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老段身处绝境撒手不管吗?”
有黄副厅长最后这句话垫底,段耀武心里踏实了。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要留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在,还怕今后没柴烧。干!
连日来,贾明鎏忙于料理田甜父母的后事,和吴旭一起安慰受了惊吓的田甜,正好吴旭请假在家等待临产,陪着田甜说说话,自己解闷,田甜宽心。撞车事件还是被鉴定为一个偶然的交通事故,但贾明鎏知道其中的真相,反倒更加放松了,钱瑞君索贿受贿,经过调查,靳斌他们已经有了结论,与贾明鎏无关,结果一出来,靳斌第一个打电话告诉了贾明鎏。
贾明鎏握着电话的手禁不住一阵颤抖:“靳斌,谢谢,谢谢。”
靳斌笑道:“我们老同学之间就别客气了,钢材处理中的问题,公安系统的领导已经和检察院的领导通过气了,要相互配合,一查到底。初步调查表明,名城置业很可能在中间做了手脚,非法获利不小。”
贾明鎏惊道:“是吗?那你可要为民做主,替我们国企追回经济损失。”一直听说段耀武与公安系统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次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积极主动呢?
靳斌开玩笑说:“行啊,如果查证属实,名城置业这次损失就惨重了,当然,这还需要你们机电总公司全力配合啊。”
只要不影响我高升,谁还管名城置业要倒霉啊。贾明鎏来不及细想,连忙表态:“没问题,没问题。”
靳斌故意打岔:“哈哈,我知道你没问题,你就等着当一把手吧。”
哈哈,两个人在电话里同时笑出声来。
省工业厅在得到检察院的调查结果后,提拔贾明鎏的意见渐渐占了上风。
省委关副书记在省直机关干部某次反腐倡廉的会上,以钱瑞君的例子警示在场的各级领导干部,最后顺便提到,像贾明鎏这样经得起检察机关调查的年轻干部,完全可以信任和重用。临近退休的吴有才终于替贾明鎏松了口气,立即将好消息传递给了吴旭,一家人包括田甜在内,都在为贾明鎏的即将高升而庆幸。
贾明鎏踌躇满志,开始酝酿上任之后该如何调整公司的人事班子。在上午召开的全公司干部大会上,各路人等渐渐忘记了钱瑞君,纷纷表示要团结在以贾明鎏为首的公司领导班子周围,开创机电总公司工作新局面。
中午时分,莫小力还扭扭捏捏地凑到贾明鎏的办公室,媚态可掬地提醒贾总别忘了办公室主任的承诺,贾明鎏恶心得火冒三丈,恶毒地骂道:“你跟在顾国平屁股后面,蓄意陷害我,我不跟你算账就是你烧了高香,还好意思舔着脸跑来要官,呸,你有多远滚多远去吧。”骂得莫小力满脸羞愧,灰溜溜地跑回办公室,在电话里哭着向顾国平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自然,顾国平不甘心失败,他一边苦劝省工业厅的主要领导以考察为名暂缓履行组织程序,一边指使秦远继续以钢材处理中的问题为筹码,逼段耀武与他们合作。吓破了胆的秦远害怕段耀武的报复,主动找上门去,献出了老万的笔记本,段耀武正准备挖掘贾明鎏裤裆里的泥巴,秦远这杆枪送到自己手里来了,不用白不用。他附在秦远的耳边,口授了机宜,秦远听得连连点头。
下午,如梦打来电话,慌慌张张地说:“明鎏,不好了。”
贾明鎏现在心态平稳,颇有一把手的气度:“如梦姐,别急,你慢点说。”
如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说:“段耀武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段小薇正在哭天抢地,我怎么也劝不住,你让慕容过来一下吧。”
“好的,如梦姐,你自己要保重啊。”挂了电话,贾明鎏立即把慕容健喊道办公室,吩咐他一定妥善处理好,别让小薇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公司的人员车辆你不用打招呼随时可以调用,感动得慕容健一口一个谢谢。这个时候,贾明鎏不会幸灾乐祸坐视不管,他要让慕容健充分体会到领导的关心和关怀,将来好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出力卖命。
贾明鎏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又一个厄运的开始。
有道是:是福难说不是祸,是祸终究躲不过。
猝不及防落陷阱,温情时刻祸天降
一天一夜之后,段耀武从检察院回来了,看上去神情疲惫,但精神状态不错。
对此,段耀武早有思想准备,他一口咬定一切均不知情,废旧钢材的收购完全是按照程序和市场价格进行的正常交易,名城置业和机电总公司在平等协商的前提下达成的协议,双方选派人员共同监督称重,资金来往账目清楚,并无不妥之处。当检察人员摆出钢材数量差异达20%的事实时,段耀武更是大惊失色,连呼:“不可能,不可能。”任凭靳斌等人费尽了口舌,轮班询问,段耀武一概不知,除了否认,再不开口。
24小时一到,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段耀武在废旧钢材收购中存在欺诈行为,靳斌只得放人。
之后,段耀武亲自陪同检察人员实地查证,使用到主体结构中去了的钢材可以按图纸重量核算,存放在工地料场的钢材清点称重,实际数量差异却只有10%,并不是检察人员掌握的20%。
老潘见势不妙,当夜找到段耀武,想侧面摸一摸情况。
段耀武苦着脸说:“老潘,我也没想到啊,贾明鎏指使秦远把我们都告了。”
“***,这小子总在跟我们作对,老子恨不得一刀宰了他。”这时的老潘对贾明鎏恨得咬牙切齿,他试探着问道:“段总,那我们下步该怎么办?”
段耀武冷笑道:“老潘啊,这事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我一概不知情,他们奈何不了我。”
老潘一听,完了,段耀武矢口抵赖,自己必定要当替罪羊。
老潘自知走投无路,一咬牙,连夜带着瘦猫一起携款潜逃了。
李大宝在朱莉的陪同下自首了,他承认是老潘指使和胁迫他在磅秤上安装了遥控干扰装置,做了手脚,从中截留了10%自行倒卖之后,老潘给了他一张十万块钱的卡,因为担心老潘报复,一直不敢声张,钱也一分没花,李大宝立即将卡交了出来,考虑到李大宝属于被胁迫,且有自首情节,同意其取保候审。
清查了老潘的账户资金来往,确认李大宝交代的属实,老潘确实倒卖了其中的10%,他在潜逃之前,提走了一部分现金。
老潘的潜逃正是段耀武最想看到的结果,他乐得装聋作哑,把所有的责任一股脑推到了老潘身上。
可有一件事解释不通,如果是老潘要套取20%,为什么不全部倒卖出去,还要留下10%呢?是啊,这10%又该如何解释呢?难道会从天上掉下来吗?靳斌穷追不舍!
不知道!段耀武态度非常坚决,或许是老潘为了掩盖罪行,故意留下10%来栽赃陷害我吧。
就在此时,秦远站了出来,他举报贾明鎏早年收受了段耀武的好处,而且有凭有据:他住的房子是名城置业开发的,名城置业免费提供的装修,开的车子也是名城置业送的,他的表姐还持有名城置业白送的股份……物资公司总经理老万曾经向贾明鎏汇报过钢材数量的差异,但他充耳不闻,放任自流,存在明显作假纵容的嫌疑。
照这么一推理,这其中的10%是贾明鎏主动要还段耀武的人情,另外10%是老潘看出了苗头,想混水摸鱼,借机做了手脚。
这个炸弹扔出来,段耀武彻底洗清了自己。
靳斌看了秦远的举报材料,也吓了一大跳,原来这贾明鎏还真有问题,如果属实,推算下来,涉案数额比钱瑞君还大呢。他不敢擅自作主,立即向检察长做了汇报,院里连夜开会研究,决定从侧面调查一下举报材料中提到的问题,如果确有其事,立即对贾明鎏采取措施,突击审讯。
段耀武很快出具了证人证言,和秦远举报的情况基本一致。
靳斌隐隐感觉到了来自上面的压力,他得到领导指示,让他继续调查废旧钢材收购中的欺诈行为,协助公安部门追捕老潘。贾明鎏的案子,由另外一位刚从公安系统调过来的副检察长卢勤负责。靳斌身在其中看得出来,这位副检察长是自己仕途上最大的竞争对手,比照贾明鎏现在的级别,对一个区检察院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大案要案了,临时把一直负责此案的靳斌调离,明里是他和贾明鎏曾经党校同过学,应该回避,但实际上是领导得到了上头的暗示,要帮新来的副检察长捞政绩。得知这个安排,靳斌不由得暗自替贾明鎏捏了一把冷汗,公安系统的人办案,长期对付的是地痞流氓,见惯了杀人越货的刑事犯,整治嫌疑犯的手段比起检察院的人来花样繁多,贾明鎏落到卢勤手里,恐怕要吃点苦头,凶多吉少。但是,靳斌也是无能为力,现在不管贾明鎏是否有通过钢材处理还段耀武人情的事实,光秦远举报材料中列举的行为,就够判上十年八年的了。但这案子是靳斌一手经办的,眼见着桃子快熟了,却要被竞争对手一伸手就摘了去,他心里也是愤愤不平,反倒巴不得贾明鎏是被冤枉的,有心帮贾明鎏度过这一难关,让新来的竞争对手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贾明鎏还蒙在鼓里,他还在美滋滋地等着靳斌帮机电总公司追回钢材差异的资金呢。
几天来,贾明鎏得知段耀武和老潘被检察院调查之事,心头的滋味难以言表,既庆幸自己终于没有和段耀武走得太近,又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牵涉到自己。直到晚上回到家,换了拖鞋,问了问吴旭和田甜的情况,才略微心情放松了点。
吃完发,小保姆收拾碗筷,贾明鎏和田甜陪着吴旭到楼下小花园中散步,吴旭抚摸着日益隆起的肚子,问贾明鎏:“明鎏,孩子快生了,该取个什么名字?”
贾明鎏用温柔和喜悦的目光看着吴旭的肚子:“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怎么取啊?”
吴旭看了看身旁的田甜,低着头说:“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
贾明鎏就扯住吴旭:“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田甜看哥哥嫂子拉扯在一起,抿着嘴笑了,自觉地闪在了一旁。
“不。”吴旭很坚决。
贾明鎏假装不高兴,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吴旭:“你是不是偷偷去做检查了?”
吴旭歪着脑袋看了看贾明鎏,笑道:“我妈带我去的,说都快生了,找熟人给B超了一下,所以我就知道了。”
“嘿嘿,好小旭,告诉我吧。”贾明鎏看田甜走远,搂着吴旭的大粗腰,恬着脸哀求着。
吴旭幸福地仰着脸,说:“你猜猜看?”
贾明鎏脱口而出:“儿子?”
吴旭哼了一声:“想得美,就惦记着给你老贾家传宗接代啊?”
贾明鎏赶紧声明:“女儿我也喜欢啊,女孩更好,知道疼人。”
没想到吴旭把嘴一撇:“嘿嘿,也不是。”
“不对吧。”贾明鎏一脸坏笑:“小旭,你太厉害了吧?怀了个不男不女的中性人。”
“你呀,就是只小笨狗。”吴旭笑着要捶贾明鎏,没想到一用力,笨重的身子差点摔倒,贾明鎏赶紧扶住,陪着笑说:“好好,我就是小笨狗,你呀,不告诉我更好,你就是想到时候给我一个惊喜。”
看着小两口嬉闹,周围散步的婆婆妈妈们都投过来慈祥的目光,暮色洒落在众人的身上,朦胧间温馨在周身围绕,沉浸在亲情和闲适中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一辆面包车,静悄悄地停在了小花园的路旁。
从面包车里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女的笑语盈盈,喊住吴旭:“姐姐,有点事我想问问你,我们过来说好吗?”
吴旭奇怪地打量来人,又看看贾明鎏,贾明鎏点点头,吴旭就随这女子走到了一边。
那男的就问:“请问,你是机电总公司的贾总吗?”
贾明鎏随口答道:“是的,我是贾明鎏。”
男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说:“我是区检察院的,有个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我们靳检在车上,请你跟我们去一趟。”
贾明鎏和靳斌打过几次交道,所以并没有显得很慌张,只扫了一眼证件,说:“没问题,我能和我妻子说一声吗?”
“恐怕不合适,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和她说清楚的。”说完,拉住贾明鎏的胳膊就往面包车方向走。
吴旭似乎意识到不太正常,就甩开说话的女子,冲贾明鎏喊:“明鎏,你上哪去?”
那男子不让贾明鎏回话,自己抢着说:“我们和贾总有点工作要谈。”
那女的扶住吴旭:“大姐,你别喊,我们有点事找贾总问问,千万别着急,你看,你妹妹我们都请过来了,你跟她回家吧。我们的事问完了,贾总就会回家的。”
女子回头交代田甜,好好照顾好吴旭,转身也朝面包车走去,就在面包车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吴旭猛地挣脱田甜,冲着正在发动的车大喊:“明鎏,我告诉你,是男孩,是儿子。”
面包车一溜烟开走了,吴旭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小花园的草地上,撕心裂肺地哭,田甜茫然不知所措,也蹲在地上陪着吴旭嚎啕大哭……
这正是:猝不及防落入陷阱,温情时刻祸从天降。
遭突变以泪洗面,陷囫囵咬牙坚挺
等到深夜,贾明鎏并没有回来,电话已经关机,田甜和小保姆寸步不敢离开伤心的吴旭。
哭得没有了眼泪,吴旭不敢这个时候惊动爸爸和妈妈,只得给如梦打电话。
“如梦姐,明鎏被人带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吴旭断断续续地说,有气无力。
如梦在那边也急了:“小旭,你别急,没事的,我下午还和明鎏通过电话,他不会有事的,你等等,我马上赶过来。”
如梦赶过来,劝吴旭躺下来之后,让小保姆和田甜先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床头,陪着吴旭说话。
两个女人说来说去,都想起来贾明鎏过去的好,唉,如果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名士俱乐部的灯红酒绿,秦淮茶楼的欢声笑语,甚至望江城里还有许多熟悉的街头巷尾。说着,说着,吴旭和如梦都泪流满面,手拉着手泣不成声了。
黑夜中,两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心里都牵挂着一件事:贾明鎏现在怎么样了?
贾明鎏刚上面包车,就感觉大势不妙,因为他没有在车上看到靳斌,而是另外一位黑脸汉子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朝他投过来一个凶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