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轩的眼珠一颗颗掉了下来,“还记得在日本吗,你一次次劝我回到神州,我现在回来了,我是为你回来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叶承欢淡淡一笑,只是摇了摇头。
“一年了,这么久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甚至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甚至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说到最后,女人已泣不成声。
还像当初一样,叶承欢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可这一次他的手却停在半空。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年来我是怎么过的,我每天都会想你,一想到你就会落泪,到后来我想你的时候再也哭不出眼泪,可我的心却越来越痛。你说话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话啊……”女人情绪异常激动,用力摇着叶承欢的身子。
叶承欢苦笑一下,“文轩,忘了我吧。”
楚文轩怔怔的后退一步,“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忘了你,你消失了一年音讯全无,现在见面你居然让我忘了你!”
“我的心已经死了。”叶承欢淡淡说道,说着话的时候他没有半点儿悲伤,或许一个心死的人早已感受不到什么叫悲伤。
“不,我还没死呢!”楚文轩叫道:“就算你的心死了,我也要把它救过来,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叶承欢摇了摇头:“咱们的路不同,你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融入你的世界。”
“我们可以重新再来,我不在乎还要多久,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可以帮你重新振作起来,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曾经的那个叶承欢。”
叶承欢微微一笑:“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已经被一个人塞满了,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别再想着我了,我只能给你带去伤害和灾难,我不想再让你为我背负那么一点点沉重的负担,你应该去好好的享受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我做不了你最心爱的女人,我也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我自己心甘情愿。或者,你把我当个普通朋友看待难道不行吗?”
“很多东西是解释不清的,以前我不懂,现在我全都明白了。文轩,去吧,就当我已经死了,尽快把我忘了吧,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看到我。”
楚文轩怔怔的看着他,就好象看着一个陌生人,眼泪无声无息一个劲儿的往下淌,“我知道你还想着你的妻子,可她离开已经很久了,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如果她再也不回来,难道你就要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叶承欢低眉道:“我没有等她,因为她就在我心里,无论她现在什么样子,是生是死,她永远就在我心里。虽然我现在过着大多数人都认为并不体面的生活,甚至很多人觉得我只是个破保安,但我每天只要能想到她就在我心里,甚至我觉得她就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很快乐。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我才明白了一些道理,人生无论贫贱富贵,只要每一天都是快乐的,那么他的人生就是有意义的。”
楚文轩站在那里,许久许久都没言语也没动弹,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对方。
到最后她才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不明白,但我好像又明白了一些什么,以前我总觉得你那种……那种……那种说不清楚的男人,说讨厌又让人牵挂,说可爱又惹人憎恨,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的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我好羡慕林佩珊,一个女人这一辈子能让一个男人这么对她,她就已经足够了。”
她默默的转过身去,黯然的说了声:“我走。”
说罢,她快步出了酒店大门,一转眼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酒店里马上涌出她的那些下属,一个个气喘吁吁的从叶承欢面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喊:“局长,局长……”
等那些人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叶承欢才从口袋里摸出遥控器,眼看着大门缓缓关闭……
又是那句狗血到不行的老话: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年分为四季,春华、秋实、夏种、冬藏。
如果一年没有四季,恐怕时间的过感也就变得不再那么明显。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红颜衰老,也可以让英雄迟暮,再美丽的女人、再强大的英雄都会时间击败。
所以,常有人说:要死,就在青春老去前死去。
著名作家张小娴在她的《面包树上的女人》曾经说过:想要忘记一段感情,方法永远只有一个:时间和新欢。
要是时间和新欢也不能让你忘记一段感情,原因只有一个: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时间就像张爱玲,是狠心而又琐碎的才女。面对她的洞明,已无法靠坚守“永恒”在虚设的人性慰藉中乞灵,无法用对“经典”的迷思去弥合主体在面具破碎后的变形。
昨日构造现在,现在不过是回过头来书写的昨日。
吟诵两句抽刀断水,举杯消愁,让昨日和现在都凝结在遗忘中,索性全部付与狠心的才女:清冷玄想,绵延逶迤,让记忆的剩余价值充塞生活;良辰美景,断壁残垣,身在此刻,此刻的一切却都与我完美分离。
只好苦笑着任由其零落成泥碾做尘,也不管其香是否依然如故。
现在我们什么都说不出,面无表情的做着泥尘间的蝼蚁,管他幽香不幽香,如故不如故,让闻风弄月的去评吧。
转眼间又是一年,这一年中叶承欢经历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妄断的猜想,也没有任何惊心动魄的故事,刚好暗合了他的心愿,平平淡淡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他依旧在香格里拉酒店做着他自己的工作,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中午十二点下班,下午2点上班,晚上9点下班。
他下班之后依旧会路过菜市场的小卖部,依旧会买一包方便面,一包花生米,一瓶二锅头。
然后,不论风吹日晒,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小板房里,看着电视、吃着泡面、磕着花生米、喝着二锅头。
然后,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三百六十五天。
第1327章启程
他鬓上的白发也渐渐蔓延,从鬓角一直蔓延到满头碎发,黑白相间的头发,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一样。
可是他并不在乎,他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吃着最廉价的食物,喝着最廉价的酒,给自己精心的攒着每一块钱。
他从不接受那种打卡的工资,每次开薪水都要求现金,每次他都会把自己的工资放在一个空糖盒子里,装满了再换一个,装满了再换一个,直到没了那种盒子,就把所有的钱都装在板房的每个角落,不管是一毛钱还是一块钱,不管是油腻腻的还是崭新的,他都妥善的藏在一起。
直到这一天,他一觉醒来后,把边边角角、大大小小的钞票全都收拾起来,然后全都装到了那只磨白的帆布包里。
他扛着帆布包按时按点一路来到香格里拉酒店,一把推开总经理办公室时,只见齐总又跟第n轮小鱼鲜的领班在一起拧麻花。
齐总对于被人突然闯入十分愤怒,毕竟这种事被人撞破总不免尴尬,可当他看到那人是叶承欢时,他愤怒的神色顿时安顿了许多,马上拍拍屁股让他的小宝贝离开屋子。
“嘿嘿,叶先生,您有事?”
“嗯,给我把这三个月工资结了吧,我有事想出去一趟。”叶承欢扛着帆布包淡淡道,单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齐总微微欠了欠身,他虽然对这位依旧有所忌惮,但一年的时光也让他觉得这位是走投无路才来投靠自己的,渐渐的看他也没过去的那些锋芒,也就渐渐相信他是落难的鹌鹑,没什么可扑腾的劲儿了,也就一点点不把他那么当成回事了,所以说话也就踞傲得多。
所以,才会从一开始的一个月一开工资,到后来三个月一开工资。
“哦,你这是要走人?”他拿起桌上那盒中华烟抽出一支塞进嘴里,啪的一下点上,根本没有给对方一支的意思。
“嗯。”
“唉,你也知道,咱们这座酒店看起来客人不少,可实际上不赚钱啊,你想想,来这儿的很多都是签单的,我这里攒了一大把白条,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才肯结帐。”
叶承欢平淡道:“也就是说,你这里没有钱?”
“是啊,要不怎么说紧张呢,人家不给我钱,我也没办法给你们开工资。干餐饮这行不是你们想象那么容易的。”
“你除了餐饮不是还有洗浴吗?”
“哎呦,别提了,那更不赚钱了,现在还有几个人愿意出来洗浴桑拿的,咱们酒店顶多算是龙都的中档酒店,有钱的都去高档享受,没钱的也不肯来花这种钱。
不瞒你说,现在我还背着银行贷款呢,什么时候还清都一点儿不知道。
你说你这个时候要工资,不是给我眼睛里撒沙子吗?”
“这么说,你是不会给我结清工资了?”
“小叶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是我不想,关键是公司实在没钱啊。”
叶承欢歪了歪嘴角,“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我三个月工资,既然我辞职了就必须拿到。”
“你干什么,咱……咱不带这样的!”
“这样吧,我看看你保险柜里有没有钱,没有的话我自认倒霉,有的话我找出属于我自己的,多一毛钱我都不要。”叶承欢来到保险柜前,掰了掰拳头,鼓了鼓腮帮,回头冲着齐总凛然一笑,猛地一拳轰了下去!
砰!!!
齐总从瑞士新买不久的保险柜被他这一拳轰出一个大洞,他直接把手伸进去,随手抓了一把。
叶承欢把黄金扔到地上,把钞票数出一定数量,在齐总面前弹了弹,“保险柜的成本你自己负担,这是我应得的工资,想报警随便。”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齐总吓得连连后退:“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别乱来……”
叶承欢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咱们也算老熟人了,临走之前劝你一句,人这种东西,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可眼睛一红的话心就变黑了。不过说实话马上就要走了心里还挺复杂的,当初要不是你拖欠我工资,也不会有后来那些难忘的人和事,单凭这一点我还要谢谢你。不管怎么说,大家相识一场,能遇到也算缘分,以后多多珍重吧。”
齐总满脑门子冷汗,又惊又怕,同时也被叶承欢的话有所触动,怯怯的问了声:“叶……叶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儿?”
叶承欢抬起头来,望了望天花板:“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江湖相逢留一笑,不相识,又何妨。”
他一边朗朗说着一边出了房门。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了一处繁华的商业街,仰面看到一座名为“龙腾世纪”的商业中心,他穿过大街直接走了进去。
这里以销售高档商品著称,不菲的价格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因此里面的客人并不多。
叶承欢以一身不到一百块钱的行头出现在这里,也就很自然引来许多怪异目光。
反正他这人也不在乎,直眉瞪眼的走向男装柜台,快速扫了一遍后,目光很快落到一件深色中长款毛呢风衣上,“这件多少钱?”
女售货员只是瞥了他一眼,连哼都没哼一声。
叶承欢知道,一定是人家以为他买不起,不过这种人见多了,也没必要较真。
“嘿,给你说话呢,这件多少钱?”
售货员懒洋洋的道:“上面有标签,你不会自己看啊。”
叶承欢过去就要伸手翻看,售货员“啧”了一声,“哎呀,你别碰,摸脏了还怎么卖。”叶承欢微微一皱眉:“我问你价格,你说让我自己看,我自己看你又不让看,难不成这件衣服是摆样子的,你们不打算卖了是吧。”
“当然要卖。”
“好,不管多少钱,这件衣服我买了。”
售货员翻了翻白眼,又转过脸去不理他。
叶承欢也没再跟她矫情,直接拿起帆布包往柜台上一放,沉甸甸的“咣”了一声,把售货员吓了一惊。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厚厚几捆钞票,平静的道:“我知道你嫌我买不起,这些钱够不够?”
售货员吃惊的看着柜台上的钞票,顿时再也不敢小觑,呆呆的点点头。
叶承欢一点儿不拖泥带水,一路指下去:“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不光是风衣,他还挑了裤子、衬衫、皮鞋、皮带、袜子,凑了整整一身,不到一分钟便选好了,“算算吧,总共多少钱。”
售货员诧异的问道:“您确定都要吗?”
“嗯,都要。”
售货员暗暗惊叹,这位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打工仔,一口气花几万块买这么高档的衣服,不会是要穿戴整齐去自杀吧。
她也不敢多问,忙在计算器上敲打几下,又把计算器推给他看,“零头抹去,一共两万八。”
叶承欢看也没看,很快点出两万八千块给她,“都给我包好。”
售货员收了钱,把衣服一一包好,叶承欢二话没说提起来就走。
售货员叫了一声:“这位先生……”
叶承欢转过身来,“怎么,还有事吗?”
售货员弱弱的道:“刚才对不起,我态度不好……”
叶承欢淡淡一笑,“没事,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能理解。”
他的确变了,从那个睚眦必报、好勇斗狠的家伙变成了沉稳大度的男人,佛爱众生,就因为他经历了太多劫难,世间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叶承欢也是如此,世间的一切在他心里都变得小小的。
他回到自己那间小板房,痛痛快快的冲了个凉水澡,然后将买来的衣服一件件换上。
他来到镜子前,整个人的气质迥然不同,只不过那张脸多了几分岁月打磨的痕迹,鬓角的白丝也分外显眼。
对此,他只是淡淡一笑。
说实话,这个所谓的家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就算小偷都懒得造访,可他却精心的将屋子里的一切收拾妥当,把一切擦拭干净,就好像一寸寸的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一切打理停当后,他来到门口,又回过身凝望良久,这才轻轻把房门虚掩,然后将钥匙放在窗台上。
出门之后他没有去惊动那些热心肠的街坊邻居,到了下面他又回身看了一眼这座破旧的筒子楼。
他不确定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也许这一走将从此走上天涯漂泊的旅程,也许再回来时这座筒子楼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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