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申鸿义心中很不高兴,但这口气他还得忍了,两个月前申国舅之子申祁武来到南洋郡,使申鸿义知道现在北方形势不妙,他们必须低调隐忍,不能在最后一段时间内出问题。
新龙商行很平静,这两个月他们一直在岭南和楚州大量采购物资,各种生活用品,工具器具等等,大量运往海外。
这天上午,一艘大海船缓缓驶进了番禹县港口,船舷上站着一名年轻瘦高的男子,此人便是申国舅最心爱的第三子申祁武,申国舅有六个儿子,其实前三个是原配夫人所生,长子申祁云、次子申祁远,老三便是申祁武。
几个月的南方生活使申祁武变得又黑又瘦,但精神却很饱满,他是从九真郡过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北海郡、九真郡和南海郡之间来回奔走,这次和往常一样,他来南海郡押运一批货物。
申祁武现在改名叫赵武,他妈姓赵,在南海郡除了族叔申鸿义,再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更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从不改头换面,大家都叫他赵三公子。
船停稳在码头上,船上的主事上前笑道:“三公子,上岸后先去吃饭吧大伙儿想到百味酒楼,都馋得慌。”
申祁武呵呵一笑,“你们去吃饭吧我先去商行,反正记住,后天下午咱们就要回去,叫大伙儿不要玩忘记了。”
“三公子放心吧我都交代过了,大家不会忘记。”
船板搭上堤岸,众水手下了船,说说笑笑向二里外的百味楼而去,申祁武则牵着自己马下了船,他去新龙商行,这一次他要运走五千顶帐篷,不知货物是否已经备齐。
新龙商行在码头有三个大仓库,但商行总部却在城内,申祁武的马匹也经历了长途航行,一时也没有完全适应陆地,他放慢马速,慢慢走着,走出码头,番禹县城就在数百步外,申祁武却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走出一百多步,一队百余人的士兵迎面跑来,申祁武连忙闪身让路,不料士兵们经过他身边时却突然发动,将申祁武和他的两名随从扑倒在地。
申祁武拼命挣扎,大喊:“我没有犯王法,你们凭什么抓人?”
士兵们哪里会和他讲道理,将他捆绑起来,嘴也堵上,扔进一辆马车中,马车疾驶而去。
不多时,马车驶进了一座军营,士兵们将他拎进一间房子,此时申祁武心中猜到了几分,一定是他身份暴露了,可是这里谁会认识他?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了房间里有一名中年男子,他一下子愣住了,“是你!”
“很巧啊申县令,咱们又见面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他便是齐家的四当家,齐环,他是奉命来番禹筹建齐瑞福商行和齐大福钱庄,在一个月前,他的一名管事认出了申祁武,申祁武从前是江宁县县令,很多人都认识他。
齐家立刻用鸽信把这个情报传到洛京,五天前,洛京传回皇甫无晋的命令,抓捕申祁武,扣押整个新龙商行。
申祁武仿佛一脚踩空,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知道要坏大事了……
申祁武被抓捕,广州都督府便下达了命令,立刻扣押新龙商行,抓捕所有的骨干人员。
一队队士兵在码头上奔跑,一艘艘军船驶入大海,停泊在港口和海面上的四百余艘货船全部被扣留,新龙商行三百多名骨干被抓捕。
新龙商行出事,使番禹县内外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消息由飞鸽带向了中原洛京和蜀州。
不久,北海郡合浦县的新龙商行也发生了类似的抓捕行动。
……
洛京,夜幕悄然降下,今晚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洛京里倒处是灯的海洋,虽然不能和去年的盛况相比,但洛京朝廷为了抚平洛京的战争创伤,特地从各地调来十五万盏花灯,再加上各大商行和店铺的支持,上元之夜,洛京街头有二十万盏花灯展出,尤其洛水两岸,十万盏花灯璀璨如练,两岸游人如织,数十万民众扶老携幼上街观灯。
兰陵郡王的府前却是另一种热闹,停着一溜二十几辆马车,近千骑兵列队护卫着马车两旁。
王府内格外忙碌,皇甫无晋的家人们将正式搬进皇宫,从几天前皇甫无晋的家人便陆陆续续开始搬家了,各种东西先搬过去,今天晚上是他们全家入住皇宫的日子。
苏菡在各个房间走了一圈,虽然她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她多少有了一点留恋,她叹了一口气,尽管她并不喜欢皇宫,但这个并不是她能决定。
“大姐,我感觉肚子里小家伙在踢我。”
齐凤舞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走来,阿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齐凤舞一直很苦恼,算日子,她应该在月初便生孩子了,可今天已经十五,她还没有生产,使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出了什么事?
苏菡扶住她微微笑道:“没事的,太医不是说了吗?你是日子算得不对,而且昨晚海澜帮你检查过,孩子一切正常,你不要太担心,去宫里好好调养,我估计就在这几天了。”
这里虞海澜快步走来,“大姐,时辰到了,该走了。”
“我们走吧!”
苏菡长长吸一口气,对众人笑道:“不要想得太多,就当我们是搬入新宅。”
众丫鬟簇拥几名主母走出府宅,大家上了马车,这时,兰陵王妃送了出来,想她们招手告别,“九天,你们一路保重了!”
“我们会的,祖母也要常来看看我们。”
众人依依惜别,马车启动了,速度不快,缓缓向皇宫方向驶去,千余名侍卫护卫在马车两边,徐徐而行。
苏菡和姐妹们同坐在一辆宽大的马车内,两个乳娘各抱一个孩子坐在后排,车窗边,苏菡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灯火辉煌,听着窗外的笑语喧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一入宫门深如海,再想如平民一样在灯市中漫步观赏,再想买一盏灯笼,体会那种拎在手中,在人群中穿行的喜悦,已经是不可能了!
尽管她将贵为皇后,将母仪天下,被万民所敬仰,有着每一个女人所梦想的身份,但她却感觉自己也失去很多,有的时候,她更怀念在维扬县小书店里看书的日子,那春日的午后,温暖的阳光,那个让她开怀畅笑的崂山小道士,再也不会回来了。
京娘却是另一番滋味,她坐在苏菡对面,心中是紧张而期盼,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皇妃,她原本是只是出身卑下的乐女,她只是不想再贫困,想着救舅舅和舅母,便毅然将自己投身给了皇甫无晋,她抓住了一次机遇,却使她的整个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心中又很惶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新的身份和生活。
所有人中最平静的却是虞海澜,尽管她知道去的是哪里?但对于她而言,就算是茅屋或林舍,她一样会对皇甫无晋不弃不离,她要的不是身份,而是一个家,一个关心她,疼爱她的丈夫,她还期望着开春后,她也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马车已经过了洛水,缓缓驶进端门,这是皇宫的大门,这时马车在一块石头上搁了一下,车身剧烈震动。
凤舞‘哎呦’捂住了肚子,突来疼痛几乎使她晕厥过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众人都被吓坏了,一起扶住她,“凤舞,怎么回事?”
“小腹疼得厉害!”凤舞疼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虞海澜连忙问:“是什么样的疼痛。”
“一阵又……一阵!”
所有人都明白了,凤舞要临盆了,苏菡急道:“快快去把产婆叫来。”
两名产婆就在后面一辆车上,阿巧跳下马车向奔去,“王阿婆、李阿婆,你们快来!”
京娘动作迅速,她连忙把夜明珠灯挂上,车厢内顿时亮堂起来,大家纷纷下了车,等在宫门口的几名宦官听说二娘娘要生了,吓得连忙派人去端热水。
半个时辰后,就在端门旁的一间城楼内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产婆大声报喜道:“恭喜王妃,是一个千金!”
四百二十六
汉中南郑城下,三十万楚军和十万蜀军已经对峙了近半个月,双方都异常谨慎,仿佛双方在打一场持久战。
十万蜀军的主将是邵景文,这是申国舅手下的心腹爱将,也是百战将军,楚军大营距离南郑城五里之外,自始自终,皇甫无晋都没有下达攻击的命令,尽管大将们请战声不断,但皇甫无晋不为所动。
大营中甚至传出一些说法,是因为摄政王殿下念旧情,想逼迫邵景文投降,尽管皇甫无晋和邵景文的私交很好,但这一次却和私交无关,他在等,等申国舅的动静,他知道邵景文其实也在等,等申国舅的消息。
皇甫无晋接到了南海郡传来的消息,新龙商行已经被查抄,申祁武被抓捕,他相信申国舅应该也同样接到了消息,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殿下,谭先生来了,在帐中等候。”
皇甫无晋点了点头,谭举从蜀中赶来,他也正好想找他,他转身便骑马返回了主帐。
大帐内,谭举正在喝茶,他刚才蜀州赶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带来了很多重要情报,二十天前,雍京投降后,谭举作为皇甫无晋特使赶赴蜀州,他并不是去探查情报,而是拜访几个重要的郡县官员,了解民意。
“谭先生一路辛苦了!”皇甫无晋笑着走进大帐。
谭举连忙躬身施礼,“卑职参见殿下!”
“谭先生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谭举坐了下来,也不等皇甫无晋开口问他,他便笑道:“殿下以势取雍京,换得申太后的投降,足见英明。”
“你是说申太后的旨意在蜀州有效果了?”皇甫无晋微微一笑问道。
“正是如此!”
谭举兴奋道:“卑职拜访了蜀郡、眉山郡、资阳郡和新城郡,郡县官员们都表示接受太后旨意,承认洛京为大宁朝廷。”
“你能肯定他们是真心支持?”皇甫无晋又笑问。
“属下能肯定!”
谭举言辞凿凿道:“属下也担心郡县高官们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便又去悄悄问了他们的幕僚下属,他们确实都不再支持申国舅,据卑职在民间调查,申国舅并没有自立之心,而且人心思定,谁都不愿内战,在成都府的茶馆内,偶然有人说申国舅想自立为帝,便立刻遭到其他茶客群起驳斥,大有怒起声讨之意,可见民众并不支持他自立。”
皇甫无晋点点头,尽管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谭举能证实他的推断,还是让他十分欣慰,此时他深深体会到了正统的重要性,申济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倒行逆施,最后被天下人唾弃,军心溃败,他本人也被自己手下所杀。
尽管他最后对申太后做出了足够的让步,但他却换来了申太后的承认和对雍京王朝的自我解散,这对收复蜀州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殿下,还有一事,好像申国舅已经不在成都府了。”
皇甫无晋微微一怔,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隐鼓声,一名亲兵奔进大帐禀报:“殿下,蜀州有大军来了。”
皇甫无晋快步走出大帐,迅速登上高台,向远方眺望,果然,他看见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向南郑城方向开来,相距约十里。
“殿下,营门外有一人来下书,说是申国舅所派。”
“带他进来!”
片刻,亲兵带一人走了过来,是一名中年男子,皇甫无晋一眼便认出来了,是申国舅的堂弟申渊。
申渊是第一批从雍京逃走的大臣,逃到了蜀州投靠申国舅,他颇得申国舅的重用,是专程前来下书。
他上前深施一礼,不卑不亢道:“申渊参见摄政王殿下!”
皇甫无晋不露声色问:“申大人有何事来见我?”
“申相国想和殿下面谈,商量解决蜀州之道,不知殿下可否有这个诚意?”
皇甫无晋倒有几分兴趣了,申国舅居然要和他面谈?
“不知在哪里谈?以什么形式?”
申渊躬身道:“申相国说,为表示我们的诚意,人数、地点和方式都由殿下来决定。”
皇甫无晋点点头,他沉思片刻便道:“这样吧双方各出三人,随从不超过二十人,地点就在褒水之上,时间在明天午时正。”
……
双方约定好了时间地点,皇甫无晋随即下令撤军十里,在沉重的鼓声中,三十万楚军缓缓后撤了。
次日中午,皇甫无晋带着谭举和周延保二人,另外还有二十名亲兵跟随,他们乘坐一条五百石的座船,按照约定,又有一条扁舟跟随。
张颜年又率五万骑兵在三里外跟随,这是双方约定好的后援距离,如果有事,可随身冲上援救。
这时,申国舅的座船也缓缓驶来,他也是五百石的座船,也有一艘扁舟跟随,两船相距五里,两艘扁舟上分别驶上前,舟上的军士各自上了对方的座船,检查跟随人数。
随着红旗挥动,两艘缓缓驶近了,申国舅站在船头上,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对方的船只,在他身旁是申渊和邵景文,这时,申国舅微微叹了口气,回头对邵景文道:“景文,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不会勉强你,以你的才华,留在洛京,至少是一方诸侯,将来还可能拜相,你还是留下吧!”
邵景文摇了摇头,“我邵景文自从十年前发誓效忠相国,就没有想过再背叛相国,大丈夫一诺千金,岂能因为贪图富贵而变心?”
申国舅点了点头,他不过是在试探邵景文,邵景文手握十万大军,一旦谈判失败,邵景文就将面临一个抉择,他何去何从,这关系到他申国舅的生死,还好,邵景文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相国,我们上去吧!”申渊见对面船上红旗挥动,便提醒申国舅。
“走吧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
申国舅微微捋须一笑,船只缓缓前行,很快便和对方船只交错,船板搭上,皇甫无晋带着手下已经等候多时,他抱拳笑道:“相国风采依旧,民望卓著,让无晋深为敬佩!”
申国舅笑着走过船板,他也拱手回礼道:“殿下却从前完全不同了,已是人中龙凤,天下归心,申溱只能仰视。”
皇甫无晋又对邵景文微微点头致意,随即一摆手,“相国过奖,请进舱吧!”
“请!”
双方的随从留在舱外,他们六人走进了船舱,船舱早已简单布置,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别无他物,连茶也没有,申国舅和皇甫无晋两人落座,随同站在他们身后。
各有有两名亲兵进来放茶杯倒茶,尽管客气,但在细节上双方都非常谨慎,一丝不苟。
皇甫无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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