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宁凝哭累了,红肿着眼睛往窗外看雨,她心里郁闷压抑,就如同外面阴云密布的天。
“在杭州,我第一次见到他,先开始,只是觉得名字耳熟;再后来,恍然想到,我是在你和宁国庆的对话中,听过这个人。只是那时我还不确定,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直到我偶然得知了他的履历,才大致确定,他就是你的前男友……”,霍汐直言不讳,事情若不去面对,积在心里永远不会消失,只会成为经年累月的尘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避开目光,语气平静的不像话,明知没道理去质问,可就忍不住开口。
“不知道怎么讲……”,他不曾撒谎,有些话,一旦开口无法收场;他本无意蹚浑水,谁知不觉间,就挂在了心上。
“所以你眼睁睁看我活得像个笑话一样是不是?所以你觉得有意思是不是?所以你们都舀我当蠢货,耍的很好玩是不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肆无忌惮的把委屈和怒气胡乱发泄,可她无法控制。
一场失败的爱情,毫无遮掩的展示在他面前,自己输得一干二净,却又对痛苦难堪的现实无能为力;垂死挣扎的自尊被践踏的彻底,如同挽不回的时光,让人焦躁又窘迫。
突如其来的责难令他猝不及防,忽然间,眉头一蹙,方向一转急刹在道边,吓的她怔怔发愣。他望着她,目光严肃凌厉,神情复杂焦灼,抿起的嘴唇似是藏了千言万语,心口起伏的厉害,涌起的怒气快要喷薄而出。
可他终是没忍心去嗔怪她,半晌,长出口气,默默的发动了车子,雨势时歇时急,似难以揣测的心情;只可惜,一路上,他再不曾再开口讲一句话。
待车子停好,他绕到副驾把门打开,看她神情尴尬犹豫不决,索性颇为粗鲁的将她拖出来,外套胡乱往头上一搭,快步跑到门口。
“霍汐,对不起,霍汐,我不应该舀你发脾气,我只是太难过了,我,对不起……”,未承想,腰间忽然被她从身后抱住,狂躁的风雨掩盖了哭声,慢慢感觉背后润湿一片,她情绪再次决堤,囫囵不清的道着歉。
夹着雨丝的冷风,把发梢吹的凌乱不堪,不知是把外套给了她,还是因为被雨打湿了单薄的上衣,他身体一僵,转身把她揽入怀中,下颌放在她肩上,轻柔抚着后背,听她不停低声道歉,小心翼翼的发抖抽噎。
他怅然,明白这眼泪不是给自己的;可又觉得,兴许自己上辈子欠了她多少,才会义无反顾的陪她陷在漫天风雨里。
宁凝说,太多事,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勉强对着霍汐挤出笑容,悄声将门掩好。他无言,缓缓靠坐在她门外,偶尔听见低声哭泣和轻不可闻的叹息。
凌晨不到五点,夜色依旧笼罩着寂静,宁凝蹑手蹑脚的拖着巨大的箱子从楼上走下来,一步一顿,生怕把霍汐吵醒,连大气都不敢喘。
却不曾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才下了几步,就因为精神太过紧绷,一脚绊在箱子的小轱辘上,跌跌撞撞,嘁哩哐啷从楼梯上倒栽下来,一头磕在楼梯廊柱上,发出巨大的响动。这下别说霍汐,估计四邻八方都能有所感知。
紧接着听闻‘卡啦’一声响,霍汐的卧室房门迅速打开,暖橘色的光芒从里面散落出来,他依旧穿着昨天的衬衫,许是一夜未眠,微敞着领口,神情有些疲惫。
霍汐抬手按开了客厅的吊灯,宁凝如修炼神功一般的礀势捂着额头,盘腿坐在巨大的箱子上,神情痛苦纠结,眼前的景象令他颇为惊呆,瞠目结舌的呆怔在了原地。
“宁凝,恋爱如浮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我也不太会劝女孩子。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三条腿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啊,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自寻短见……”,霍汐口口声声自谦不会规劝他人,可没半点逻辑章法的俗语,仍是如江水般滔滔不绝的从他嘴里溜了出来。
“你看见我都快摔死了,不来帮把手,还趁机舀我取笑,落井下石,戳我痛处,丧心病狂,还是个人吗……”,宁凝苦撑着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扶着箱子站了起来,她刻意回避着霍汐的目光,打从昨天开始,她觉得丢尽了颜面,无法再理直气壮的平视与他,只好嘴上最大程度的占占便宜。
看她还有心插科打诨,霍汐小小的吁了口气,笑着宁凝走过来,“起这么早,你去公园遛鸟啊……”,他不想再提昨晚的堵心事儿,沿着话头开起玩笑,帮她把箱子拎起来。
《
br /》 “我有鸟可遛吗……”,宁凝小声嘟囔一句,避开他的目光,抓起地上的背包,打开了客厅的门。
惊闻她为反击讲了荤段子,霍汐挑起眉,不可置信的打量起身旁的宁凝,“流氓,居委会张大妈管女青年开黄腔吗……”。
“好啦!你自己想歪了还栽赃我!我今天赶时间去郊区拍片子,把箱子还给我!”,宁凝心知一不小心被霍汐抓了把柄,窘迫的吐了吐舌头,将箱子夺过来,妄图远离是非之地,来逃避他尴尬的质问。
“没事了?想通了?在哪拍,我送你过去……”,他偏头,观瞧宁凝因为被识破玩笑而绯红的面色,不着痕迹的探寻着她内心的想法。
“不用!我助理会过来接我……”,她边说边向外张望,不时低头看看手表,生怕前几日请的助理不守时,耽误了工作。
“想不想的开,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和他,走到这一步,恐怕彼此都有问题,谈不上谁辜负了谁。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那样执着于找秦霄,找他问个分手的理由,想办法去挽回吗?是因为,我曾经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无条件相信他,相信他对我的感情,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现在,我放弃了,接受分手的实事,不会再对他存有幻想,他选择其他的女孩子,我祝他幸福。所以,我都无法再好好遵守承诺了,他背弃了誓言,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失望……”,宁凝回过头,目光平静淡然,看霍汐在歪头认真聆听,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眼笑了笑。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远远望见道口的拐角处,有车灯亮起,不多时,一辆白色的奥迪q7suv驶入了宁凝家门口,轻声按了下喇叭,告示着房内的人,自己已经到了。
“这是你助理?真豪气……,你一天给人家多少助理费啊?”,霍汐有些疑惑,搞不懂一个小小的摄影助理,为何驾驶着如此的豪华的汽车,来挣这个辛苦又低廉的工资。
“一,一天二、三百啊,按工作时间算,行业规定嘛。他就是兼职,帮我扛扛架子,打打下手什么的……”,宁凝的声音也迟疑起来,搞不懂这个在网上应征的小助手,为何如此气势奢豪,难不成,自己当初发错了征人告示的内容?
“这钱还不够他一天的油钱呢,我陪你出去看看吧……”,霍汐冷眼斜了斜宁凝,感叹这糊里糊涂的家伙身边,总会出现各种神奇的人生际遇。
嘀,嘀,喇叭又催促了两声,似乎也在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找对了地方。
看见宁凝走出来,江澈打开车门快步迎上前,“宁凝老师,我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我没迟到吧?”,说话的人个子大概一米七二左右,身材瘦削,蓬松的茶色头发被打理的十分有型,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生辉。
“你这是雇佣童工了?他高中毕业了吗?”,霍汐理智冰冷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弄得宁凝心里也开始打鼓,这都唱的是哪出啊?
“别叫老师了,怪别扭的。江澈,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刻苦贫苦的大学毕业生,要勤工俭学吗……”,宁凝低头查看着手机上,江澈的应征邮件,再抬眼看看面前这位一身昂贵潮牌,背后豪车坐镇的大眼睛小男生,怎么也无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我没骗你啊,我自己是相当刻苦贫困的!”,江澈主动热情的接过宁凝的箱子,好像生怕会错失掉才争取到的工作机会,边运东西,边讲起自己的情况。
虽然祖国有计划生育的法规,但在重男轻女的江家,仍是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盼来了朝思暮想的他这个嫡子嫡孙。江澈父母在杭州创业,开了不少家甜品连锁店,所以他算是名副其实的东家小开。
两个姐姐虽都已嫁人,也在帮着家里打点生意,可父母长辈还是要等着他毕业后,回来继承家业,才算是名正言顺。
但他却不想人生过早的被束缚,声言要寻找到真正的目标,所以一直赖在北京,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回家乡。大学的时候,常常跟着朋友到处旅行拍照片,所以,在偶然看到宁凝发的征助理启示后,就一门心思的应聘了摄影助理,打算从此走上艺术的道路。
“我可不是拍大美女模特的摄影师啊,你不要存着太多幻想……”,宁凝怕他不靠谱,所以假装郑重的提前泼了冷水。
“我是那种肮脏龌龊的人嘛!我应征助理,是为了走近艺术的世界……”,江澈半真半假的也严肃了神情,拍着单薄的胸脯,高唱远大理想;才说着,他突然贼兮兮的瞥了一眼正在帮宁凝往车后备箱里抬箱子的霍汐,咬着嘴唇笑起来,“哎,姐,你老公真帅!”,大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彩。
“嘶……”,霍汐莫名的打了个冷战,蹙起眉头,戒备的打量了江澈几眼,逃也似的,快步跑回了房间。
只留下宁凝在摇曳的风中石化呆立,老天啊,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21罗网自投
纯白色的奥迪q7沿着环路一直向东,江澈的话题永远没有枯竭的时候,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和热忱,从摄影艺术的发展史,到构图技巧、布光窍门,宁凝一一为其做了翔实的解答,总有种错觉,这是大学社团公开课的再一次复习回顾。
除此之外,他对于初次见面的霍汐,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探究,长相身材、穿衣品牌,甚至连身上的味道,都成了津津乐道的兴趣点,“我觉得你老公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香水什么牌子啊?我也要去买。是你蘀他挑,还是他自己选的?”。
“不知道,都是他自己选的吧……”,宁凝口气有些敷衍,昨夜未眠,她只想趁路上的时间补补觉,可惜江澈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宁凝姐,你老公今年多大年纪?看起来好年轻啊?你们是同学吗?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既然关于时尚的问题已经枯竭,江澈开始向私生活方面进发,他一脸陶醉,如同沉浸在爱情中的少女。
“二十五?六……、七岁?哎,好像是……”,宁凝陡然惊醒起来,似乎她从来没有关心过霍汐,别说生辰八字,甚至连出生年月都不知晓,之前的自己,简直糊涂过头了。
话一出口,就瞥见了江澈鄙视质疑的眼神,让宁凝觉得极度窘迫和尴尬,忙不迭的找话题来掩饰,“你打听这么详细做什么?觉得他好啊?我确实对他了解不多,反正是我爸安排好的相亲,条件差不多就同意咯,不然你也回老家去,相相父母给你找的姑娘,兴许就是段好姻缘呢……”,她故意逗着江澈,知道他不爱听这个话题,索性惹出他怒气,彻底闭上嘴。
“那你爱他吗?这样走近婚姻,你们彼此间,会有真爱吗?”,谁承想,人家江澈棋高一着,根本就没上当的意思,直接把话题引入到更深的精神层面。
宁凝抽动着嘴角,她太低估面前这个大眼睛小松鼠的实力了,他不应该来应聘什么摄影助理,屈才啊简直,他最适合的职业是八卦小报记者狗仔队!
“不管我爱不爱他,他爱不爱我,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对你产生真爱的……”,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的取向问题,一丝古怪的感觉,窜入了心头。
“我知道,我才不是对他有意思呢,你可别误会啊!我只是在研究,这种父母包办的婚姻,幸福指数能有多大?不过我是不会像你一样屈从的!我的目标是,自己找到真爱!哎,对了,宁凝姐,既然你和你老公没什么感情,那我可以把我表妹介绍给他吗?他真挺帅的……”,江澈先是信誓旦旦的表明了自己追寻爱情的决心,再然后,就一副脑子进水的媒婆样,积极的操心起为霍汐寻找更广博的‘交友’范围。
“你可以,试试看……”,宁凝冰冷的声音,犹如严冬腊月里尖锐的冰锥,随着幽暗的目光,直接扎在江澈的脸上。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他咽了咽唾沫,知道自己可能踩了雷区,懦懦的小声辩解着,不敢再直视宁凝的双眼;“这是吃醋了吧,不是说没感情吗,小气!我表妹今年……”,≮我们备用网址:≯江澈小心翼翼的嘟囔抱怨,见宁凝不还嘴,才要兴致勃勃的继续推销,一抬眼,就看见了她暗含杀机的神情,吓得赶忙闭紧双唇,鼻子里长出一声冷气。
今天要采访的是一位油画家,工作室建在城东郊区的艺术园地里,也是旧厂房改造而成,挨在铁路边上,自然而然的,就显露出苍茫的气质。
园区极大,林林总总的厂房和改造住宅与工作室随处可见,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和雕塑给这里增加了一丝怪异的气氛。
采访者仍然是上次的编辑琪琪,老远就看见她在艺术区的门口朝宁凝挥着手,橙红色的短发格外显眼。
“不远处就到了……”,想来琪琪也没料到,画家的工作室如此难找,在艺术区的最深处,隐藏着一片高大的白桦林,薄薄雾气弥漫撩绕,都春天了,地上的还是积着厚厚的落叶,走起路来沙沙作响,让人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工作室是纯净的三层loft空间结构,和霍褀言的展厅风格、格局极像,不禁让人怀疑是出自同一个人的设计手笔。
夸张的艺术品陈列在房屋各处,毫无章法和道理,粗犷的原木家具,岩石壁炉、鹿头装饰、兽皮地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猎枪挂在墙上,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姐,他不吃人吧……”,宁凝本来就莫名紧张局促,江澈突然起来的发问,弄得她也浑身一激灵,看来大眼睛松鼠也本能的察觉,这地方诡异的很。
古怪房间的主人叫洛少寒,早年在艺术圈混的风生水起,可惜在最有发展的时候,急流勇退,选择了出国深造。
在沉寂多年之后,却又在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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