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一来,罗傋的齐青节度使可就保不住了,你只能二选一。”
皇甫忪终于恍然大悟了,只有最重地处罚罗启玉,才能让父皇饶过自己,也才会使父皇对罗傋有歉疚之意,从而保住罗傋的军权,自己在权衡利弊方面确实比不上太子。
“多谢皇兄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甫恒又不露声色笑道:“终生充军只是临时应对舆论罢了,遇到大赦他不就回来了吗?”
二百零五
凡事都是双刃剑,如果处理不好,就会伤己,申国舅确实没有想到,他针对齐王的一场攻势,却导致齐王和太子的结盟。
就在罗启玉的恶性刚刚传遍京城之时,齐王便采取了断然措施,他亲自审讯罗启玉,并打断了他的一条腿,随即送京兆府论罪。
随即,齐王查抄了罗启玉位于温柔坊的府邸,将三十余名他强占的女子全部放走,并登门一一道歉,做出巨额赔偿,罗启玉所强占物品也还给原主人,并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同时,齐王和齐王妃写下了《告受害者书》,对罗启玉恶行进行严厉谴责,对自己的失察进行道歉,并表示将严惩罗启玉,绝不偏袒姑息,同时将用罗启玉的所有财产进行赔偿。
一桩一桩令人欣慰的消息传遍京城,齐王处死了二十名罪大恶极的家奴,齐王妃对上吊自尽的受害者家属下跪赔罪,并给于数千银两的赔偿,到了傍晚时分,京城舆论开始转向。
在人们严厉谴责罗启玉的同时,更多人是盛赞齐王贤明,知错能改,能屈身道歉,虽然齐王擅自杖毙二十名家奴是违法,但没有人指责,反而拍手称快。
齐王在处理这件事可谓雷厉风行,到晚上时,他已经赔偿了五万两银子,大部分受害者在感激齐王的同时,也表达了罗启玉年少无知,同意从轻处罚。
而官府也异常配合,京兆府连夜审案,在次日一早做出判决,罗启玉罪大恶极,本应当死罪,但念他年少无知,受恶奴怂恿,同时能倾尽家产赔偿受害者,判鞭二十,终生发配岭南充军。
这个罪名应该是很重了,一辈子发配岭南充军,在很多人看来,这比杀他还要严厉,大宁王朝的老百姓从来都是很好糊弄,他们只看眼前,只要眼前处理得很重,能解一时之气,至于以后怎么样,他们才不管不顾。
但也有明白人,有人提出,应该再加一条,终身不得赦免,防止遇到大赦后放回来,只可惜明白人只是极少数,他们的声音很快便被赞扬齐王的声音淹没了。
在这场危机中,齐王虽然有所损失,但他的核心利益没有受到损害,十天后,齐青节度使罗傋的请罪书送至,恳求皇上免去他的一切职位,但皇帝皇甫玄德不仅没有免去他职务,反而因他独子受重罪而安抚他,并表示不动他的任何职务。
而齐王在这次危机中表现出色,深得皇帝赞赏,不仅对他赏赐有加,而且还赦免了他母亲当年之罪。
齐王的因祸而得福让申国舅始料不及,尽管他还想有所动作,但因皇帝下了定论而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究其原因,申国舅也知道,是他没有把握好最佳时机发动,给了齐王喘息之机,他心中懊恼不已。
罗启玉案件就像夏天的一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罗启玉案件刚刚落下帷幕,人们还没有来得及体会这件案子的微妙之处,京城的另一件盛事便取代罗启玉案,成为家家户户谈论的新话题。
那就是齐瑞福商行的老东主将过七十大寿,遍请京城名流,规模盛大,连皇帝也派人送去贺礼,吸引了京城所有人的眼球。
……
无晋和所有人一样,对于罗启玉案件他只是看客,没有参与其中,他也看出来,罗启玉案件是申国舅和齐王的一次较量,最后齐王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扭转了被动,让无晋也不得不佩服齐王的魄力。
但罗启玉案件却给他一个看得见的好处,那就是罗启玉退出了三家求婚之争,三家求婚最后变成了他和关贤驹的两人之争。
正如九天给他信中所说,他真正的对手不是罗启玉,而是关贤驹,这个家伙是名门世家,有学识,人品也伪装得不错,完全符合苏家的条件,而且还有申国舅全力替他争取。
虽然太子会阻止关、苏两家的联姻,但世事难料,说不定苏家也不想把全部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说,在这场求婚竞争中,他和关贤驹占了五五之分,就看谁在后面的幕后斗争中能击败对方。
无晋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情,他现在全力以赴,要击败关贤驹,他知道关贤驹会有一个急切的欲望,那就是考上进士,可他有这个实力吗?他参考进士资格还是把别人挤掉得来,如果是录取一千人,他或许有希望,可现在只录取六十人,凭实力他肯定考不上,如果考不上,他求婚中的学识一栏就要被严重扣分,那是他唯一比自己强的一项,他老子是礼部侍郎,这个优越的条件他不利用才怪。
无晋已经在东海郡和他竞争过一次,他相信关贤驹一定会有所行动。
……
“公子,外面有女子找你!”
黄昏时分,无晋正在房中给九天写信,管家忽然跑到他的院门口喊了一声,便消失了。
无晋的笔停住半天,他在想会是谁来找他,最后他忽然跳起来,一定是九天的丫鬟阿巧来了,天啊他的信才写了三行字,他来不及再写下去,便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想好了应对之话,他刚刚被提升为梅花卫都尉,事情比较忙,下次把所欠的信一起补上。
他又摸出一朵珠花,这是宝珠托他给九天的,他可以什么都不说,让她以为是自己送的。
无晋飞快地跑出府门,一眼便看见台阶下的石狮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他顿时愣住了,不是阿巧,而是中午吃饭时认识的乐女。
无晋在酒喝多时,有点把持不住自己的欲念,而给了乐女一张名帖,可当他酒醒恢复理智后,他又有点后悔,他如果想要女人,可以在王府找一个,为何要在酒楼?
乐女看见了他,眼中一阵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转过身去,他死高高在上的皇族,怎么会把自己这个小小的乐女放在心上,算了,不要自取其辱。
无晋见她转过身去,知道她心中很矛盾,便走下台阶,走到她身后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乐女低低叹了口气,“对不起公子,我不该来找你。”
其实无晋中午让她来找自己是有很暧昧的意思,估计和她现在所说的不该来找自己是两个意思。
“嗯你叫汴京娘,对吧!”无晋温和地笑道。
这个年轻公子还记得自己名字,这让乐女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她转过身,低声央求道:“公子,你能不能帮帮我?”
无晋点点头,“跟我来吧!”
他转身带着乐女向府中走去,乐女心中胆怯,跟着一路来到无晋居住的院子,院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无晋没有丫鬟服侍,虽然兰陵王妃安排了两个小丫鬟服侍他,但他不太喜欢那两个小丫鬟,便以自己不喜欢被人服侍为由推掉了。
“进来吧不用害怕。”
无晋看出乐女心中的胆怯,便对她笑了笑,安慰她一句。
乐女咬了一下嘴唇,跟他走进了房间,大不了自己就献身给他,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此时天色已擦黑,房间里变得很昏暗,他点燃了蜡烛,又将窗子关上,这才坐了下来。
“你要我帮你什么?”无晋柔声问道。
乐女忽然跪了下来,向无晋磕了一个头,“公子,求你救救我的舅父和舅母吧!”
“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无晋拖了一把椅子给她,“不要下跪,坐下说!”
乐女胆怯地坐下,低下头说出自己心中的焦急。
“我给公子说过,我是汝阴郡人,我父母早亡,是舅父和舅母帮我养大,舅父和舅母都是乐工,开了一家乐坊,专门教授学生弹琴,以此养家糊口,今年淮北大旱,家乡实在活不下去了,舅父和舅母带着我和表妹来京城谋生,舅父的一个朋友介绍我们在百富酒楼给酒客弹琴,勉强能赚点小钱糊口,十天前,有家大户人家要做寿,贴出招聘乐工,舅舅去了,也应聘上,半个月他能挣五两银子,我们一家都很高兴,但三天前出了一件事,做寿的大户人家丢失了一件非常昂贵的乐器,有人说是舅舅偷的,结果主人家报官,舅舅被官府抓走了,听说要判很重的徒刑,舅母跑去央求主人家,他们说保舅舅出来也可以,但要赔偿这件乐器,价值一千两银子,我们哪里赔偿得起,舅母当天晚上就病倒了,越来越严重,昨天晚上医生来看过,说我舅母有宿疾,再不医治,舅母挺不过三天,可治病至少要二十两银子,我们一共只有三两银子,我和表妹都要急疯了,今天中午正好遇见公子,我就感觉,公子一定是上天派来救我的。”
说着,乐女又跪了下来,泣不成声,“求公子救救我的舅舅和舅母,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无晋叹了口气,道:“我中午不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吗?你可以先救你的舅母。”
乐女忍不住哭出声来,“一百两银子已被酒楼收走了,还把我也开除了。”
二百零六
“什么!”无晋勃然大怒,百富酒楼欺人太甚,竟然敢收走他赏给乐女的银票。
他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道:“走,你随我找他们去!”
乐女站起身,心中一阵悲苦,她是想求无晋救她的舅父,而不是帮她去找酒楼要钱,她低下头,不敢说话。
无晋看了她一眼,暂时克制住心中的恼火,柔声道:“你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小女子住在里仁坊,离这里很远。”
“没事,跟我坐马车去。”
无晋带着她上了王府的马车,向里仁坊而去,他现在是在归义坊,而里仁坊是洛水以南,京城的东南角,确实很远。
马车在宽阔的大路上疾驶,马车厢内很昏暗,乐女坐在另一头,手不停地揉搓着裙子一角,显得很紧张。
“你是怎么过来的?”无晋问她。
“我是走过来的,走了快一个时辰,京城我不熟,一路打听。”
“你今天中午……”
无晋有点想问,但他又问不出口,只得摇摇头,算了,不要为难人家。
乐女却冰雪聪明,她知道无晋想问什么,她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那样服侍别人,我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见大掌柜对公子恭恭敬敬,就想求公子帮忙,所以才那样服侍公子,眼看舅母病情越来越重,可能挺不过明晚,我向公子保证,我清清白白,求公子不要轻视我。”
“不会,我不会轻视你,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无晋心中叹口气,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在维扬县也是在底层拼搏,知道生活艰难。
马车疾驶,一刻钟驶进了里仁坊,里仁坊是京城比较低档的一个街坊,最早是安置逃难的灾民,房屋很多,人口密集,房子大多很破烂,街上的人也大都是贫苦之人,不时看见醉汉和乞丐躺在街头,这里和贵族聚居的归义坊有天壤之别。
“到了!”
乐女一指前方的一扇小门,马车停下,周围很多人都惊讶地向这边看来,里仁坊内极少会出现这么华丽的马车。
无晋先下了马车,马车很高,他伸手给乐女,扶着她跳下马车,这里是一条背街的小巷,前方是一扇小门,那里应该是一家小客栈,一盏破旧的灯笼发出昏暗的灯光。
“这里是老乡开客栈,我们就住在这里。”
乐女低声说一声,带着无晋快步向客栈走去,他们刚走到客栈门口,便听见里面有女孩在哭着哀求,“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唉姑娘,不是我不肯救,你母亲这病需要很昂贵的药,我也垫不起啊!”
无晋走进院子,只见一个医生拎着药箱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他身后跪着一个少女,大约十四五岁,屋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满脸泪水,这个少女中午喝酒也见过,也是个乐女。
“阿宝!”乐女急忙跑上去,扶起少女,“舅母怎么样?”
“阿姐,娘身上的血止不住,越来越不行了。”少女哭了起来。
乐女回头,哀求地望着无晋,无晋一伸手拦住了医生,“立刻治病,所有的费用我来负担。”
医生有点见识,他见无晋穿的是梅花卫的锦袍,心中有些害怕,便道:“公子,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急性妇涝,是一种妇科病,下身的血止不住,治我倒会治,但有几味药非常昂贵,至少要二十两银子,我垫不起,我只能用阿胶给她补补血,但没有用,止不住血,她的命就保不住。”
无晋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他,“你去买药,用最好的药治疗,把人治好,剩下的银子赏你,治不好,我抓你去梅花卫大牢。”
医生吓得一哆嗦,他接过银票,慌慌张张跑了,乐女拉着表妹,一下子跪在无晋面前,她没有说话,大恩不言谢,她说不出谢字。
她表妹不停给无晋磕头,“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你们起来吧!”
无晋扶起她们姐妹,走进了房间,房间很小,充满刺鼻的血腥味,但收拾得很整洁,中间用一道帘子一隔为二,生病的妇人就躺在里间。
无晋听说是妇科病,倒不好进去,便坐在外面的小桌前,乐女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公子请稍坐,我看看舅母。”
她挑开帘子到里面去,帘子没有拉牢,无晋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只见一张小床上躺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眉眼长得很清秀,只是脸上苍白得厉害,没有一丝血色,她闭着眼睛,显得非常虚弱。
无晋学武时也懂一点,知道她是失血过多,如果不及时止血,确实挨不了几天,她这种妇科病在后世真的不值一提,可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一点小病小灾就会要人的命。
这时,乐女的表妹端着一碗药进来,这是刚才医生留下一点阿胶熬的,能给母亲补补血,她长很清秀,和屋里的妇人很像,一脸憔悴,泪痕未干,但眼睛却洋溢着希望的光彩,已经有恩人肯救她母亲了。
她看了一眼无晋,忽然一愣,她也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中午那个很有钱的军官吗?喝一顿酒花三百两银子,还赏给每个酒娘十两银子,出手非常阔绰。
无晋向她笑了笑,少女眼中一红,险些滚落下泪珠。
她慢慢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