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紫杉脸色一脸几变,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封死,让武紫杉心中也是一阵难堪。
“紫杉,坐吧。”赵国栋没有理睬武紫杉有些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拿起手中这两天调研所得,脸色也严肃起来,“今晚先和你初步交换一下意见。明天上午与你和老罗整个县委县府班子交换意见。”
武紫杉听得赵国栋话语语气似乎有些严厉,一丝难堪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紧张。
靖县工作不尽人意,她也知晓,罗耀祖在人事上大包大揽,让这个县长插不进半点手,为此两人经常在常委会上掰腕子,只是罗耀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油子,自己这一年来虽然处心积虑想要掰回些局面,却始终难以如愿。
不过她也知道罗耀祖也一样不好过,谭书记年前来考察班子建设对罗耀祖就没好脸色,这让罗耀祖也收敛了不少,这两个月县委县府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
今日听得赵国栋这般一说,自然是对靖县工作不大满意,她心中顿时又有些忐忑不安、
赵国栋见武紫杉坐下,正欲启口,却听得门外一阵喧闹,令狐潮的声音和三个女声闹成一片。
“怎么回事?”
赵国栋皱起眉头,正欲起身,桂全友已经先行出去,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一个人影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个匍匐便跪倒在地,身后桂全友和令狐潮也被另外两个女子死死揪住脱不得身,一拥而入。
“妈,你这是在干啥?!”后面跟进来两个女孩子中一个见到自己母亲匍匐倒地,顿时眼睛一红,泪水便滚落下来,也是半跪在地,想要扶起地上女人,“咱们凭什么跪他们?这不是封建社会,他们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官?!”
赵国栋早已经站起身来,帮着那女孩子一起扶起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那个中年妇人,一边皱着眉头问道:“大姐,快请起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把我们一家人逼得走投无路,我告诉你们,真要逼得我们走绝路,我们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到京城去告你们!”少女泪流满面,恨恨的用仇视的目光瞪着房间里的其他人。
“是啊,阿姨,不用跪他们,我看他们也承受不起!”走在后边那个女子目光澄澈如水,言语如刀:“七品芝麻官也要玩格耍派头,外边居然还派人守着来骗我们说不在,难道你们就这么怕见老百姓?是心里有鬼还是觉得解决不了事情?共产党怎么会有你们这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禄蠹?!”
赵国栋见令狐潮脸一红,知道是他撒谎被别人戳穿了,脸上却是神色不变,“小妹妹。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既然你们能找上门来,肯定就是有啥事儿要反映,不急,慢慢说,令狐,全友,你们再去抽两张椅子过来,房间里挤了一点,将就着吧。’
令狐潮和桂全友见这副情形,估计也不可能把反映问题的三人劝出去,只有去隔壁房间端来两张椅子,让一直哽咽着不言语的那中年女子和两个女孩子坐下,还提三人端来三杯水,二人也寻了个旮旯坐下。
被两个女孩子扶起来的中年女人看样子也就是四十来岁,穿着打扮也不太像是纯粹的农家妇女,长得也是文文静静,不知道咋突然情绪变得这样激动,赵国栋很有些纳闷儿。
“大姐,有啥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我想你既然找到这儿来了,肯定也就知道我是谁,我姓赵。赵国栋,怀庆市副市长。”
能找到这儿来,肯定是有人点了水,不过赵国栋不以为自己是什么包青天,现在下边各种事情层出不穷,按照正理,该哪个部门管的事情还得哪个部门来管,那种清官情结大包大揽只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作为领导你可以关注盯着一件事情,但是未必需要你亲自去处理,在赵国栋看来这就是境界和分寸。
“赵市长。我们今天来就是找你来了,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们解决,如果你都不能帮我们主持公道,我们一家人就真的没有办法活了。”中年妇女的语气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但是眼睛中露出的绝然表情却表明她决不是在说虚言吓唬人,这让赵国栋还真有些怕了,难道真是怕出事儿就专门来事儿?
“大姐,不急,不急,你说,你说!”赵国栋鸡啄米的一样猛点头,“只要符合法律政策的事儿,我一定管!”
“赵市长,我是青坪县郭店乡人,我和我丈夫都是郭店乡民办教师,……”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武紫杉先前也有些紧张,这娘仨一看就知道是来告状反映问题的,但是听得对方说她们是青坪县人,武紫杉心中顿时放了下来,反倒是饶有兴致的听着这中年妇女反映问题。
中年妇女叫郭芙蓉,丈夫董良才,都是青坪郭店乡民办教师,按照省里边政策民办转公办每年都有政策指标,两口子都已经通过了民办转公办教师考试,按照县里边的规定,如果两口子都是民办教师且过了考试关的,去年就该转一个,但是报上去到县教育局就没有了音信,一直到九月,指标已经占完,两口子也没有看到有自己两口子中任何一个名字,两口子就急了眼,每年指标有限,县里政策也是多变,好不容易轮到一个硬指标,怎么又泡了汤?
后来两口子跑到县里通过熟人打听。才知道原本是董良才的指标被教育局局长的弟媳妇给占了,这还不算,据说根据县里的政策,鉴于财政困难和教师指标严重超标,县里决定展厅民办转公办,这也就意味着今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民办转公办,而郭芙蓉和董良才两口子年龄也不算小了,再拖几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年龄又会被卡下来,所以董良才就不服这口气找到教育局,问为什么自己会被搁下来。
教育局的理由是,乡里反映两口子不服从乡里管理,所以就给搁下,两口子又找到乡里,而郭店乡政府的理由就是修路集资,两口子没有交,而两口子却早已经在学校里交了一份儿,而村上却还要他们交一份儿,理由就是他们户口还在村里,两口子就没有交,于是也就成了不服从管理的依据。
于是乎,这一个民转公指标就从董良才头上掠过。
后来事情就更简单了,董良才不服气找到屡屡找到教育局和乡里,对此反映问题之后,教育局和乡里索性就以董良才不认真工作不服从组织管理,把董良才民办教师也解聘,董良才到县政府多次上访,最后被县公安局以扰乱国家机关正常工作秩序拘留五天,拘留回来之后,董良才便被气得一病不起,至今卧床不起。
郭芙蓉三次到市政府上访均被推回县里,她觉得实在走投无路,而因为一直瞒着读大学的女儿,女儿大学寒假里回来才得知此事,便准备去到省到京上访,因为缺路费到靖县一个亲戚家借钱,而这个亲戚恰巧是赵国栋下乡调研座谈对象之一,知道赵国栋在靖县调研,所以就让郭芙蓉来靖县县委招待所来试试。
以前的伏笔要出现了。
第十一卷 只争朝夕 第三十九节 上访
又是一桩牵扯不清的麻烦事儿。
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本来就牵扯太多人一辈子的生计。僧多粥少,每年指标只有那么多,而伸长脖子等着入围的人却太多,考试过关只是最基本的第一关,至于能不能转,那需要学校和教育局根据教师教学能力和现实表现以及资历来进行量化考核,谁该转谁不该转,其间也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
至于其中又牵扯到摊派集资问题,翻出来又是一包烂账。
你要说这是乱摊派乱集资,但是县乡两级财政如此薄弱,当地党委政府想要改善本地基础设施建设,不想办法让农民集资出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一届党委政府无所作为,整日坐等,自然又成了尸位素餐的典型,这一点赵国栋当县长县委书记时已经深有体会。
你不能说这些乡镇干部都是些横征暴敛的角色,屁股决定脑子,目下的政绩观决定了他们必须要通过各种渠道推进治下环境的改变,而农民作为最朴实最弱势的群体自然也就成了最方便用来役使的角色。
赵国栋耐心安静的听着母女俩陈述着事情原委,看样子这母女俩似乎对自己还有些了解,或者说是指点他来找自己的人对自己的行事风格有些知晓。要不然以自己一个副市长,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该轮到找自己头上来,既非自己分管,而自己也不是一把手,要么该去找陈英禄或者何照成,要么也就该去找安然。
赵国栋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耐心听完对方的控诉,然后好言安抚一番,最后表示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落实人认真调查核实情况,最后给母女俩一个公正的结果,同时让令狐潮做好记录,回去之后转给安然了事大吉。
“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赵国栋显得格外的认真耐心,关键时候总还要问两句,让母女俩颇为感激,这位赵市长虽然年轻了一点,但是很和气,而且也是很认真在接待自己,不过旁边那个女孩子却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赵国栋,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赵国栋能解决这桩事情。
“赵市长,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您也知道我父母当民办教师不容易,我爸我妈教书育人二十年,兢兢业业,得的奖状都能贴满一面墙,可是为什么轮到他们转公办教师就没有份儿了?难道说局长的亲戚就有特权?他们通过正常信访渠道反映问题,凭什么把我爸拘留?凭什么解聘?法律依据在哪里?”
女孩子眼睛略略有些红肿,不过嘴角微微翘起,俊俏的脸蛋涨的通红。羽绒服下鼓胀的胸脯也是急剧起伏。
赵国栋在心中叹气,这些事情那是一时半刻说得清楚的,一面之词,委实也让他无法做出明确的回答,只能不痛不痒的宽慰应承几句。
“郭姨,你别听这个人的虚言糊弄,这件事情情况如此简单,你看他根本就没有诚心帮你解决问题,纯粹就是在敷衍搪塞你,我觉得我们还是只能到省里去反映问题,他们凭什么把董叔解聘?解聘民办教师是要有依据的!还把董叔拘留了,董叔犯了哪条哪款,公安局就以扰乱国家机关正常工作秩序拘留董叔,董叔一个人去反映问题难道就是扰乱国家机关正常工作秩序?简直太荒唐了!”
旁边那个女孩子的话一下子就让母女两原本有些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激荡起来,赵国栋皱起眉头,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孩子一眼。
对方穿着打扮明显和郭芙蓉母女不一样,虽然也是羽绒夹克,但是一看就知道档次比郭芙蓉女儿的羽绒服高不少,运动裤和运动鞋都是耐克,而且还应该是正品货,并非仿货。一看就知道家境相当不错。
“小妹妹,你说这话不对,我怎么敷衍塞责了?就凭你们一面之词我就能判断事情是非,我就不做任何调查,就是包青天办案也不是这样吧?你们说是青坪县教育局局长利用手中权力为自己弟媳妇占了董良才的名额,那我来问一句,那位局长的弟媳妇是不是民办教师,如果是,考试过了没有?如果过了,她是不是具有转公的资格?我记得你们叙述是董良才因为不服从乡里管理,理由是没有缴纳村上的集资款,所以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位局长的弟媳妇,这个指标也会轮到其他人,不会落到董良才头上不是?”
赵国栋知道大概这个丫头才是这母女俩的靠山,若是处理不好,这丫头真要撺掇着这母女俩去省里上访,那就成了自己的罪过了。自己不碰上则罢,现在碰上了如果还出这种事情,那就全是自己的责任了。
“至于说董良才被解聘一事,目前我无法发表意见,如果他真如你们所说那样,只是一个人去找有关部门上访反映问题,我个人看法以这个理由解聘董良才是不合适的,这一点我可以过问,至于董良才被拘留一事,这是政法机关执法,你们如果不服,完全可以通过法律渠道解决问题,你们俩都是大学生。应该清楚这其中道理。”
赵国栋知道这个时候既不能过分松口,那样不利于真正解决问题,很多人原本只是希望问题得到解决,但是一旦发现你态度太过软弱,肯定就会狮子大张口,虽然现在还看不出这三人有这种表象,但是不得不防。
但是也不能不给对方一点念想,否则对方极有可能就要横下心走绝路,最好的办法就是既要让对方看到一点希望,但是也要留有余地,以便日后的解决。
赵国栋已经大略能估摸着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
事实上这种事情在基层不胜枚举,不管其中有没有教育局局长弟媳妇牵扯其中,董良才被搁下肯定不符合政策,而至于说集资问题,赵国栋可以肯定这种集资都是毫无法律依据,即便是拒绝缴纳,也不能把对方干啥,至于说因为对方民办教师身份就要交双份,那就更是过分了,以这个理由来把董良才两口子排斥在外,其中肯定免不了有外界因素介入。
只是这种事情就算是你现在去查,又能查出个什么来?又有多大意义?
“巧舌如簧!以你这么说,董叔被解聘被拘留都是活该了?你刚才说了这么多。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回去安安心心该干啥就去干啥,是不是?”女孩子言辞犀利,语气更是激昂,“你觉得这种情形下,郭姨和董葳能安安心心的工作和上学?别说是她们,就是我这个外人都觉得难以自抑,难道说你们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就是这样替群众解决困难?”
“小姑娘,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偏激呢?赵市长有这样说过么?你不要断章取义随意发挥好不好,既然是大学生,想必也应该懂一些基本的行政程序,你要赵市长怎样表态?马上给解决民转公。还是要平反昭雪?别说赵市长没有这个权利,就是有也不是这样的解决程序!”
武紫杉也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可能有些不一般,但是她也知道赵国栋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和对方发生争执,但是如果态度太过软弱,难免又要让对方产生一些其他想法,所以这个时候她这个外人来介入插话好一些。
“你是什么人?”女孩子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我姓武,是靖县县长,刚才你们来的时候是在和赵市长讨论工作。”武紫杉显得很平静而又温和,语气也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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