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特制的口袋里暗藏了一把匕首。
阿斯特一直在观察电视监视屏。这时,他看见有六七个人从装货码头走进了仓库的后门。他已经吩咐了手下人隐藏好,在他发出信号之前不要攻击来访者。
他仔细端详着监视屏,在这群人中认出了布塔拉和塔利班。他们的影像从监视屏上消失了,随即传来了他们走近办公室的脚步声。要是他们是奔着杀他而来的,蒙扎和他的手下人会冲出来救他的。
这时传来了布塔拉叫喊他的声音。
阿斯特没回答。
不一会儿,布塔拉和塔利班在办公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请进,”阿斯特说道,他脸上露出了热忱的微笑。他站起身迎上前去与他们一一握手。“真没想到。这么晚了,很少会有客人来这里的。有什么事要我替你们效劳的吗?”
“是的,”布塔拉说道,他的嗓音很响。“我的餐馆要筹备一个盛大的宴会,面粉不够用了。”
阿斯特大度地挥了挥手,说道,“我的面粉就是你的,随便用。”
“你的银行呢?”塔利班阴沉着脸问道。
阿斯特料到他们会提出银行的事。“是该认真谈谈这事了,是我们做这笔交易的时候了。但先让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的工厂。我真是为这工厂很自豪的。”
塔利班和布塔拉困惑地相互望了一眼。他们显得很警觉。“好吧,但尽量简单点,”塔利班说道。他心里暗想,这么一个小丑般的人怎么会混到今日这地步。
阿斯特带他们来到底层。他们的四个随从都站在附近。阿斯特热情地向他们招呼,与他们一一握手,称赞着他们的衣着十分漂亮。
阿斯特自己的人藏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他发出攻击的命令。蒙扎在能够俯视底层的夹层里安排了三个枪手,其他人散布在仓库的对面一边。
阿斯特带着客人在仓库里参观,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布塔拉终于说道,“看来你真正懂行关心的是这个工厂。为什么不放手银行,让我们去经营呢?我们再出个好价,多让给你百分之一的份额。”
阿斯特正要发出开火射击的命令,却突然听到一阵枪响,看见自己的三个枪手从二十英尺高的夹层里翻身跌落到前方的水泥地上。他注视着仓库四周,寻找着蒙扎,蒙扎此时已迅速藏身在一个巨大的包装机后面。
蒙扎在包装机后看见一个戴着绿色眼罩的黑女人飞快地跑到他们跟前,一把抓住布塔拉的脖子。她用手中的来福枪猛戳布塔拉那突出的肚子,又掏出一支左轮手枪,把来福枪扔在地上。
“好吧,”阿斯皮内拉·华盛顿说道。“都把枪扔掉,马上。”四周的人都站着不动,她毫不犹豫地猛揪住布塔拉的脖子,把他转过身来,朝他的腹部开了两枪。布塔拉跌倒在地上,她又用左轮枪猛敲他的头,用脚猛踢他的牙齿。
她又用手捉住塔利班,说道,“再不扔掉枪,就轮到你。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你这畜生。”
布塔拉心里明白,自己是没多久可活了。他看出去的景象变得模模糊糊了。他趴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他那印花衬衫浸透了血,他感到嘴变得麻木起来。“按她说的做,”他有气无力地呻吟道。
布塔拉的人扔掉了手中的枪。
他听人说过,腹部挨了子弹后死去时极为痛苦。这时他尝到了这种滋味。他每次深深吸气时都会感到仿佛有刀子在戳他的心口。他小便也失禁了,新的蓝色长裤上沾满了黑乎乎的尿。他睁开眼看着朝他开枪的人,那是个他并不认识的十分强壮的黑女人。他想问“你是谁?”可他说不出口了。他最后的念头却是个奇怪的充满情感的想法:谁去告诉他的弟弟布鲁诺,说他死了。
阿斯特马上就明白过来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以前从未当面见过阿斯皮内拉·华盛顿警探,只是在报纸上见过她的照片,在电视上也见过她的镜头。他知道,要是她找上门来,那么她肯定已经找过赫斯柯了,赫斯柯也必定死了无疑。阿斯特并不在意这个老奸巨滑骗子的死活。赫斯柯是为了活命什么都会说,什么都会干的人。现在他已经躺在黄土下与他的那些花为伴了,这倒是件好事。
塔利班根本不明白眼前这个黑婆为什么要拿枪抵着他的脖子。他相信布塔拉会安排好警卫,让自己的保镖都出去玩了。真是个十分愚蠢的错误。美国真是个奇怪的国家,他心里想着。你根本搞不清楚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杀人放火的事来。
阿斯皮内拉用枪口戳进他的肉里,塔利班暗暗发誓,要是这次能平安脱险回到南美去,他一定要加快研制自己的核武器。他一定要竭尽全力把美国尽可能多的地方炸上天,特别是华盛顿特区和纽约市,前者是那些傲慢、懒惰,坐在轮椅里的政坛恶霸的大本营,后者则是滋生眼前这种独眼母夜叉的藏污纳垢之地。
“好吧,”阿斯皮内拉对塔利班说道。“你出了五十万要我们打发走这个家伙。”她用手指了指阿斯特。“我很荣幸接受这件活,但出了事故后,我的要价要翻一倍。我用剩下的一只眼,看东西瞄枪都要加倍费力。”
库尔特·西尔克一整天都在仓库外面猫着。他坐在他那蓝色的雪佛莱车里,只带了一包口香糖和一本《新闻周刊》。他在等待阿斯特行动。
他是一个人来的,不想让联邦调查局的其他特工参与这次他认为可能会结束他职业生涯的行动。当他看见布塔拉和塔利班进了仓库后,他感到心中怒火在冒出来。他意识到阿斯特真是个狡猾的对手。西尔克猜想,要是布塔拉和塔利班攻击阿斯特,西尔克在法律上有义务保护他。阿斯特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名声也不受任何损害,又可以什么也不用说。西尔克多年来的辛苦都会付之东流。
可当西尔克看见阿斯皮内拉·华盛顿手里提着来福枪风风火火闯进大楼里时,他感到这事情有变,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听说过阿斯皮内拉在机场里开枪打死人的事。他感到很可疑,她的叙述根本不合乎常理。
他察看了自己左轮枪里的子弹,并无信心但仍希望她届时会帮他一把。在下车前,西尔克感到是告诉局里的时候了。他用手机拨通了博克斯顿的电话。
“我现在在阿斯特·维奥拉的仓库外,”西尔克对他说道。这时他听见了急促的枪声。“我这就进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告诉局长,我是自己行动的。你对我们通话录音了吗?”
博克斯顿没马上回答,他不知道西尔克是否喜欢被录音。但自从西尔克被定为谋杀对象后,他的所有电话都安排了监听录音。“是的,录音了,”他说道。
“好,”西尔克答道。“作为记录用,我特此说明,你或联邦调查局的任何其他人都无须为我现在将要做的事负责。我马上会处身于一个充满敌意的境地,这其中涉及到三个著名的犯罪集团分子和一个变节了的纽约市警探,她身上带着重武器。”
博克斯顿打断西尔克说道,“库尔特,你等着,我们派后援马上赶到。”
“来不及了,”西尔克说道。“再说,这是我的烂摊子,得由我来收拾。”他想到应该给乔吉特留点话,但又觉得那样太软弱,显得太儿女情长。最好还是让行动来说话吧。他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他下了车,看到自己的车没按规定停放。
西尔克进仓库后首先看见的是阿斯皮内拉正用手枪戳着塔利班的脖子。仓库里其他人都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
“我是联邦调查局的,”西尔克高声喊道,一边挥舞着向上举起的手枪。“全都放下武器。”
阿斯皮内拉转向西尔克,用嘲笑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小子是谁。这事归我管,你去管那些坐办公室的会计、证券经纪人吧,去管归你们那帮玩绣花球的人管的文绉绉的骗子去吧。这儿的事是我们纽约警局的事。”
“警官,”西尔克平静地说道,“马上把你的枪扔了。要是你不照办,在必要时我会不得不使用武力的。我有理由相信你参与了预谋勒索诈骗犯罪。”
阿斯皮内拉没料到西尔克会这么说。从西尔克的眼神和坚定的话语来看,她知道西尔克是不会让步的。可只要她手中还握着枪,她是不会轻易听人摆布的。她心里想到,西尔克可能有好多年没真正向活人开枪射击了。“你认为我参与了什么预谋犯罪?”她吼叫道。“好哇,我倒是认为你参与了预谋犯罪。我说你多年来一直在接受这个狗杂种的贿赂。”她又用手枪戳了戳塔利班。“先生,我说的对吗?”
起先塔利班什么也不说,阿斯皮内拉用膝盖顶撞他的下腹部,他蹲了下来,点着头。
“拿了你多少钱?”阿斯皮内拉问道。
“一百多万,”塔利班喘着气答道。
西尔克按捺住心中的怒气,说道,“他们汇进我账户里的每一笔钱都是由联邦调查局监控的。这是联邦调查局策划的一次调查行动,华盛顿警官。”他深深吸了口气,警告她说道,“我再次警告你。把枪放下,否则我要开枪了。”他说完开始倒计数起来。
阿斯特冷静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阿尔多·蒙扎这时悄悄地站在另一台装包机后面。阿斯特看见阿斯皮内拉脸上抽搐了一下。随后,像是慢动作般的,他看见她问在塔利班身后,同时朝西尔克开了一枪。在她开枪的同时,塔利班挣脱了她的揪拉,俯身伏倒在地上,阿斯皮内拉在他拉牵下站立不稳,也跌倒在地。
西尔克被击中了胸部,他也向阿斯皮内拉开了一枪,看见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鲜血从她的右肩下方涌出。他俩都没向对方的要害部位开枪。这也是他们多年来受训的结果,开枪时习惯往人体的次要部位打。阿斯皮内拉感到伤口的揪心剧痛,又看见鲜血从伤口里不断流出,知道现在是顾不上规矩了。她瞄准西尔克的眉心,连开四枪。每一枪都击中了目标,西尔克的整个面部被打得回了进去,血肉模糊,脑浆溅流到了前额上。
塔利班看到阿斯皮内拉也伤势不轻,趁她站立不稳之际,他用手肘猛击她的脸部,把她打翻在地。他刚想夺过地上她的手枪,阿斯特从机器后奔跑过来,把手枪一脚踢开。随后,他站在塔利班身旁,向他伸出手。
塔利班接受了阿斯特伸过来的手,阿斯特把他拉了起来。同时,蒙扎和他手下其他人围住了布塔拉的手下,把他们捆绑到仓库的钢柱上。没有人去碰西尔克和布塔拉。
“这样看来,”阿斯特说道,“我想我们还有一笔账得算清。”
塔利班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阿斯特这人身上充满了相互矛盾的东西——是个友好的对手,一个唱着歌的杀手。这样一张不合常理的牌究竟该怎样应付?
阿斯特向仓库中央走去,示意塔利班也随他过来。他来到一块空地后,停下脚步返身看着这个南美人。“你杀了我的叔叔,又想夺走我们的银行。我甚至根本不用跟你多费什么口舌。”这时,阿斯特抽出了匕首伸向塔利班让他看。“我应该用匕首割了你的喉咙,用它结束你的狗命。看在你身体虚弱的份上,杀你这样一个无还手之力的老人也不是件光荣的事。因此我给你一次搏斗的机会。”
说完这些话,他朝蒙扎方向微微点了一下头,那是旁人几乎觉察不出的,随后他举起双手,似乎作出投降的姿势,又扔掉手中的刀,后退了几步。塔利班比阿斯特年岁大,身体也很笨重,但在他一生中杀死的人可说能血流成河。他在年轻时使用刀子也是个行家,但他仍然不是阿斯特的对手。
塔利班捡起匕首,小心谨慎地逼近阿斯特。“你真是个愚蠢鲁莽的人。”他说道。“我原来已打算接受你人伙了。”他向阿斯特猛刺几次,但阿斯特十分敏捷地躲过了。塔利班稍稍停顿下喘气时,阿斯特从脖子上拿下颈圈,扔在地上,露出了他那喉咙上的紫色伤疤。“在你死之前,我要让你看看我这伤疤。”
塔利班呆呆地望着阿斯特的伤疤,伤疤上那种紫色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在他发呆的一刻,阿斯特飞起一脚踢落了塔利班手中的匕首,飞快地用膝盖顶住了他的后背,勾手夹住了他的头颈,用力扭转他的脖子。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脖子骨断裂的清脆声。
阿斯特不再看瘫倒在地的塔利班,他捡起了自己的颈圈,戴回到脖子上,走出了仓库。
约五分钟后,好几辆载着联邦调查局特工的汽车急驶至维奥拉面制品公司前。阿斯皮内拉·华盛顿还活着,她被送去了医院。
联邦调查局的官员观看了蒙扎用摄像机拍摄的只有画面,没有伴音的录像带,他们认定阿斯特举起了双手,又扔掉了手中的刀子,随后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自卫。
尾声
尼科尔砰地一声扔下电话话筒,对秘书吼道,“我听厌了这些关于欧元疲软的陈词滥调。替我找到普拉奥先生。他现在可能正在打高尔夫球什么第九个洞穴的。”
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尼科尔接管了家族的那些银行。普拉奥先生也准备退休了,他坚持认为尼科尔是接替他的最好人选。她是个经验丰富的公司法律师,对于来自银行法规制定者和挑剔顾客的压力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今天,尼科尔手忙脚乱地在收拾整理自己的办公桌。今晚她将和两个哥哥一起飞往西西里,与阿斯特一起庆贺家庭团聚。临走之前,她手头上还有阿斯皮内拉·华盛顿的事没办完。阿斯皮内拉在等着听尼科尔的回音,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委托,作为她的死刑申诉律师。尼科尔一想到这事就头痛不已,这倒并不因为她现在是个全职的银行家了的缘故。
起先,尼科尔自告奋勇说要经营银行时,阿斯特想起了唐的最后愿望,心中犹豫不决。但普拉奥先生对他说,尼科尔是她父亲的女儿。每当一笔大额贷款到期了,银行总能依靠她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催促借款人还款。她很明白该怎样达到目的。
尼科尔桌上的对讲机响了,普拉奥先生用他一贯的客气语气说道,“亲爱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这些该死的汇率把我们搞得真够呛,”她说道。“你认为我们是否应该多吃进些德国马克?”
“这主意不错,”普拉奥先生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