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尔说:“你去买七箱氢化物来,再到巴扎上买台电焊机,照我说的去做。”
阿不都尔又找来一个叫艾则孜的铁匠给肉孜当助手,他的任务是精确地焊接炸弹口。
第二十八章(二)
沙吾提用自己以前使用过的那个邮箱与B国的恐怖成员联系上了,并且,成功下载了从B国学过的那十六种制造炸药的方法。艾尔肯看到配方又高兴了,他逐渐放松了对沙吾提的戒心。
趁着还未关闭电脑的空,沙吾提立即进入南疆公安网,在“举报箱”里留下一句话:“艾尔肯在昆仑山有个兵工厂。”他快速退出南疆公安网,快速关机,当他发现并未引起艾尔肯的注意时,他长叹一口气,这时,他的胸前和背后都湿透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警方就会闻着味找到昆仑山来,那时,将会发生一场大的战役。可是,那时,如果自己被警察的乱枪打死怎么办?沙吾提突然又为刚才之举而懊悔,他心里矛盾极了。
“肉孜,你看看这个配方,就照这个配方做爆炸物。”艾尔肯拿着那份下载来的配方兴冲冲地来找肉孜。
肉孜无声地接过来研究了半天,然后摇摇头退给艾尔肯说:“不好,不如我制作的炸药杀伤力强。再说,南疆这个地方根本弄不到这些化学药品。”
艾尔肯耐着性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肉孜说:“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艾尔肯看到肉孜把焊制的手雷壳摆了一地,他吃惊地问:“你在干什么?”
肉孜道:“做炸弹呀!”
肉孜指着他用三种材料做成的手雷说:“你们要的爆炸物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了。这种是用自来水管做的,那种是用铜管做的,最后这一种是塑料管做的。都可以爆炸。”
艾尔肯问:“你认为哪种管子做出的手雷杀伤力大?”
肉孜介绍说:“根据我以前试验的经验来看,自来水管做的杀伤力最强,另外两种不太好。”
艾尔肯着急地说:“照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做出一批来呢?”
肉孜没好气地指着地上的十二瓶化学药品说:“这些药品能做一百枚手雷。难道你一下子要做一百枚?”
“何止要一百枚?”艾尔肯兴奋地看着一箱箱柔软的结晶体被装进铁制的手雷壳里,他大喊道:“我要做五百枚、一千枚,不,应该是五千枚炸弹,先把博斯坦炸平了,再去炸和田、喀什,把整个南疆炸成鱼网,哈哈,我们要干惊天动地的大事。”
肉孜皱着眉头说:“你要那么多手雷,可这些药品只够做一百枚的,那你们赶紧准备药品去吧!”
肉孜恐惧地看着疯子一样的艾尔肯,他想,这次突然失踪,家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已经向老婆保证过,再也不参加这些被人民痛恨的组织,可他还是又被裹挟进来了。
肉孜把一百枚手雷很快制好了,艾尔肯带着阿不都尔和沙吾提兴奋地跑到山坳里进行试验。艾尔肯率先扔了一颗手雷,“嘣”,山坳里弥漫着一股尘烟,艾尔肯兴奋地狂叫起来。
阿不都尔扔出第二颗手雷,“嘣”,山坳里又卷起一股尘烟,他也被成功的喜悦冲昏了。
艾尔肯怂恿沙吾提说:“怎么样,你也试一颗吧?”
沙吾提由于紧张已经流汗了。
在境外时,沙吾提接受过如何试验制爆物品。此时,他却装着并不精通的样子,把一颗手雷抓在手里,他想,只要他一转身,对准艾尔肯投过去,艾尔肯就完蛋了,然后,自杀。沙吾提是这样想的,也正要这样做,肉孜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爆炸物投到一片空旷之处。
肉孜淡淡地解围说:“我觉得你很紧张,我怕你像我当年那样,弄不好把自己的手指炸没了。”
艾尔肯一时还分不清这两个人想干什么,后来一细想,难道沙吾提想杀自己?这么一想,他的背后忽地出了一片冷汗。他铁青着脸对阿不都尔说:“我看沙吾提有时头脑不太清醒,这个人有必要活下去吗?”
阿不都尔也看出一些端倪,但他劝道:“鉴于这种非常时期,我送你两个字:勿躁。”
艾尔肯只好恨恨地命令沙吾提和肉孜先离开,然后,他铁青着脸对阿不都尔说:“如果不是跟你有一段交情的话,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动机来自你的暗示。”
阿不都尔冷静道:“动乱之时,谁都难免有心浮气躁的时候。”
艾尔肯道:“如果排除了你和阿力木想吞并我的因素,我倒觉得这个小伙子挺可爱,我完全相信他刺杀我的原因是我夺走了他喜欢的人。我喜欢这种刺激。”
阿不都尔阴郁地说:“现在你还有心情讨论什么情人的事?吐逊和卡拉为什么还没有动静?他们应该在这两天回来了。”
艾尔肯自负地说:“放心吧,南疆那帮笨警察根本找不到他们,我们完全可以漠视南疆警方那些无聊的叫嚣。”
第二十八章(三)
坐在亚力坤对面的卡拉依然像挤牙膏似的,挤一点,说一点。
今天,钟成亲自过来审他,钟成严肃地说:“卡拉,根据你这两天的表现,你确实有立功赎罪的决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卡拉跟了一句。
钟成不紧不慢地继续他的审问:“但是,根据我刚刚掌握的情况,有些重要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说清楚,或者说还有更重大的事情没向我们交代,比如,艾尔肯和他的组织现在到底在哪儿?”
“局长,我知道的全都讲了,真的全讲过了。”卡拉心虚地辩解。
钟成问了一句:“真的吗?没有补充的了吗?”然后,他不再理会卡拉,站起身走出去了。亚力坤拍拍卡拉的肩膀说:“卡拉,卡拉呀,你没有补充交代的了吗?局长生气了,本来他想放你走的,可是你隐瞒重大问题不交代,现在,我看能不能放你走,是个严重的问题了。实话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艾尔肯藏在昆仑山,而且你们还有个地下兵工厂,怎么样,我们侦查的还属实吗?”
卡拉听了这些话,傻眼了。他想,警察连艾尔肯他们在哪儿都知道,艾尔肯要完蛋了。他心里打着鼓。
“卡拉,再给你五分钟,你必须画出你们基地的详细布局,否则你死定了,谁都帮不了你。”亚力坤再次警告卡拉。
今天上午,卡拉看到警察们进进出出神情异常,刚才公安局长又亲自跑来审他,他想,艾尔肯那伙人肯定是要被发现了,他甚至庆幸自己提前被抓,否则警方要是用炮火去端了兵工厂,自己还不得被炸死?
就在亚力坤出去解手的工夫,卡拉交代了。亚力坤重新进来时,还有点不相信,他问王路:“他开口了?”
王路沉静地点头:“开了。”
亚力坤恼火地上前抓住卡拉原本就很稀少的头发:“我在这儿时,你怎么不讲?我刚刚出去撒尿的工夫,你就什么都交代了,我陪了你整整两天两夜,你净跟我玩虚的,你当我是三陪呀?你玩我。”
王路赶紧示意亚力坤松手:“别,别误了正事。”
卡拉委屈地问王路:“难道跟你讲和跟他讲不一样吗?”他心疼地摸了摸稀少的头发,冲着亚力坤发火:“我迟早也要给你讲的嘛,为什么要抓我的头发?这是父母给我的,是真主给我的,我要带着它进天堂的。”
这个卡拉真有意思,抓他时还亮出刀子跟王路拼命,现在掉了几根头发却哭起来。
第二十八章(四)
暗杀阿依古丽的那位西方某神秘组织的特工,被国家安全部门抓获,七十二小时后,也神秘地死亡。法医怀疑他被人使用了新型的生物武器致死的。
马天牧奉命再次以记者的身份回到南疆,寻找与死去的特工有关联的线索。
一切都还一筹莫展。马天牧决定先随意采访几个人物,令自己心定后再开展工作。
上次南疆之行,马天牧就得知陈大漠的妻女被恐怖组织绑架的事,她决定去看看那对多灾多难的母女。
经由组织上帮忙联系,马天牧顺利地按响了陈大漠家的门铃。
“哎呀,外面风沙很大吧?大漠刚才打电话来说,有个女记者可能会找上门来。你真来了。请进,请进!”拉开门,莱丽先递出来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她的普通话讲得好极了,笑得也很开朗。
“他说你跟他匆匆通了个电话,他没跟你说我是贤妻良母吗?他对我说过,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贤妻良母。我会忍。他以为我支持他的工作,其实我是觉得改变不了他,我曾几次想跟他离婚呢!”
出乎马天牧的意料,莱丽特别好配合,马天牧一下子就喜欢上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头发鬈曲着的莱丽。
警察的妻子们都让人感到亲切。莱丽的家看上去很普通,几件家具都是旧的,但擦洗得很整洁。客厅摆着一张沙发,一个老掉牙的九寸黑白电视机,小茶几下面是一张挺好看的地毯。
莱丽的脸生得并不十分漂亮,但是配上一副金边眼镜和一头短短的鬈发,怎么看都充满了动感和新意。只是,马天牧总觉得她的目光看人有些费力,似乎要扑到面前来似的,初次见面,马天牧不好意思多问什么。
莱丽穿着一件维族女人喜爱穿的长衣花裙,身体的曲线恰到好处地若隐若现,腰身显得特别灵活。她热情地为马天牧端上水果,建议道:“咱们坐在地毯上吧。”
马天牧欢快地说:“好呀,我就喜欢随意点。”
“我再把灯光调暗点,可以嘛?”莱丽征询马天牧的意见。
马天牧更高兴了,她说:“这是你的家呀,随便。这样挺有情调的。”
于是,她俩就像老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地聊了起来。聊天之前,莱丽呶呶嘴示意,女儿古丽仙已经睡下了。
马天牧轻声问:“你刚才说曾经想离婚,为什么?”
莱丽直率地说:“为孩子的事。我怀第一个孩子快七个月时,被毛驴车撞了一下,回来后觉得很不舒服,让他带我去医院。他说正要出差,回来再说吧!回来后他又说,这几天工作实在太忙,你一个人去吧!我独自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我,孩子已经死在肚子里了。那是个男孩啊,我哇哇大哭起来,我从未承受过这种打击。在交费处,我伤心地大哭,一个好心人劝我说:喂,别哭,这样会哭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想,我哭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呀。”
莱丽提到这事,尽管已过去数年,她依然跟个泪人似的,她把眼镜摘下来,哽咽了一会儿。马天牧直拍她的肩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件事。”
“没关系,我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些,这些年,我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事。后来,他回来了,他也很难过。他的一大堆队友听说之后,也来看我,那时他还只是一般的侦查员,看到他的人缘那么好,也就原谅了他,我知道他在忙着办案。”
“也就是说,你其实很爱他,但这件事伤了你的心,对吗?”马天牧轻声问。
莱丽叹气说:“我只怪自己命不好。那事之后又过一年,我才怀了女儿,她是保胎活下来的,体质特别弱,动不动就生病,全靠我一个人带她。有一次,孩子发烧到四十度,他当时正在外面办案,那是个刮沙尘暴的天气,我自己抱着孩子,真是眼泪和风沙都混在一起呀!”
马天牧体谅地说道:“真是为难你了,我能想像你当时的艰难。”
“孩子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十几天。几个实习护士在背后骂我,说最难侍候的就是我。因为我总是问医生,为什么老吃药,老打针,孩子就是不退烧呢?别把孩子吃坏了。我说,你们是看着我丈夫不在跟前欺侮我吗?我感到委屈极了,想想,如果不是他干这一行,怎么有这些烦恼?他办案回来,到医院里来接我们母女,我没埋怨他,埋怨也没用,看到他只觉得没劲。我想到了离婚。我们谈了好几年恋爱才结婚,婚后感情非常好。可没想到他的工作会这么忙,一年有三百天不在家。但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心扑在工作上,人又那么好,所以没离。”
马天牧好奇地问:“陈大漠知道你的想法吗?他会怪你吗?”
莱丽说:“我向他提出来过,他哭了。他说,老婆,我其实真的很爱你,但我的工作性质就这样,不在外面奔波,坐在家里能办案吗?他对我一直都很内疚。所以,每当他在家的时候,尽量多抱抱女儿,多帮我做点家务。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在这个家里,我和女儿好像都有权利跟他发脾气,就连他抽根烟,如果女儿看见了,会说,妈妈,爸爸又抽烟了,他就自觉地到阳台上去抽;如果我看见了也会大声吼他,不要抽。再比如早晨起床后用卫生间,他总是让我和女儿用完了他才用,如果他先用,我就会催他:你快点,快出来。他就赶快让给我。可能他也把这个家当旅馆,觉得在这个家里挺心虚的,特自觉。”
“陈大漠给我的感觉很沉默,我看你是个很开朗的人,那你们在一起生活别扭吗?尤其是,他是蒙古族,你是维族,俩人之间的差别大吗?”马天牧询问。
莱丽哈哈一笑:“只要有感情,什么民族的人都可以在一起生活。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那么回事嘛,不就是油盐酱醋吃饭睡觉嘛!我的许多姐妹都问我,嫁给汉族人是什么感觉,我首先纠正她们说,我丈夫是蒙汉混血儿,嫁给他以后我觉得好极了。为什么?因为他很尊重我,还帮我干家务活,比起那些经常挨男人拳头的女人,我简直生活在天堂里了。”
马天牧手指指卧室问:“陈大漠跟女儿的感情好吗?”
莱丽嫉妒地说:“好呢。超过跟我的感情。她崇拜父亲。那天,她父亲从乌鲁木齐回来,把一堆奖章拿回家,她高兴极了,把奖章抱到卧室,关上门,不让我进去,自己一个人欣赏。家里挂了一幅新疆地图,每当陈大漠出差,她都要我在地图上指出来在什么地方,等陈大漠一回来,她就会说:爸爸,昆仑山这地方你去过多少多少次了,你什么时候才带我去一次呢?我们常常把女儿独自关在家里,所以她渴望自由。”
“你的女儿一定很漂亮很聪明吧?”马天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