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文得意地笑了,他见无晋还是没有表态,便猛地一刀向陈瑛脖子劈去,寒光一闪,带着风声,在虞海澜的尖叫声,他的刀停在了距离陈瑛脖子不足一寸的地方,他斜睨着无晋,等待他的答复。
无晋终于长叹一声,“这是天意啊你赢了。”
他把鲨鱼皮包递给了走过来的兰陵郡王,“王爷,烦请你做中间人,我给银票,请他放人!”
兰陵郡王接过鲨鱼皮包,也对邵景文高喊:“邵将军,我来做中间人,你可能言而有信?”
邵景文仰天一笑,“我邵景文从来恪守诺言,老王爷几时见我背信过?但是……”
他说到‘但是’二字,又将刀举了起来,“你如果敢弄鬼,我邵景文一刀斩掉她的头,也绝不是吓唬人。”
兰陵郡王对无晋低声道:“你放心吧此人虽然是申国舅的心腹,却言而有信,从不食言。”
“哼!”无晋冷哼一声,“他刚才就食言了。”
兰陵郡王走上一艘小船,向江心而去,这时太子的船队相距只有一里了,大船头上的灯笼已清晰可见。
大宁帝国的东宫储君皇甫恒背着手站在船头上,凝视着远方江面,他依稀看到了远方江面上的官舫,便对身后的惟明笑道:“你看见没有,那是兰陵郡王的官舫,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他。”
惟明忧心忡忡,他叹了口气说:“太子殿下,微臣担心的,还是税银,我很担心无晋不是绣衣卫的对手。”
“他当然不是邵景文的对手!”
皇甫恒淡淡一笑,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尽力而为吧失败了我也不怪他,毕竟我没有派出像邵景文这样厉害的角色去支援他。”
他语气有点遗憾,他是东宫太子,太多的人盯着他,他不能像申国舅那样随心所欲,本来他准备派出二千军队以训练的名义来接应,但他的父皇却警告了他,不得随意派军队出京,他知道这是申国舅的谗言,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托梅花卫前去支援,但梅花卫却和无晋错过了,至今还在荥阳。
‘听天由命’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此时已经得知邵景文就在前方,估计无晋也在前方,他又再次下令,“加快速度,全速前进!”
东宫赤龙船如箭一般向一里外的江心疾驶而去。
而就在这时,邵景文终于从兰陵郡王手中接过了沉重的鲨鱼皮大包,无晋一路携带的银票大包,终于落到了申国舅的手中。
“是这只皮包吗?”
邵景文回头问旁边小船上的赵船东,赵船东看了一眼陈瑛,胆怯地点点头,“他们一路把它当做宝贝……不准任何人碰!”
邵景文回头瞥了太子的赤龙舟一眼,离他的小船只有三百步了,他反手一刀,用锋利的横刀割开了一道口子,挑出防水内膜,皮包内露出了一叠一叠崭新的银票,一共有十叠,用纸带扎紧,每叠百张,一共一千张银票。
邵景文取出了其中一叠,凭着手感,他一摸便知道这是齐大福钱庄的银票,他凑近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银票表面上闪动着齐大福银票独有的彩幻之色,一百张每一张都是如此,邵景文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再次回头,太子的赤龙舟已经到了一百五十步外,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船头上站着的黑影,那就是东宫储君皇甫恒。
“太子殿下,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他跳上小船,一脚将赵船东踢下江中,一挥手,“走!”
小船迅速驶离了江心,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邵景文率领的三百名绣衣卫缇骑以最快速度撤离洛水两岸,撤离得干干净净。
“无晋你在吗?”江面上传来了皇甫惟明的大喊声。
……
无晋被带上赤龙舟,他没有来得及穿外袍,只穿着一袭黑色的紧身蛟鱼皮潜水服,显得身躯高大健壮,皇甫恒远远看见他,不由笑着点了点头,他听陈直说起过无晋,陈直非常憎恶此人,不过能让陈黑脸憎恶,那也是一种本事。
而苏翰贞给他的信中却毫不吝啬地夸赞他,把无晋在东海郡做的事迹一桩桩写得清清楚楚,这便让皇甫恒对他充满了好奇,这个无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无晋也远远看见了皇太子,他年纪约三十出头,长得方面大耳,身材中等,笑容十分亲切,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表情,这是一种职业性的笑容,没有什么意义。
他走上前单膝跪下,“小民皇甫无晋参见太子殿下!”
他是云骑尉勋官,见太子只需跪单膝便可,当然,如果双膝跪下,那更有礼节,只是无晋除了给祖父下跪外,还没有跪过任何官员,让他双膝跪下,比杀他还难受。
无晋走进了大堂,皇甫恒的眼睛不由一亮,好一个不同寻常的年轻人,他穿着紧身的潜水服,衬托出他强悍的身材,一头黑黑的长发,潇洒地飘在脑後,大大的双眼深嵌在浓眉下,射出的目光深沉有力、穿人肺腑。
皇甫恒心中连连赞叹,他喜欢这个年轻人。
“无晋,我久闻你的大名了!”
皇甫恒微微一笑,“请起身,以后我准你不用下跪!”
“多谢太子殿下!”
无晋站起身,他看见站在旁边的大哥惟明,便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惟明心中焦急,颤抖着声音问他,“那个鲨鱼皮包……还在吗?”
无晋叹了口气,“很抱歉,那个包和包里的银票都被邵景文夺走了!”
“什么!”
惟明的脸色变得刷的惨白,他刚再说话,皇甫恒却一摆手止住了他,“我说过,只要尽力就可以了。”
这时,无晋微微一笑,他当着几十名侍卫和十几名侍女的面,脱下了贴身的蛟鱼皮潜水服,大堂内顿时一阵骚动,旁边天星大喝一声,“无晋,不得无礼!”
无晋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头,十几名侍女都满脸晕红,扭过头不敢看他,皇甫恒却不露声色,注视着无晋的奇怪举动,他知道必有原因,惟明却惊疑地望着无晋,他也了解兄弟不是鲁莽之人,可他这是在做什么?
无晋回头对一名侍卫微微欠身一笑,“请借匕首一用!”
那侍卫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
“用我的吧!”
皇甫恒将他腰间的匕首扔给了无晋,他心中对无晋充满好奇和兴趣,他已感觉出,无晋此举必有深意。
无晋拔出了匕首,只觉寒光森森,锋利无比,“好刀!”他赞了一声,便反过匕首,在蛟鱼皮潜水服的领口挑开了缝得密密麻麻的线,他猛地用力一扯,只听‘嗤——’一声闷响,内外两层蛟鱼皮被他撕开了,从夹层内喷出大量的纸片,漫天飞舞。
“是银票!”有侍卫拾起一张,大声叫喊起来。
“我这张也是,是一万两的齐大福银票!”
皇甫恒和惟明同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一幕,几名侍卫将满地的银票收拾起,将厚厚一叠银票呈给了太子。
“这是……”
皇甫恒惊讶地望着眼前的银票,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无晋抱拳施了一礼,“这是一百张万两银票,东宫税银全部在此,皇甫无晋幸不辱命!”
“那……那邵景文拿走的银票呢?”皇甫恒惊疑地问。
无晋淡淡一笑,“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所做的齐大福假银票,和真票无异,只是在阳光直射下,上面只有五色光线,而真票是七色光线,除非邵景文能静下心用一盏茶的时间细看,只可惜,他没有时间了!”
一百三十七
皇甫恒缓缓点头,他相信了,相信了苏翰贞对无晋的一切美言,真真假假的东宫税银,谁能想到,他用性命去保护的银票,最后也还是假的,真正的银票直到最后一刻才露出来,这是何等的心智,邵景文虽然厉害,但还是栽在他的手下。
皇甫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要么为他所用,要么立刻杀掉,不留后患。
他轻轻地给无晋鼓掌,“漂亮干得确实漂亮!”
皇甫恒又对惟明笑道:“你的兄弟是大才啊!”
惟明也不禁为兄弟的机智而叹服了,他笑着摇摇头,“多谢殿下美言,无晋是有点与众不同。”
皇甫恒的目光又注视着无晋,“你说吧要我赏你什么?”
无晋挠挠头,尴尬地笑道:“殿下能否赏我一身衣服?”
‘噗嗤’一声,几个侍女捂住嘴笑出声来,大堂内侍卫一片大笑,无晋还光着身子呢!
皇甫恒却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聪明的小伙子,他说一身衣服,恐怕不是普通衣服那么简单,这个无晋竟然能猜到自己心思,用这种语带双关的含蓄方法表达出了他的效忠之心,嗯孺子可大用。’
“传我的命令,赐无晋一等侍卫服。”
大堂一阵低低的惊叹,东宫一等侍卫,那可是太子亲勋翊卫校卫,正六品上阶,那是要进宫当十几年侍卫后才能慢慢熬到,他才十七岁,一步就走完了别人十七年的路,很多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羡慕或者嫉妒的神情,惟明却由衷地替兄弟感到高兴,太子已事先和他谈过,只要他考中进士,他也将获得太子重用,无晋是护银副使,便得到了正六品的高衔,而他是护银正使,那他将来得到的品衔将不会低于六品,这一点,惟明相信太子心中有数。
在某种程度上,无晋的封赏就是他的一面镜子。
无晋再次单膝跪下,这次他改口了,“卑职谢殿下赏赐!”
皇甫恒点了点头,又笑道:“你手中那把匕首便是鱼肠剑,如果你喜欢,我就赏给你了!”
太子赏赐宝剑再次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鱼肠剑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与干将莫邪齐名,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太子竟然把他最心爱的护身短剑赏给无晋,由此可见太子对他的器重。
不过无晋能把一百万两银子护送进京,解了太子的燃眉之急,一路惊心动魄、险相环生,侍卫们也自问办不到。
……
虞海澜和陈瑛没有跟无晋上太子的赤龙舟,她们留在了官舫,尤其陈瑛身上有三处剑伤,更是要及时疗伤,而且无晋有心,他不想让太子看见虞海澜。
但无晋也没有能返回官舫,而是住在太子赤龙舟的副船内,和他大哥惟明住在一个船舱。
“无晋,你对太子感觉如何?”
惟明一边给兄弟在地板上铺被褥,一边笑着和他说话,“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平易近人,真是应了那句话了,官场上地位越高,越是好说话,我根本就没当我是户曹主事,还允许我坐在他身旁,要知道,能坐在太子身旁,都至少是翰林学士的资格,哎想不到我大宁王朝竟有如此明主。”
惟明感慨不已,他见兄弟一直不吭声,不由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心神不宁,便笑着问他,“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是嫌太子给你的官小了?”
“怎么会呢?”
无晋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大哥知道的,其实我不想做官,我准备回去开钱庄!”
“你又说傻话了,什么叫不想做官,你以为齐瑞福的东主不想做官吗?如果真的给他们一个刺史,保证他们不想再当什么东主,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说到这,惟明心念一转,他明白兄弟的担心了,便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担心我,不用担心,我一点没有嫉妒你,我只是为你感到高兴。”
其实惟明猜对了,无晋是多多少少有点担心大哥的不高兴,很明显,他完全夺走了大哥的光环,从护银到献银,都是他在出彩,而他大哥变成了陪衬,要知道大哥才是真正的护银使,当初出发前苏翰贞再三交代过他,可以一路上由他做主,但最后献银的一步要留给他大哥去做,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想到最后毁这么紧迫,根本没有时间给机会给他变通,更重要是大哥已经在太子身旁,如果事后再让惟明献银,那就叫欺君了,所以无晋心中对惟明有一点歉疚。
“虽然大哥不计较,但作为兄弟,我抢了大哥的功劳,我心中不安。”
惟明感受到了兄弟发生内心的歉疚,他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动,便拍怕他肩膀,温和地笑着说:“你不用担心,太子作为人君,这种主副之分他比谁都清楚,他不会坏了规矩,因为我的封官和你完全不同,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封的,但你是一面镜子,从你得的封官,我就能看到了我的前途,我不会低于六品,所以你得的官越大,我就越高兴,你明白吗?”
无晋挠挠头,“大哥意思我懂,只是为什么我的封官和大哥的封官不同,这个我不太理解,大哥能给我再解释一下吗?”
惟明坐了下来,笑眯眯说:“这个说起来话长,简单告诉你吧你是武职,我是文职,武职归兵部管,升迁看军功,没有军功就熬资历,而文职归吏部管,升迁看政绩,没有政绩就看考评,而且武职升迁没有什么限制,立下大功连升三极都很正常,而且也不用从九品做起,今天是小兵,晚上立下大功,明天就能当将军,完全可以,但文职就不行,必须按部就班,一级一级做,就像那个刑部侍郎高恒,他虽然用五年时间就从县尉做到了侍郎,但他也是一级一级升上去的,只是一年升一级,升官神速,这属于特例,典型的背景官,正常没有后台背景的普通官员,从县尉到侍郎,至少要熬二十年,一般而言,同样的级别,武职要比文职低一等,所以你的正六品武职,实际上只相当于正七品文职,你明白了吧!”
无晋想了想,他眉头一皱,又问:“既然要文职要一级一级升,那大哥为什么说,你的封赏不会低于六品呢?大哥现在可是九品都没有啊!”
“你问得很好。”
惟明微微笑了,“这就是科举的妙处所在了,太子之所以现在不封我,就是要让我去参加科举,考上进士,最高可任县令,而县令也有高低之分,下县县令是从七品,而京畿赤县和望郡雄县的县令则是正六品,而你能封为六品武职,那如果我考上进士,也就能做到上县县令,所以你升官我很高兴,就是这个缘故。”
无晋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也轻松起来,看来大哥是真的没有生他的气,这是他一直有点担心之事,既然如此,他就要睡觉了,他身上毒素刚去,身子极为疲惫,他躺下来,眼睛就睁不开了。
惟明却还有些心事,只是他又不好问得太直接,必须在不经意时再随意而问,他又笑道:“接下来,我就要潜心读书备考了,太子准我住在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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