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是一个设施完备的现代公园。院子中央是一尊优美的女神雕像,雕像旁边的假山足有三四层楼高,一汩汩清澈冰凉的泉水从山顶急速流淌下来,有节奏的拍击声好似一首优美的曲调,这独特、悦耳的声音湿润了周遍的空气。假山底部是椭圆型贴满瓷砖的水泥池子,池里的红鲤鱼清晰可见,它们摇摆着柔美的身材,在清凉的世界里尽情享受。
水池旁是一组蜿蜒的长廊,几只艳丽的蝴蝶在粉色栏杆上小憩。长廊的周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很平整,让人耳目一新。几张乳白色的凉椅立在美丽的花草之间。数十棵大树为这片绿地挡风遮雨,它们茂盛的枝叶是鸟儿的乐园。
车继续向里开。
“简天明是神仙吧。”秦华跃握着方向盘左顾右盼,“他难道住在花园里?”
“往前看。”楚嘉琳说。
秦华跃看到一栋楼,三层高,不规则的长方形,东低西高。东面全部由透明玻璃构成,西面是深色的水泥墙,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仿佛一个毛茸茸的大怪物。
更然人难受的是,所有的窗户包括那间玻璃房都安装了黑色的护栏,看上去如同一所暗无天日的监狱。
秦华跃放下车窗侧耳倾听,院子里太静了,如同到了世界的尽头。车轮与地面沙砾的轻微摩擦声是唯一的声音。
这栋孤零零、阴沉沉的灰楼与之前鸟语花香的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好似从天堂驶进了地狱。
“那有一个人!”秦华跃突然大惊小叫。
楚嘉琳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个篱笆围起小花园,里面栽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类植物,有些植物甚至足有一人高,远看像是一排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哪有人 ?'…'你眼花了。”楚嘉琳说。
秦华跃没再说话,他的汗从额头上渗下来,后背也湿透了。
车内开足了空调,为何他还会流汗?因为他刚刚确实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花园里。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一动不动地站在树荫下盯着车队。
砰、砰、砰。一个手指敲在挡风玻璃上。
“啊!”秦华跃猛然抬起头。
一张谜一样的笑脸探到车窗前:“朋友,怎么啦?”
“哦,没啥事。”秦华跃强颜欢笑地说。
“没事就下车吧,我们到家了。”李燃笑起来。
待车停稳后,楚嘉琳走下车。“我真羡慕简总的田园生活。”
“这是钱堆起来的。”李燃不以为然地说,“你的司机很有意思。”
“他是我表弟,秦华跃。”
李燃夸张地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几下,连声道:“原来是公司的秦经理,久仰、久仰。”
秦华跃敷衍地点点头,此刻他脑子里只有那个诡异的人影。
黑色的吉普车停了下来,庄予翰从车里跳下来。
“这是庄予翰。”楚嘉琳介绍道。
李燃冷冷地盯着对方,说:“不必介绍了,我们认识。”
庄予翰没有做声,他的目光投向李燃,但焦点却在他身后的一扇玻璃窗内,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李燃在吉普车前探头探脑地说:“车不错,就是里面乱点儿。”
“我刚出差回来,今晚要看些文件。”庄予翰心不在焉地回答。
“好了,诸位里面请吧,别让简总等急了。”李燃走在最前面,“车不用锁,院子里相当安全。”
秦华跃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道:“这里的人呢?”
李然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指什么人 ?'…'”
“园丁、花匠什么的。”秦华跃指着后面的花园说。
“你会见到的。”李燃继续往里走。
庄予翰问:“你们平时就住这里?”
“我在市里有住房,不过今明两天我全天陪同。”李燃回答,“当然,我不收取小费。”
一扇淡绿色的玻璃门被李燃轻轻推开,玻璃门的外侧也镶上了护栏,只不过多了些艺术造型。
几个人依次走进大厅,秦华跃跟在最后不时朝院里张望。
这是一个布置简单的大厅,地面上铺着深褐色软木地板,一组真皮沙发,一排长长的酒柜,几只蓝色花纹的瓶子摆在墙角,正上方是华丽的欧式吊灯,房顶上是夜空的水彩画。一条大理石楼梯通向二楼。
“简总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装饰,请各位见谅。”李燃欠身说道,“不过客人的房间还是一应俱全的。”
“简总呢?”楚嘉琳问。
“他马上到。”李燃转身看着对面的墙说。
三个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墙上的山水画竟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简天明从里面慢慢走出来,客人们都吃了一惊。
“欢迎各位光临新宅。”简天明用和善的语气说。
看到客人的表情,他得意洋洋地指着裂开的墙面说:“一个小把戏,这里面藏着一部小电梯。”
“原来是这样。”楚嘉琳恍然大悟地笑起来,随后她将庄予翰和秦华跃分别介绍给简天明。
“两位的大名我早有所闻了。”简天明逐一与他俩亲切握手,他的眼睛却久久落在庄予翰的身上。
李燃插话道:“我先领你们去房间吧,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腿脚不方便,就让李燃代劳吧,我在餐厅等你们。”简天明说。
李燃带他们走上楼梯。秦华跃在后面追问道:“我们为什么不使用电梯呢?”
“第一,这个电梯只有一个呼叫器,在三楼,换句话说,电梯只能搭人朝楼下运行;第二,唯一的呼叫器在简总的房间里。所以,我们只能爬楼梯了。”李燃一边走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这个怪老头。”秦华跃低声嘟哝。
“每扇窗户为什么都要安装护栏,防贼吗?”庄予翰问。
“新宅附近几里内根本就没住家。”李燃认真地解释道,“那铁栅栏实际是防孤魂野鬼的。”
客人们没有搭话,这显然是李燃的冷幽默,只不过并不好笑。
客房在三楼,正对花园,房间门贴着大写的英文字母,房间很大,黑色的天鹅绒窗帘半掩住落地窗,房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面铺着墨绿色的被褥,床的右侧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放着一台迷你音响,床的左侧是一张双人沙发,上面摆着两个宠物图案的靠垫,墙角处立着一台空调柜机。总体讲,是个温馨的房间,完全不同于酒店客房。
“玻璃是双层的,密封性相当好,夜间请不要把空调温度调至过低,以免感冒。”李燃指着窗户说。
“我有个问题。”秦华跃问。
“请讲。”李燃道。
“怎么没有电视?”
李燃一笑:“这里毕竟不是饭店,不过你放心,楼里并不缺娱乐项目。”
李燃走到梳妆台前,指着墙上的按钮说:“有事请呼叫服务员,她就住在最里面的那间房里。”
“你住哪儿?”庄予翰突然问。
“我住二楼,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好房间得留给客人,你们说是不是。”李燃诡异地笑了笑。
“我就住这间了。”楚嘉琳把旅行包放在沙发上。
“还有一个事。”李燃补充道,“卫生间和淋浴室是公用的,也在三层。请放心使用,相当干净。”
“三楼一共五间房,其中三间是客房,一间淋浴室,另外一间住着服务员,简总的房间在哪儿?”庄予翰问。
“又是一个小把戏。”李燃说,“简总住在三楼半。”
楚嘉琳问:“什么意思?”
“他的房间比三楼高一些,但又算不上四楼,大概相当于跃层格局吧。”李燃耐心讲解道,“那扇暗门就通向他的房间,当然,门的另一侧是非参观项目。”
走廊的尽头果然有扇门,门和墙面贴着相同的壁纸,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简总是魔术师吧。”秦华跃开玩笑说。
“也许是。”李燃做了一个鬼脸,“天知道这栋小楼里还有什么机关。”
李燃打开了其余两间房,秦华跃抢先占据最里面的C房,因为B房的对面是淋浴间,庄予翰只好选择了中间的客房。
“不用锁门,这里没有外人。”李燃说,“我们去二楼餐厅吧。”
三个人随李然回到楼梯口,庄予翰回头看了看通向简天明房间的暗门。
经过一面落地大镜子,他们步入餐厅,相对于简单朴素的大厅,二楼的布置要精致许多,看得出这里是简天明会客的地方。阳光透过相连的落地玻璃窗将餐厅里的每个角落照亮,长长的欧式餐桌像是坚固的船甲板,餐桌上的银色蜡烛台衬托出地中海风情。三面墙上挂满了古典油画,墙角处的白色壁炉仿佛引领客人们进入了地球的另一端。
“刚刚迁入,有待完善。”简天明站在房间中央说。
“已经很好了。”楚嘉琳道。
“别再恭维我了,请入座。”简天明伸出手说。
“我要事先声明。”简天明指着敞开的窗户补充了一句,“我仅仅是不喜欢空调的冷气,跟电费无关。”
众人笑了起来,简天明坐在主人的位置,李燃和楚嘉琳相对而坐,庄予翰、秦华跃依次坐在楚嘉琳一侧。
“晚宴很丰盛,请大家务必留些空间。”简天明笑呵呵地说,“我指的是肚子。”
李燃打开白瓷盘上的粉色口布花,进一步说明:“晚餐是自助形式的,当然少不了鸡尾酒助兴。”
简天明拍了两下手,餐厅门推开了,一位中年女性走进来,她穿着黑色的工作服,手里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竹篮子。
“三十年前的法国葡萄酒,请朋友们品尝。”简天明向服务员示意为客人们倒酒。
“她是李姐。”李燃介绍道,“住在三楼的D房,也就是C房的对面。”
三个客人向她致谢,李姐礼貌地点点头,倒完酒便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李姐人很好,就是不太爱说话。”李燃说。
“请各位举起杯。”简天明热情地说,“你们是新宅的第一批客人,更主要的是两家竞争公司竟然友好地坐在一起,这在其它行业中几乎没有先例。”
楚嘉琳端起杯说:“这要感谢简总的大局观与好客。”
“哪里、哪里。”简天明摇头说,“竞争本身的目的是共同把蛋糕做大,而不是你死我活死缠烂打,更何况我们是老相识了。”
“简森集团的所作所为似乎并没有把蛋糕做大。”庄予翰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
“这就是我邀请你们做客的原因。”简天明并不在意庄予翰的冷言冷语,“从这一刻开始,过去的事都将成为历史。”
“的确是好酒。”秦华跃打岔说。
“也有一个好价钱。”李燃笑眯眯地对他说。
门开了,李姐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份蔬菜沙拉,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在中国,我们没必要照搬西餐复杂古怪的规矩,一切随意。”简天明爽快地说。
“简总,这里为什么叫新宅?”秦华跃边吃边问。
简天明简短地说:“以前这里住着一对夫妇,在一个除夕夜整栋房子忽然失火,除了花园外几乎全被烧光了。我重新盖了三层楼,取名新宅,以便区别过去。”
“那对夫妇去哪儿了?”秦华跃追问道。
简天明耸了耸肩,说:“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秦华跃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猛然想起了花园里那个幽灵般的人影,该不会是……
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使餐厅里的气氛凝重起来,直到服务员李姐把香喷喷的烤羊排和意大利面端上桌才得到缓解。
“我的厨师曾在五星级酒店工作过,味道绝对一流。”简天明得意洋洋地说。
秦华跃匆匆吃完主菜,他完全没有品尝出菜肴的美味,此刻他的脑子想着另一件事。
一顿还算是愉快的午餐接近尾声,简天明和楚嘉琳始终有说有笑,他俩在回忆简森时期的趣事,李燃与庄予翰偶尔交谈几句,尽管有些言不由衷,秦华跃始终没抬头,当然,餐桌上大部分羊排都被他独自享用了。
“如果吃好了,我带你们四处转转。”简天明说。
五个人走出餐厅拐进隔壁的房间。“这是茶室。”简天明介绍道,“我饮茶的时间多过睡眠。”
房间里茶香扑鼻,一张造型奇异的茶桌摆在靠窗的位置,两侧是处理过的树根椅,房檐缠绕着绿色植被,一张舒适的躺椅斜放在古筝边。
“有点意思。”秦华跃脱口而出。
“只是附庸风雅而已。”简天明谦虚地说。
楚嘉琳问:“游泳池在哪儿?”
简天明神神秘秘地说:“马上就能看到。”
庄予翰忽然唐突道:“二楼为什么有扇防盗门?是财务室吗?”
李燃脸上微微有些变色,说:“那是新宅里第二个不向客人开放的地方。”
“我们下楼吧。”简天明立即转开了话题。
离开茶室,他们下楼梯到了东面那间玻璃房,这是简天明的得意之作,一个小型游泳池。阳光斜射至水面,印出淡蓝色的水花,经过层层过滤的池水清澈见底,室内凉爽宜人,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玻璃房外那有些丑陋的护栏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惜没有游泳裤。”秦华跃有些遗憾。
“简总已经备好了。”李燃说,“当然,是全新的。”
“好了。”简总以主人的语调说,“我和嘉琳去茶室叙旧,两位朋友可以游泳,也可以去花园纳凉,对了,二楼还有个健身房。李燃,你要陪好我们的客人。”
庄予翰暗暗一笑,心想这就是简天明邀请他们的目的所在。
简天明和楚嘉琳的背影还没有离开视线,秦华跃就迫不及待地说:“我们先健身后游泳,如何?”
“一切随你。”李燃笑眯眯地回答。
“我可能有些扫兴,天一热我就有了睡午觉的习惯,所以,只好暂时失陪了。”庄予翰无精打采地说。
“随便你吧,睡醒了就赶紧下来。”秦华跃一个跨步跳上了楼梯。
庄予翰慢腾腾地上了三楼。
除了健身房内挥汗如雨的秦华跃外,整个新宅如昏睡般寂静。茶室的大门紧闭,简天明和楚嘉琳在里面密谋着两家公司的未来。庄予翰一直待在三楼,他在睡午觉?秦华跃实在搞不清楚。
李燃在看一本英文原版建筑画册,他安静地坐在健身房的一角,手边是一杯浓茶。
“喂,你过来练会儿。”秦华跃在走步机上说。
“我对健身不感兴趣。”李燃微微抬起头,“你的领导是不是吃了安眠药?”
“谁知道呢。他是个怪人,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秦华跃无可奈何地说。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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