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元锡哥忿忿地拦住我,“你在流血!”
我听到了,但是我不想搭理他,径直走下楼梯,谁也不能拦住我……剧烈的头痛让我走得很慢,心跳越来越急,我好像被无数的铜锣包围,它们疯狂地在我耳边敲响,震耳欲聋,它们一会儿又变成某种嗡嗡声,阿权的求饶,李翰的讥讽,黑鬼的喘息,他的手指暴戾地插进我的身体里……我很难受,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开始张大嘴巴呼吸,觉得脚下的台阶开始扭曲,怎么也走不完,视线也有些朦胧。
‘这是……组长的命令。’这句话像玻璃碎片一样卡在我的心脏里,让我的心不停地受伤,不停地滴血……头上的伤口算什么?我的心……在流血啊!
触目所及的一切开始崩溃,扭曲,我再也走不动,坐倒在楼梯口,元锡哥狂奔下来,一把抱住我!
“为什么……”我拉住他的羊毛大衣,再也无法忍受恸哭!
“哥……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就像从噩梦中突然惊醒,我眼泪决堤,十分痛苦,“告诉我为什么……哥……”
元锡哥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地,非常用力地抱着我,好像他这辈子能做的事情,就是用力地抱住我而已,他任我号啕大哭,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背部,突然他停了下来,抬起头——
他的眼瞳里燃烧着极愤怒的火焰,牙关紧咬,我回头,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大哥,他站在大楼大厅的门口,看着我和三哥。
“小风,”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心急火燎地向我走来。
元锡哥放开我,攥紧拳头站了起来,我没来得及抓住他,“元锡哥,不要!”
朴元锡狂暴地冲向大哥,几乎是使出所有力气地凶猛一拳,大哥被他打得几乎摔倒,勉强站住了,擦去嘴边的血!
大哥没有还手,元锡哥大口呼吸着,破口大骂,“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吗?!朴景毅,你说你会保护他?保护个屁啊!刚才你在哪里?!我打你手机每次都是关机,什么破事那么重要啊!你知不知道……”
元锡哥忽然停顿下来,满脸疑惑地盯着他,又看着他身上那件笔挺的西装,虽然大哥一直都穿高级手工制的西装,但是今天有些不同,像是从某个大聚会上回来,他系着温莎式领结。
“你不会在女人那里吧?”元锡哥咄咄逼人地问。
今天是十二月十六号,是贤姐的生日,每一年大哥都会为李彩贤举办大型的生日Party,邀请演员,歌手,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以及亲朋好友。
我去过一次,在五星级大酒店,大哥几乎包下了整座酒店,我没想到贤姐的生日聚会那么热闹,到处是衣香鬓影,欢声笑语,人们东一堆,西一堆地聚在一起,喝着香槟,透过玻璃屋顶欣赏首尔的夜色,恒温泳池边,还有特地从外国请来的爵士乐队在演奏。
我那时还是高中生,全场只有我一个是未成年,我穿着校服,很不自在地坐在角落里,大哥一直和贤姐在一起,简直是形影不离,他们亲密地拥在一起,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客人掌声如雷,贤姐成熟而美丽,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动人,如痴如醉,她是王后——大哥的王后。
我不会跳舞,不会唱歌,更不懂时装界的潮流,我无所事事,只觉得那些花花绿绿的鸡尾酒很好看,一杯接一杯地喝,又吃了很多牡蛎,结果趴在泳池边大吐特吐,脸色发青,贤姐赶过来看我,我却把她推进了泳池,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法站稳,下意识就拉住了贤姐的裙子,我听到了一片尖叫声。
大哥的保镖及时救起贤姐,因为她不会游泳,还穿着长长的白色礼服,大哥当众痛骂了我一顿,他极少那么凶,应该是真的气极了,我没有争辩,乖乖挨训,二哥走过来,劝解了一番,送我回家。
在车上,二哥安慰我,叫我不要介意,说大哥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大哥已经不会着拉着我的手了,他的手是属于王后的。
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贤姐的生日聚会,大哥找过我,可是欲言又止,挥挥手让我离开。
“你在李彩贤那里吧。”这次,元锡哥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大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我身上,他想走过来,被元锡哥愤怒地拦住!
“走开!”大哥怒目而视。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你只会伤害他而已,”元锡哥目光锐利,针锋相对,“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你呢?”大哥冰冷无情地直视着他,“从一开始,我们就都没有机会。”
大哥微倾过身子,在元锡哥耳边低语了一句话,我没有忽略元锡哥震颤的表情,也没有忽略他突然间僵硬住的身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忽然觉得他们都好陌生,元锡哥不肯告诉我为什么金佚组会和李翰联手,而大哥……
“对不起,”大哥走到我面前,沉痛地歉疚地注视着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原因呢?”我问,面色如纸,心脏太痛,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失去了,“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保证。”大哥答非所问,我低下头。
“小风,”大哥蹲下身子,拉住我的手腕,低声说,“以后我会和你解释清楚,我们先回去。”
我摇头,想挣开,大哥没有放手。
“放开我……”我哽咽着,站起来,使尽力气挣开他,“放手!!”
“小风?”元锡哥陡然回过神来,迈开步伐——
吱嘎!
一架轻便型摩托车突然冲至大楼门口,车上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飞快地举起手枪,对着我连开两枪,乒!砰!第一枪擦过我的肩膀,打中我身后的楼梯,火星四溅,第二枪——
“小风,趴下!”大哥极迅速地扑倒我,护住我的头和身体,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但是依然紧抱着我不动。
“妈的!”元锡哥愤怒地开火还击,我听到一阵激烈的乒乒砰砰声,摩托车紧急转弯,但是失控撞上了空地上的灌浆车,轰!剧烈的爆炸声,摩托车着火了,杀手滚出很远,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哥。”我推了推压在身上的大哥,他应了一声,缓缓地撑起身体,他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眉头紧蹙,我一摸他的背,一片血红。
“哥……”我心跳顿停,赶紧扶住他,他的嘴唇也开始变红,嘴角在流血,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我吓傻了,元锡哥跑了回来,看到大哥受了重伤,“混蛋!”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他收起枪,上前搀扶起大哥,“快,我们去医院。”
我喘息着,全身颤抖,只看着大哥背上的血越流越多,手忙脚乱地按着伤口,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大哥会死吗?我会……失去他吗?
永远也见不到?
不可以!不可以……我面无血色。
“小风!”元锡哥狠狠地摇了摇我的肩膀,“冷静点,没事的,你不要乱。”
“可是好多血……”
“大哥不会有事的!”元锡哥坚定地说道,我泪眼模糊地点点头,和他一起扶着大哥,快步向停在大楼外的跑车走去,我依然在颤抖,所有的感觉器官似乎已经麻木,我坐在车子里,魂不守舍地守着大哥,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一个人的脸色就可以变得那么苍白?我心急如焚,紧紧地握着大哥的手,我的手和他的手,都染着鲜红……
元锡哥的车开得很快,疯狂地冲进江东医院,在急诊室门口紧急刹车,不一会儿,一群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奔至车前,七手八脚地抬起已陷入昏迷的大哥,放至床上。
看着他们推着担架床,奔进急诊室的时候,我却坐在车子里,脚软得站不起来,我害怕听到医生说任何噩耗,我无法承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辆又一辆轿车驶至江东医院,大哥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首尔,金佚组几乎是倾巢出动,随行来的还有媒体和记者,金佚组是韩国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每一届组长上任,都会通过媒体,隆重地以发布会的形式,宣布最新一届的组长是谁,所以大哥受伤,传媒也万分关注。
怕发生大骚动的员警,也开着警车呼啸而至,他们全副武装,拦在医院门口戒备,一会儿,庆欤组,一兴会,福清帮……很多黑社会人物也接踵而至,甚至还有政府议员,他们在各自手下,或者保镖的簇拥下走进医院,我听到医院里偶尔发出小小的骚动声,我再也按耐不住,我想知道大哥的情况,咬了咬牙,我下车,急步走进医院。
窗明几净的候诊大厅里,人头攒动,而且很乱,彼此有过节的帮派,互相猜疑是谁下的手?有人庆幸,有人不安,有人无所谓吃谈笑风生,各人心怀鬼胎,想他们最盼望出现的局面是,金佚组出现大动荡,那么首尔的黑帮势力,就有机会重新洗牌。
在急诊室走廊,我看到三哥站在门口,身边站着二叔,还有阿杰,正硕哥,明叔等等很多人,年纪轻的人站在墙边,一个个义愤填膺,像是马上要冲出去寻找凶手,年纪大的长辈交头接耳,面色凝重,我走上前,正想询问大哥情况的时候,急诊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消毒手术衣,戴手术帽,而双手的橡皮手套上都是血的医生,冲出来紧张地问,“谁是家属?伤患脾脏破裂,情况很危险,需要大量输血,是Rh阴性血型。”
“我是,”三哥迈出一步,坚定地说,“我是Rh阴性型血。”
二叔和家里其他几个长辈也纷纷站了出来,“也可以验一下我们的血型。”
“医生,我是O型血,听说是万能的,可以吗?”一个手下撩起袖子,露出粗壮的纹着刺青的胳膊,其他人也忙不迭地回应,要求献血。
“一定要Rh阴性型血,不然会造成溶血性输血反应,这种血型韩国比较少见,”医生严肃地说,叫来两个年轻的护士,“让这些人排队验血,这位先生,你跟我进来,其他人请保持安静。”
元锡哥立刻和医生进去了,门敞开,又合上的一瞬间,我可以看到急诊室里面混乱的情况,三、四个医生围在病床边,护士忙进忙出,无影灯下,大哥戴着呼吸器,面色苍白,依然没有意识。
我魂不守舍地站着,二叔回过头来,突然看到我,大吃一惊,“小风?你怎么在这?”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委,二叔上下一扫视我身上的血迹,花白的眉毛深深聚拢到了一起,他狭小而精悍的眼睛,迸射着若有所思的光。
我有些奇怪,好像不用我说什么,二叔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摆摆手,“小风,你先回家,这里有三少爷在,不会有事的。”
二叔一直都是叫我名字,而恭敬地称呼哥哥们为少爷,我并不介意这件事,因为二叔多我也很亲切,很手把手教我怎么用枪。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我察觉到了异样,二叔很清晰地把我划到金佚组之外,或者说,把我划到家人之外,我怔忪地站着,身后突然很吵,有一队人马推开人群,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呀?这里是医院,到外面去等!”为首的男人高声呼喝,我立刻听出他的声音,是郑彬,“喂,还抽烟?!别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都让开!”
金佚组出了大事,反黑组自然也会出动维持秩序,我被堵在走廊末端,无处可走。
“荷风?”郑彬看见了我,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我叫他们CALL你啊,怎么你也来了……”紧接着,他看清我身上的血污,还有破掉的衬衫,苍白的脸孔,脸色一沉,抬头怒喝道,“这了谁干的?!”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看到反黑组,喽罗门无处看去的怨气更加高涨,一片挑衅的谩骂之声,二叔等知道内情的长辈缄默不语,郑彬勃然大怒,对着步话机呼叫支援,“全都铐起来,回警局问话!竟然敢袭警……”
郑彬伸手过来拉我,一个大汉冲出来猛推了他一下!
“喂,你们什么意思?!”
就像火药库突然点燃,黑白两道怒目而视,推推搡搡,情况越来越混乱,郑彬生起气来,比我还火爆,我几乎都拉不住他,“郑彬,别打架……”
“放开我们少爷!”那个大汉咆哮道,不知道他的眼睛长在哪?是我拉着郑彬,不是郑彬拉着我啊!
“少爷?谁是少爷?”郑彬愣了一下,大惑不解,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
“荷风?”郑彬注视着我,我无颜以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佚组这边的人,有些见过我,更多人没见过我,所以不知道我上谁,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有茫然,有不解,一片鸦雀无声。
“荷风是你们金佚组的少爷?”半晌,郑彬一字一顿地问道,语气是难以置信的。
“他是我们的小少爷。”大汉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挺身护住我。
“可是……”郑彬背后,一个女员警弱弱地开口,“他不是员警吗?”
我垂首,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我感到脚下的地板在裂开,手在发抖,我很想去大哥身边,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不会这样颤抖,可是……
我的脑海里全是大哥中枪时的样子,我快要崩溃,我好心焦……
“荷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彬一个箭步,强硬地把我拉了过来,目光灼灼地逼问,“快点告诉我!”
我摇头,已经失去了语言。
第八章
一天的混乱过去了,就像一阵狂风暴雨,席卷之后留下一片空寂和寒冷,就在今天,金佚组出现了一个大叛徒,而警界出现了一条大丑闻,我没法回家,因为爸爸要顶住压力,面对众多帮会老大们的质疑,我听说,已经有人在悬赏我这个叛徒的命,我也没法回警局,课长被总警司叫去了,说是紧急内部调查,为什么我一个金佚组背景的人,可以入读警校,而且还进入反黑组任职,警察局高层怀疑有人受贿,我连累了很多人,郑彬和我都被停职。
对被我连累的人,我很愧疚,可是对于无处可去,我并不害怕,我只想在这里守着大哥,虽然我无法走进观察室,只被允许留在走廊,可是我已经很满意了,至少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大哥的消息。
二哥和元锡哥回家去了,因为‘外面的情况有点乱’,贤姐穿着消毒衣,戴着口罩,忧心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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