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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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老板-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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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四只锉鸟之田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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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田博广,赵大生就觉得这锉鸟的名字没取好。

赵大生常常想,田博广的老爸老妈一定没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至少他们肯定不知道《笑傲江湖》中的采花大盗田伯光。

田博广,田伯光,听着没什么两样。

名字相像倒也罢了,好女色的性情竟然也一样。

“可见,取名字是很重要的。”赵大生心中说道,“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改名?”

再看看“赵大生”,说起自己的名字,赵大生总会引经据典:“道教《清净经》上说,‘大道无形,生于天地’,大道无形的‘大’,生于天地的‘生’,瞧瞧我老爸老妈给我取的名字,多有文化!”

阿弥陀佛。

无量寿佛。

赵大生倒真将他老爸老妈抬得太高了。

赵大生那年迈的父母,一辈子没日没夜地抠泥土,大字不识几个,大儿子叫赵大树,二儿子叫赵大喜,三个字叫赵大生,大女儿叫赵金凤,二女儿叫赵金花。大树、大喜、大生,金凤、金花,瞧瞧这名字序列,就知道农村人取名很简单,只求叫得朗朗上口。

至于什么《清净经》,那断断是挂不上边的。

赵大生老妈倒是常常拜佛念经,但她念的,自己一辈子也没搞清楚到底在念什么。

“大道无形,生于天地”。

这是赵大生自己有一回看《清净经》,从中看到的话。

赵大生当时看到“大道无形,生于天地”这句话时,心中一亮,于是就将自己的名字附会了上去。

这一附会,一下让“赵大生”这名字的档次噌噌地往上窜。

没办法,谁叫《清静经》上的确有这句话,赵大生这么有典有据的,别人听了,由不得不信。

赵大生每回炫耀自己名字来源时,田博广也不示弱,他说:“我老爸老妈给我取这名字,也是有来头的,‘博学多才,广闻见识’,所以叫‘博广’。”

赵大生嘲笑道:“狗日的你还博学多才,广闻见识,你就是一‘田伯光’。”

田博广争不过,就也不说话了。

实话讲,田博广这锉鸟,生长于三江市远郊,倒是一个好性子的人。

这样的性子,加上模样又好,所以在未来的岁月,田博广这锉鸟始终有着很好的女人缘。

四只锉鸟里面,无论闻人浩二,还是叶永贵,当然还有他赵大生,粗话那是不离口的,唯有田博广,说的话里面,绝少见到骂人三字经。

田博广长得又白,性子又顺,说话温温良良的,几无脏字,所以不了解情况的人,乍一看到田博广,都觉得他是文明人。

回头再看另外三只锉鸟,赵大生炸咧咧的,闻人浩二又是斗鸡眼,又是招风耳,又是罗圈腿,叶永贵一身的烧木炭。

在这三只锉鸟的衬托之下,田博广的形象简直可称作“人中龙凤”了。

可这龙凤,生的却是一颗田伯光的心!

什么叫“表象掩盖了事实”?

这就叫“表象掩盖了事实”。

二十世纪末的田博广,虽还未涉风月场,却早已是个风流胚了。

田博广有一绝,那就是任何诗词,经他那么一解读,都会有成为淫*词艳句的可能。

田博广最挂在嘴边的,就是杜牧的那首《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里面“停车坐爱枫林晚”那句,偏生“坐爱”二字读音和“做*爱”完全相同。

田博广一下就有了大肆发挥的空间:“停车‘做*爱’枫林晚,现在那有钱男女在车里亲热,玩车震,以为很时髦。其实我们伟大的先人早这么玩过了。而且我们的先人更有情趣,还将车开到了黄昏的枫林中去做。”

好好的一首诗,竟被田博广解成这样,实在是罪过啊,罪过。

杜牧在天之灵若有知,爬也要爬来和田博广理论的。

赵大生这锉鸟虽不愿听闻人浩二讲什么精益化管理、全面创新管理,可对田博广的“说文解字”却是有兴趣的。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赵大生念着辛弃疾的《青玉案》,问田博广,“田伯光,那你说说,这首词怎么解?”

田博广神色不屑:“这首词还要我解吗?”

赵大生想想也是,辛弃疾这首词,本来也可以算作香词艳句。

本来就是香词艳句的东西,还要田博广来解,那的确是将田博广的功力看低了。

赵大生想了想,不由想到了韩愈《幽兰操》的最后一句。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赵大生念完,继续问道,“这句呢?”

田博广念了念,继而说道:“也很简单,君子可以解释为男人,‘君子之守,子孙之昌’,就可以解释为,一个男人要经常守在他老婆身边,才会子孙昌盛。男人不守在老婆身边,老婆没法怀孕,就谈不上子孙昌盛了。”

韩愈,韩老师,你听到了吗?你本来要说的“君子操守”,居然被这锉鸟说成了男女相守!

韩愈老师在吐血。

赵大生却在点头:“有理,有理,狗日的田伯光,你这么一解,倒也通的。”

田博广的大学是抄上去的,读了化学专业,曾经挂过很多课,差点都没毕业。

尽管如此,但赵大生还是觉得田博广要比叶永贵、闻人浩二有文化。

一个能懂诗词的人,在那时的赵大生看来,就是有文化的象征。

看出来了吧?

赵大生这锉鸟,他词典上“有文化”三个字的定义是常常变的。

在赵大生的文化排行榜上,田博广虽然排名超过叶永贵和闻人浩二,但他也只能屈居赵大生他本人之下。

赵大生这么排,自认为还是比较客观,比较无私的。

谁叫田博广这矬鸟也曾经犯过严重的常识性错误。

有一回,田博广看到赵大生案头的《雪莱诗集》,凑过来搭讪道:“雪菜诗集,我怎么没听说过?”

赵大生也不言语,只是万分鄙视地看着田博广这锉鸟。

田博广被赵大生这么一看,越发地锉了起来,他认真地说道:“雪菜我是知道的,在沿海一带,有一道‘雪菜小黄鱼’的当地菜,我还吃过,味道很不错的……可是,雪菜怎么也成了诗集了?”

这锉鸟,说完之后,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注意,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假的百思不得其解。

赵大生忍无可忍:“田伯光,亏你还说自己的视力和我一样,都是2。5……狗日的你睁大眼睛看看,是雪莱,莱茵河的莱,文莱的莱,不是雪菜。x——u——e——;雪,l——a——i——,莱,雪莱,知道吗?英国浪漫主义大诗人。”

就这一件事,赵大生以为,田博广的文化程度无论如何也不能排在他赵大生之上了。

赵大生的文化排行榜一排下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最有文化。

赵大生和苏嘉禾提起过他同宿舍的另外三只矬鸟,赵大生得意洋洋地说道:“苏嘉禾,你不知道,我在宿舍的四个人当中,其实是最有文化的。”

赵大生这么以为,当然宿舍的另外三只矬鸟谁也没人鸟他。

——爱谁谁。

闻人浩二仍然一有空就滔滔不绝地贩卖他的日本企业管理知识,叶永贵仍然时不时地发现或培养着他的消费者需求,谈着他的乡土恋爱,且数月如一日地,又是蒸馏烧瓶,又是球形冷凝管,又是锥形烧瓶地搭着试验装置,做着试验……

田博广呢,也仍然继续着他的田伯光的心。

要说田博广这锉鸟,只知道风花雪月,男偷女盗,那也是有失偏颇的。

这田博广除了有着田伯光的禀赋之外,还有另外两大爱好。

其中之一,就是收集长途司机的名片。

田博广家在三江市远郊,周末偶尔会回回家。

可一旦周末不回去,田博广就会去长途车站。

长途司机有名片的,就问他们要名片。没有名片的,就问他们的传呼号码。没有传呼号码的,就直接问他们的车次信息。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后来,田博广这锉鸟连途经三江市的长途车以及长途司机的信息都有了。

这锉鸟的另一个爱好就是数字。

田博广自己都说:“数字和女人,是老天给我田博广的两大天赋。”

例如,一般人看看新闻,里面的数字看过之后也就忘了,可田博广却可做到过耳不忘。

有一回,四只锉鸟在宿舍里卧谈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长江抗洪。

赵大生故意问道:“田伯光,狗日的你老说自己对数字很敏感,那我考考你,1998年7月24日,长江上游第三次出现洪峰,请问当时洪峰流量达到了多少?”

田博广想也没想,躺在床上回答道:“52000立方米每秒。”

闻人浩二也来凑热闹:“田伯光,那我问你,1998年10月1日,东京证券交易所日经指数再跌多少点,以多少点报收?”

这个更猛了。

谁知田博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天日经指数再跌209。27点,以13197。12点报收,再次更新了日本12年以来的最低记录。”

赵大生、闻人浩二、叶永贵三只锉鸟惊疑之余,第二天还特意去翻了一下旧报纸,三人这么一对,惊讶地发现田博广这锉鸟居然一点也没说差。

17、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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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生、田博广、叶永贵、闻人浩二这四只矬鸟,虽然来自不同地域,性情各异,喜好各异,不过,从骨子里来说,他们却都有着中国人传统中的圆融与通达,所以,尽管平日里四只矬鸟常常互掐,但他们无论是在宿舍,还是在化验室,彼此间相处得还算融洽。

就以化验室的工作来说。

“二化”这小小的分厂,化验室只有赵大生、田博广、叶永贵、闻人浩二四人,并无直接领导,可这丝毫也不影响化验室工作的进行。

四只矬鸟间,分工完全是自发自觉的。

闻人浩二、田博广二人专业知识最差,两个人就给叶永贵、赵大生打下手。

通常的情况都是这样的——

每天上班,四只矬鸟晃晃荡荡地进入化验室,彼此不用发话,田博广就会穿上白色化验大褂,戴着红色橡胶手套,取一只白板笔和若干取样塑料袋,将它们放入托盘。

准备停当之后,这锉鸟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拿着一根取样杆钎,优哉游哉地走到车间,去将最近二十四小时生产出来的对硝基甲苯取样回来,然后用电子天平将样称好。

简单一些的试验,赵大生便承揽下来。

复杂一些的试验,自然就交给叶永贵。

叶永贵于是就整天地在那里又是蒸馏烧瓶,又是球形冷凝管,又是锥形烧瓶地搭着试验装置,做着试验。赵大生有时过意不去,就会主动地参与进去,这样的参与,叶永贵自然欢迎。有时候,赵大生做完简单的试验之后,坐在那里偷懒,叶永贵也没怨言。

试验过程中,分厂什么时候进了一车盐酸,一车甲苯,或是一车工业硝酸……田博广听到罐槽那边有车响,他就会二话不说,用一根尼龙细绳提着一个小广口瓶,去将样剂取来。

然后,赵大生就会接手,对这些生产原材料做做含量测试。

闻人浩二则整日地跟在叶永贵身前身后,一边向叶永贵口若悬河地贩卖日本企业管理知识,一边帮着叶永贵,又是洗烧杯,又是洗试管,又是洗烧瓶的,做着各种杂活。

临到下班,四只矬鸟——主要是叶永贵和赵大生——再把各种化验数据填好,交到分厂厂长那里,这一天的活就算完成。

万物自在,

天地反而有序。

四只锉鸟没有谁说多做了,也没有谁说少做了。

没有计较,

就没有伤害。

大家融融合合的,日子倒是过得舒畅悠然。

到了周末,四只矬鸟若都在厂里,就会相约到“蟠桃园湘菜馆”。

何以解忧?

唯有小酌。

当然,这四只锉鸟身上多愁善感的细胞本来就不多,那些无病呻吟的小忧小愁,他们自然是没有的。

他们到“蟠桃园”,就为小酌而已。

蟠桃园,蟠桃园,好好的一个名字,四只矬鸟却依着平日的矬劲,刻意地将它叫成了“反桃园”。

“那些刘备、关羽、张飞之流,其实就是车匪路霸一类的货色,却偏偏称着英雄。”四只矬鸟这么说道,“还弄个什么‘桃园三结义’来糊弄世人,什么‘生亦同生,死亦同死’,看看他们,哪里就一起死了?说的是仁义道德,其实为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私心。”

四只矬鸟这么说着,就很鄙视“三结义”的“桃园”。

他们将“蟠桃园”叫成“反桃园”,其实某种程度上是对那“桃园三结义”的反讽。

青春中的四只锉鸟,多少还是有些愤青。

“反桃园”,“反桃园”,这名字被四只锉鸟三叫四叫,慢慢地就成了固定称呼。

每到周末,四只矬鸟中,但凡有人来一句:“走,反桃园。”

其余三只矬鸟立即心神领会。

于是四只锉鸟便巴巴地,往那湘菜馆走去。

“反桃园”有两绝,一,菜好;二,歌多。

菜好就不用说了。

歌多是怎么回事?

原来,“反桃园”的老板虽然长着一副马脸,但人不可貌相,他在喜好音乐这件事上,那绝对不是盖的。

这下里巴人的湘菜馆,每天只要一开张,轻扬扬地,就会放着各种歌曲。

有这些轻扬的歌曲作背景音乐,原本很大众很市民的湘菜馆,品味噌噌地,一下提升了不少。

有一回,赵大生学着东北人说话的语气,开玩笑说道:“哎哟妈呀,我说老板呐,你这湘菜馆,咋被你整成星级咖啡会所了呢。”

马脸老板一边给赵大生递烟,一边说,“我们平民百姓,也可以有精神文明的,对不?”

赵大生大学四年,歌也听了不老少了。

赵大生就问马脸老板:“你这店里都有什么歌?”

马脸老板见赵大生这么问,脸上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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