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接过信收好,向他施一礼,便转身去了,余永庆慢慢坐下,暗暗思忖:‘如果八月份要发生大战的话,他这里也必须要加强对军方情报的获取了。’
……
“生了生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哇哇’大哭声响起,产房内两个接生婆欢喜的大喊起来,“恭喜王妃,是一个公子!”
产床上,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苏菡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上苍终于眷顾了她,让她也得到了一个儿子。
她用十分虚弱的声音吩咐道:“请把喜讯告诉老爷,也通报太皇太后!”
“恭喜老爷,王妃产下公子,母子平安!”
报喜声在王府内回荡,府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六月二十日,就在皇甫无晋收到白明凯亲笔信的当天,他的妻子苏菡终于临盆,生下了一个五斤重的儿子,母子平安,这个消息不仅让太皇太后欢喜异常,她亲自给孩子命名为皇甫昭。
孩子的出世也让一直绷紧了弦的苏逊长长的松了口气,苏菡生下了儿子,这就是意味着无晋的嫡长子出生了。
对于皇甫无晋,第二个儿子的出生固然让他喜出望外,但这个喜事只让他休息了一天,白明凯的来信使他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即将来临的大战之中。
三百六十八
在大宁王朝的北部草原,并没有一个强大的草原民族,在四百多年前,草原曾是契丹和回纥两强争霸的历史,渐渐形成了东契丹、西回纥的格局,武周王朝在联合契丹共同剿灭了回纥后,契丹便渐渐坐大,开始威胁到中原,从武周末年,中原王朝便开始和契丹进行了长达五十年的拉锯战。
大宁王朝的开国高祖皇甫铁厉便时任大宁王朝的征北大将军,率领四十万大军北征契丹,在马邑郡一战击溃契丹后,随即在太原府黄袍加身,开创了大宁王朝。
之后的一百年时间内,大宁王朝屡败契丹,将契丹打回到辽河一线,元气大伤,契丹不得不向正式大宁王朝投降,在其后两百年的漫长时间内,契丹屡发内讧,再也没有恢复从前草原霸主,连原本被它兼并的奚族和霫族也得以重新独立,而此时的草原则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个小部落,回纥、突厥、蒙兀、仆骨等等。
七月中旬,草原上的热火已经退去,早晚开始变凉,天高云淡,万里无云,仿佛一块湛蓝色的宝石穹顶笼罩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之上,北方的远处,隐隐可见黑色山脉,那里就是著名的于都斤山。
这天下午,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出现在于都斤山以南的草原上,这是由一千辎重兵和两千火枪护卫军组成的楚州护银大军,运送五百万两白银前往西凉,一千辆大车延绵数里,其中运银大车约四百辆,其他六百辆载着粮食和茶叶。
大军乘船北上,借道契丹进入草原,楚州战船进入辽河,以火炮加茶叶的方式进行威胁利诱,最后在在齐瑞福的协调下,契丹被迫答应借道,接受了一千担茶叶的借道费,护银军顺利通过契丹控制的领地,进入草原。
一路之上,护银军以茶叶换取牛羊,行军一个多月,大车已经空了四百辆,还有两百辆马车的茶叶和粮食,但他们的目的地也快到了,他们是前往居延海,那里有三千西凉驻军,张崇俊特地派大将前来迎接他们。
护银军的主将叫卢翰飞,河间郡人,身高七尺,满脸大胡子,使一杆百斤重的大铁枪,他原是梅花卫校尉,来楚州后,被提拔为都尉,后又提拔为偏将统领,统帅一万新军,这次随他护银草原之行,便是他手下的三千新军。
“刘管事,这一带是什么部落的地盘?”卢翰飞用马鞭一指周围的草原问道。
刘管事是齐瑞福负责和草原贸易的大管事,五十余岁,二十年来一直往返中原和草原之间,对草原的情况非常熟悉。
他是商人,讲究和气生财,加上他也常去卢翰飞的老家河间郡,所以一路大家相处得非常不错,他指着北面一条河呵呵笑道:“那里就是于都斤山以南的天鹅水,应该再向前走大约两天,就是于都斤山旧镇,有二百户人家,是商人来草原的必经落脚之地,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补养,不过这一带并不太平,天鹅水以北是蒙兀部落的地盘,他们生性好斗,也好抢掠,卢将军可要当心了。”
卢翰飞哈哈一笑,“一路上平淡得要憋死人,最好他们来抢掠!”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大喊:“将军快看,有探子!”
卢翰飞凝神向北望去,只见天鹅水对岸有几个小黑点,是骑马的人,周围没有牛羊,应该不是牧民,几名骑马人看了他们半晌,便掉头向北而去。
“是该死的蒙兀人!”
刘管事忧心忡忡道:“蒙兀人是室韦人一支,和契丹的关系极好,他们应该是得到契丹人的消息,契丹人被火炮打怕了,不敢动你们,但他们又不甘心,所以通知了蒙兀人,让他们来出面抢银,蒙兀人号称草原夜狼,他们会晚上出来,我们可要当心啊!”
卢翰飞凝视着远去的探子,冷冷一笑,“我就怕他们不来!”
……
入夜,仿佛黑色天鹅绒一般的幕布笼罩在草原上空,绒布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宝石,在夜空着闪烁着璀璨的光泽。
护银军队背靠天鹅水驻扎下来,他们选择了河面最宽的一段,河面宽十余丈,深两丈,蒙兀人难以在这一段渡河,他们一般会选择上游五十里外的一段河水渡河,那一段河水长十余里,虽然也很宽,但并不深,河水只齐马的肚子,很适合骑马泅水而过。
卢翰飞出身梅花卫,在如果对付胡人骑兵袭营方面有过专门的训练,他命人将六百辆辎重车围成里外三个半圆,将四百两银车和马匹牲畜安置在内圈,两千火枪兵伏在外圈车上,连一千辎重兵也手执弓箭,夹杂在火枪兵中间。
他们今晚没有像平常那样燃篝火烤羊肉,而是每人草草吃几口干粮,喝一点水,士兵们都明白,有三千军队护卫,蒙兀人还敢来夜袭,那他们至少要来万人以上。
草原的夜色凉如天鹅河水,轻轻地吹拂着每个士兵的脸庞,两千火枪军和一千辎重军中只有一百名老兵,其他全部都是刚入几个月的江淮新军,尽管每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但真的面临战争,所有士兵都显得有点紧张。
卢翰飞坐在一辆大车上,他手中扶着一门臼炮,冷冷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刘管事和其他十几名齐瑞福的伙计每个发一把刀,都躲到银车里面,心中忐忑不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已经是一更时分,草原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有些士兵开始疲惫起来,就在这时,东面的天空忽然绽开一朵火花,紧接着南面和西面都有火花在天空绽开,这是外围斥候发现敌情的火箭,蒙兀人竟然从三个方向同时杀来。
卢翰飞眼睛眯了起来,看来蒙兀人是蓄谋已久,绝不是一次临时起意的抢劫。
“传我的命令,五十步内开枪!”
这时,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围住内圈的数千马匹也有点不安,一百多名马夫尽力安抚它们情绪。
草原上开始响起闷雷般的声音,这是万马奔腾才有的气势,星光下,只见数里外隐隐出现一条长长的黑色弧线,越来越近,果然是黑压压的,铺天盖地的草原骑兵,他们越来越近,已经到三百步外了,尖叫声和野狼般的吼叫声清晰可闻,一万草原骑兵宛如狂潮一般向火枪驻军猛扑而来,他们手舞战刀,脸上露出狰狞的恶笑,就仿佛草原上饥饿的野狼群。
瞬间已经冲到百步外了,他们的杀气已经将整个草原笼罩,士兵们都紧张得浑身发抖,就在很多士兵犹豫的一刹那,蒙兀骑兵已经冲到七十步外,铺天盖地的箭矢向内圈射来。
“砰!”不知是谁先开了第一枪,顿时枪声大作,火光四溅,硝烟弥漫在士兵们的头顶上,顿时惨叫声响彻草原,奔在前面蒙兀人纷纷落马,子弹来无踪影,加上刺耳的枪声和火光,使蒙兀人大吃一惊,纷纷调转马头奔逃,丢下数百具尸体和受伤的人马。
草原上又霎时间安静下来,这时,刘管事壮起胆上前低声对卢翰飞道:“将军,蒙兀人一般会冲击三次,三次不得手就会放弃。”
卢翰飞点点头,吩咐辎重兵道:“把臼炮全部抬上来!”
臼炮不重,长五尺,敞口,重约八十斤,一炮可射出数百枚细铁丸,是对付草原骑兵的利器,这次他们特地带了五十门臼炮,没想到今晚用上来。
辎重兵将臼炮抬上车架,将它们固定在大车上,炮手动作熟练的填进了火药和铁丸。
远处的叫喊声再次传来,不甘心的蒙兀人发动了第二次冲击,卢翰飞下令道:“百步开枪!”
他也在积累经验,蒙兀人的弓箭大约是六十步的射程,而且马速太快,第一次他们是被惊吓而逃,如果他们不畏火枪,士兵们就会出现较大伤亡了,就在刚才短短一次冲击,就有近二十名士兵受箭伤,更重要是蒙兀人没有盔甲,百步外,子弹足以射穿他们的胸膛。
蒙兀骑兵再一次如狂潮般奔来,对五百万两银子的贪婪之心战胜了他们对火枪的恐惧,这一次,他们更加迅猛,更加杀气冲天。
火枪们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们信心大增,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百步外,枪声再次大作,‘砰砰’的枪声响成一片,子弹伴随着辎重兵的箭矢,密如急雨般向蒙兀骑兵射去。
蒙兀人精于骑术,他们也吸取了教训,躲在马背后,或者侧身挂在马上射箭,绝不再和火枪兵正面对抗,但子弹无眼,不分人和战马,战马惨嘶,猛地扑倒在地,落马的骑兵被后面战马踏如肉泥。
尽管大群战马被射倒,但蒙兀骑兵的伤亡还是比第一次大大减少,有人落地后,又立刻翻身跃上同伴战马,瞬间,他们便冲到五十步外,锐利的箭矢射向楚州军,一名士兵一声惨叫,箭矢射穿了他脸庞,另一名士兵也被箭矢射穿咽喉,从车上滚落,楚州士兵中不断有惨叫声响起,伤亡开始出现。
就在这时,草原上响起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爆炸声,五十门臼炮同时射出,密集的铁砂如暴风骤雨般向蒙兀骑兵射去,横扫一切,大片蒙兀骑兵倒下,数万颗细铁砂使蒙兀骑兵遭遇灭顶之灾,五十步的骑兵几乎全部中弹,超过二千骑兵倒在铁砂炮下,他们终于胆寒了,这是天神降临,他们恐惧地大喊着,调转马头逃跑,五十门臼炮再次发射,连同士兵的火枪,跑得慢的蒙兀骑兵纷纷中弹落地……
当硝烟散尽,出现士兵们眼前的,是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象,血流成河,人和战马的尸体铺满了草原,呻吟声和哀求声不断,蒙兀骑兵至少死伤三千余人。
又等了良久,再没有第三次冲击,一名斥候回来禀报,敌军已经逃远了,不会再回来,草原上顿时响起一片胜利的欢呼声。
卢翰飞得意地笑了,他要立刻将这个辉煌的战报送给殿下!
三百六十九
十天后,护银军终于抵达居延海,在距离居延海还有百里,张崇俊的次子张颜军亲率两千士兵来迎接。
历时两个月,跋涉万里的护银军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
张颜军在数十名士兵的簇拥下,骑马飞奔至卢翰飞面前,抱拳施礼道:“在下张掖副都督张颜军,来人可是卢将军?”
卢翰飞知道凉王殿下已经派人前去西凉送信了,送信人穿过关中过去,肯定比自己先到,所以对方知道自己到来,也不足为奇。
他见这个张颜军长得颇像其兄张颜年,便拱手回礼笑道:“我和令兄关系很好,他时常向我提到你,少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
“过奖了,卢将军一路辛苦,这一带都是西凉军的地盘,请将军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来骚扰。”
张颜军和卢翰飞双马并行,他又低声问道:“草原上有消息,听说你们遭遇蒙兀人袭击,是吗?”
卢翰飞点点头,“在天鹅河边,遭遇上万人袭击。”
“上万人!”
张颜军一声惊呼,“那是蒙兀人倾巢而出了,我还以为是几百人的骚扰。”
张颜军心念一转便道:“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契丹人通知他们,蒙兀人的十一个部落都出动了,这还是三十年来第一次,蒙兀骑兵很凶悍,你们伤亡惨重吗?”
卢翰飞淡淡一笑道:“还好吧打了大概半个时辰,我们受伤了三十一人,阵亡十七人,蒙兀人阵亡两千余人,伤千人,伤兵全部被我们干掉了,一个不留。”
张颜军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就算是最犀利的西凉军也办不到,伤亡如此悬殊,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卢将军,这是为何?”
张颜军将自己的燧发枪给他,微微笑道:“这叫燧发枪,弟兄们都叫它火枪,用火石点火,火药发射,射出铅弹,百步内可洞穿铠甲,令兄可是使用它的高手。”
他又一指臼炮笑道:“还有这种铁炮,一炮可以打出几百颗小铁砂,是对付草原骑兵的杀器,这次蒙兀人就是太过于密集,一炮打去,便倒下了一大片,他们主要就是死伤在这种火炮上。”
张颜军愈加惊疑,他轻轻抚摸燧发枪,又看看臼炮,这些是什么武器,连凶悍的蒙兀人都被打得这么惨,那只要五千人,带五百门这种火炮不就可以横扫草原了吗?
他终于忍不住道:“卢将军,可以演示给我看看吗?”
“火炮太危险,枪没问题!”
卢翰飞迅速装药填弹,他用的是最新式的有膛线的燧发枪,子弹还是不能后装,所以要用一只小铁锤将子弹敲进枪管,一边笑着解释道:“有两种枪,一种叫滑膛枪,子弹比枪管小,很容易装弹,但射不远,我这种叫膛线枪,子弹和枪管完全一样,就是装弹麻烦,但可以在两百步外打穿铠甲,这种枪很少,楚军不主张用这种膛线枪,我是个人喜欢,才有一杆。”
张颜军听得一头雾水,他对枪的类型不感兴趣,他只关心威力大小,他命人放出一只羊去。
卢翰飞骑马飞奔,一直奔到两百步外,在马上举枪瞄准了白羊,他对枪极为痴迷,加上他身材魁梧,臂长力大,在马上也能射击,只‘砰’的一声脆响,两百步外,白羊应声倒地。
激起士兵们一片鼓掌声,张颜军万分羡慕,上前有些不好意思道:“卢将军,这样的火枪能否给我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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