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业诩和李业嗣也忙对李世民和李承乾行了礼,李世民却对他们的行礼无视,带着忧虑的眼睛一直盯着李靖的脸看。
“药师,朕早几日就想来看望你了,只是朕身体也欠佳,今日起得了身,便和太子一道,过来看望一下!”李世民说着,坐到李靖的床边,拉着李靖的手。
“父皇这段时间老是在叨念着卫国公的病情,早就想过来看看了,今日身子刚好了一些,就不顾劝,要来看您!”李承乾也在一旁说道。
“多谢陛下的关心,也多谢太子殿下时常来看望,陛下也要保重龙体,老臣已经一把老骨头了,行将就木…陛下还正当英年,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咳咳…”李靖话说得急促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业诩忙过去帮李靖捶捶痛,在李靖胸口按抚一阵,好一会咳嗽才平息下来。
看到李靖这副样子,想起李靖为大唐帝国立下的赫赫战功,再想起已经过世的诸多旧臣,李世民不禁悲从中来,止不住地流泪道:“药师乃朕生平故人,于国有劳,今疾若此,朕甚是忧之…朕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当年跟随朕打天下的许多老臣,如今老相继而去,朕希望药师能好好地养身子,再为我大唐出谋划策!”
“老臣幸得陛下赏识,倚为左右手重用,老臣才得以施展一番抱负,立下些许战功,陛下知遇之恩,老臣永记在心里,!”李靖眼中也有泪,指着李业诩和李业嗣说道,“陛下,老臣…老臣这把年纪,已经是废物一个,不能为陛下做事了,所幸这两个孙儿还年轻,也得老臣亲授,虽然不才,但还能为陛下做很多事…”
“药师为我大唐所立下的战功,是无人可以比及的,药师教导出来的这两个孙儿,才学和武功也非一般,!”李世民指着李业诩道,“李翼这些年四处征战,为大唐立下了不朽的战功,朕已经嘱人,将他绘像于凌烟阁,接受后人的瞻仰…祖孙两人都出将入相,一门两国公,同绘图凌烟阁,此定是我大唐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
“陛下,这万万不可!”李靖手猛然一紧,抓着李世民的手道,“陛下,这小子还年轻,朝中比他功劳大者,资历老者比比皆是,如何有资格绘图于凌烟阁…”
“药师,无论是以军功论,还是资历,您这位孙儿都有资格位列于凌烟阁,朝中如他般战功立下的,能有几人?你别说的,朕已经决定了!”李世民拍拍李靖的手,并示意了一个特别的眼神道,“待你身子好些了,朕使人接你进宫,一道去凌烟阁看看…”
“那老臣就多谢陛下了!”李靖也不再争辩,对边上的李德謇及李业诩兄弟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老夫与陛下…和太子再聊几句话!”
“是,父亲…”“是,祖父!”李德謇和李业诩、李业嗣齐声应道,对李世民和李承乾行了礼,退出屋去,并带上门。
好一会,李世民和李承乾才出屋,李世民对李业诩交待了一些事,告诉李业诩,我出征的各路大军都已经有捷报连连传来,攻城掠地,无往不胜,南方大半地方,已经被我大军攻占,随即吩咐李业诩仔细照料李靖,不要操心朝事,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去找他或者太子李承乾,随即和没说多少话的李承乾一道离去。
待李业诩进屋时,看到李靖已经闭着眼睛休息了,因天已经到了五月,屋内挺热,李靖脸上都有汗,李业诩也轻步走过去,替李靖擦去脸上的汗,李靖却没有反应。
这一番说话下来,李靖可能已经乏了,李业诩和李业嗣也放轻脚步,和李德謇兄弟一道,跪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等候着李靖的醒来。
………………
五月十七日,李靖一大早就醒过来了,精神显得特别好,吩咐在一旁侍候的李业诩和李业嗣陪他到后园去走走。
李业诩在劝慰一番无果后,也只得按李靖的吩咐,和李业嗣一道,扶着李靖出了屋,往后园而去。
李德謇兄弟也带着一些人,替李靖撑着遮阳物,捧着一些器物跟在后面。
虽然是早晨,但五月的日子已经挺热了,走了一会李靖身上就出汗了,但还是不听李业诩的劝,一定要往后园去,李业诩也不敢再出声劝阻。
李靖在李业诩兄弟的搀扶下来到马厩,走到那匹他前两年骑的大青马前,用手抚摸着大青马的头,“唉,老夫都好几年没有骑马了,翼儿,你把这马牵出来,老夫想再骑一下!”
李业诩大吃一惊,忙阻止道:“祖父,不可,您身子还很弱,天又这么热,不能骑马,待身子好一些后,孙儿再来陪你骑马…”
李业嗣及身后的李德謇兄弟也忙上来阻止。
李靖却不听,执意要李业诩把马牵出来,他要骑。
李靖的样子仿佛倔强的小孩一样,很是任性,眼光中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李业诩不敢违抗,只得听从,亲自从马厩里将马牵了出来。
李靖在李业诩和李业嗣的帮助下,跨上了这匹李世民赏赐给他的战马,李业诩牵着辔头,缓慢地在后园绕起来,李靖也是挺直身子,一手握鞭,一手拉着缰绳,傲然地看着前方,如当年指挥大军出征时候一般的气势。
多年来先后跟随在李靖身边的那些年才或者年青的亲卫们,也都在场上整齐列队向李靖行礼,每个人眼中都饱含着热泪。
在后园绕了一圈后,李靖在李业诩兄弟俩的帮助下,从马上下来,再抚摸了几下这匹大青马的身子,在大青马亲昵的舔蹭中,恋恋不舍地离开。
随即李靖要求李业诩和李业嗣陪他来到练武场上,心内已经大感不妙的李业诩没法拒绝李靖的要求,只得扶着李靖到了后园一角的练武场。
李靖挣脱李业诩和李业嗣的搀扶,颤歪歪地走到排满兵器的架前,示意李业诩将他常用的那杆枪拿过来。
李业诩依言将枪从架上取下,双手举着呈到李靖面前,李靖伸出两只手抓过,很是爱恋地抚摸了枪杆一会,眼中有隐隐的泪。
随后李靖也扎起步子,双手举起枪,缓慢地舞了几下。
几个招式下来,李靖已经是满头大汗,身子都站立不稳了,李业诩和李业嗣忙上前,扶住李靖的身子,李业诩也伸手将枪从李靖手中接了过来,交给走过来的李成。
“翼儿…你…你…将整套枪法都…演一遍给老夫看看…”被扶到阴凉处的李靖喘着粗气,吩咐李业诩道。
“是,祖父,!”李业诩应声行了一礼,卷起衣袖,从李成手中接过枪,扎起步子。
随即李业诩就以极快的动作,将一整套李家枪法舞了一遍,那眼花瞭乱的枪势,把在场的大部人都看得发晕,李靖却含笑不语。
待李业诩三十六式枪法舞完,李靖示意一旁站着的李业嗣也上场,与李业诩对打。
李业嗣也从武器架上取了枪,与李业诩对练起来。
枪舞处,身影交换快速,两人移动的步伐都是很快,枪式变化更快,刚开始时候两人旗鼓相当,分不出优劣来,几十招过后,明显是李业诩占了上风,李业嗣只有招架的份了,到了最后,李业诩一枪将李业嗣手中的长枪挑上半空,单手挥枪直指李业嗣身上,另一只手接住落下的枪,随即收势,将枪交还给李业嗣,兄弟两人这才住手,持枪一道来到李靖面前。
“翼儿,翟儿,你们的枪法是大有长进了,老夫希望你们以后,能再将李家枪法加以改进,并将其发扬光大,找几个秉性不错的人教之!”李靖抚着胡须,含笑说道。
“是,祖父!”身上已经有汗在流淌的李业诩和李业嗣齐声应道。
“老夫也乏了,扶老夫回房吧,!”李靖轻声说道。
李业诩和李业嗣忙把手中的枪交给边上的家仆,伸手扶起李靖,往园门外走。
待走到园门口时,李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很是留恋地看了眼这个陪伴他度过几十年的后园练武场。
李靖回房后,精神已经很差,也没再说什么,在李业诩和李业嗣替他擦拭了身子后,即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李业诩和李业嗣都在一边陪伴着。
刚睡着的李靖还是与往日差不多,但在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再尔时深时浅,时长时短,与往日很不一般,身体也有些微微的发热,一直守在边上的孙思邈抓起李靖的手把了一会脉,微微地叹了口气,并没说什么,也没再开什么药方。
这让陪在一旁的李业诩心内很是焦虑,所幸一会后李靖的呼吸终于平缓了,面色也有些红润起来,李业诩这才稍稍的放心。
在睡了小半个时辰后,李靖也醒了过来,就着李业诩端着的碗喝了几小口米粥,精神稍显好些了,再令李业诩和李业嗣陪着他说说中话。
李业诩也拗不过李靖,只得陪着他说话,李靖也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事,但关乎到朝事的东西却没说,当日李世民和李承乾来探望时候,三人间私下说些什么,也没漏半点口风。
临近傍晚时候,精神看起来还不差的李靖没吃东西就睡下了,睡前吩咐李业诩兄弟俩陪在他身边,不要离去。
李业诩心内涌起莫明的恐惧,也就和李业嗣一道,跪坐在李靖床前,片刻都不敢离去。
夜半时分,李靖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在抽搐,呼吸也时断时续,在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一边焦急呼唤的李业诩和李业嗣后,面带微笑地闭上眼睛,随即陷入昏迷中。
这一刻,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府上下乱成一团,留驻在府内的孙思邈和宫中太医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但还是回天乏术,任家人们如何呼唤,李靖最终没有再醒过来。
………………………………
立下了不朽战功的大唐军神李靖,走完了生命最后的历程,在府中去逝,享年七十九岁!!
这一刻,是大唐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日凌晨寅时时分!
第四卷 军魂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守孝,夺情
当站在床边上的孙思邈用略带伤感的话对着跪在床前的李府家人宣布了李靖的死讯后,李府上下,顿时哭声一片。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响,连续的闪电将夜空撕裂成一片一片,映得屋内一片狰狞,雨也越下越大!!
天地为之动容,山河为之哭泣!!
跪在最前面的李业诩拉着李靖那慢慢变凉的手,放声大哭,这也是李业诩来到这个世界上后,第一次这样无所顾忌地大声哭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今日这个时候,是李业诩最觉得伤心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变成了一片虚无,连黑压压跪在李靖病榻前的那一堆家人们,都看不清他们的面貌,这些人的哭声都似乎听不到了。
看着床上李靖那花白的须发下紧闭的眼,握在自己手中已经变凉并慢慢开始僵硬的手,李业诩觉得是那么无助,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对自己最关爱的长辈,就这么去了,临终前竟然没有一句话留给自己,让李业诩悲痛欲绝。
恍然间,一些原本李业诩不曾知道的幼年时候的事,这时都出现在脑海中:李靖带着自己骑马,练枪,射箭,勒令自己在房中练字,用胡子扎自己的脸,自己做错事李靖那严厉责备的样子…李业诩知道,这是前身那个李业诩留存的记忆,这一下,不知怎么都跑了出来…又是一件冥冥中的事?!
紧闭着双眼的李靖神情是那么安详,仿佛是睡过去一般,脸上没有留下任何遗憾的神色,这样更是让李业诩感到心伤,神智都有些恍忽起来,甚至想着自己也能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陪这位可敬的祖父,那该多好…
李业诩也想起自己是一个穿越来的人,想着去逝的李靖有可能如他般,灵魂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里,重生去了,重新去过悠闲舒服的日子,李业诩心内的悲伤感觉才稍稍的淡去。
李靖病重后,李府里早已经在偷偷地准备李靖的后事了,在孙思邈宣布了李靖去逝后,整个李府上下,及李业诩的府上,马上就拉上了白幔,所有红色的东西都被藏了起来,灵堂也布置起来了。
作为儿子的李德謇兄弟为李靖整妆,李业诩也一道为李靖擦拭身子,换上新置的寿衣。
天刚擦亮后,李业诩也吩咐卫国公府的管家李安及自己府上的管家李年,将李靖去逝的消息送到宫中去,同时将此消息传报给李靖的挚友及一些亲属。
李业诩也将早就写好的一份奏折,上呈给李世民,请求辞去所有的职务,为李靖守孝。
葬礼李业诩并没操办过,但作为李靖最钟爱的孙儿,在李靖心目中有若儿子般,李业诩希望自己能尽晚辈的礼,为李靖守几年孝。
宫内的回话也是第一时间传来,李世民在得到李靖去世后,哀痛不已,长时间落泪,并马上遣太子李承乾到卫国公府里吊丧!!
李世民同时下诏,宣布罢朝三日,以示纪念,令百官为其送葬,葬礼一应用度俱由国库支出,赠李靖司徒、并州都督职,给班剑四十人,并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赐其谥号为“景武”,许坟茔制度依汉卫、霍,筑坟形如同突厥内燕然山、吐谷浑内积石二山形状,以表彰李靖所立下的功绩。
………………………
天亮后,太子李承乾也是在第一时间内来到府上,拜谒了李靖的灵位,并告知其父皇原本想亲自来吊唁,但因悲伤过度,无法成行,即由他代皇帝行此意,但皇帝对李业诩请辞的奏折如何决定,李承乾并没有告知。
李承乾离去后,其他的朝中重臣们陆续前来吊唁,诺大的卫国公府内,来吊唁的朝中大臣们都排成了长长的队伍,许多人眼中都是噙着泪,一些原先李靖的手下都是痛哭失声,连李世绩这位硬汉也忍不住落泪,在李靖的灵柩前久久不愿离去。
久未露面的侯君集,也一身素服地来到李靖灵前,长跪不起,只可惜。
李靖生前钟爱的弟子苏定芳还在前方征战,无法回来吊唁!!
李业诩有些木然地跟在李德謇后面,垂着泪,接待来府中的吊唁者,接受他们的慰问,并陪着他们掉泪。
因心内过度的悲伤,再加上整天都守着李靖的灵柩前,基本没有吃喝,三天下来,李业诩已经面容憔悴,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