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李九成不断派人过来催促他,尽快攻克莱州城,但是眼下城中的朱万年、谢涟、杨御蕃等人,笼城死战,守御严密,令他屡攻不克,眼下虽然他已经调来了十余门红夷大炮,还有各种火炮数十门之多,连番猛轰莱州城,可是依旧无法攻下莱州城。
所以孔有德望着莱州城的城墙,颇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最终思量再三,还是想出了一个计划,那就是诈降。
想到这一点之后,孔有德于是便声情并茂的让手下一个书办,以他的口吻,给城中的谢涟写了一封信,信中诉说他的所谓的各种苦衷,以及他的各种无奈,还有他对大明的忠心,以及他眼下已经知错,表示愿意放下屠刀,投降朝廷,希望谢涟和朱万年他们,能接受他的投降。
这封信很快便被送入到了莱州城中,呈到了谢涟和朱万年等人的面前,这些人看到孔有德的这封信之后,顿时一片哗然,其中大部分人都认为,孔有德不可信,此人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不值得信任,这次他表态要投降,十有**可能是诈降。
而且总兵杨御蕃,更是态度坚决的认为,孔有德这厮绝对没安好心,说什么都不能相信这厮的话,弄不好这次他诈降,正是想要骗开莱州城的城门,攻下莱州城。
现如今因为叛军的包围,莱州城对外的联络已经全部中断,他们对于朝廷的情况并不清楚,更不了解现在朝廷对待叛军是什么态度,总之前段时间朝廷似乎态度很暧昧,始终不肯派来援兵,似乎主抚的意见占据着上风。
如果朝廷眼下还是主抚的意见占上风的话,那么这援军的来期就遥遥无期,所以他们现在根本无法把握,孔有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提出愿意投降,接受招抚的想法。
这也就造成了谢涟和朱万年等人,无法有效的判断出,孔有德的最终目的,对于到底该不该接受孔有德的献降这件事,他们之中产生了分歧。
虽然杨御蕃等人,坚持认为孔有德绝不可信,不能上了他的当,决不能出城接受他的所谓的献降。
可是谢涟和朱万年却认为,这么做恐怕不妥,因为万一要是孔有德这次是确确实实想要投诚的话,那么他们不出去受降,那么岂不等于断送了一个天赐良机,逼迫孔有德继续作乱下去吗?
另外谢涟也认为,孔有德这个时候会突然提出投降,弄不好就是因为对莱州城久攻不下,萌生了退意,心知继续打下去,也攻不下莱州城,攻不下莱州城的话,那么他们就没有出路,所以才可能会心生惧意,想要悬崖勒马,选择投降以减轻他们作乱的罪责。
所以谢涟和朱万年都认为,不能坐视这次孔有德想要投降,却置之不顾,只要有一点机会,就必须要试试,万一这次他们不敢出去受降的话,孔有德恐怕会借此机会,大肆宣扬,他有心投降,但是他们这些当官的却不敢受降,他继续叛乱下去,是被他们逼得。
到时候恐怕这一条就够他们受的,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试试,看看这次孔有德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投降。
这种事作为总兵官的杨御蕃是做不了主的,另外杨御蕃年纪也比较轻,虽然领兵作战能力不弱,可是在很多事情上,他并不能左右谢涟和朱万年的想法。
而且谢涟和朱万年在这件事上也确实有他们为难之处,就算是他们明知道孔有德有诈,也不能不去受降,因为他们不去的话,便会授人口实,故此他们商议决定,谢涟留在城中坐镇,朱万年出城,到城外受降。
按照约定的日子,七夕节当日上午巳时三刻,孔有德率领大批叛军,在城南门外开始集结,叛军这一次似乎并没有做出要攻城的样子,骑兵全部都步行,没有骑马,刀剑也没有出鞘,旗幡也都卷了起来,包括军中诸将,也都聚集在阵前,徒步来到城南门之外开始汇聚,孔有德更是背后身负一捆荆条,赤着上身,做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带着众叛军列队于城南门之外,静候城中谢涟和朱万年出城受降。
城头上谢涟和朱万年早已率兵在城南门的门楼上观察叛军的举动,当看到叛军开始汇集,并且有异于往日攻城的架势,露出一副恭顺和垂头丧气的样子,确实有点像是要投降。
但是杨御蕃却还是坚持他的意见,叛军此举有诈,纯属诈降,想要在谢涟和朱万年等人出城受降之际,将其控制,要挟城中守军打开城门。
对杨御蕃的担忧,朱万年这个时候还是比较认同的,但是谢涟的态度,却比较摇摆,犹豫再三,还是要朱万年出城受降。
朱万年咬了咬牙,对杨御蕃吩咐道:“此次本官出城受降,叛军如若当真投降则罢,但是假如叛军有诈,我被其所持的话,你等要以大局为重,莫以我被其所持而为难,守住莱州城为重,只管立即发炮!杨总兵你亲自督战,大炮装弹,领兵做好准备,一旦事情有变,便立即发炮!休得管我!”
杨御蕃听着朱万年的吩咐,虽然心中不舍,但是也知道拦不住朱万年,朱万年此次出城,其实已经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早已把他个人安危之置于度外,此等节操令他非常感动,含泪点头答应,表示定不辜负朱万年的所托,请朱万年出城之后,要多加保重。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吊桥也吱吱呀呀的开始缓缓放下,直至轰隆一声,重重的搭在了宽阔的护城壕上。
朱万年带着十余名亲兵,骑在马背上,缓缓的从城门中走了出来,不少人大声喊着:“朱府台……大人保重!……”
朱万年脸上表情肃穆,连连对着四周送行之人抱拳回礼,然后咬咬牙,义无反顾的带着十几个亲兵,朝着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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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败露
孔有德远远的看着城南门吊桥放下,城门从内缓缓打开,于是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而跟着他在城外聚集的那些叛将们,也都各个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颇有点奸计得逞,小人得志的意思。
眼看着朱万年带着十几个亲兵,缓缓从城门中走出来,并且开始朝着他们行来,孔有德装作很恭顺的样子,跪在了地上,身后叛军,也都纷纷跟着一起跪了下来,确确实实像是要投降的样子。
城上谢涟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这次弄不好孔有德是真的想要投降,如果这次孔有德真的投降的话,那么这次登莱之乱就终于看到了结束的曙光了,于是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朱万年带着十几个亲兵,距离叛军越来越近的时候,孔有德低着头的脸上冷笑的意味已经越来越深。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叛军背后的远处,突然间响起了一阵密集的号炮之声,紧接着便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不一会儿功夫,便又几骑快马,飞一般的冲到了阵前,马背上的叛军大声叫道:“大帅!大事不好了!一支官军骑兵突然间出现在了距离莱州南面数里之外,一举踏破了李千总的拦截,朝着大阵这边杀奔过来了!在他们背后,还有一支官军步军,正在快速朝着这边赶来,这路官军好像是福建过来的官兵!请大帅速速定夺!”
本来眼瞅着奸计就要得逞的孔有德,被这个消息先是惊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暴怒,他身后的那些叛军叛将,也都跟着立即骚动了起来,不少人腾身站了起来,开始纷纷喝骂着招呼人牵马抄家伙,叛军兵将纷纷亮出了各自的兵器。
朱万年出城之后,本来已经是不保太大希望,内心之中满心都是慷慨赴义的心思,出城之后走的并不快,仿佛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内心非常沉重。
跟着他出来的那些亲兵,也各个都神色紧张,但是却又都各个心怀死志,他们是朱万年的亲兵,跟着出来,假如叛军有诈的话,朱万年肯定不保,他们作为亲兵,肯定也不可能得以生还,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他们也别无选择,只有跟着朱万年出来,各个都做好了准备,一旦叛军有诈,他们就算是拼死,也要护着朱万年逃回城门,实在不行的话,他们就陪着朱万年死在这里拉倒。
可就在他们距离叛军大阵尚有数百步远的距离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叛军背后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号炮之声,隐隐间还有一些喊杀的声音,叛军顿时便骚动了起来,于是朱万年立即勒住了马缰,亲兵们也立即将朱万年护在了当中,停下脚步,朝着远处观望了起来。
叛军这个时候骚动越来越厉害,原来跪着的叛军,突然间都站了起来,纷纷牵来了战马,骑兵也纷纷开始翻身上马,亮出了刀枪,顿时叛军阵中杀气冲天而起。
“大人!叛军有诈,他们乃是诈降,大人快走!”亲兵立即便紧张的开始对朱万年叫道。
朱万年这时候也十分紧张,他早已猜到,孔有德这次应该是诈降,但是却又不得不来,现在他不知道叛军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叛军的反应上来看,孔有德麾下的叛军,确实并无投降的打算,随着叛军大阵一阵波动,他甚至远远的便看到了叛军阵中,似乎隐藏着几门大炮,只是刚才一直被叛军遮挡,在城上没有能看清楚罢了。
既然如此,他便没理由再非去叛军阵前了,于是他厉声喝道:“快退!退回城门!”
十几个亲兵闻令,立即护住朱万年,便朝着城门拨转马头奔去。
孔有德眼瞅着朱万年这个煮熟的鸭子要飞了,气的是目呲欲裂,心中大骂那于孝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天,带兵杀了过来,彻底坏了他的好事,要不然的话他抓住朱万年,便可以要挟城中守军开门投降,可是现在被于孝天这么一搅合,朱万年眼瞅着要跑了。
于是他也再无法继续装下去了,腾身站起来,一把扯掉了北上背的那些荆条,大吼道:“来人,去把那当官的抓住,莫要让他逃回城中!”
一二百早已做好了动手准备的叛军精骑,闻令一个个立即大声呼喝着,催动胯下的战马,开始奔出大阵,朝着朱万年一行人猛扑了过去。
大股叛军骑兵,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疯狂的催动着坐下的战马,在城外直扑朱万年一行,而朱万年在十几个亲兵的护卫之下,也同样拼命的打马,朝着城门方向逃窜。
而那些叛军们,这个时候,也都纷纷撕下了伪装,开始推出了大炮,推出了各种橹车,抬出了橹盾,做出了要趁势攻城的架势。
城上的登莱巡抚谢涟以及登莱总兵杨御蕃,看到这个情况,也都顿时心中大紧,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看出了这次叛军投降,乃是一个奸计,根本就是诈降,要不是这会儿突然间不知道他们背后发生了什么状况的话,那么今天朱万年前去叛军那边受降,肯定就会落在叛军手中。
也幸好是如此,朱万年才有机会,掉头逃回城门这边,要不然的话,再朝前走一段路,朱万年恐怕逃都没机会逃回来了。
可是眼下情况也并不乐观,虽然朱万年在亲兵护卫之下,正在逃回城门,可是背后却有一二百叛军骑兵,紧追不舍,而且叛军的战马速度很快,正在迅速的拉近和朱万年的距离。
谢涟这个时候显得有点慌乱,连声大呼戒备,倒是杨御蕃还相当沉着,立即下令炮手准备,弓箭手准备,火铳手准备,待到朱万年一行人接近城门下面的时候,立即发炮拦击叛军骑兵,并且令弓箭手、火铳手放箭放铳,射杀追击朱万年的叛军,将朱万年救回城中。
另外杨御蕃下令,立即重新将吊桥放下,打开城门,令城门内集结的少量骑兵,全部上马冲出城门,将朱万年接应回城,并且阻住叛军骑兵,防止叛军骑兵趁势斩索夺门。
随着杨御蕃一声声令下,城上守军随即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一群群弓箭手奔到了垛口处,把箭支搭在了弓弦上,做好了随时放箭的准备,炮手也赶紧调整火炮,对准了城门外面叛军扑来的方向,大声呼喝着估算着叛军骑兵的距离。
莱州守军之中,不少炮手也接受过孙元化比较系统的培训,操炮水平并不比叛军的炮手差多少,这两个多月来,叛军屡屡攻城,也给他们制造了不少实战锻炼的机会,让他们的操炮水平得以了很大的提高,眼下炮击敌群,还是有很大的把握不会误伤跑在前面的朱万年的。
朱万年这会儿显得颇有点狼狈,催动着坐下的战马,拼命的在亲兵保护之下,逃回城门,这会儿官袍也乱了,官帽也跑掉了,样子实在是显得非常狼狈,但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狗屁形象了。
出来的时候,他抱定了死志,可是因为突然间的变故,使得叛军提前暴露了他们的想法,这就让他有机会逃回莱州城了,能不死的话,谁愿意死呢?更何况他现在好不容易才混到知府的位置上,更不愿就这么轻易死了。
十几个亲兵这会儿也疯了一般,拼命的催动战马,护着朱万年逃命,可是叛军骑兵都是精骑,战马也非常不错,启动之后速度很快,这会儿已经追到了他们百步之外的距离上了,如果再不能逃到城门处的话,那么他们这十几个人,面对这么多叛军精骑,根本就无法保住朱万年,所以这些亲兵们,也都亡命一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着城门处跑。
一个亲兵的战马突然间马失前蹄,轰的一下悲嘶着便翻倒在地,把背上的亲兵摔出去了老远,但是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拼命逃跑,根本来不及去救他。
那个亲兵算是运气不错,居然没有被当场摔死,只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晕了一阵之后,才缓缓的晃悠着爬了起来,但是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知道今天他已经铁定完了。
既然已经没机会活下去了,那么这个亲兵索性倒也相当光棍,呛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腰刀,高举过头大叫到:“老爷快走!小的拦住他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杀!”
大声叫罢之后,这个亲兵立即转身高举着单刀,徒步疯了一般的转身朝着迎面而来的那些叛军骑兵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