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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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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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燕世子在这段时间里也造访过他几次,他们年龄相当,意气相投,很快就结为好友。
  他告诉他,外面传说,吕不韦特意拉拢他,是为了想开辟秦国这块处女市场,因为秦国一切大规模产销都完全掌握在政府手上,只要打通国君这一关,将来不但有做不完的生意,而且是可以垄断。
  但他也苦笑着告诉燕世子,他这个王孙,在国君祖父和太子父亲眼中都没有一点地位,不帮忙说话还好,说了只有误事。要是生母得宠,也许可以在后宫帮吕不韦介绍点珠宝玉石生意,现在连这都做不到,其他更不必说了。
  吕不韦目前也许不清楚他的处境,不过日后总会知道,他能开口要他最珍贵的“宝藏”吗?他有什么可以作偿?商人讲究将本求利,他付不出这笔代价。
  他叹口气站了起来,环视室内陈旧的家具,简陋的摆设,再看看挂在墙上穿了多年的狐裘,有些地方都脱了毛。
  他在这里的府第是租自一家破落户,为了贪图气派大,租金便宜,但底下只有几个僮仆,连打扫都打扫不过来,别说保养维护了,房子太大人太少,更显得落寞。
  这不正是他处境最好的写照?架势大,全都是空的!
  跟他从齐国来此的妾姬,因为不习惯这种冷落,来了赵国没几个月就下堂求去,他就是能要到玉姬,他能用什么来使她快乐?但他多希望她那股眼神永远留在他身边,温暖着他,鼓励着他,在那股眼神的照射下,他感到振奋,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只要他维持这种心情,他说不定真有一天会成为秦国的统治者,天下和气的维护人。
  在和世子喜数次倾谈中,他们谈到战乱中民众的疾苦,也都道出各人的志向。
  世子喜说,一旦他接位,将轻刑减赋,与民休养,在易水以东建立一片乐土,让燕国成为一个富而知礼的国家,绝不再想在中原称雄争霸,除了抵御外来的侵略,绝不轻动干戈。
  他的理想是:燕国国小地贫,以易水为带,和中原各国利害关系极小,只要努力建设,息战止兵,在他有生之年,必定可将燕国变成一个安和乐利的国家。
  在世子喜一再的鼓励和要求下,他勉强说出他的抱负:假若他能登上秦国国君的位置,他不会像他的祖先那样对外侵略。自从秦国兼并了巴蜀以后,可说是民丰物足,等待开发的地方太多,他要全力在国内开发建设,而强大的武力则用来维护天下和气,谁要先期战端,他就率领其他各国加以讨伐。
  “我要成为天下和气的维护者!”
  说这番话时,他倒是慷慨激昂的,现在想想,有点痴人说梦。
  不过,只要想到玉姬怜惜混合着鼓励的眼神,他又觉得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而且太子喜也激动地鼓励他,有需要时,他会帮他的忙,燕国虽小,但对赵齐都有相当的影响力。
  同时他又提醒他,吕不韦想利用他,他何不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吕不韦的财富和人际关系。
  但吕不韦是好利用的吗?他时下连利用吕不韦的本钱都没有。也许吕不韦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三个多月没再找他。而他想去拜访,却又不敢。
  他在室内来回踱着,一面摇头苦笑。不经意的看看窗外,才惊觉到已是草木盛绿的暮春时节了。
  “赵升!”他对着门外喊,想要他进来加茶。
  赵升却同时叩门进来,跪着禀告:
  “吕不韦先生求见。”
  吕不韦盘膝坐在客厅,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夹衫,更显出他的飘逸潇洒。
  异人走进客厅,吕不韦起身想行平民见贵族的跪拜之礼,却一把为异人拉住,最后行宾主之礼,吕不韦坐在上位。
  赵升献茶后退出,两人寒暄后,一时找不出话说,沉默了很久。异人想问他今天的来意,也想顺便问候一下玉姬,却开不了口。最后吕不韦抚弄了一下他的三绺青须,毅然地说道:
  “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不到什么僮仆,这么大的宅第,是否嫌冷落了一点?”
  异人苦笑不语。
  “假若公子不嫌唐突的话,在下想开门见山直言。”吕不韦一面观察异人的脸色试探着说。
  “先生尽管道明来意,直说无妨。”异人仍然苦笑。
  “公子对在下也许了解不多,但在下对公子的处境却是打听得非常清楚。”
  “啊!”异人虽早已料到,但听到他这样直言不讳,仍然激动得全身一震。
  “这次造府拜访,一来是感谢上次贱辰能得到公子移玉亲临,再则是为公子感到不平,想助公子一臂之力。”
  异人注视着吕不韦,在他眼神中也看到了那股怜惜,但不知为什么,玉姬眼神中的怜惜使他感到温馨,而出现在吕不韦眼中,却令他觉得是无比的侮辱。
  他语气僵硬的问:
  “助我什么一臂之力?”
  “光大公子之门。”吕不韦微笑着说。
  看他一副成竹于胸的样子,异人不禁有气,他带点微怒的说:
  “我祖父身为国君,父亲是太子,先生要如何光大我的门楣?”
  吕不韦一时微笑不语,似乎在等他息怒。过一会他才又说:
  “公子生气了吗?事先讲好你不会嫌我唐突的。”
  “请直言,我并未生气。”异人暗责自己气度太小,别人一句话就能激使他怒形于色。
  “秦为天下之最强,公子令祖、令父又为秦国之至尊,当然在下无能为力再增加点什么!但令祖、令父之门,并不等于公子之门!”
  异人想起本身困境,不能不同意,但他不服气的问:先生能帮我些什么?“
  吕不韦笑着说:
  “三天以后,这里将僮仆成群,不再这样冷清;三个月以后,这里将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成为各国贵宾云集之处!”
  吕不韦显得有点兴奋,他长跪了起来,声音提高许多:
  “三年以后,你将成为秦国的顺位继承者,不再是秦国的弃子!”
  “先生!”异人制止住他:“隔墙有耳。”
  这次轮到吕不韦有点尴尬,他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红云,就此默默无语。
  异人的话提醒了他,“立主定国”乃是牵涉政治的大事,稍一泄漏,引起战争不说,说不定他和异人都有杀身之祸。
  异人对他是心存感激,但贵族惯有的骄傲,受不了他眼中怜惜的侮辱。他反过来语带讥讽地说:
  “先生为什么不将这番心力用在光大自己的门楣上?”
  “公子知道,商人绝不做没有利润的生意,光大公子之门,也就是光大在下之门。在下财富已足,就等着门楣了。”
  “我原先还以为先生要的是巴蜀的盐、铁、铜、矿和秦国的兵器市场,”异人仍带讥讽地说:“想不到先生的雄心比这还大。”
  “也许在下是越界了,”吕不韦又回复冷静地说:“但平时思富,富后思贵,是在下心情,也是人之常情。”
  “这件事非同儿戏,我得考虑一下是否接受先生的好意。”异人心中虽然一万个愿意和感激,但只要接触到吕不韦的眼神,就自然而然起了反感。
  “这样也好,”吕不韦起身告辞说:“此事虽然得郑重考虑,但也是事不宜迟。据在下日前得到的消息,秦王近来年老体弱,在病榻上时间居多,一旦……”底下的话吕不韦没有说下去。
  不过,异人明白他要说什么,一旦有所缓急,安国君顺理成章继承大位。接下来就是要册立太子,他人远在赵国,宫内又没有奥援,当然没法和其他弟兄们争!
  最使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消息吕不韦都已得到,而本国派驻赵国的使节却一点都未向他提起过,他一直以为祖父还健朗得很。
  异人心念急转,表面却装得不动声色,他告诉自己,和吕不韦这种大奸巨滑的商人打交道,他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否则就会落入他设好的圈套。
  吕不韦看他不说话,自作结论,语气坚决地说:
  “这样好了,明天酉时在下派车来接公子,并不一定要谈今天的事,只是小酌一番而已。”
  “明天……”异人沉吟不语。
  “哦,这也是玉姬贤妹的意思,自贱辰那晚分别以后,玉姬时常提到公子,今天在下到府拜访,临行她还一再交代,务必将公子请到。”
  “玉姬?贤妹?我还认为称'姬'应该是……”异人虽然力作镇定,但突然发亮的眼睛和激动的语气早将他内心的狂喜泄漏无遗。
  “玉姬是楚人,从小父母双亡,卖到寒舍,五岁习歌舞,今年也廿岁了,十五岁那年在下才发现她的琴艺,欣赏她的才华,也可怜她的身世,因此一直是以弱看待的。玉姬是她歌舞班的名字,她原姓屈,据推算,应该和大诗人屈原大夫有点家族关系。”
  “难怪唱〈国殇〉唱得那样动人。”
  他们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已到大门口,吕不韦临上车还盯了一句:
  “明天酉时,考虑的时间够吗?”
  “一天一夜的考虑时间我想是应该够了!”异人喃喃地说。
  “不要老是转来转去,转得人家心烦。”玉姬发着娇嗔。
  她今晚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家常便服,脸上仍然未施脂粉,在灯光下显得清丽无比。
  晚宴设在一间密室里,吕不韦每逢有重大事情难决,就会独自在这间密室内长思,除了玉姬送茶饭外,其他童仆婢女者不知道有这间密室的存在。
  室内陈设简单,看不到一样珠玉宝器,三面墙上都是上抵天花板的书架。正面的书架放的是在各国生意上的秘密资料,东西两面墙上的书架,则是堆满了各种类型的竹简,包罗了天文地理、经子史集和兵法刑名之学。
  吕不韦常向玉姬夸口,他胸怀治国旗天下之学,做生意只不过是牛刀小试,将这些学问应用在商场上而已,想不到十余年间驰骋商场,所向无敌,将那些所谓贸易世家和商场老将杀得落花流水,而建立了自己的商业王国,但他绝不会以此自足。
  他最崇拜的偶像是陶朱公范蠡,他也是用将相之学经商,三致富,三散尽,最后还是天下首富。
  不过,陶朱公是先为将相,改而经商,而他吕不韦是先将治平之学在商业上获得印证,再转而从政,成就一定在陶朱公之上。
  他等待机会已久,但将相转为商人易,而商人想转为将相,在阶级分明的轻商社会里,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异人出现,这样简直不可能的事终于有了变成可能的机会,他必须紧抓住不放,否则稍纵即逝,何况这中间有事去齐国,又延误了三个月。
  室内仅设有三个席位,主客东西向,下首中央是玉姬的席位,上放着焦尾琴。
  经过玉姬娇嗔,吕不韦顺从地回到主位坐下,他忍不住问:
  “接秦公子的车,发出没有?”
  “你问几次了!妾身早告诉你申时末即已发车,你约的不是酉时接他吗?现在才刚到酉时。”
  “哦!”吕不韦又陷入沉思。
  “今天你怎么了?往日再大的事都不会这样浮躁?”
  “这和往日不同,再大的买卖亏了,还有赚回来的时候,这次的机会一放掉,就永远不会再出现。”
  “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应该满足。”玉姬叹口气说。
  “大丈夫应成功立业,名留青史,赚点钱算什么!人一死,财散尽,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好大喜功,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玉姬哀怨地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冒倾家荡产,甚至是杀身灭门的危险!”
  “这是你们妇人所无法懂的,说了也无益。”吕不韦两手握拳重击席案,坚决地说:“这次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不惜牺牲我所有的一切!”
  “包括妾身在内?”玉姬试探地问。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吕不韦一时会不过意来。
  “假若秦公子向你要我,你也肯给?”
  “他怎么会?”
  “不韦,不必骗我,昨天你告诉他以弱妹情份待我,你本身就有这个意思了。”玉姬不满地说。
  “……”他不禁为之语塞。
  “我是不想离开你的。虽然你比我老了许多,而秦公子比你年轻,我只喜欢你,你明白吗?”
  “再说,这个月我的月事没来,医生说照脉象看是有了身孕,这是你的孩子,你舍得将我和你的孩子送给别人?”
  “真的?”吕不韦高兴得站了起来,一把将玉姬紧紧抱在怀里:“有了我的孩子为何不早说?”
  “女人的事,不想麻烦你,”玉姬紧靠着他怀里,脸上现出初为人母的骄傲:“而且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玉姬在他胸前享受温存,吕不韦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不只是高兴,而且是双倍的高兴。他富可敌国,广蓄姬妾,年届中年,却没有一个孩子,现在总算有了消息。而双倍高兴的是,假若玉姬生了一个儿子,他将来可能是秦国国君,甚至是天下霸主!
  为大事者不拘小节。说实在的,开始发觉到异人对玉姬有非份之想的时候,他是有点愤怒和嫉妒,后来他只想用玉姬这块香饵来钓异人这条潜龙,却绝不会让他真正吃到口。
  但现在,他不只是要钓这条潜龙,利用自己的财富送他上天,而且要诱使他吞下这块饵,让饵在他体内化成小龙、飞龙。飞龙在天的飞龙,君临天下的飞龙!
  想到这里,他不禁爽朗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什么事这样高兴?”正在温存中陶醉的玉姬,为他的笑声惊醒,嗔怪地问。
  “你教我能不高兴吗?行年卅有五,才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吕不韦抚摸着她的头发,也投入那股温存之中。
  “秦公子到!”声音从大门、院子,一层层的由远而近,由轻微模糊越来越清晰大声,男声女声,像层层波浪逐渐转递过来。
  “贤妹,你出去迎接公子进来。记住,贤妹,这就是今后我们之间的称呼。”他推着怀抱中的玉姬说。
  “是,兄长。”玉姬摇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琴声悠扬,香烟袅袅。
  玉姬那双令他神荡的凝脂玉手,或快或慢的在琴弦上移动,挑动的每根琴弦、跳出的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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