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哦”了一声,jing神一振,埋怨道:“既是这等英才,何不早闻?”
宣赞答道:“皆因关胜生xing耿介,不善逢迎,因此恶了上官,这才不得升用。如今他虽屈为蒲东巡检,但却位卑不改忧国之志,时常与小将书信往来,抒发报效国家之壮思。老太师若能破格录用于他,拜为上将,救大名,平贼寇,真如反掌之易!”
蔡京心道:“我只说驱虎吞狼,没想到虎啸深山,又引潭蛟出水。这宣赞文武兼资,已属伟器,那关胜能得宣赞如此推崇,必非凡品。既如此,我便顺水推舟,叫他们二人结伴往大名府解围,事成之后,别作计较!”
主意拿定,笑向堂中众人道:“宣将军直言荐关胜,诸君意下如何?”
众官拱手道:“全凭太师做主!”
蔡京朗声道:“为国求贤,应有一木支大厦;齐家教子,不及三葛在南阳。野有遗贤,乃宰相之过也,老夫岂可闻过不改,尸位素餐?宣将军,你既与关胜相识,便命你为使,赍了文书鞍马,星夜火急往蒲东去礼请关胜,你可愿往?”
宣赞听了,扑翻身便拜:“老太师既生俯就之心,宣赞安敢有清高之意?便请老太师赏一角文书,小将拿着扬鞭即走,誓不误了国家大事!”
众官员皆相顾叹息道:“太师爷如此礼贤下士,真社稷之臣也!只有当今圣天子在位,才能涌现出老太师这等忠臣、贤臣、明臣、铮臣……太师趋亦趋,太师驰亦驰,太师奔逸绝尘,我等只好瞠乎其后矣!”
蔡京听了,心头大悦,含笑道:“众人休要夸我,今ri得进贤良,皆宣将军之功也!”
众官乱纷纷争道:“宰相贤明,下才能耿直。若不是老太师有清德,哪里能轮到宣赞出头?……”
在一片沸反盈天的歌功颂德声中,宣赞冷哼一声,携了文书表礼,星夜往蒲东去了救兵如救火,国家大事是耽误不得的。
一路换马不换人,一ri后,早到蒲东,直入县尉司。那县尉听说是东京有使到来,还以为是本县大老爷贪赃枉法的事发了,身为帮凶,自然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出来迎接时,听宣赞说起,才知道使者急至不是为了肃贪,而是表彰延请本地的贤士来了。
知道是虚惊一场后,县尉收拾起忐忑之se,将脸一抹,换上了欢欣鼓舞之容,其转换之快捷,实为神技。后来这县尉辗转去了四川,开创了川剧变脸绝艺,为中华传统文化艺术的繁荣添了砖加了瓦,此是后话不表。
肚里有了底,心中不发虚。县尉急忙派人请了县令过来,县令胁肩谄笑地请问宣赞道:“却不知大人光降,却要请本地哪一位贤士?”
宣赞冷笑一声:“你这县里贤士很多么?”
县令昂然道:“聪明特达者,有捌玖人,皆可称贤士也!”手一挥,门外立时涌进捌玖个肥头胖耳、兽面禽形的奇葩来,罗拜于宣赞面前,却都是县中和县令狼狈为jian的土豪劣绅,这些家伙每ri都在县令门下趋奉,正好赶上了今ri这一场热闹。
宣赞扫了这批人一眼,转向县令问道:“此捌玖人,真贤尸也!似君之才却又如何?”
县令被宣赞一赞,浑身的骨头都轻了数两,连忙谦虚道:“如仆之才,本县车载斗量,不可胜计!”
宣赞便把话风一转:“既如此,县君为国家求才计,何不退位让贤?”
这一下奇兵突出,差点儿没把县令一口气梗死,急忙摆手道:“大人说笑了!朝廷官爵,岂是随便容许私相授受的?放着大宋律法在,仆不敢逾距!”
宣赞放眼四顾,周围看热闹的吏员虽然越聚越多,但却不见关胜的身影。宣赞心念一转,暗道:“是了!关大哥何等骄傲之人,岂肯随这些俗人同列,来凑这等肤浅的热闹?”
于是单刀直入地问道:“关胜何在?”
县令茫然道:“关胜?关胜是谁?”
见主子凌乱了,县尉急忙凑上来解套道:“禀上二位大人,关胜是小人这县尉司辖下巡检司的一个小巡检。此人不务正业,不说与同僚和睦相处,每ri里就知道习文论武,只是作耗……”
说到这里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暗道:“朝廷的天使莫不是来延请这关胜的?若如此,我大说其人坏话,真个是自寻死路了!”一念至此,顿时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县令却比县尉要机灵得多,从容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大人问的是关巡检!大人休怪,皆因关胜尽忠职守,有大功于蒲东,县中诸人慕其德,皆呼其人关巡检而不名,天长ri久,竟连本县都忘了他的本名了!惶恐!惶恐!恕罪!恕罪!”
宣赞笑而不语。县令转头向县尉使个眼se,喝道:“还不快去请关巡检来?”
县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踅到一旁,拉着自己的一个心腹悄声问道:“关胜那厮……不不不!关大人在哪个屋里住?”
被问者苦着脸道:“小人亦不知……不过大人莫急,小人这便替大人打听回来!”
宣赞耳聪目明,听得真切,心中恨叹道:“可怜兄长恁的大才,却龙困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每ri里受尽这干小人冷眼,难为他如何忍来?!”
县尉的二手奴才伶俐,早寻了个晓事的老吏,引县尉急急去了。不多时,脚步声急,那县尉奴颜卑膝,引着捌玖人扬长而入。这捌玖人中,多为关西大汉,一个个气势庄严,簇拥着中间二人,虽位卑衣薄,却昂然矫立于仆庸丛中,丝毫不落下风。
宣赞指了指县令靴边的捌玖人,又将手往新来的捌玖人那边一挥,笑道:“此捌玖人非彼捌玖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