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这要扣工钱的……”贾明鎏恶狠狠地盯了大肚一眼,大肚心里一哆嗦,他回头看看工地,拉了几下车门才拉开,侧着屁股坐进了车里。车开到了上次贾明鎏与柯一凡密谋的僻静茶馆,一坐下就问大肚:“大肚,还记得这地方啊?”
大肚装糊涂,摇头。
贾明鎏掏出烟,扔给大肚一根,大肚双手捧着,不知道该不该点,只纳闷平日里挺和气的表叔今天是怎么了,从打电话约自己出来开始就口气相当严厉,这一路上还板着个脸,大肚心里盘算了好半天,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地在工地干活,也没跟柯一凡接触过,到底是哪惹着这位好久不见的表叔呢?
贾明鎏示意大肚坐下,冷冷地问道:“上次我和柯一凡在这里谈话,你站在门外偷听,你以为我没看见啊。”
为这事啊?大肚心里稍稍踏实,他笑着说:“嘿嘿,我也没听着啥,就是好奇跟过来了。表叔,你真是火眼金睛。”然后坐下来,点燃了手里的烟。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贾明鎏用手背敲了敲桌子,大肚瞪大了眼睛看着贾明鎏,手里的烟忘了往嘴上送。
这时,茶馆老板拎了泡好的茶壶进来,给两人斟上茶水,说了句有事吩咐,然后点着头退出去,顺手把小包房的门拉上了。
看大肚大刺刺地端起茶杯要喝,贾明鎏厉声问道:“大肚,你是不是又想进看守所了?”这话把大肚吓了一跳,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撒了出来。
“表叔,你,你莫吓我啊。”
“好,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去过望江县城?”
大肚把茶杯小心翼翼地搁在桌子上,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怒气冲冲的贾明鎏,听他这么一问,心里有点发虚,点点头,又马上摇头。
贾明鎏手一指大肚,大肚往后一缩脖子,差点把椅子带翻了,他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边,脸上的汗就下来了。自己干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大肚终于明白了表叔生气的真实原因。
“前几天,去,去过一回。”大肚低着头不敢看贾明鎏。
“哼,就是去过了?没干点什么丧天害理的事?”贾明鎏逼视着大肚。“你抬起头来,老老实实地说清楚。”
大肚哭丧着脸:“表叔,我错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贾明鎏骂道:“你***瞎了眼,你知道你撞的那个老太太是谁?”
大肚傻了,他拼命摇头:“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说。”
“那是我妈!”贾明鎏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大肚“啊”了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大肚才醒悟过来,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哭哭啼啼地说:“表叔,我真的不知道哇,我,我要是知道,那是,那是我表奶,杀了我我也不会去的。”
贾明鎏看着大肚一口鼻涕一口泪,又可恨又可怜,就抓出一把纸巾递过去,语气缓和一点,说:“大肚,你跟表叔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去干这种丧天害理的事。”
大肚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没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倒把原先的一脸灰土擦开了,搞得满脸乌七八糟,更显得可怜兮兮的。
大肚说的断断续续,因为害怕又颠三倒四地问贾妈妈的情况,贾明鎏问了好半天,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原来,大肚进了护城河工地之后,回过一次西山县,村里不少的老少爷们听说大肚在省城里找到了事做,就缠着大肚把他们也带出来打工,大肚听说过工地缺人手,就通过卷毛问过工头之后,带着十来个青壮年到护城河工地当了民工,跟着一个叫钱多多的工头后面干点出苦力的活。可干了快小半年了,除了发了点伙食费之外,原先谈好的工钱一直拖欠着没发。大肚被老婆和乡亲们催得坐不住了,就去找了卷毛,恳求他帮着问问。
过了几天,卷毛带回了消息,说帮他问过了,只要你帮老板办件小事,你的工钱马上就如数发放。大肚问,那其他弟兄们的呢?卷毛不耐烦,骂他多管闲事。
听说要去望江县城撞一个老太太,大肚起先也不肯答应,卷毛就说,我知道你还指望你的表叔呢?别说你表叔现在没在家,就是在家他也不会为了你去得罪我们老板吧。说着,又塞给大肚三千块钱。说,这不是你的工钱啊,老板交待了,撞完了之后送医院,这是医药费,看看,老板想得多周到,你还怕什么呢?
大肚拿着一叠钱,又看卷毛板着个脸,埋怨他不讲义气,让大肚以后有事别找他了。无奈,大肚咬咬牙就答应了。
把贾妈妈送到医院,大肚偷着问了问贾妈妈的病情,听不太碍事就惊慌失措地跑回了临江,把事情跟卷毛一说,卷毛当着他的面给老潘电话汇报之后,立即数给大肚半年的工钱,并反复叮嘱,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对他不客气。
大肚还想问问其他工友工钱的事,卷毛把眼一翻,说,这事你找钱多多,别跟我没完没了的。
大肚后来真找过钱多多,可人家说,你的工钱不是给了吗,还磨叽个啥?一句话把大肚打发了,这些天,一起来的乡亲们吵吵闹闹的,家里孩子要上学,老娘住院等手术费,家家都指望着在外打工的男人们往回寄钱呢。
说着,说着,大肚瘪瘪嘴一脸的愁容。
贾明鎏听了,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大肚,说你什么好呢?”
大肚咧着嘴,哭腔哭调地说:“表叔,我恩将仇报,我不是个人。可是,我,我这也是走投无路哇。其他的乡亲们还……唉!”
贾明鎏虽然对大肚的所作所为很生气,但听了大肚的叙述,也理解他的苦衷,一腔的仇恨还是落在了老潘的身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顺手牵羊
“怎么能这么缺德呢,民工们的几个血汗钱也要拖着,他们做得也太过份了。”贾明鎏愤怒地说。
大肚看贾明鎏支持,更是义愤填膺:“就是啊,表叔,你还不知道呢,我们一起来的有个老王,就是王小翠的堂叔,上个月绑扎钢筋的时候被砸了脚,他们竟然连医药费都不肯给,差点老王的脚就废了。”
“那,后来还是给了?”贾明鎏问。
大肚正色道:“我看老王可怜啊,老婆还在住院呢,脚废了,他们家的天就塌了,实在是救人要紧啊,我才领着几个乡亲求了他们几个小时,他们看工地的活耽误不起,才很不情愿把前期的医药费付了,这不,还没好利索呢,老王就撑着来上工了。”
“大肚,你做得对,他们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嘛。这种事情,你们完全可以上劳动局告他们去。”贾明鎏暗示道。
“我偷着去找过了,劳动局的人说,他们会调查处理的,可一直没消息呢。”大肚委屈地说。
贾明鎏心头一动:“大肚,估计你们没签什么正式合同吧,没签合同,劳动部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懒得插手呢。我看啊,那就只有像上回要医药费那样,搞出点动静来,工地和政府才会重视的。前几天,报纸上还登了一个新闻,说有个民工爬到高压塔上要工钱,惊动了市领导,马上就解决了。不过,大肚,你可不能干这种傻事,太危险了。”
大肚看贾明鎏郑重其事的神情,沉思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贾明鎏看大肚下了决心,又嘱咐道:“大肚,要搞就搞大了,不痛不痒的,没人重视,不过,表叔跟你说啊,你也知道的,我和段老板他们也是朋友,不好正大光明地支持你,你自己当心着点。”
大肚一愣,又梗了梗脖子,说道:“敢?不说我是表叔你的亲戚,就算是有那么三五个人,我大肚也对付得了。”
看看大肚的一副英雄气概,贾明鎏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又喊茶馆老板上几个菜,大肚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贾明鎏回想起妈妈被撞和大肚的叙述,越想越来气,一个报复的计划就冒了头。
老潘啊老潘,你为了帮着洪清玉让我难受,我贾明鎏也不会让你好过。
等大肚吃完,贾明鎏又把他送回工地,让他转告卷毛,请他过来一趟,就说我贾明鎏在茶馆等着他。
大肚犹犹豫豫,看样子不太敢答应:“表叔,我要碰不到他呢?”
贾明鎏看穿了大肚的心思,就说:“大肚,你半个下午没上工地干活,你不让他替你跟工头请假,你怎么跟工头解释?”这么一说,大肚先笑了,他敬佩了看了贾明鎏一眼,又说:“表叔,有空你也帮我们跟老板们说说工钱的事吧。”说完,也不管贾明鎏是否答应,屁颠屁颠进工地去了。
贾明鎏把车开回了茶馆,让老板换了一壶新茶,一个人慢悠悠地喝着茶,慢慢地理清了头绪,嘴角慢慢泛起了一丝阴笑。
闲来无事,就想起昨晚上与南延平的饭局,如果没有洪清玉联络老潘制造了老妈住院事件,因为有张依然通风报信,自己的发言机会没有丧失,一定会深得关副书记的赏识,或许这时候已经坐在了某县市一把手的位置上。
想到这,贾明鎏冷笑了几声,拨通了柯一凡的电话。
“柯大侠,书火起来了没有?”既然是寒暄,总要找对方最关心的事情入手,贾明鎏对此运用自如。
“呵呵,贾兄啊,听说你去党校镀金了,所以,一直没敢骚扰啊。”柯一凡鬼精鬼精的,也直掏贾明鎏的心窝。
“听刘总提起过,你好像要出实体书了,可喜可贺啊。”贾明鎏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码字人以出书为第一要务啊。”柯一凡笑了:“光在网上搞收费,越来越难维持生计了。”
“是啊,奶粉钱得先预备着啊。”贾明鎏听刘怀德兴奋地说起过刘蓝怀孕了,所以才拿这个话题和柯一凡开玩笑。
“是啊,压力巨大啊。”柯一凡嘴里发着牢骚,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想起那些专门搞盗版的家伙,恨不得他们断子绝孙才好。如果不是他们干这种烂**的缺德事,分成的收入或许够养家糊口了。”
“柯大侠所言极是啊,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可总还是有那么些像搞盗版那种缺德带冒烟的家伙。”贾明鎏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柯兄,有件事还想请你仗义执言啊。”
这本就在柯一凡的意料之中。
“哈哈,我就知道你老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柯一凡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惹得刘蓝也在问是谁呀?
贾明鎏也不想隐瞒什么,就简单地把护城河工地拖欠民工工资的事说了一下,柯一凡出身鄂西北山区,大肚那帮民工就相当于他自己的父老兄弟,柯一凡听到已经拖欠了几个月之久,不禁也是怒火中烧。
“靠,这***跟搞盗版的一样缺德嘛。贾兄,你说,要我做什么?”
“柯大侠,借用你的生花妙笔,在临江热线上揭露他们,帮我们的民工兄弟讨个公道。”贾明鎏说得铿锵有力,具有极大的煽动力。
“没问题。”柯一凡出于义愤,爽快地答应了,随即,在刘蓝的暗示之下又有点后悔。“不过,贾兄,我们几次都将矛头对着护城河工地,我担心名城置业会有警觉。”
柯一凡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刚和刘蓝和好如初,可不愿意招惹是非,万一刺激了刘蓝,那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贾明鎏也想到了,他说:“柯兄,我也是对他们的这种做法不满,这样吧,搞完这回,估计他们会有所收敛,我们也过几天清静日子。替我问候刘蓝,再有几个月就快生了吧,我老婆大概和她也是差不多的日子。”
“刘蓝说,谢谢你。”柯一凡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不明真相的他和刘蓝还一直对贾明鎏心怀感激。
“客气了,柯兄,我们嘛,不就图个小日子过得滋润。”贾明鎏顺口说道。
估计那边刘蓝不在身边,柯一凡压低声音说:“唉,贾兄,不瞒你说,我家刘蓝最怕提到朱莉,我带她逛街都不敢打她住的门前过。”
“呵呵,柯兄,同命相怜啊。”贾明鎏发完感叹,猛然醒悟过来失言了,他赶紧补充道:“我家老婆原来有过男朋友,跟我在一个单位,呵呵,我还不是觉得难堪呢。”
能说这么私房的话,柯一凡觉得与贾明鎏的关系更近了,他叹气道:“我要带刘蓝去深圳,可她爸妈死活不同意,我也没法子。刘蓝怀孕之后,她爸妈更不会让刘蓝离开临江了,可她怀孕之后,烦躁不安,有时候半夜里睡醒了,还急吼吼地哭着让我不要离开她,再三要我保证不会去找朱莉,我真担心这么下去,她会把自己又逼得精神失常了。唉,要是朱莉能离开临江就好了。”
贾明鎏灵机一动,这柯一凡的想法真不错,怎么女人都疑神疑鬼的魔障了,生怕失去到手的男人。贾明鎏笑了一下,说:“柯兄,那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你再出点力,我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好啊,你说说看,应该怎么操作?”柯一凡一听来了劲头。
贾明鎏假装为难,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样看行不行,你找个电话威胁她一下,我再找他公司的老板捣鼓捣鼓,看能不能给她在外地找个人家,嫁过去算了。哈哈,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一厢情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啊。”
“哈哈,死马当作活马医,就按你说的办。”两人一拍即合。
柯一凡看贾明鎏要给自己帮忙,为民工讨工资的事,自己就不太好意思不尽力了,他提醒道:“贾兄,你刚才说的那个事,如果民工们要有点动静就效果更好了。”这句话提醒了贾明鎏,他想着卷毛应该快到了,就说:“我把具体情况摸清了再和你商量。”
于是,挂了电话,转头向窗外望去。
没一会儿,卷毛李大宝从街角出现了,气喘嘘嘘地进了茶馆的大门。
“持刀闹事”之后,贾明鎏步步高升,卷毛李大宝虽与他碰见过几回,但多是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几乎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今天大肚带话说贾明鎏找他,心里多少有点惊喜,毕竟卷毛在名城置业混成了个运输队管着几台车的小头目,这其中还有贾明鎏的一份功劳,卷毛对贾明鎏还是心存些许感激的。再者说,贾明鎏与公司的老、小段总和潘总都来往甚密,想巴结还没机会呢,贾明鎏有请,哪有不一路小跑赶过来的道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隔岸观火
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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