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有些厌恶。
武顺轻轻摇摇头,脸上的红晕彻底消失不见,脸色淡然地叹息着反问道:“被陛下宠幸就一定好吗?”
高兴语气一滞,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唐代催郊有诗《赠去婢》: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秀才催郊的姑母有个名叫春红的丫鬟生得十分貌美,与催郊互相恋爱。但催郊的姑母发现后却将春红卖入显贵于頔之家,从此与催郊再也无法相见。催郊对春红念念不忘,思慕不已。一次春红外出与催郊相遇,催郊百感交集之下作下这首诗相赠。后来,于頔为这首诗所感动,便将春红送给催郊,从此传为佳话。
催郊的这句诗的后两句实际上可以如此修改: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
后宫之中的云谲波诡丝毫不下于政治上的阴险诡诈,一不小心便有万劫不复的危险。任何单纯的女子,只要投身在皇宫之中,耳濡目染下,最终能够保持纯洁良善心性的又有几人。为了生存下去,她们还能抱有自己的良知吗?
想想历史上第一御姐,女皇武则天,那个能够为了上位而亲手掐死自己女儿的狠毒女子,将起初视她如亲姐妹的皇后残忍的杀死,就连亲生姐姐都被她逼得自杀。武则天如此毒辣的手段与残酷的心性,难道是天生的吗?
环境塑造人,或者这一切可以用“身不由己”来解说。透过这些表象的事情,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纠葛。
穆皇后穆黄花,曾今母仪天下,那般的风光,深受高兴的宠爱。可如今呢?高纬宠爱的是冯小怜,穆黄花曾今的婢女。穆黄花当上皇后后连亲娘穆轻霄都不愿相认,冯小怜又怎么会认她这个主子,她巴不得穆黄花早点完蛋,自己坐上皇后的宝座呢!
武顺在皇宫中虽然只有一月光景,但身边其他宫女的议论交谈,也让她知道了许多皇宫中的黑暗之事。每每想到宫中女子为了争夺皇帝的宠爱所使用的阴谋伎俩,武顺便感觉胆颤心惊,彻底绝了想要争宠的念想,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到服役完毕出宫嫁人。
高兴再次叹息了一声,看了武顺一眼,然后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台上的篦子,对着铜镜开始梳理起一头飘逸的几乎达到腰际的长发。对杀人放火,打架斗殴游刃有余的高兴,梳理起自己一头长发来却是感觉不得劲,动作生涩迟滞。
没办法,谁让他前世一直是标准的寸头,穿越后梳理头发的工作也是母亲郑氏与粉荷代劳,他在这方面委实没有什么经验。
看着高兴笨拙的动作,武顺无声地笑笑,心中那种怅然的伤感淡了些,她下得床榻,莲步轻移,来到高兴身后,很自然地接过高兴手中的篦子,柔声说道:“我来吧!”
“谢谢。”高兴说了声谢谢后便任由武顺施为,看着铜镜中两张不同的俊俏脸庞。
武顺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柔,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高兴是个男人,曾经威胁过她生命的男人,如同给妹妹梳理头发的姐姐一般温柔细心,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
武顺的温柔让高兴的内心一片温暖熨帖,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高兴再一次体会到那种让他心醉的家的温暖,完全不同于章蓉那种男女之情,与郑氏的母爱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突然,高兴感觉脸上一凉,他猛然睁开眼睛,从铜镜中看到,身后的武顺脸上不知为什么竟然挂满了泪水。
“姐姐,你怎么了?”高兴连忙站起身来,转身怜惜地看着武顺,关切地问道。
武顺轻轻摇摇头,将眼角的泪珠甩出去,然后轻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家中的妹妹。”
“姐姐为什么会来宫中呢?”高兴一边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武顺,一边问道。
武顺无奈地笑笑,让高兴重新坐下,口中低声叹息了一声,才对高兴娓娓道来。
宫女以前是奴隶或者俘虏,后来历代朝廷便开始从民间“选美”,“采女”中选择,她们的作用除了负责宫中的杂役,照顾君主的日常起居食物,更是供给君主们的声色享用。
武顺便是本年度来到宫中的一员,但因为她的美丽,自然遭受到了她人的妒忌,比如说如今已经失宠的穆皇后。所以可怜的武顺便被发配到皇宫的角落,离皇帝最远的地方来从事杂役的工作。
不过武顺对此却是毫不介意,能够深处清静之所,远离纷争,保住小命她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武顺有个妹妹,比她小五岁,生性顽皮,有些像男孩子,但她却极其聪明好学,经史子集也甚为精通,更是写得一笔秀丽端庄的字体。武顺在家时,便常常照顾着妹妹,为她梳妆打扮,起着半个母亲的作用。先前,武顺为乖巧的高兴梳头,不自禁便想起了家中的妹妹与父母,于是便潸然泪下。
“姐姐,我要走了!”当武顺为高兴将发髻挽好后,高兴站起身来说道。
武顺一怔,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高兴来到箱子前,将里面太监李富贵的衣物和自己的衣物全部取出,并用一个篮子装着,然后便要推门离去。
见高兴就要离去,武顺不由脱口而出道:“你还会来看我吗?”
高兴刚准备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正对上武顺那期盼中带着落寞的眼睛,便肯定地答道:“会的。”说完,高兴便不再停留,如同一抹清风一般蹿出屋去。
“砰”的一声响,屋门禁闭,高兴的身影便被隔断。若不是手上锦帕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气息,武顺便会觉得一切恍然如梦,好不真实。
第三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平静的夜晚
高兴离开武顺的屋子时,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雪已经停止,但呼啸的北风却依然疯狂地肆虐着大地,不仅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增大了不少。人体呼出的热气,几乎瞬间就被冻结城小冰粒,被寒风卷着四散纷飞。
如此天气,对于在偌大皇宫中寻找两个人的羽林军来说,无疑是一种磨难,但对于高兴和那黑衣人脱身来说却是极其有利的。
对于出宫,高兴并不怎么着急,也不能着急。要知道现在不仅有五千羽林军开始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就连戍守邺城的尔朱明枫也率领了近三千士卒前来协助羽林军。
越是急着出去就越容易暴露行迹,这个道理高兴很清楚,所以他在离开武顺的居处后并未远走,而是趁着宫人和羽林军不注意时翻身上了一座高耸的楼宇。高兴平卧在楼宇上,用积雪将自己完全掩埋,然后便静下心开始修炼起《长生诀》来,等待着黑夜的再次来临。
夜,终于如期而至。修炼一整天的高兴也睁开了 眼睛,神采奕奕地趴在楼顶观察着皇宫中的动静。此时,皇宫中却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衣甲整齐,警戒着巡逻的羽林军。明岗暗哨,也比往日密集了一倍之多。
“干爹,您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皇宫,他们难道不怕死吗?”一个年轻的声音自楼下响起。
高兴悄悄向下望去,正看见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个太监正缓步而行,看样子是要经过高兴所在的这栋楼宇。
“谁知道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什么可怕的呢?”老太监轻笑着答道,自己若不是为了在这混乱的世道混口饭吃,怎会放弃了男人的尊严跑来做个阉人呢?
“那贼人也忒是可恶,您说他自己惹祸也还罢了,偏偏穿着咱们太监的衣服逃跑,还得咱们所有的太监都被盘查了一番,从早上到现在,我这肚里还是滴水未沾呢!”小太监口中充满了怨气,低声咒骂道:“我诅咒那该死的贼人的儿孙后代,男的成为阉人,女的成为娼妓,永远都不能解脱!”
“小德子,住口,以防祸从口出,嘴上留些德吧!”老太监皱眉低声喝斥了一句,然后寒声道:“快些走,难道你还不饿吗?”
“怎么不饿,都前胸贴后背了!”小太监小德子连忙答道,脚下不禁加快了几分脚步。
看着两个太监离去的方向,高兴的眼中满是彻骨的冰寒,阵阵杀意在其中翻滚着。
虽然高兴为了逃脱羽林军的追捕而制造了乔装成太监的事实,但小德子如此狠毒的诅咒还是让他心中那一丝愧疚烟消云散,同时心中更是泛起不可遏止的杀意。没有谁能够漠视他人对自己如此恶毒的诅咒,就算是圣人也不能。
趁着夜色的遮掩,高兴迅速换下身上的女装,然后穿上李富贵的太监服。穿戴整齐后,高兴又取出早晨用过的瓷瓶,再次化装成一个脸色苍白的太监,但这次却不再是个青年,而是一个年过三旬的中年人,眼角有了一丝淡淡的鱼尾纹,脸上挂着阴柔的笑容,一双眼睛看上去尤为狭长,眸子却是透着一抹阴狠。整个人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与早晨那种冰冷无情判若两人。
做完这一切,高兴便重新将武顺的衣物包起来藏在身上,然后向着自己藏身之处推出轻飘飘的一掌。平地里刮起一阵风,将地上无数雪屑卷起。当飘荡的雪屑重新在大地的感召下落回地面时,屋顶上便再也没有一丝高兴来过的痕迹,而他的身形也已经偷偷地尾随着那两个太监离去。
“王风,你说你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老子要你是摆设吗,区区两个蟊贼居然在你眼皮子逃之夭夭!你给老子听好了,若是三天之内抓不到那两个蟊贼,你就提头来见!”羽林军左统领吴正忠愤怒地看着单膝跪倒在自己面前三米处的王风,吐沫飞溅着大声斥责。
王风低垂着头,一语不发。他很想说,敌人太过奸猾强大,但吴正忠会听吗?吴正忠怎会不知道这点,黑衣蒙面的贼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本事他虽未亲见,但也听宫中当值的手下以及太监宫女叙述。
先前,吴正忠在冯淑妃的隆基堂内,不仅承受着高纬狂风暴雨般地咒骂,胸口更是被那个无能的昏君踹了两脚。但吴正忠却是皮也不敢放一个,只能唯唯诺诺地保证一定将蟊贼抓捕归案。失职的王风无疑成为了吴正忠发泄心中怒火与愤懑的最佳人选,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这点,所以才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任由吴正忠呵斥,但心中却是暗暗下定决心要将那两个大胆狂徒缉拿。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快来人啊!”就在吴正忠还未解气,想再痛吗王风一阵时,南方突然传来一片惊呼声。吴正忠转身看去,便见南方的夜空突然大亮,冲天的火光将天空照得红彤彤一片。
“他妈的,怎么今天事情这般多?”吴正忠恨恨地咒骂一声,见手下一帮子兵丁一个个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亮如白昼的南方天际一动不动,吴正忠便气都不打一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抄家伙救火啊,快!快!”吴正忠说着,抬起一脚便将身侧一个发呆的士卒踹倒在地。
见将军动怒,众羽林军霎时便炸开了锅,一个个撒丫子四散跑开,拿盆的拿盆,拿桶的拿桶,然后在吴正忠的率领下赶往着火的地方。
所谓风助火势,火借风吹。虽然屋顶上堆积着厚厚的积雪,但还是无法阻碍以干枯木头为主体的屋子剧烈的燃烧。当吴正忠带着一千羽林军赶到现场时,火势已经蔓延数百米。扑面的热浪让众人根本不敢靠近,士兵们用桶和盆打来的水不过是杯水车薪,丝毫不能阻挡火势的蔓延。
邺城今日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就在皇宫南方的大火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之时,高兴却当机立断地放弃了想要抱负小太监小德子的念头,迅速向着背面的御书房奔来。
一路上都是奔走呼喝的宫人士兵,所以对于急匆匆奔行的高兴,没有人会有功夫去注意。
御书房外守卫的士卒一部前去救火,剩下的也为火光吸引了注意力,对御书房的防守便放松了许多。高兴很是轻易地便突破了羽林军的封锁,如同灵巧的猴子迅速向御书房顶部攀去。
高兴的头才一超过屋顶,便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高兴心中一惊,但反应却极为迅捷。
“嘿!”口中无声地轻喝一声,高兴猛然一侧头,同时按在屋檐上的双手猝然发力,身子便斜斜地贴着屋顶冲了出去。
感受着脸上传来的一丝火辣辣的痛感,高兴心神一紧的同时也大觉兴奋起来。眼睛一扫间高兴便认出,攻击他的正是那黑衣人。
高兴的身子尚在惯性的作用下移动中,他的右掌便轻轻地向下一按,没有任何声响发出,他的身体便由侧躺变为直立,恰好躲开了敌人踢向头颅的一脚。
黑衣人没有给高兴丝毫喘息之机,一招落空二招又至。虽然高兴失了先机,但他的战斗经验却极其丰富,所有的格斗技巧都是前世科技的结晶,更是他在无数杀戮间磨练而出。黑衣人的攻势密集如雨,连绵不绝,但高兴那阴狠毫无章法的技巧却让他非常不习惯,每每无功而返。只是三五招间,黑衣人的先机便荡然无存,两人你来我往,斗得是旗鼓相当。
眨眼间,五十合过去,高兴和黑衣人的身体却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接触,每每都是一触即分。这倒不是他们彼此友好,而是一种默契,生怕弄出什么动静而暴露身形,从而引起警戒的羽林军注意的默契。
但这种打斗却甚为凶险,对于力量速度的要求都极高。一个疏忽,也许就会引起对方狂风暴雨般地打击,从而丧失了性命。
渐渐的,黑衣人有些心浮气躁起来,高兴那奇异阴毒的招式总是让他防不甚防,更可怕的是高兴那飘忽诡异的速度,以及绵延不绝的耐力。
一刻钟时间过去,黑衣人已经感觉到了疲惫,但反观高兴却依然云淡风轻,身形飘忽不定,浑没有露出疲态,这让黑衣人不禁心焦起来。
黑衣人一拳格住高兴劈向他面门的一掌,突然卯足了力气向高兴前胸推出了一掌,凌厉的掌风和四溢的杀气让高兴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大意,高兴将真气布满右掌迅速推出,正撞上黑衣人的手掌。
“有诈!”当高兴手掌甫一与黑衣人相触,高兴便觉察出了异样。
“啪!”一声沉闷的响声自两人双掌间传出。
果然,黑衣人手掌上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