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那个老主任咋样?”
“老主任两口子可能最近要从大女儿家飞回,你就会见到他了,到时我们带上些好礼物去登门拜访,多说些感谢的话。说来我还难忘了告诉你,老主任真风趣,我报到那天他就给我取了个雅名,你猜猜看。”
“你不是已经说了嘛。”
“我说啥哪?”
“雅名就是美名嘛。反正离不了个美字。”
“哎呀,你真行,还真让你说准了,他叫我‘王美兰’。”
“那我自豪呀!还有啥?”
“老主任当那多么人面叫 ‘王美兰’,我一听脸就红了,成了个大笨笨。你猜他接着又说我啥?”
“说啥?”
“老主任说‘王美兰女士违反计生政策,当众产了个红脸蛋’,大家哄地笑开了,我的脸更红了,那想老主任紧接着又说‘王美兰女士再犯政策,又当众产了个红脸蛋,而且还是双黄的’。”
莫伟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不知老主任从哪里抄来一首叫《怨妇词》的谜语词,一共十句,说是每句中含一个数字谜底,结果我一下子就猜到了。不信你也猜猜。”
“那好啊,那我也跟王美兰女士学学。”
王兰将谜语词念了出来:
帘下去卜郎归挂,
到天明不见人儿转回家;
怪玉郎末得一点知心话,
欲罢就去吧;
减吾愁只把能口哑,
论交情素无差;
这皂白果难分矣,
忍分离好似心中插了一把刀;
恨抛别撒得奴手软力又乏,
细思量口与心全是假。
“我也成大笨笨了,猜不出来。”
“告诉你嘛,每句的第个二字就是谜底。以一二句为例,帘下的‘下’,去‘卜’就是‘一’;天明的‘天’,去‘人’就是‘二’,以下依次类推,这样就全出来了。最后一句据说也可以写成‘实实伤心盼冤家’, 也就是实实在在在想的意思。然后将‘实’白读成数字的‘十’,所以《怨妇词》又叫《双实词》。”
“兰姐,这词太伤感了,不太符合我们此时此刻的心境。”
正在这时,莫伟枕边的小红手机响开了,莫伟赶紧抓过手机,急速下床朝前阳台走去。
“您好,少老板,我是莫伟。”
“莫伟先生,看来你要提前结束假期了,咹,你必须火速赶回‘灰楼’安排接待一批客人。另外,还有一件更重大的紧急公务须由你出面办理,明白吗,咹?”
“好的,我明白,明天一准赶回……是的,是的,少老板再见。”
该死的指令,短暂的温馨,莫伟默默看着窗外楼下公路上在夜色中奔跑的车辆发愣。
莫伟转身搂着了拥上前来的王兰。
“又要对不住你了,总裁命令我明天必须赶回。”
“回来才二十多天就、酒楼出事情哪?”
“那倒不是,但有我必须赶回的要事儿。”
“听你对总裁的恭敬,还说普通话,还‘您’哩,不会是怕他吧?”
“人家德才兼备,人又年轻,又有雄厚资本,同事们没有一个不敬畏他的,不得不低三下四把自己的德性收藏起来。大老板嘛,不好侍候啊!”
“你咋会使用两部手机呢?”
“我们高层员工每人都多一部只接不外打手机,工作需要。”
“丑,我们还没顺过气来你就又要、老主任就要回来了,你明天就要走,真遗憾,要是我们一家人能去登门问候那该多好啊!”
“是啊,他走我回,我走他又回,太巧了,放心兰姐,以后有的是机会。”
莫伟此时对所谓的“巧合”之事也曾有过一丝怪念头,但此时只因他全部心绪都在即走一事上,所以就放开了,直到很久后才重又回想起,但却为时已晚。
“你倒是走了,那我咋办哪?”
“我看这样吧,反正晓军和巧妹都放假了,你也从没外出舒心过,不是说老主任很关照你吗,去试一下,请一月无资假,请妈妈、巧妹、晓军一起到滨海,玩儿它一个月!我回去请示总裁,希望他能看在我劳苦功高份儿上,同意我使用酒楼的高级客房,如果不行,管他的,也来,大不了自找地方住就是。”
事实上,莫伟明白自己有权支配酒楼高级客房。
“哇!等于耍一次反探亲!” 王兰破涕为笑,喜滋滋道“也就是说,还有十来天我们又见面了,而且以后你每月都能回来,太好了!”
“妈妈那边你尽快去说,另外作好启程准备,等我通知。”
……
第二天,莫伟破例起了个大早,为王兰母子做了回来后的第一次早餐,随即又为母子俩擦皮鞋,心事重重的莫伟,竟然误将鞋油挤在了莫晓军牙刷上。
莫晓军在一旁跳着拍手道:“哎呀爸爸,那是鞋油!妈妈,我爸爸把鞋油当成牙膏了,真是个臭爸爸。”
“你你你,黑白不分,真该打屁股。”仍在床上懒散着的王兰笑道。
王兰不经意的话令莫伟只觉浑身一震,内心的恐惧感更强了,这到底是老天爷在隐隐中对莫伟的某种暗示?还是要莫伟在冥冥中悟那不可泄漏的玄秘天机?天知道。
(19)
机舱里,舷窗下,莫伟一心想着“少老板”交办的重大差事,其中“灰楼”的每次来客决不能仅凭经验从事。莫伟从来把“少老板”交办的,那怕重复过千次的事情都永远当成第一次完成,惟有这样才能确保事情不闪失。但另一件又会是啥事儿?莫伟却怎么也猜不着。
下午两点四十分,飞机平安抵达滨海机场。
大厅出口处,莫伟看见背着双手,用背影迎候他的麻达明。
两人一路无语,“黑老三”在麻达明驾驶下野狼般飞驰狂奔着,道路两边庆迎香港回归的巨大横幅在车窗前一一掠过……
半小时后,“黑老三”停在了“灰楼”小院儿前。莫伟刚一走进小院儿,一脸惊诧的楼医便迎了上
来。
“先生您……”
莫伟没言语,只用微微点头作答,然后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麻达明也跟着走了进来。
莫伟坐在沙发上,看着麻达明不吱声。
“老莫,你走后嘛事儿没有。”
“好,你请。”
当麻达明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后,楼医来到了莫伟近前。
“先生,来去辛苦了,回来前您该先……”
“刘春小姐真的很好吗?但愿像你前天所说那样。”
“的确一切正常。现刘小姐正在令狐小姐房中闲聊。”
“你把田洋小姐叫来。”
“是的,先生。”楼医应声而去。
一小会儿功夫,田洋来了,看上去气色很不好,人也显得很懒散,惟有那对奇大的乳房依然挺耸着。
“讲吧,知道多少说多少。”
田洋懒散着道:“‘六姐妹’现在嘴像加了封似的,我只知道一点儿幺妹的情况。”
莫伟接过田洋递来的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原来是首古老小词:
枕前发尽千般愿,
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
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
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
且待三更见日头。
这是一首在唐代民间流传很广,以《菩萨蛮》词牌填写的千古爱情名词,作者难考,仅以“无名氏”记之。该词的写作手法与普通绝然不同,仅采用了生动民俗语言,说了许多不可能实现的话,用此来表示忠贞不变的爱情。
看着这首千古爱情小词,莫伟又想起了王兰曾念过那首《怨妇词》……
莫伟从田洋偶尔投来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种可以解释为怨恨的东西,莫伟的心在颤动,在后悔。
“张丽跟令狐最要好,早先还是令狐相约,张丽才从大山里跑出来的。据说张丽是个弃婴,是早年张丽养爷爷进山挖草药时把她从草丛里捡回的,后来就随了养爷爷姓张。十五岁那年,张丽跟护林人儿子相识了,以后小伙子便常来她家玩耍还跟张丽养爷爷学挖山药,时间一长两人就有了感情。后来小伙子依靠自己的勤奋,加上张丽爷孙资助终于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再后来,张丽在令狐和养爷爷鼓动下走出了大山,目的是一边打工自谋生路,一边挣钱供她的书生哥读书,后来就到了这里。张丽每月只固定给两个地方寄钱,一个是北京,一个是她的养爷爷。”
听了田洋的讲述,莫伟这才明白,原来以往张丽将两份金额相等的钱是寄给她心中的两个至爱之人。
“好啦,你走吧。”
田洋走后,莫伟心里很不是滋味,为啥自己总会跟一些孤寡和被弃遗的人交往上,是命运还是偶合?
此时的“灰楼”,由于巨大邪恶的胁迫,在相当一部份小姐的灵魂字典里,“耻辱”二字早已淡化,甘愿接受邪恶淫辱,“适应”了她们的“另类”生存方式,认为自己虽落“鸡”位却非“野鸡”,不仅高薪,而且还能挣得客人的丰厚小费,日子过得哀少乐多,更有甚者,还以“圈内高级白领丽人” 、“鸡中凤”自诩。惟有“六姐妹”及一小部份人(包括田洋),从一开始便深深感到自己陷入了失尽贞操、丢尽尊严、丧尽人格的水深火热之中。特别对“六姐妹”而言,当初莫伟那深刺在令狐春兰肌肤上的血淋淋痛心大字,更是烙在其心上的仇,印在其灵上的恨。
鉴于莫伟长期在“灰楼”施行恐怖管理,不仅在楼小姐们不敢以身试“罚”株连同伴,甚至连“单飞”在外的小姐们也绝不敢放肆,她们深知,如果这样,那不仅会祸其自身,而且还会牵连在楼姐妹、殃及家人与朋友,莫伟那句“即使跑到天边也能拿回”的话,以及地下室那池无不令人胆寒的“毒水”,一直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小姐心中。
……
晚八点,莫伟在“少老板”指示后大约三十分钟,“灰楼” 贵宾室又迎来一老两少三位神秘贵客。
莫伟传田洋前来端茶敬烟待客。
此次来客不同以往,对方不仅在看似随意中显得有些拘谨,而且那扫视的目光更见有几分防范心。过去来客多为北客,但这次来客尽管都操着普通话,但却显而易见地从普通话中流露出含有早前莫伟在海都公司时,听到过的蜀都男人那种绵软腔。
来客老者年身体微胖,面容红润而有光泽,一双大手厚而多肉且绵软,举手投足中,给人一种极有身份的高深莫测之感;另两个年轻随从一个是声音秀气的小白脸,另一位则是嗓门儿粗沉、身体壮实的黑脸绅士,两人站立在老者身后犹如“哼哈”一对。老者仰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很有节凑地轻击着沙发扶手,指使黑脸绅士与莫伟交接。
黑脸绅士道:
“请问先生姓名?”
莫伟赶紧道:“姓莫,单名一个伟字。”
“有朋友托我们转交你一只箱子。”黑脸绅士说着将一只密码箱交给莫伟。
莫伟当众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个大约一尺五寸见方的沉甸甸纸袋,他仔细辩认了纸袋两端封口处六个血红色指纹印记。
小白脸道:
“莫先生,我们先小憩片刻,请你过一会儿再安排别的服务。另外,出去时请你把门带上。”
莫伟称“是”而离。
回到隔壁房间,莫伟走进监控室,打开监听器。
不一会儿,客人们说话了,果然都是蜀都口音——
黑脸绅士:“今天真窝囊,竟然还叫那龟子姓白的作乱了一番。”
小白脸:“老白的小兄弟竟然当那么多人面说‘要想肥,做官贼’,太不像话了!”
“啥子主人喂啥子狗。哦,小王,今天中午那帮人用筷子敲着汤盆唱的‘腐败歌’是咋唱的,你记性好,再念来听听。”
“‘天天腐败会,夜夜腐败情;顿顿腐败饭,时时腐败心’,他们不懂得是在自我羞辱,还以为是在调侃。”
老者:“凡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为秘书者心里心外全在一个悟字中。”
小白脸:“贾局,你看今天,那老白居然还在提你过去卖羊杀狗的事情。”
老者道:“卖过咋哪?杀过咋哪?就算我曾经挂羊头卖狗肉又咋哪?我是用尽了千里眼,使尽了千手功,把前程一刀一星瞄划出来的。他攻击我贾义仁是‘假仁义’、假仁义又啥了嘛,我好歹带了仁义二字,不像他白彦良硬被人家叫成‘白眼狼’。”
“真是素质低下。”
“看一个企业就知道领导的素质,看一个领导就知道主管局的素质,各道有各道的素质,道理自在道理中。”
黑脸绅士:“哼,老白那龟子只是商业局副局长,即使再混上百年也不过耳耳,贾局到底是主管财政的‘钱头儿’,根本犯不着跟他生气。”
小白脸:“贾局,如果以后有人知道我们来过‘灰姑娘楼’咋办?”
“你总说这些不合适宜的话,说来你还是个秘啥书的。”
老者道:“有顾虑也属正常。不过小张,时代不同了,即使内部也重大不拘小,人非圣贤嘛。”
“是的是的,老白还搂着小秘说‘关心下一代’哩。”
黑脸绅士:“怕屁,就算是领略了下‘准堕落’滋味儿,他龟子老白想来堕落还来不了。”
小白脸:“唉,为官太苦了,为官之道难行。”
老者道:“没有身份的难知有身份的苦衷,都说不官一身轻,看似身轻头却重,心更沉,再过几年我这‘钱头儿’也要做无官之人了,常言说得好‘官难做到闭眼时’啊!”
……
本就在作恶的莫伟,却又打骨子里看不起这些神秘贵客,到底是他们不守规则,还是根本就不懂规则,醉心淫楼者果真只是因色心而起的小胡为? 这些所谓偶尔为之的“准堕落”者到底是“好人”中的“坏人”,还是“坏人”中的“好人”? 然而,还是那位老者说得对“各道有各道的素质”,当然他莫伟就更无法站出来指责别人了。
乍响的小红手机打乱了莫伟的沉思。
“您好,少老板,我是莫伟。”
“货品收到了吗,咹?”
“收到了,少老板。”
“报一下情况。”
“切开纸袋封口后,里面有半张新贰元钞票。另外,内包装正面右上方有一个被剪掉大约两厘米的角。”
“你听好,今天晚上你带一名手下,另外把令狐春兰和张丽两位小姐也带上,去东郊上家村狼滩海域走一趟,时间是十一点半,届时会有人持另半张钞票来与你接洽。”
“少老板,令狐小姐病的已经不轻了……”
“这不是正好交待嘛,你照办就是,不能有闪失,明白吗,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