白马出现了。马上一名骑士,分明是新襄军的制服,眨巴着眼睛正盯着他。

“呃……”阎应元心中一激灵,正待想个法子蒙混过去,那骑士却是随手一抛,一根绳套脱手飞出,直接将他套住。

然后那骑士一扯,阎应元便倒在了地上。他大呼“救我”,结果刘良佐部下逃得一个比一个快,转眼之间,就全部跑散了。

“逮着个活口。”那马上骑士扯了扯绳子,拖着阎应元走了几步,阎应元光着膀子,在地上一拖,顿时疼痛难耐。他大叫道:“速杀我,我阎应元也!”

“官人,官人,这厮叫什么阎应元!”马上骑士大叫道。

阎应元心中一凛,他北上途中,与周钟曾长谈过,了解新襄兵的一些特点,他知道被新襄兵称为“官人”的,唯有一人,那便是俞国振!

俞国振果然来到这里!

阎应元忍不住抬起脸,想要看这位名动天下的俞国振究竟是什么模样。

俞国振听王启年说抓到了一个叫阎应元的人,心中便是一动。他对明末之史虽然不是非常熟悉,可一些著名人物还是知道的,比如说守江阴的典史阎应元。他跳下马:“不要拖他,休要伤了人!”

王启年手微微松了一些,阎应元翻身坐起,盯着正走过来的俞国振,眼神里既有敌视也有不甘,还有几分轻蔑。

“阁下姓阎名应元,是不是字丽亨的那一位?”俞国振道。

阎应元倒愣住了,他此时不过是一无名小卒,刘良佐是与他相熟,知道他的本领所以才敬他三分,却没有想到这位俞国振也知道他的名字。

“某正是阎应元,阁下必是南海侯俞国振?”

“正是俞某。”俞国振见他盘膝而坐,泰然自若,心中也有些佩服。他便也盘膝坐了下来:“阎先生为何会在此处?”

虽然俞国振并没有人才收集癖,也不曾想非要将阎应元这样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人物招徕过来,但真正见到这位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俞国振还是怀有敬意。

“随刘良佐来。”阎应元并无畏惧,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看着俞国振,他又长叹一声:“俞公有救天下之力,惜哉,惜哉!”

“时至今日,我尚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救天下。天下百姓方能救天下,而非哪一个人。”俞国振道:“我听人说起过阎先生,知道阎先生一向忠义自诩,故此我也不多说,只请阎先生去一个地方看看。”

阎应元笑道:“新襄虽好,却非吾乡。”

“阎先生家人,我会遣人去报平安。”俞国振知道他误会了:“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吧。”

他此次赶来救援兖州,虽然相信王浩然能守住兖州,但若说心中一点都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因此,他对于战况很感兴趣,不过看到阎应元现在的狼狈模样,他觉得没有必要问了。

第十卷五九二、水淹三军马难前(四)

“王浩然此次做得漂亮,水淹三军啊!”

费超撑着竹篙,将木排用力推动,看着周围的一片浩瀚,忍不住赞道。

“果然,在官人身边呆过就不一样,几年前这厮还只是呆头呆脑的蠢书生,现如今就有这般本领了。”

“那儿有一个活的,快开枪!”

随着费超一声话语,木排上的虎卫砰的一声枪响,大约三十米外的一个家伙惨叫了声,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入水中,一团红色的血污浮起。

高杰闭紧眼睛,屏住呼吸,生怕被这伙补枪的虎卫发现。

与刘良佐多少有些准备不同,高杰是在睡梦中被洪水冲醒的。此时正值酷暑,严热难当,因此诸军中颇有人是赤膊入眠,高杰也不例外。当洪水哗然而下的声音让他惊醒时,为时已晚,好在身上束缚不多,他没有当场淹死,却也给冲到了这边。

费了老大气力,他抱着了一棵冲倒了的树,才没有被直接冲入运河中去。待天明之后才开始逃命,他是闯贼出身,逃跑甚有经验,但是四周茫茫的大水,让他迷失了方向,结果没有远离兖州城,便给出来打扫战场的虎卫追上了。

他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虎卫打扫战场肯定不会太仔细,因此便伏在泥浆中装死。果然,听得虎卫聊天的声音渐远渐逝,他悄悄抬头望了一眼,见他们已经离开了。这才爬了起来。

泥浆齐膝,他每走一步都得费出双倍的气力,但高杰没有丝毫沮丧,相反,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充斥着他的胸膛,让他斗志昂扬。

“厉害,厉害,只是一个团正。便能让我吃这么大的苦头!”用一杆铁枪支撑着身体,高杰回头又望了望兖州城:“难怪俞国振能有如此基业,手中这般人才济济……我算是明白了,我错了,周先生是对的,想要与俞国振对抗,急切不得……唯一的法门。便是照本宣歌,俞国振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我有徐州之地。又有朝廷支持,只要学得他一半本领,将士有他一半战力,便不惧他了!”

高杰此人比起其余三镇来说,更为激昂。江北四镇里,祖宽最勇,高杰最莽。刘良佐最阴,黄得功最忠。高杰甚至干过埋伏袭击黄得功的勾当。行事暴烈可见一斑。此番兵败,他虽然惊叹于虎卫的战力。却仍然觉得,自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要能逃出兖州境内。

随着太阳升起,高杰算是辨明了方向,向西他是不敢去的,过了运河就是李自成的地盘,若说落到俞国振手中还可以死个痛快的话,落入李自成的手中他肯定要被千刀万剐。

他在泥浆中挣扎了老久,终于到了干的地方,这是一处缓坡,坡上已经聚着几十名他的部下,这些人原本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来了一个个都不出声了。高杰此时心中满是回去后如何招贤用能重振旗鼓,也没有细想,便坐了下来。

“有吃的没有,拿些吃的来。”他下令道。

“哪有什么吃的,突然遇水,能保着性命就已经是侥天之幸,哪里有什么吃的!”一个士兵不悦地道。

“没有不会去找么,如今这时节,田地里林子里,哪儿没吃的?”高杰瞪起眼,一巴掌抽过去道:“咱老子就是摊上了你们这群笨兵,才会吃上这大亏!”

那士兵大怒:“我本善良,只因汝领兵过境,强征入伍。这数年来吃喝玩乐,汝你汝之亲兵奋勇在强,吃苦做活,我等每每包办,如今汝已穷途,却依旧呼喝打骂,我非人母所生哉,安得轻践如此!”

他说着说着,拔刀便要向高杰冲去,高杰一闪躲过,也是暴怒:“你这贱种也敢欺我?”

但他正绰枪意欲还手,却不防身后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七八个溃兵一拥而上,便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大胆,大胆,你们竟然敢如此!”高杰闯军流寇出身,如何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情形,很显然,这伙溃兵在遭遇如此大败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与俞国振为敌的勇气,他们现在,是想捉着他投献了!

他虽然拼力挣扎,可是哪里奈何得了溃兵人多。被狠揍了几下之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怒目而视道:“背主狗奴,快杀了咱老子!”

“高伯爷,你荣华富贵也享了,咱们这些年服侍你那么多,该轮着你给咱们回报了。”方才挨打的那兵士用刀身抽打了一下他的脸:“活的比死的值钱,这等道理,我们都懂。”

“懂个屁,新襄军已经放话,对尔等尽算屠灭,以为用咱老子性命就可以换来荣华富贵?等着吃枪子吧,蠢货!”高杰气极道。

“还不是你这反贼军纪败坏惹来的事端,打不过人家,便去屠戮百姓!”听得他这样说,另一个士兵也上来抽了他一记耳光:“咱们哪一个不是好人家的儿子,哪一个不是百姓出身,也就是你这反贼能下这狠手!”

“正是,正是,咱们吃粮拿饷打仗卖命原是理当,但去屠戮百姓,那和牲口有什么区别?”

“新襄军向来仁义,敌方伤者都有救治,若不是你下令屠戮百姓,哪里会颁皆诛令,现在你既已就擒,那皆诛令自然取消了。”

高杰听到这,再也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方才鼓起的勇心壮志,竟然落得这样的一个收场,实在是荒谬。

“不知道刘良佐、祖宽等情形如何了……”他心中还有一线希望。

刘良佐运气比高杰稍好,他还有一匹马。经过半夜地跋涉,这匹马也疲累不堪,刘良佐却顾不得爱惜。好不容易出了泥沼地区,他片刻也不敢耽搁,只想着早些回到自己的老巢去。

身边还跟着三百余众,这让刘良佐稍稍安心些,但当他发觉周钟跟在身边,被他倚为臂膀的阎应元却不在,不由得急了:“谁见着阎丽亨了,谁见着阎丽亨了?”

“没看到。”

所有人的回应都是一个样,周钟在旁忍不住道:“或许阎丽亨已经不幸了,夜间又是乱军……”

“住口!”刘良佐厉声道:“你这等腐儒都能幸免于难,何况阎丽亨!”

周钟脸色顿是一变,刘良佐前几日对他都甚为客气,周先生长周先生短的,寻他打探了极多俞国振和新襄的消息,到了现在,却变了这副嘴脸。他原本就是心高气傲,在新襄时不受重视,便觉得自己带着目的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京师时又未被拔擢于高位,对崇祯便无甚忠心,李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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