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已死,敢言开门者杀无赦!”
田旭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高呼。众人高呼。
颜真卿脸色涨红,却无法反驳,数次张嘴,欲言又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确实痛快。李怀唐暗笑。将士们的利益,城里富人各权贵的利益大部份与他绑在了一起,若他离去,谁兑现以及保护有功将士该得的良田赏赐?谁偿付那些权贵豪商被强借去的钱物?
“再说,你让他们效忠哪个君王?寿王抑或这里的诸王?然后为了他们一己之私互相攻杀?”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22)
字字珠玑,句句良言。裴耀卿等开始陷入沉默。长安有寿王,洛阳再多几个抢帝位的,难道中原又要堕入八王乱晋的轮回?
城外叛军没有给多少时间让众人争论不休,一块巨石越过城墙落入上东门广场产生的巨大响声打断了王爷们的兴致。
巨石恰巧砸中一辆马车,马车立刻粉碎,两匹驮马血肉模糊。
叛军有抛石机,而且相当厉害!城墙能挡住吗?
李怀唐震惊担忧。众人震惊担忧。
第702章命运揭晓
冷兵器时代,在攻城战中,抛石机起到的作用可与大炮媲美。厚实的城墙难以抵挡巨石日复一日的连续撞击,苏哈伊尔集中所有抛石机,用了五天功夫,终于将洛阳城城墙一角砸崩。
城墙崩口处,叛军用人海战术填出了一条斜坡,成千上万的精锐沿着这道土坡涌向城头,突入城内。叛军行动相当坚决,无视两侧的射来的箭雨,不顾一切往城内突。城墙本来不高,只要冲上倒塌口往里一跳,可轻松着地。
攻方以曳落河为主的突击队攻入城内,沿着墙角通道杀向上东门。
形势相当危殆,一旦城门被他们攻占,大量的胡骑将通过城门杀入城内,到了那时,神仙难救。
守军背水一战苦苦抵抗,不断用人命延迟敌人的步伐。千钧一发之际,李怀唐加入战团,用行动鼓舞将士们浴血奋战。
城内一侧,城墙下,人头涌涌,厮杀声震天,因为李怀唐的加入,双方逐渐战成均势。并非李怀唐不想调动更多兵力前来封堵扑杀,安禄山狡猾狡猾滴,仗着兵力雄厚,首次对洛阳城发动全面攻击,各处守军都受到了强大压力,自顾不暇难以分兵支援。
随着一声“哐当”,李怀唐手中的汉刀断成两截,与他对峙的室韦勇士阔伦泰挥舞着一把狼牙棒。阔伦泰得势不饶人,再次举起狼牙棒使出一如既往的砸破天灵盖招式。
年前,他所效力的渤海国大武艺兵败如山倒,阔伦泰的兄弟因伤活活痛死,带着刻骨仇恨,阔伦泰投靠了突厥左贤王,左贤王被安禄山灭掉后,他以俊杰身份加入安禄山的曳落河。今天一战,他刻意寻找仇人李怀唐,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如愿以偿。兄弟的仇恨与对手的悍勇让他兴奋莫名,在此之前,他至少看见李怀唐砍杀了五名与他同样来自“曳落河”的勇士,击毙这样的对手远胜于斩获百颗头颅,既为兄弟报了仇,更能成就他的赫赫威名。
理想丰满,现实残酷,要取李怀唐性命何其容易?善战如李怀唐当然没有让他得逞,电光火石间,只见他冒险突前半步,断刃闪电刺出,准确穿透他的喉咙。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23)
阔伦泰临倒前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牛眼,眼睁睁望着李怀唐从他手中夺过狼牙棒。
鲜血可让人疯狂,浑身鲜血的李怀唐已经疯狂,手中的狼牙棒刮起可怕的旋风,遇者非死即伤,在他周围布满残肢碎骸与鲜血碎肉,贴身的亲兵甚至不得不小心远离他,保护着他的侧翼。
激战继续,韩二郎负伤,雷万春负伤,南八负伤……伤兵田旭战死,龚大柱战死……现场厮杀声震天动地,血流漂橹,伏尸无数。
酣战进行时,一伙守军沿着城墙从左翼加入战团,好事成双,不多时,新晋河南尹冼大郎带着衙役以及牢犯从右翼杀到,叛军的嚣张气焰顿时受到压制。
“是你?”
李怀唐气喘吁吁停下,惊讶地望着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颜真卿。左翼的援军是他带来的,构成乱七八糟,有市民,有家丁,还有不少金吾卫士兵。
颜真卿手执唐刀,深呼吸几口气,理直气壮道:“强胡乱唐,我,我等先一致对外同仇敌忾。守护皇城的金吾卫士兵以及裴相公等大户的家丁都被我带来了,等杀,杀光反贼再与你算账!”
“哈哈,杀他个片甲不留!”
李怀唐豪气干云,手中沾满鲜血与碎肉的狼牙棒飞出,砸入密集的敌阵中,随之呼啸向前,避过弯刀,抓起一名慌张的敌兵当做兵器,人体在李怀唐的手里成了圆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周围的敌人莫不骇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肃清城内敌人。叛军的攻势如潮来,如潮退。守军个个浑身神经松弛,喘着粗气跌坐在地。
总算消停了吧?
没有。敌人的动作让守军失望丧气。
叛军强势依旧,一顿饭功夫后第二波攻势已箭在弦上,紧张气氛徒起。
冲锋号响彻云霄,眼看又将一场激战,奇怪的是,在守军的瞠目结舌中,攻势到半途嘎然而止。
怎么回事?!开饭时间到?
当然不是。很明显,安禄山在收缩兵力,处于西、南、北三个方向的人马都在向东面靠拢,并且有后退迹象。
李怀唐疑惑不定之时,管家四喜兴匆匆带来答案。
朔方军南下了,已经到黄河北岸,另外,白孝德与封常清率领的宁远铁骑正在赶来,随时会出现在安禄山的背后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也有坏消息,“白玉爪”预警,西面有一支大军。不用猜,肯定与李瑁有关,怕是要来坐收渔翁之利。
李怀唐思考片刻,给四喜命令:“通知诸葛准备空袭!”
空袭?!
有人疑惑有人兴奋。
疑惑者居多,除了李怀唐的亲兵,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24)
决定命运的最后一刻悄然而至。首先是叛军发生骚乱,东方天际边,雷鸣轰隆。
“该死,宁远铁骑怎会到了这里?史思明,史思明,我要杀了他!”
安禄山暴跳如雷,宁远铁骑在登州,由史思明率军严防,但是,他们居然悄无声息突然从身后杀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高尚忽然明悟,苦笑道出玄机:“黄河水解冻了!”
原来如此。安禄山听明白了,宁远铁骑能从辽东渡海到登州,也必然能乘船溯黄河西来。
“宁远铁骑又如何?他们兵力不多,先消灭他们再回头拿下洛阳城!”
安禄山犹如赌徒,不肯承认失败。确实,他还有机会,只要能击溃来援的宁远铁骑,洛阳城照样是他的囊中之物,朔方军一时三刻过不了黄河,至于西面的长安军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十万胡骑主力严阵以待,输往溃军从他们两翼狼狈绕过,在他们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宁远铁骑,只有五千骑。局限于运输投送力量,一次只能来这么多。
“砍下他们的脑袋!”
安禄山又恢复了意气风发,击败宁远铁骑同样重要,更利于提高他的威望以及军心士气。
十万对五千,胜利在望。然而,在奇迹面前,常理往往站不住脚。
在冲锋号角声中,安禄山没看到麾下铁骑奋勇冲出。
将士们怯战了?
不对。答案在天空,蓝天白云下,三个怪物幽浮凌空在十万大军的头顶上,准确来说是在安禄山脑袋上方二十余丈。
天神下凡?!
吃惊是正常反应,过之则是下马跪拜磕头。
快看!天神在给我们王爷赐福!
虔诚的跪拜换来了“礼物”,一个个带火物件纷纷扬扬落下,朝着安禄山所在掉落。
不好!
安禄山对火相当敏感,立刻意识到不妙。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带火的瓶子作自由落体运动,转眼到达目的地,或砸中骑士,或落在地上,烈火随即窜起,引起惨叫慌乱。
安禄山勉强躲过“礼物”,却被坐骑掀落。
“安胡儿落马了,烧死他!”
热气球上,李怀唐亲自点燃一个火油弹,朝目标狠狠砸下去。安禄山所在太过显眼,旗帜密集,在他附近还有数十骑传令兵不停聚散,所以很快就被李怀唐锁定并下降攻击。
砰!
火油弹在安禄山身边爆发,大火烧着了他左裤腿,身边的数名曳落河亲兵受池鱼之殃,浑身带火,惨叫乱窜。
放箭,放箭射落它!
高尚一边指挥人为安禄山灭火,一边呼唤将士引弓高射。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25)
角弓射程可达百余步,但是射高能力不足,二十余丈的距离足以让神箭手们徒唤奈何。
李怀唐无视地面的徒劳攻击,继续砸出手中的火油弹。这次他带来了最后的两百个存货,使劲往安禄山身上以及周围招呼。在安胡儿身边的肯定是大鱼或精锐中的精锐。
所料不错,第一谋士高尚直接被火油弹砸中,瞬间被烈火吞噬,接着轮到田承嗣,最后安禄山亦未能逃过厄运……
空袭大获成功,三个热气球下,烈火燎原,千军万马乱成一团,诡异的火人火马随处可见。
屋漏偏逢连夜雨。对面白孝德率领的宁远铁骑果断发动致命一击,五千骑士呼喝冲锋。
失去指挥的十万胡骑在士气高涨的宁远铁骑面前有如一块庞大的豆腐,任由宰割,毫无抵抗之力。
回纥人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后撤,右贤王紧随其后,安禄山的幽州军成了打击对象,宁远铁骑来回几个冲锋,数万叛军或死伤或跪地求饶或逃亡。
宜将剩勇追穷苦,不可沽名学霸王。李怀唐战刀出鞘直指西方,全歼!
宁远铁骑当然不会客气,沿着敌人的卷起的灰尘一路狂追。
战局徒转,洛阳城里的守军兴奋莫名,王忠嗣麾下的数千骑军跃跃欲试。天空中,传来牛角号。
“进攻号,是进攻号!快打开城门,杀出去!”
来瑱火急火燎地驱赶着守门将士加速搬开通道里的石块杂物。早在李怀唐亲自升空出击时,王忠嗣受命到城西准备出击,只是没想到敌人会溃败得如此之快,完全可以用山崩地裂形容。
门开了,左青龙右白虎率先飚出,根本不用列阵,朝着乱糟糟慌张张的敌骑冲过去再砍上一刀即可,敌人已经丧失抵抗意志,之前是狼,现在是羊。
叛军的溃败在空中三个热气球的衬托下失色不少,全城眼球带着惊艳色紧盯缓缓落下的“神物”。
上东门广场,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目光聚焦在他们的偶像身上,战神李怀唐刚从热气球的吊篮里跳出。
万岁!上将军万岁!
人群爆发。
朴素的洛阳军民达成了共识:能上天者,必受命于天,故为天子。
神棍式的效果令李怀唐乐不可支,亲自出马只为将安禄山一击必杀以及向白孝德传达命令,却在无意中达成了一笔巨大的“营业外收入”。
“王悔,带羽林军去打扫战场!”
李怀唐扫视一圈,决定让劳苦功高的羽林军去摘“桃子”。城外除了大量俘虏,还有无数的财富。
王悔喜上眉梢,应了声,转身招呼将士们去享受收获战果的乐趣。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26)
“放心,论功奖赏,人人有份!”李怀唐及时安慰其余将士,“死伤者各有优厚的抚恤金,该得的赏赐家人可代领。”
“还有,战前我向各位借的财物保证如期归还。”
万岁!上将军万岁!
人群又爆发。
古人诚不妄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利可驱天下人。
在一片欢呼声中,河南尹冼大郎挤了出来,附在李怀唐耳边密报。
“不碍事,庆王等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即使拿走了玉玺也难逃一死。”李怀唐的情绪并无波动。
冼大郎告诉他,在城头酣战之时,十王府里的王爷们推举李琮为首,在一批大臣簇拥下趁机闯进空虚的皇宫抢走玉玺,并逼迫监门卫打开洛河水门,乘船出逃。
王爷们的西逃没有影响李怀唐的心情,倒是裴耀卿裴宽等数人的留下请罪让他颇为不解。
李怀唐的府邸里,十数名衙役凶狠地看管着三位朝廷重臣:裴耀卿、裴宽、李元绂。
在全城军民看来,任何私逃出城者皆为叛徒,帮助他们逃跑的一律视为同罪,莫说重臣,即使是王爷,他们也不会客气相待,毕竟城池一旦被攻破,倒霉的将是他们。
“送入大牢待审。”
李怀唐回到府里,望了三名负荆请罪的大臣两眼,淡淡说道。
是!
衙役们应命,恶狠狠地架起跪在地上的三人。
“等等!”
清脆音在前堂响起,月影郡主匆匆走出来,在她身后跟随着两名哭哭啼啼的妇人,其中一人还是孕妇。
“李郎,放了他们吧。”
李怀唐发楞,望了望月影的肚腹,想起与信安王李祎达成的共识不由产生些想法,于是故作生气板起脸:“夫人莫要管此事,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我绝不能轻饶他们!”
轮到月影发愣,夫郎何曾如此绝情过?
李怀唐咳嗽两声,偷偷向她眨眨眼,低声道:夫人这个说客做得也太差劲了吧?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夫郎怎好放人?”
原来如此。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妾身人微言轻,请李郎顾念妾身肚中的骨肉,莫要让他见太多的人间惨剧。”
哦?
李怀唐故作糊涂。
月影郡主指着身后的一位孕妇道:“云英身怀六甲,然而,即将诞生的孩子恐怕是见不到他的父亲了,如果李郎要治裴相大罪的话。”
这?
李怀唐显得一脸为难。
被求情者裴耀卿倒挺干脆:“郡主莫要为我等浪费口舌。云英,哭什么?速滚回去,还嫌丢人现眼不够吗?”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27)
李怀唐低头考虑了好一会,然后抬头扫了眼可怜巴巴的孕妇,幽幽说道:“开元二十一年,关中秋雨成灾,裴相临危受命任江淮转运使,第二年即缓解了关中缺粮状况。在任期间节省大量的经费,有人建议以此向朝廷邀功,却为你拒绝,并擅作主张悉数充作赈灾款。此等功臣若受诛杀,岂非说明我李怀唐残暴不仁?”
裴耀卿不领情,闷哼一声:“大丈夫敢作敢当,不稀罕你的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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