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清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我姐姐也不知道。”
赵大生可以感觉到空气在渐渐凝重,他努力地笑了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该不该说的。”
柳梦清仿佛自语一般说道:“我姐和我私下里说,她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对你说,又怕你生气;不对你说,又觉得一直在欺骗你。我姐心里其实很为难。”
赵大生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想到要说?”
柳梦清看着赵大生,笑了笑:“说认真的,我觉得你还不错。”
赵大生道:“所以你决定你来说。”
柳梦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的。可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你若生气了,我可就害了我姐了。”
赵大生越听越摸不着头脑,他便说道:“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柳梦清眼睛一亮,她那目光中的期许与寄托似乎一下增加了许多。她看着赵大生说道:“姐夫,你真的不会生气?你答应我不会生气?”
赵大生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柳梦清满意地说道:“其实你若真心对我姐,你也不该生气的,因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姐现在可是全心全意地对你的。”
说到这里,柳梦清又问道:“你真的不会生气?”
赵大生努力地笑笑:“真的不会。”
柳梦清道:“你可不准反悔,你反悔了,我就不会觉得你不错了。”
赵大生说道:“当然。”
柳梦清点点头,这才说道:“其实我姐以前谈过。”
赵大生哑然失笑:“我以为是什么事?以前谈过恋爱,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梦清将目光重新移到窗外,幽幽说道:“可我姐曾经有过小孩。”
“什么?”赵大生的笑容一时僵硬在了脸上。
柳梦清见状,连忙说道:“姐夫,你答应过不生气的。”
赵大生连忙打点精神,他强装无事地说道:“我没生气,我从没听你们说起过此事,只是感到有点惊讶。”
柳梦清说道:“我刚才说过了,我姐一直想和你说的,只是她怕你生气。”
赵大生道:“怎么我没见过那小孩?”
柳梦清道:“其实这事已经过去,那小孩现在也不属于我姐。”
赵大生焦切问道:“柳梦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具体说说吗?”
柳梦清道:“我姐读大学时,谈过一个男朋友。那男朋友也是我们孔方市的,好像是一个有钱人家。也怪我姐自己不小心,毕业那年她怀了孕。我姐本来要打掉的,可那个男的却说要生下来。那时,我爸爸、妈妈都不肯的,都劝我姐,甚至扬言要和我姐翻脸,可我姐不知怎的,像鬼迷了心窍一样,把那个男的话当做圣旨一样,可对我爸爸、妈妈的话,竟然一点也没听进去。那个男的倒也真去和他家里说了。谁知他家里一听我们家的情况,说什么也不准那个男的和我姐结婚。”
赵大生心里感觉堵得慌,又感觉像被什么刺过一样,隐隐作痛。但他为了不在柳梦清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异样,他强作平静地说道:“既然不结婚,那你姐把小孩打掉就是了。”
柳梦清道:“不好打了,他们家放出准话说不同意时,我姐姐的肚子已经有八九个月了。可恨的是,他们家虽不许那个男的和我姐结婚,对我姐肚中的小孩却是在乎的。那个男的就来求我姐,叫我姐把那个小孩生下来……”
赵大生发觉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极力控制住,冷冷地说道:“难道人家求你姐,你姐就把小孩生下来了吗?”
柳梦清目光一直看着窗外,倒未注意赵大生微妙的变化:“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姐是怎么想的,我姐竟然哭着答应了。那小孩还是个男孩,我姐将他生出来后,那个男的家里就把他抱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赵大生问道。
“一九九八年,不,应该是一九九九年……反正是那两年。”柳梦清说到这里,将目光移回来,看着赵大生。
柳梦清看了一会儿,感觉到了什么,她担心地问道:“姐夫,你说过,你不会生气的。”
赵大生的内心仿佛有血在滴。但他勉强笑了笑,回答柳梦清道:“没,没生气,我只是有点气愤。”
柳梦清问:“姐夫你气愤什么?”
赵大生偷梁换柱地掩饰道:“我气愤那个男人家太过分了。”
“是的,太过分了,可我姐偏偏成全了他们家。”柳梦清愤愤说道。
赵大生说道:“你姐都不和小孩联络吗?”
柳梦清道:“那个男的家里不肯让我姐和那小孩联络的,要不然,我怎么说他们过分。”
赵大生没有说话。他坐在那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默默地吸着。
柳梦清道:“姐夫,你不许生气啊。我姐也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你知道吗?我姐自那事以后,本来发誓说不再要小孩了的。可她遇到你,还是要了。姐夫,我姐为这事,为了你,在背后下了多大的决心,恐怕我们旁人谁都想象不到的。”
“我知道了。”赵大生用寥寥四字,回应了柳梦清。
赵大生实在不能多说,因为他一旦多说,内心的情绪一定会暴露无遗。赵大生答应过柳梦清,他不生气的。不管内心如何,至少表面上,他要让柳梦清觉得,他赵大生在她面前没有食言。
过了一会儿,赵大生才说道:“我送你去花店。”
“好的。”柳梦清平常那疯癫此时完全没有了。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说这事。
一路上,赵大生和柳梦清都沉默着。
到了花店,柳梦清下车时才说道:“姐夫,我知道你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不好受,但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可不能生气,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一直以来,赵大生虽然无意于选择柳梦清,但内心对她却始终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强颜笑了笑,对柳梦清说道:“我知道了。”
柳梦清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回头来又说了一句:“姐夫,我姐对你可是真心的。你要因这事对我姐怎么着,我敢保证,我一定会揍你。”
说着,柳梦清捏起一个拳头,虚张声势地在赵大生面前晃了晃。
赵大生见柳梦清这模样,反而真心笑了。
柳梦清见赵大生真心一笑,她这才做了一个鬼脸,放心地转身,去了自己的花店。
48、“赵大生,你这个混蛋!”
赵大生那真心一笑,犹如乌云间隙中穿透出来的阳光,仅仅一掠而过,随即就又被乌云遮蔽。
他没有去远大,而是开车回到了家里。
柳梦燔已经离家上班去了,整个家里因为没人而显得极为安静。客厅落地窗外,阳光明亮地照在绿化带的树木上。
屋外明亮的阳光,使得屋里反倒显得略微有些阴暗。
赵大生抽着烟,坐在长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不知坐了多久,赵大生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继而又有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不一会儿,柳梦燔挺着大肚子便推门进来了。
柳梦燔见赵大生坐在沙发上,讶异地说道:“咦?赵大生,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客厅里氤氲着一股浓浓的烟味,柳梦燔一边用手扇着口鼻,一边抱怨道:“你在家里抽烟,也不把门窗开一下。”说着,柳梦燔便去打开了门窗。
“看到我的身份证了吗?我身份证落在家里了。”柳梦燔问道。
原来柳梦燔去远大处理完邮件,准备按计划去银行办事时,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份证没带。没办法,她只有回家来取。
柳梦燔在赵大生面前的那茶几上找了找,然后又去了卧室。
不一会儿,柳梦燔就返身出来了。
“原来我忘在桌上了。”柳梦燔高兴地说道。
赵大生坐在那里,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柳梦燔本还以为赵大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从外面回来,有点累了。但她看赵大生这么一直那么阴郁地窝在那里,终于有所疑心。
柳梦燔收起了笑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走到赵大生近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赵大生?是不是那边验厂出现了问题。”
“没有,厂要等明天才验。”赵大生本不想说话的,但柳梦燔已经问到头上了,赵大生想到柳梦清那“不准生气”的告诫,只得闷声说道。
“那你这是怎么了?没见过你这样啊。”柳梦燔说道。
赵大生紧闭嘴唇,没有吭声,香烟在他手指之间,袅袅地燃着。
柳梦燔道:“你猜梦清背后那个男的是谁?”
这事,赵大生不好不吭声了。
赵大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谁?”
柳梦燔见自己找对了话题,就势坐在小沙发上说道:“原来我感觉很准的,是辉煌灯具的马总。昨天你送我到红枫大酒店,我在填写报名资料时看见他们了。下午我就去找了马总,我跟他说,你是有家有室的人,从今以后,不能再和我妹妹在一起了。我还跟他说,你若还找我妹妹,那我就去找你家人。这么着,我把这事就给摆平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找梦清谈。”
赵大生道:“柳梦清应该会理解你的用心的。”
柳梦燔道:“她理不理解我不管,反正我是为她好。不过,我倒要说你一句,你瞧你,我都叫你打听了好几个月,你不是说没空,就是说没打听到什么。要不是我昨天恰好碰到……”
赵大生一点也不想讲话,但这事,他必须圆辩:“没想到是马总,我和他接触也不少。看来他俩把这事做得还真隐秘。这几个月,我没少打听……但我总不能去跟踪柳梦清。”
柳梦燔并不想纠缠此事,她便说道:“好在这事已经解决,我们也就不必去管它了。”
说完,柳梦燔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烟蒂,又看了看赵大生手指间的香烟,转而说道:“你别抽了。我看你刚才在家,这烟抽了不老少了……还有,我们可是有过约法三章,在我怀孕期间,你可不能在我面前抽烟的。”
赵大生第一反应就是想对着干,但他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半截香烟插入了烟灰缸。
柳梦燔看赵大生捻灭香烟,又看了看赵大生的脸色,然后说道:“说吧,赵大生,你遇到了什么事?”
赵大生阴着脸,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说道:“柳梦燔,你有事瞒着我。”
柳梦燔觉得不可思议,她苦笑着说道:“赵大生,你这话是怎么说,我天天都在远大上班,能有什么事瞒你。”
赵大生看着柳梦燔,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柳梦燔脸上的笑渐渐退去,她似乎已经开始感觉到赵大生指的是何事。
“你听谁说的?”柳梦燔忧虑地问道。
赵大生没有说话。
柳梦燔追问:“是梦清?”
赵大生不想把柳梦清牵扯进来,他便说道:“不是,我在东海市听你的同乡说的。”
柳梦燔感觉到晴朗的乾坤,如被打破的瓷瓶一般,正在一点点地碎裂、坍塌。
往日那漫无天日的绝望与昏暗再一次重袭心头。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向你说对不起。”柳梦燔说话时,泪水已经重眼眶中涌出,“我心里一直很愧疚,一直在挣扎,我想和你说,却又不敢和你说。”
“为什么?”赵大生问道。
柳梦燔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我愧疚。我怕你生气,怕失去你,所以我不敢说。”
赵大生一时无言。
柳梦燔见赵大生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便又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赵大生,你如果是个男人,就不应该计较的。”
赵大生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但他总感觉自己很憋屈,此时,他心火一动,不由忘记了心中的告诫,反驳道:“男人怎么了?男人就应该什么都承受吗?你帮别人生了小孩,我还要当做不知道吗?”
“你……”柳梦燔又惊又怒,泪水如垂珠一般,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赵大生,你不该这么说,那是我过去的伤疤,你不该这么说,你这么说,那是在戳我的伤疤……”
“我戳你伤疤?人家伤害你的人你不去指责,你倒反说我戳你的伤疤?”赵大生心里一直堵得慌。心中的憋屈与刺痛,让他的言语渐渐失去了理智。
“你……!你……!”柳梦燔惊怒更甚,她提高声音反问道,“赵大生,你难道一点都体会不到我心中的苦处吗?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了?”
“你又能体会我现在的感受吗?”赵大生此时也已昏了头,针锋相对地说道。
“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吗?可你呢?”柳梦燔泪眼婆娑地说道,“我跟你说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安慰我,不要让我重新去受往日伤疤的痛,你是男人,你知道吗,你是男人,你不是一个混蛋!“
“我就是想不通,人家都不和你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帮人家把孩子生下来。”赵大生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心结中。他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个,所以,在言语的交锋中,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把它说了出来。
“你……!”柳梦燔听到赵大生说这样的话,心中的惊讶、愤怒、伤心、绝望纠缠在了一起,她忍无可忍,破口骂道:“赵大生,你这个混蛋!”
说完,柳梦燔感到体内的小孩动了几下,然后肚子一阵疼,她不由地捂住那肚子,痛苦地躬身缩在了沙发上。别的女人,遇到这种状况,早已痛得“哎呦”、“哎呦”地直叫了,但柳梦燔是一个不习惯于把自己的伤痛展现给别人的人。她只是痛苦地捂着肚子,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蜷缩在沙发上。
赵大生见柳梦燔这般,知道刚才的吵架影响到胎儿了。赵大生意识到这点,一时之间,哪里还顾得上争吵。他连忙上前,要来扶柳梦燔。
柳梦燔心气难平,她狠狠地将赵大生的手拨开,恨声说道:“走开,别碰我!”
但赵大生没理她,搀扶着她的双手一刻也没放松。
柳梦燔流着泪,拼命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开。
赵大生把柳梦燔搀扶下楼,上了车,直奔向医院。
医院经一番检查,这才确认胎儿无恙。
赵大生接受完护理医生的责备与告诫,并且结完账,走出医院时,柳梦燔站在那里招手拦出租车。
时值中午,正是出租车生意的一个小高峰。柳梦燔一连挥手致意了好几辆出租车,可它们都因为已经载了客而没停下来。
赵大生连忙上前说道:“我送你回去。”
柳梦燔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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