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亭子里,安老夫人的目光一直盯在参赛者群里,一名汉子精湛的箭术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十箭九中者何人?”安老夫人偏头询问安忠敬。
安忠敬恭敬道:“哦,是李怀唐的一名亲兵,南霁云。”
“李怀唐?”安老夫人颇为吃惊,紧张问道:“可是那个宁远李怀唐?”
安忠敬点点头,道:“正是宁远上将军李怀唐。”
“上将军李怀唐?他是李怀唐?”站在安老夫人身后的安心捂嘴惊叫。
“是啊,老三的面子不小,宁远上将军的到来,我们安府蓬荜生辉。”安忠敬颇为得意,“哦,看,他上场了。”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聚焦向数十步外的一名魁梧大汉。
“嗯,身板不错!”安老夫人眯着眼睛道,“太远了,看不清什么模样,大郎,等会请他过来让我瞧瞧。”
安忠敬应答了声,转身绕向赛场。
竞赛继续。
一道箭影从空中急速掠过,只听“哗”的一声,喝彩声从人群之中爆发。李怀唐的每一箭都能引起一阵轰动,水榭亭子里的妇人小娘们概不例外。
“十箭全中!”
结果出来,全场哗然。百步之外,特制的铜钱不过一点,能中一二者已难能可贵,何况全中?要知道,铜钱被丝线牵着,在风力的作用下摇摇摆摆,其难度可想而知。
鼓掌声热烈,水榭亭子里的小娘们更是拍红了手掌,唯独有两人例外。
一个是安心小娘,正撅着嘴,满脸的不屑:“有什么了不起的?百射百中也照样是登徒子。不对!我看看去,别不是弄虚作假……”
另外一个是天仙小娘,神情迷惘,喃喃重复着自言自语:“李怀唐?李郎?……”
赛场上。
李怀唐收弓,丢还给了安抱玉。
安抱玉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上将军麾下神箭南八已惊人,而上将军更神乎其技!令人佩服!”
在场的人纷纷露出赞赏之情,尤其是南霁云,他十箭九中,本以为将技压全场,没想到上将军出手才方知山外青山楼外楼。
静待于一旁的安忠敬笑呵呵地走上前,向李怀唐道喜。
“上将军神箭,十数年的彩局,从未有一人以全中胜出,今上将军教人开了眼界。母亲惊叹上将军的射技,欲请到亭里一叙,近观上将军的风采。烦请上将军随我前往,也好领了彩头。”
☆、噩耗 (38)
老夫人身藏着香料的秘密,与之见面正合李怀唐意思,于是连客套的环节都被省略了,大大方方地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上将军抓住机会哦!”安抱玉向李怀唐眨眼,李怀唐急躁的举动在他眼里完全被误解。
李怀唐报以一个善意的笑容,跟着安忠敬挤过人群,向着亭子走去。
越接近亭子,李怀唐心跳得越利害,他有强烈的预感,魂牵梦绕之人即将出现在他眼前。
噗通!
有人失足,掉入池塘里。
“救命,救命!”“快来人啊,小娘落水了!”
靶场一侧的池塘边,白浪翻腾,涟漪圈圈。岸上的仆人手忙脚乱,数只胳膊伸向水面,几度徒劳无功,眼看落水之人扑腾向池塘中心……
安家在凉州数代经营,池塘被挖得很深,淹没一个人不成问题。偏偏河西人民大多数天生属性旱鸭子,看着有人落水遇险只能干瞪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怀唐稍感为难,思想在继续去揭开即将浮出水面的谜底,还是去救人之间徘徊。然而,走在他前面带路的安忠敬父子着急得很,冲着斜对岸大呼小叫。
“快下水救心儿!”
关键时刻,父子俩露出了旱鸭子的本性。
水榭亭子里,老少娘们慌张一团,老夫人更是激动狂呼救人。
池塘方圆百步,岸边的宾客家仆不下两百人,却无人响应。
溺水?!
随着同病相怜的感触涌上了李怀唐的心头。瞬间,池塘化身为威武河,池塘里之人是他的若兮。
英雄横空出世!
挡在他前面的安忠敬父子被他拨开。
“拿着!”
声入洪钟,震得安家父子一楞一楞的。
安忠敬感觉手里被塞过一个物件,而后惊喜地看见他的财神爷、李怀唐身影一闪,如蛟龙般跳插入水中。
又一声的“噗通”引来了人们的注意。水面上,李怀唐入水处,只余一圈圈波漾。
咦?!人呢?
人们面面相觑,安忠敬父子的脸上多了一层忧色,紧张地盯着池塘。
“哗啦!”池塘中心附近,蛟龙出水,人们尚未从惊讶中醒来,蛟龙再次消失于水面。
“这?”安忠敬望向安抱玉寻找答案。
安抱玉同样不惑,人怎能像鱼鹰一样呢?
疑惑归疑惑,救人才是第一位,人们的视线又回到了落水者的身上。
“不好!心儿沉下去了!”安忠敬大叫。如他所言,水面上,落水者仅余的一只手掌晃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消失…。。
安老夫人痛呼一声,晕了过去,亭子里,更乱了……
☆、噩耗 (39)
别不会是乐极生悲,喜事办成了丧事吧?宾客们的心里直打鼓。
“有了,有了,有了!”安抱玉突然跳着脚,兴奋地指着刚刚安心小娘沉水之处大呼小叫,活脱一个孩童。
众人望去,水面上多了两个黑点,两个移动的黑点,缓缓地向着对岸游去。
“神了!看见没?他竟然仰着游!一手抱人,一手划水,绝了!”
掌声,自发的掌声,从稀落迅速发展到热烈。
李怀唐吃力地将落水的小娘抱上岸边,小娘脸色苍白,呼吸全无。
“让开!”李怀唐赶开欲接人的安家仆人,将小娘平放于地面,脑袋侧放,撬开她的小嘴巴,双手不停地按向她的腹部……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开大唐先河的人工呼吸悍然上演。
他对小娘做什么?
不知道。
他活不成了,他完蛋了!等心儿小娘醒来……
十数名仆人眼神飞快地交流,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看来心儿小娘喝了不少水,李怀唐忙上忙下,一会按腹,一会对嘴吹气,好不容易才将她救醒。
“哇!”心儿小娘吐出一大口水,随之剧烈咳嗽,启动了急促的呼吸。
“好了。”李怀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露出一丝笑容。
貌似周围的气氛不妥。
咦?不对,你们为啥用这样的眼光盯着我?
拜托,我是英雄!怎么目光如此碜人?
“看什么看?还愣着干什么?”安忠敬缓过神,冲着家仆怒骂,“快带小娘和客人去换干衣裳,喝热汤!”
河西的秋天同样寒冷,浑身湿透,再被冷风一吹,铁板身躯都挡不住。李怀唐在风中直哆嗦,更别说安心小娘。
望着李怀唐消失的身影,安忠敬神色怪异。
还好宾客们尚未赶到,没看见刚才难堪的一幕,这李怀唐是在救人吗?若说不是,心儿小娘确实从昏迷中醒转了,可,可有这样羞人的抢救手段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突发事件让安忠敬忙得很,心儿小娘得救了,他还得去安慰才醒转的安老夫人,最后与宾客们交代一番。终于,忙活完了,他才拉着安抱玉到书房里。
“大郎你怎么看?”
安抱玉笑容诡秘,问:“父亲何不将上将军交给你的物件拿出来看一下?答案就在上面。”
安忠敬才想起这回事,刚刚由于事多没怎么注意,李怀唐塞到他手里的物件被他放入了兜里。
“咦?这,这是香囊啊?他给我干什么?”安忠敬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安抱玉忍不住狂笑,半天笑停,才道:“父亲大人看清楚,香囊上所绣何字?”
☆、噩耗 (40)
“嘶!”
安忠敬定睛看去,一个黄色丝线绣成的“心”字赫然在香囊之上……
第521章李郎惨了
宾客散尽,安府的主人们陷入了新的喜庆,喜庆源于一个香囊,小小的香囊引发了安府上层的一场激动。
安心小娘的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虽然她还小,虽然她长得漂亮,可是,在此之前,没有人认为哪家儿郎敢娶她。
宁远上将军李怀唐果然品味高尚眼光独到,在心儿小娘身上看到了他人发现不了的亮点!
尤其是李怀唐郑重地向安忠敬讨回香囊之举,在安府内迅速掀起一股八卦之风暴,有关香囊传说愈演愈烈,仿佛明天,心儿小娘的真命天子就要上门提亲。
李怀唐不知道他舍命救人的余波,正给安府带来一场不亚于革命层面的震动,此时他有点失落有点懊丧,终究还是无缘与安老夫人相见,谜局依旧。
回到客栈,香囊递到了小怜的手里。
“是夫人,我敢肯定是夫人!”小怜惊喜万分,香囊的气味与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这种香气只有若兮夫人才懂得配制。
李怀唐的回答让小怜失望了,失望的一半是不忍落见到李怀唐忧郁的模样,另一半是友情,毕竟这个世上,能将她当作姐妹的只有若兮夫人了,而且,如果夫人回来的话,她们即将要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姐妹。
小怜轻柔地给李怀唐捶着背,温言献计:“李郎不用灰心,至少我们知道了夫人就在安府内,明天一早我们再上门,带着猎犬去不就得了么?”
“对啊!”李怀唐眼睛一亮,果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来,我的小美人,赏一个!”
小怜应声落入李某人的怀抱。
不要!救命……
一早,李怀唐犬马备齐,直奔安府。路上,竟然意外的堵车了!嗯,准确来说是被马车堵住了去路。
通往安府的大道上,两辆马车相向而行互不避让,相对大道的宽度而言,两辆马车还不致于能将路堵死,然而大唐也不缺打酱油的好事者,道路因此而水泄不通。
☆、爱不止要说,更要做 (1)
从安府方向过来的马车只有一辆,而正前往安府路上的马车是一支车队,人多势众。人少,并不代表气势弱,相反,从安府方向来的人与豪华车队一方相比,不遑多让。
隔着人群,李怀唐听到了猎猎作响的马鞭炸响声,还听到了一把似曾相识的娇喝:“…有本事的下来与姑奶奶单挑……”。
“安心?”李怀唐诧异,这小娘怎如此活跃?昨天差点溺水身亡还不能让她呆在家消停数天?
与安心对骂的是一强悍胡娘,从背影望去,五大三粗,站在马车上,一手叉腰一手示威性地挥舞着长鞭;对面马车上,安心小娘涨红着俏脸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以致于站在她身边正苦口婆心“念经”的少年郎显得相形见拙。
李怀唐又好气又好笑,俩母夜叉为了让对方屈服让路吵得不可开交,围观者更可恶,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劲地鼓噪着,严重妨碍了他的去路。
看样子,不知道她们还要吵多久。李怀唐不想浪费时间绕路,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钱币,掂量几下,忽然向身后来个天女散花。
“李郎,你?”小怜不解的目光随着李怀唐的动作,望向在半空中翻滚的钱币。
当啷声纷纷扬扬,清脆悦耳,强行扭转了众人的头颅。
“谁的钱掉了?”李怀唐望着一众转头发愣,两眼冒光的路人笑问。
还用问么?我的!
路人没吭声,却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李怀唐的问题。
围观者,不约而同地抢着越过了李怀唐一行人,乐呵呵地发着财。密集的街中心,瞬时空出一道缺口。
“啧啧,李郎,坏死了!”小怜骑着马与李怀唐并排前行,一边走一边掩嘴娇笑。
李怀唐悠然通过,热吵的双方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注视着他。
“早啊!”李怀唐对着安心小娘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问候仿佛一剂良药,刚刚还跋扈张扬的安心小娘顿时变身小家碧玉,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扭捏的表情令李怀唐莫名其妙。
小娘脸,六月天,说变就变,李怀唐还在消化安心小娘的转变,眨眼又见她怒气瞪眼的样子。
“她吃醋了!”李怀唐的耳边响起小怜的幽幽之声。
李怀唐尚未反应过来,两条长鞭同时朝他甩来,一左一后!
久经战场考验之人的应变能力非同凡响,李怀唐手中的马鞭飞速一扬,两条凶狠扑来的“长蛇”轻易被化解。
安心小娘的举动或许能理解,毕竟与她有过暧昧的误会,可来自身后的胡娘无端攻击却是匪夷所思。
“给我滚回来,你奶奶我还没过去,谁也不准过去!”
☆、爱不止要说,更要做 (2)
一把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鸭公声如惊雷入耳,却是身后胡娘的怪叫。此胡娘强蛮无礼,一击不中,恼羞成怒,马上又甩出第二鞭,更快,更狠。
对付小小的胡娘,李怀唐不费吹灰之力,马鞭轻挥藏绕住她的凶器并扯了过来。
要说风云突变,李怀唐今天算是领教了,安心小娘刚刚还与胡娘联袂找他麻烦,转眼却又呵斥挥鞭扫向胡娘。
胡娘躲避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衣裳被马鞭撕裂了一道口子,皮肉开花,鲜血淋漓。
“砸死她!给我砸死她!”胡娘勃然大怒,向随从发出凶狠的命令,其扭曲的脸庞上五官狰狞,以鲜活的事实告诉人们,世上没有最丑,只有更丑。
话音毕落,酒坛子一个接一个飞向安心小娘所在。
“砰!哐当!”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落地开花声,安心小娘尖叫着躲入了马车车厢里。
“继续砸!”胡娘气犹未消,恨不得用酒坛子将安心小娘淹没。难以想像她带着这么多酒干啥,似乎是专门为了行凶。李怀唐摇摇头,驱马直走,懒得理会这破事。
应该是酒坛子扔进了马车里,惹得车内尖叫不断,“惨了!”一声熟悉摄魂之音清晰从车厢里传出,惊得李怀唐浑身一震:“若兮!”
马车窗帘拉开,一张魂牵梦绕,煎熬心肝的俏脸赫然映入李怀唐的眼帘。
美人脸色煞白,眼神惊慌,对于近在咫尺的呼叫无动于衷,随着马车的颠簸,靓丽的面容又消失在马车里。
“住手!”李怀唐调转马头企图阻止胡人的暴行,时间却来不及了,拉车的驮马到达了忍耐的极限,一阵嘶鸣乱突,闪出空挡拉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从胡娘乘坐的马车边缘擦过。
“该死!”李怀唐策马直追。
驮马受到了惊吓,既狂又怒,漫无目的地前冲,似乎只有奔跑才能发泄它心中的愤怒。马车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车体在奔跑中咯吱直响,随时有散架的可能。
李怀唐心急如焚,不顾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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