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一回头见身后无人,便知中了jian计。耳听背后恶风不善,想也不想,腾身跃起,一个倒空翻,从扑来的鲁华张胜拳锋上折了过去,反倒落在了二人身后。
在郓城县这段ri子,西门庆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朱仝、雷横研习武艺,一番砥砺之下,身手反应,均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鲁华张胜之辈哪里能暗算得着他?
鲁华张胜一击无功,暗暗心惊,转回头又猛扑过来,心中都存了万一的指望:“这西门大官人说不定只是身法了得,真拼起拳头来未必是我们兄弟的对手!”
见拳头迎面击来,西门庆双手齐出,一把抓住了二人的腕脉,手上借力猛拗,要把这两个家伙拗得自己跪下来。谁知他只顾双管齐下,却忘了力分则弱,鲁华和张胜又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非等闲泼皮无赖可比,一感觉到手上力道不对,二人和身扑上,双手牢牢搬住西门庆单手,三方六臂交加,开始较起力来。
西门庆暗暗懊悔:“看来我的临敌经验,实在够呛,刚才放着多少克敌制胜的机会,都被我轻轻错过了!”
就在三人牛一样顶在一起分拆不开的时候,突然人群外边有人一声大喊:“谁敢在西门仙兄面前撒野?”这正是:
世上沧桑谁做主?人间笑傲我为魁。却不知那打抱不平之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1。75 贼子鼠窜
听到有人为西门庆助威,周围人群左右一分,现出一人,原来却是武大郎。
武大郎成为地厨星,已将近一年了。在这段ri子里,他的社会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他挑着炊饼担子走在清河县的大街上,再没有一个人敢下眼觑他,就是连李知县一县之尊见了他,都要下了轿子,招呼一声“武大兄”。
虽然感觉到自己已经登上了人生的顶峰,但武大郎却是个憨厚的,既不学那些轻狂人家,有了钱就去花天酒地,也不学那些心理变态的,仗着势就去踩人灭人。他还是每天做好自己的炊饼,然后就担起炊饼担子,走在自己已经走了快三十年的清河县道路上。
每天这个时候,武大郎都要担着自己亲手加料jing心制作的特供炊饼,去清河南门外玉皇观里给西门庆一家祈福,风雪无阻。人,是不能忘本的!
今天,今时,又走到熟悉的南门,却看到一圈人围在那里,随意一问,才知道是大恩人西门庆回来了!而且正在为乔郓哥打抱不平!那还有什么犹豫的?武大郎自然要攘臂从之,因此才有了那一声大喝——虽然咱生得矮,但放屁也是添风的!
人群一分,武大郎挑着炊饼担子直冲进去,一眼看到西门庆正被鲁华张胜扭成一团,心中又惊又怒,大叫一声:“两个狗贼还不放手?”抽出扁担,抡圆了就是劈头一下。
虽然是以一敌二,但这时的西门庆已经占了上风,他舌抵上牙膛,叫丹田一粒混元气,周身充沛的真力如chao生云起一般,贯注于双臂之上,那鲁华张胜虽有几分本事,却怎能抵挡得住?再被武大郎的怒喝声在背后一吓,二贼更是心虚胆寒。
他们虽然在弱者面前装得强凶霸道,但内心深处,他们知道自己是虚弱的,他们最怕周围的弱者团结起来,那时只要众人齐心协力用劲一推,他们这些泥足巨人就得轰然摔倒,被累积在身上的曾经罪孽压得粉碎。
武大郎的怒吼先声夺人,心一乱,鲁华张胜更是支撑不住西门庆双臂上传来的压力,“扑通扑通”,二人同时被压得跪倒在地。
西门庆以力碰力,硬生生的挫败了这两个jian狡之徒,心中正得意间,突然头上“蓬”的一声,已经吃了一扁担。
原来,鲁华张胜二贼一跪之下不打紧,武大郎那一扁担失了目标,一时间收手不住,反打到处于同一水平的西门庆脑袋上去了。
虽然万幸武大郎身材短,扁担也是特制的小巧jing致,再加上西门庆全身上下,真气鼓荡,而且扁担也没有打到百会、上星等要穴,但西门庆还是被这一扁担砸得摇摇yu坠,眼冒金星,只会捧了头念经:“阿弥陀佛啊无量天尊!自汉唐以来,未曾有这一扁担!”
围观众人先见西门星主做翻了鲁华张胜,正要喝彩时,西门星主却又被武星主一扁担打成了摇摇晃晃的不倒翁,大家这一声彩便喝不出来,哽在嗓子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好不难受。
鲁华张胜本来已经被西门庆收拾得一败涂地,但突然间形势逆转,西门庆吃了武大郎一扁担,把拗着二贼胳膊的双手松开了。鲁华张胜对望一眼,二贼心意相通,一骨碌身子,连滚带爬的,就朝人群外面溜去。
围观众人此时都已经被西门庆一番言行激发出了胆勇之气,眼看二贼想溜,一声喝,众志成城之下,声如雷震:“害民贼子哪里走?”
鲁华张胜只吓得瑟瑟发抖,草里蛇已经成了癞皮蛇,过街鼠真的成了过街鼠,民众觉醒后爆发出的百倍勇气,又岂是他们这些跳梁小丑可以担当的?
鲁华张胜背靠着背,互相倚仗着,才能直立不倒,若只是一个人,这干se厉胆薄的贼子早就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叔叔大爷的乱叫饶命了。
危急时刻,鲁华贼眼一溜,却发现武大郎扶着被扁担砸得头晕眼花的西门庆,正跪在那里哭着喊着:“大官人,你没事?千错万错,都是我武大郎的错!我该死!我该死啊!”一边哭骂着,一边连搧自己耳光。
鲁华心中一动,一个箭步扑上去,如恶狗扑食一般,揪住了武大郎的衣襟,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在身前一挡:“你们谁敢过来?”
西门庆此刻还在患着扁担后遗症,双眼连焦距都对不准,哪里能阻止这鲁华劫夺人质?武大郎被揪着举在半空,两条小短腿乱踢,更是身不由己。
旁观者中便有人叫了起来:“使不得!这是武星主!”
张胜便跳到鲁华身前遮护:“我们弟兄也认得这是武星主!不过今天老爷们被逼得急了,管你什么文星主武星主,谁挡老爷的道路,鲁兄弟你就一把捏死他!”
鲁华狞笑一声,把手伸到武大郎脖子上只一叉,武大郎的舌头便吊了出来。
围观众人纷纷指着鲁华张胜痛骂,但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鲁华和张胜耀武扬威地提了武大郎,在人丛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波分浪裂。大家虽然恨苦了这两个贼子,但武星主既然落在了他们手中,却都是投鼠忌器。
西门庆捧着还在作疼的脑袋,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身边天花落不尽,处处鸟衔飞,不得不又把眼睛闭上了。他一推身边的唐牛儿,低声吩咐道:“让那两个狗贼放了人,咱们就放他们走路!”
唐牛儿便叫道:“你们两个狗贼听了,西门大官人有言在此,只要你们放了武星主,我家大官人就放你们走路!”
张胜知道武大郎是清河县里的名流,若真的绑了他去,必有天大的后患。听到西门庆做出了承诺,便低声问鲁华道:“兄弟,你看如何?”
鲁华眼珠一转:“大哥,此事必有蹊跷。那西门大官人只应许了他放咱们走路,却没说旁人如何。若是周围这些杀千刀的老百姓不放,那又有个屁用?所以这武大郎可是咱们兄弟的护身符儿,在离了这清河之前,是万万不容有失的。”
张胜恍然大悟,点头道:“这西门庆真是狡诈!若不是兄弟jing明,咱们都得上了他的大当!”
两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贼子,提着武大郎,一步一步退向清河南门,人群在后面一步一步逼着,口口声声只是让两个贼子放人。就在这时,却听南门外一声大喝:“两个恶贼,还不给我放手?”这正是:
莫道世上多歧事,谁言人间少英雄?却不知来者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1。76 又一条好汉
“两个恶贼,还不给我放手?”
这一声突如其来,借着城门洞的回音,如雷动于九天之上,几有震惊百里之势。草里蛇鲁华全部心神都贯注在步步紧逼过来的民众身上,背后突然响起的这一声大喝,几乎把他唬死。身子一颤,手指一松,手里揪着的武大郎已经落地。
过街鼠张胜同样吓得心胆俱裂,猛一回头,却见身后黑黝黝好一条大汉,因城门洞里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
张胜壮着胆子大叫一声:“你是何人?”
那人冷笑一声:“是你老爷!看拳!”说着,闪电般伸左手一领过街鼠张胜的眼神,张胜急忙伸双手在上三路一格,中路却露出了好大破绽,那那汉子抢上一拳,正打在肚子上,只打得张胜向后飞了出去,一张嘴“哇”的一声,什么牛黄狗宝都吐到青草蛇鲁华的脸上了。
鲁华大吃一惊,一边抹脸一边道:“你端的是哪个?为何不问缘由,上来就动手打人?”
那汉子两臂合抱于胸,冷笑道:“哼!老爷是中山府人氏,祖上赶大车的出身,只会打牲口,哪里会打人?”
鲁华大怒,两臂齐摇,双手上恶心巴拉的就朝那汉子脸面上抹去。城门洞里虽黑,但那人也闻到了味道不正,向后跳开,怒道:“你这厮无礼!也好,老爷刚才不巧踩了泡狗屎,就拿你来蹭蹭鞋底儿!”
话音未落,那汉子早飞起一脚,鲁华再想躲开势比登天,被一鞋底儿踹在胸口上,身不由己的向后直摔了出去。那张胜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没想到又有鲁华祸从天降,“扑通”一声,二人你头撞我头,又跌成了蛇鼠一窝,“哎唷妈呀”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那汉子早已上前一把拉起了武大郎,粗声粗气地问道:“喂!这小厮!你没伤着?”武大郎脱了险境,只顾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汉子飞起两脚,把鲁华张胜二贼直从城门洞里又踢了出来,清河县人哄然叫好,更有那苦大仇深的如郓哥等人,冲上去在这两只落水狗身上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就打得二贼身上开满了绸缎铺,一片五颜六se。
早有人上前,向城门洞里拱手:“却不知好汉是哪个?便请出来一见如何?”
城门洞里寂然半晌,才有一个声音郁闷地回答道:“我若是出来,你们却休要吃惊!”说着,那汉子拉着武大郎的手,从城门洞里走了出来。
一出城门洞,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清河县人都吓了一跳——原来这汉子人倒是长得有点英气,但架不住他一双眉毛斜斜下垂,鼻子两侧有两条八字纹斜往下拉,两个嘴角也斜撇向下,弄得一副面相变得极为诡异,看着就让人觉得晦气到了极点。
那汉子借着阳光,也看清楚了手里牵着的武大郎的模样,心头一震,急忙撒开了手,叫道:“我只说是个小孩子,原来却连胡子都生这么长了,竟是个大人!”
旁边早有几人吆喝起来:“大胆!竟然敢对我们清河的武星主如此无礼?!”
武大郎这时已经回过神来,急忙摇手止住众人,向着那汉子深深躬身行礼:“多谢壮士搭救之恩!小可武植,排行第一,所以又称武大郎,却不敢请教壮士高姓大名?”
那汉子本来看着挑理的众人,正撇着嘴冷笑,听到武大郎说得谦恭,面se这才缓了下来,只不过他面se虽缓,但那眉毛、鼻纹、嘴纹三位一体起来,看着还是让人觉得别扭。
却见这汉子向武大郎回了个礼,说道:“原来阁下就是清河的地厨星武星主,小可焦挺失敬了……”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一声大叫:“原来你就是焦挺?”说着,早扑上一个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肩膀。
焦挺感觉到那人一揪之下,手掌上的力道竟然大得出奇,心中大惊:“莫非此人要对我不利?”念头一转,“嘭”的一下,已经反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子。
谁知转眼到来人脸上一看,只见他紧闭着眼睛,前额上新被敲出一个大红疙瘩,显得头角极是峥嵘,虽然这个不合时宜的疙瘩疼得此人呲牙咧嘴,但这人面庞上却满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惊喜笑容。尽管他的手揪住了自己的肩膀来回的摇晃,却实无半分恶意。焦挺不由得心下嘀咕:“这清河县人怎么都是这等古怪?这一回来这里,可来对了吗?”
这扑上来的人,自然是西门庆了。他一听来人报名焦挺,马上想起水浒传中焦挺一出世,就打得黑旋风李逵想要落荒而走,梁山好汉里有这般大本事的,能有几人?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跑到清河县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来了!若不好好结交,还有天理吗?
焦挺见西门庆紧闭着眼睛,笑得合不拢嘴的白痴样子,心里有些发毛,便厉声道:“本人正是焦挺,你是谁?还不放手?拉坏了我衣服,你赔得起吗?”
武大郎一听焦挺言语中对西门庆有些冲犯,心中就不快起来,当下便道:“焦挺壮士,我这位仙兄,在我清河县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就是天星降世,济民苦难,文武兼资,德才并备的西门庆西门大官人!”
那汉子斜睨着西门庆,“哼”了一声道:“西门大官人又怎的?西门大官人就能抓着别人的肩膀头不放吗?”口里虽如此说,他自己先把西门庆的手腕子松开了。
西门庆也按捺住自己心头的欢喜,试着睁了睁眼睛,虽然天花不落了,但泪花却是盈眶,看东西模糊一片,只好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定定神,松开了抓着焦挺肩膀的手,双手抱拳,向焦挺深深一揖:“焦挺兄弟,我西门庆早听说过你的大名,知道你行侠仗义,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因此今ri一见之下,惊喜交集,不由得失了礼数,还请焦挺兄弟不要见怪才是。”
他这一改容相谢,倒教焦挺不好意思起来,急忙也抱拳还礼道:“不敢不敢!小可在山东河北路上,也多闻清河西门庆是个有善心的大官人,倒是西门大官人,小可刚刚离了家乡中山府,闯荡江湖没几天,野鸡没名草鞋没号的,您怎么就听说过我的名字?”
西门庆正se道:“名满天下,不在闯荡江湖的时间长短,而是看其人行事如何!焦挺兄弟你刚才救助我家武道兄,我尽皆听在耳中,果然是行侠仗义的好男子!那些江湖上的闲汉都起哄说你是‘没面目’,实在是他们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