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散散心。”
“不我不去。”
“那你……哎瑛儿,你跟着他只会被他看轻,这又何必呢?”
“看轻就看轻,反正我不想离开他。”陈瑛小声地嘟囔着,她依然低着头,指甲已经把桌腿上的木屑抠下了一大块。
“瑛儿,你怎么不听爹爹的话呢?爹爹是为你好啊!”
陈安邦有些急躁了,如果是手下敢这样顶嘴,他早就喝令推下去重打,但女儿他舍不得,从小到大,他就没有骂过女儿,前年他发现女儿和无晋有恋情,他只是狠狠数落了她,至始至终,语气都没有凶起来,今天也不例外。
陈安邦耐着性子苦劝女儿,“你母亲去世得太早,爹爹也没空管你,把你像放羊一样,现在爹爹后悔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以后你就跟在爹爹身边,将来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如意的夫婿,但无论如何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他不喜欢你,也会厌烦你,这样爹爹的老脸也搁不住啊瑛儿,乖孩子,听爹的话,明天跟爹爹一起回去。”
一百一十三
陈瑛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角隐隐有了一点泪意,“爹爹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不是那种厚颜的女子,爹爹,我不会让他讨厌我,我是他表姐,不是吗?我想尽量帮帮他,祖父当初不是也说过吗?让我保护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陈家对他们兄弟那样重视,但我能感觉得出……我也是陈家之女,好吗?爹爹,求求你了。”
陈安邦无可奈何地望着女儿,他了解女儿的固执,她决定的事情想劝回她,几乎是不可能,好在无晋并不喜欢瑛儿,这让他也略略放心了,他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女儿大了,爹爹管不住了。”
陈瑛笑逐颜开,她上前拉住父亲胳膊,撒娇着说:“谢谢爹爹女儿给爹爹捶捶肩膀。”
她举起拳头,轻轻给父亲捶打起肩膀,又笑着问他,“爹爹,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劝我回去吧!”
“那倒不是!”
陈安邦闭着眼,享受着女儿的孝心,微微笑道:“爹爹是来见一个长辈,我也是四十年未见他了,当初我见到他时才十岁,本来应该是你祖父来,但你祖父腿不方便,只好我来代替,哎四十年不见,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
“爹爹,见什么人啊?”陈瑛有些好奇地问,居然四十年不见了。
“这个你就别问了,好了,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也该出发了。”
陈安邦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站起了身,他走到门,吩咐门口的两名心腹,“去百富酒楼!”
……
百富酒楼和百富钱庄一样,都隶属于百富商行,百富商行是仅次于东莱商行的大宁王朝第二大商行,也是官商背景,主要以钱庄、贸易、娱乐等行业出名,虽然钱庄在维扬县比不上东莱钱庄,但百富酒楼和青楼怡情院都是维扬县的首屈一指,赌馆业他们也有,主要在京城,只是维扬县还没有过来,如果过来了,黄家的赌馆也该歇业了。
百富酒楼在维扬县有两家,一家在北市,一家在南市,其中北市的百富酒楼占地十亩,由三座五层楼的建筑组成,是维扬县乃至东海郡最大的酒楼,在楚州排名第二,仅次江宁府的多宝楼。
虽然八仙桥的杨记酒楼很有名,但和百富酒楼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三座五层高的酒楼呈‘品’字型矗立在北市广场的西面,气势宏伟壮观,和最东面的黄记妙手赌馆遥遥相对。
百富酒楼的大门是一座牌楼,金碧辉煌,两角隐隐呈现华表之态,显示着这座酒楼的不同寻常的背景,门口一左一右是两只震天狮,皆用东海花岗岩雕成,高达一丈五,气势威武,酒楼的生意极好,客户谈大生意,大户人家宴请亲朋好友,基本上都会来这里,从早到晚,三座酒楼几乎都能客满。
由于天香米铺和百富酒楼很近,陈安邦便散步似的走了过来。
“客官,您有订座位吗?”
刚走进大门,伙计便殷勤地迎了上来,陈安邦点点头,“甲楼十七座雅室。”
伙计肃然起敬,甲楼二十座以内都是酒楼最豪华的房间,光订座费就要十两银子,不是一般人能订得起,这位爷外表粗犷,穿着也普通,看不出是有钱人啊!
他连忙躬身说:“就在二楼,客官请跟我来。”
陈安邦跟着他来到二楼,来到一扇雕龙刻凤的门前,他使了个眼色,手下赏了伙计一锭银子,“就服侍在附近,不要让人靠近。”
伙计简直要晕倒了,沉甸甸的一只大元宝,少说也有四五十两,他一个月才赚五两银子,直到陈安邦进门了,他才哀叹一声,“财神爷啊!”
两名手下抱着胳膊往门口一站,谁也不准进去,伙计也不去迎客了,他就游荡在附近,见有人靠近十七座,他立刻上前去引走。
陈安邦走进屋,屋内有内外两间,只有里间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身旁放着一支麒麟飞天拐杖,他见陈安邦走进,也慢慢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了良久,陈安邦先说话了,他抱拳施一礼,“前辈就是皇甫百龄吗?”
十岁时曾见过一面,已经相隔四十年,记忆已如云烟般消逝,皇甫百龄也暗暗叹息,天凤和他同岁,若不病逝,现在也该五十岁了。
他也拱手还礼,“我是皇甫百龄,请问阁下是安邦,还是定国?”
陈定国是陈安邦的兄弟,也是凤凰会的二当家,这次没有跟来,陈安邦微微一笑,“我是安邦,四十前在楚江码头,见过前辈一面,蒙前辈赐我玉佩,至今随身。”
他将一块晶莹碧绿的凤凰玉佩放在桌上,这也是他们见面的信物,事关重大,谁都不敢大意,皇甫百龄认出这块玉佩,他低声一叹,“晋安六勇士的后代,风采依旧。”
皇甫百龄这一辈的人,能说出晋安六勇士,天下只有八个人,除了晋安六勇士本身以外,还有就是京城的兰陵郡王和皇甫百龄,能说出这句话就是皇甫百龄的信物。
两人彻底相信了对方,都微微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一种极为亲切的神情,这是一种有着共同信仰的情感交流。
“前辈请坐!”
陈安邦一摆手请皇甫百龄坐下,他又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歉然道:“接到老先生的信,我便立即赶来,本来父亲应该亲自前来,但他年事已高,经不起风浪了,所以由我代表父亲前来。”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皇甫百龄问道。
“身体还好,就是十年前中风后便不能站立了,还有就是酒道士去世消息给他打击很大,自从酒道士去世后,他便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我们怎么劝,他就是不听。”
皇甫百龄摸了摸自己已经花白的头发,他低低叹息一声,“四十年前的晋安六勇士已经去世了两人,剩下四人皆年事已高,不知何时才能把他们的事迹昭示于天下?”
陈安邦却很有信心地笑道:“晋安六勇士虽然年迈或者去世,但他们的后人还在,后人们会继承父志,请前辈放心!”
“我也相信如此。”
皇甫百龄笑了笑,便将话题转到今天的正事上来,“我这次请你父亲过来,主要是想和他商量一件大事,现在和你说也是一样。”
“皇甫先生请直言,晚辈洗耳恭听。”
“嗯!”
皇甫百龄沉吟片刻,便缓缓说:“当年天凤去世时曾留下遗言,无论惟明还是无晋都不准涉足官场,我能理解他护子之心,这么多年来,我也是竭力遵照他的遗言来办,七年前我把无晋送去酒道人那里学艺,不准他学文,对惟明我也是一直不准他参加科举,但三年前我也不幸病倒,疏于对惟明的管束,结果他竟连续三年科举高中,而且他已决定今年秋天进京参加进士科,我已经拦不住了,看来真是天意,所以我写信给你父亲,就是想商量一下,我们将来该怎么办?”
陈安邦对惟明想进京参加科举一事却不是很在意,他见皇甫百龄把此事看得太重,便劝他:“我觉得前辈想得太多,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能记住,应该是让惟明出去闯一闯,我说句难听的话,天凤公子默默无闻地活了几十年,最后不也是早早去世,估计他去世前内心也一样悲凉,再说了,惟明也不是没有后路,还有琉球岛呢实在不行,他就来岛上,我扶他为国王,不也很不错吗?男子汉大丈夫,与其窝窝囊囊一辈子,还不如轰轰烈烈活一场!”
皇甫百龄心中有些失望,其实他就是无法阻拦惟明参加科举才写信给陈志铎,本希望陈志铎以外公的身份劝说惟明,不料陈安邦的态度竟然是支持,他也无可奈何了,他虽然是知情者,但他肩负的任务只是抚养,惟明兄弟的命运还是要晋安六勇士来决定,自己只要把话说明了,他们内部之间自然会有沟通,以后的事情他也管不了。
望着陈安邦踌躇满志,颇有雄才大略之姿,和他父亲相比,更是青于蓝而胜于蓝,皇甫百龄又想到自己那些豚犬般的儿子,要么碌碌无为,要么斤斤计较一些鸡毛蒜皮小事,没有一个出息,他的心中不由充满了失落,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我不再阻拦他进京。”
两人又喝了两杯酒,皇甫百龄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对陈安邦说:“这次我请你们过来,还想再说说无晋的事。”
“老先生请说!”陈安邦端着酒杯,对提到无晋,他仿佛胸有成竹。
“可以你们不知道,无晋已经完全不是当年那个傻孩子了,果断精明,心智高明,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安排了,不能只管惟明,而不管无晋。”
陈安邦微微一笑,“老先生放心吧其实我已经有安排了。”
他见皇甫百龄脸上还有些不放心,便笑了笑又道:“我已让瑛儿把酒葫芦和贝叶经交给了无晋,那两样东西现在就在无晋手,老先生若有时间不妨给他说一说,让他知道该怎么用。”
皇甫百龄大喜,这两样东西给了无晋,就说明无晋就不再是被他们遗忘的孩子了,他将来也能得到和大哥惟明一样的帮助,皇甫百龄心智大为安慰,便点点头,“好我会尽快告诉他!”
停一下,陈安邦又笑着说:“其实我来也有一件事想托前辈。”
“你请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办到。”
“是这样,既然惟明已经决定出仕,我们就必须考虑他的安全,我和父亲商量过,决定让惟明纳一房妾。”
“纳妾?”皇甫百龄一愣。
陈安邦笑着点点头,“其实就是他的贴身保镖,女人比较适合,是我的一个女徒弟,相貌性格都非常不错,武艺和医术也很高,名叫虞海澜,今年二十二岁,她父亲是余杭郡的名医,十五年前死在扶桑海寇手中,我就把当时才七岁的海澜收为徒弟,父亲一直很担心惟明的安全,几次提出把海澜许给他为妾,贴身保护他,人我已经带来了,希望前辈能尽快安排。”
皇甫百龄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很有必要的决定,他便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我安排,让惟明进京之前成亲。”
皇甫百龄眉头一皱,又担忧地问:“那无晋呢?他的安全怎么办?”
一百一十四
陈安邦呵呵笑了起来,“无晋就不用担心了,他的武艺很高强,我的长子陈庆便是他的大师兄,听他说,无晋有学武的天赋,酒道士只教他一年,他便超过了所有的师兄弟,再加上他跟人精似的,前辈就不用担心他了。”
皇甫百龄这才想到无晋确实是个小滑头,无疑也很高强,是自己想多了,关心则乱,他见时辰已不早,便拄拐站起身笑道:“那好吧今天就说到这里,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陈安邦起身拱手道:“前辈这多年抚养他们父子三人,陈家感激不尽,前辈的大恩,请容后报!”
“哎这也是缘分,能为接收天凤公子,也是我们东海皇甫氏的荣幸,陈岛主不必多礼,告辞了!”
皇甫百龄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他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之事,便回头问:“险些忘记了,惟明还不知道陈岛主是他的舅父,你看要不要……”
陈安邦明白皇甫百龄的意思,他摇了摇头,“我给无晋说过了,让他暂时不要对惟明泄露这件事,而且我会严加保密,绝不会影响到惟明的仕途,请前辈放心!”
皇甫百龄就是担心这件事,如果惟明不出仕,知道也无妨,但既然他要走上仕途,朝廷若知道惟明的舅父是凤凰会的首领,惟明不仅前途无望,还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这件事绝不会能泄露出去。
“那就拜托陈岛主了,绝不可泄露此事,包括他们的身世,也暂时不要告诉他们兄弟,天凤公子有遗言,惟明三十岁时可以知道。”
“前辈放心,我心里有数!”
……
傍晚时分,无晋来到了大哥家里,大哥家里此刻十分热闹,今天大嫂戚馨兰的娘家人也来探望惟明了,戚馨兰的父亲戚开复是郡学教授,也是惟明的恩师,他的两个儿子戚沛和戚盛都是饱学之士,戚沛是上一届的贡举士,和惟明同龄,也是准备今年进京参加进士科举,次子戚盛是举人出身,去年考中明经科,他比惟明小两岁,现在平湖县衙担任仓曹主事,惟明便准备推荐他来接替自己的户曹主事一职。
除他们父子三人外,戚馨兰的母亲和两个嫂子也到了,她们在厨房帮忙,另外还有四个侄儿侄女,加上骆骆朵朵,年纪都差不多大,六个孩子玩成一团。
房间里,惟明半躺在床上,正和丈人、两个内兄以及无晋聊天,在家休养两天,再加上用药有效,惟明的伤势明显好转,气色也很不错,神采奕奕,现在众人都在商量戚盛到底是进京参加进士考,还是接替惟明担任户曹主事。
戚氏兄弟都长得很秀气,戚盛更加文弱,说话也细声细气,他本人是想进京参加进士考。
“听说今年改了规则,考上明经科的举人也有资格参加进士考了,我也想进京试一试,毕竟明经士门槛太低,做官也只能到五品,我觉得对我前途不利。”
戚盛说话声音很小,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无晋也有点暗暗摇头,这个人有点娘娘腔,而且也不太识相,居然不给大哥面子,能接手户曹主事之职吗?难怪苏翰贞要面试他,估计在平湖县也混得不好,这时,长兄戚沛却开口了,他的声音明显比兄弟要粗一点,也比较明事理。
“二弟,不是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