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姐在办公室混了大半辈子,对于领导电话要保密这种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尤其是当前还需要贾明鎏替自己说话,更不能给领导添麻烦。于是,金大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势,问道:“我们主任跟我们老总去省里开回去了。姑娘,你是贾主任的什么人啊?我们办公室里有纪律,谁也不能把领导的电话随便告诉别人。”
“金大姐,我,是他大学时候的……女朋友。”李丫丫被逼无奈,只得如实相告。金大姐一听,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哈哈,既然你和我们贾主任关系这么亲近,那还用我来告诉你电话吗?”
李丫丫忙解释:“刚毕业的时候我们还有联系,只是后来……”
“后来怎样?”对于男女之事,金大姐历来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爱好。
“后来,我……我结婚了,就没再联系过。”李丫丫低下了头。
金大姐似乎明白了几分,好为人师的劲头上来了:“丫丫,不是大姐说你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你都嫁了人,那还来找我们贾主任干什么?”
一席话说得李丫丫更抬不起头来。
金大姐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在贾明鎏的屁股还没有完全坐稳当,正与吴旭谈婚论嫁的关键时刻,突然冒出个大学女友来,再看李丫丫欲言又止的神情,这其中肯定还有些纠缠不清的破事,万一吵闹起来,岂不是要坏了领导的美好前程和幸福生活,我金大姐如果连衡量这种利害关系的基本素质都没有,还谈什么主任的贴心人啊。
看李丫丫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猜得出当前穷困潦倒的景象,以我金大姐多年练就的眼力劲儿,这姑娘多半是想要来重温旧梦的。唉,如今的男人啊,很少有能硬下心肠对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说不,何况李丫丫既然理直气壮地找来了,肯定还有让贾明鎏难以割舍的情缘。
金大姐的瞎琢磨更让李丫丫坐立不安。不错,李丫丫毕业之后的生活很不如意,来临江找贾明鎏是她唯一想得起来的选择,可是假如连面都没见上,李丫丫又怎么甘心?“金大姐,既然贾明鎏就在这上班,那我就在这等他回来吧。”
这话可把金大姐吓了一大跳,真要是等到贾明鎏回来,看见自己和李丫丫在一起拉家常,肯定要恨死自己的。金大姐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行,得赶紧把这丫丫打发走,说不定一会儿贾明鎏开会就回来了。
金大姐拉住了李丫丫的手,亲热地说:“丫丫,看得出来你是位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你肯听大姐几句话不?”
李丫丫眼睛就红了,点点头。
“丫丫,大姐是过来人,理解一个女人的心啊。你跟贾明鎏一定是有感情的,你是爱过贾明鎏的,对吧?”李丫丫的心思终于被金大姐捅破了,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金大姐从桌子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李丫丫,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大姐告诉你啊,贾明鎏刚刚提拔当了我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公示期还没过呢,你这个时候来找他,可别坏了他的前程啊。你想想啊,他一个年轻人,在临江无亲无故的,奋斗到这个地步,不知道吃了多少的千辛万苦,还付出了血的代价,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大姐我可是看着他一点点进步的,真的是太不容易啊!”说着,金大姐假惺惺地挤出了几滴浑浊的眼泪。
看看吧,贾明鎏的奋斗经历都能感动了一个办公室里的同事,这里面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啊。
李丫丫心里很矛盾,当初毕业的时候自己为贾明鎏的付出,不就是盼着他能有个好的前途吗?那个刘怀德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头头,自己这一露面,要被他看见了,多半会闹出什么丑闻来,那一定是鸡飞蛋打,岂不是真的要毁了贾明鎏的前程。可是,自己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又怎么会跑到临江来投奔贾明鎏呢?李丫丫深信贾明鎏与自己的感情,他不会忍心看着自己受苦受累撒手不管的。
其实,这也是金大姐最担心的。
金大姐从李丫丫游移的眼神中看出了李丫丫内心的矛盾,她继续劝说道:“再说了,你结婚之后,贾明鎏才在临江谈了个女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那姑娘可是省里一个厅长的女儿,你要跟在里面一搅合,要不这桩婚事搅黄了,人家爸爸给公司打个招呼,贾明鎏这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你说说,你忍心吗?”
这下,李丫丫所有的幻想都被击得粉碎,金大姐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向针一般刺中了李丫丫的心。
李丫丫脸色逐渐苍白,泪流满面,嘴唇颤抖:“金大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我只想看看他,没有别的意思。”
“那好,丫丫,我可以把他的电话告诉你,可你得答应我,别找我们主任的麻烦……”
“大姐,我……我不要了,我走了。”李丫丫站起来,头却有些晕眩,忙扶住了桌子。
把李丫丫送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又从窗户口看着她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公司的院子,金大姐才坐下来,冷冷地一笑,很满意自己的说服能力,继续认真地看她的报纸。
李丫丫犹豫再三并没有走远,她躲在了公司对面街角的大树背后,眼睛死死地盯着公司大门进出的人流和车辆。一直等到快中午时分,一辆小车进了大院,钱瑞君他们开会回来,贾明鎏帮着打开车门的时候,李丫丫认得出他的背影,她多想上前与贾明鎏说几句话啊,可刘怀德也从车里钻了出来,李丫丫只得紧紧地咬住嘴唇,血从牙缝中渗了出来。
看着贾明鎏的身影消失在大楼之中,李丫丫再也忍不住了,蹲在树根底下嚎啕大哭,哭累了,靠在树上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脚步,顺着沿江大道缓缓走向了江边……
进了门,钱瑞君立即吩咐贾明鎏把顾国平等人喊到他的办公室,小范围开个会,讨论公司下岗分流工作的下步安排,金大姐几次想要单独和贾明鎏说话,一直没救找到合适的机会。
吃过午餐,孙明从外面兴冲冲地回来了,看莫小力还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凑上前去鬼鬼祟祟地说:“莫姐,你猜我上午在机场看见谁了?”
莫小力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去去去,别烦,你莫姐姐累了,想要休息。”
金大姐心里有事,她以为孙明遇见了李丫丫,那自己费了一上午的口舌岂不要前功尽弃。她忙拉住孙明:“你个猴崽子,快说,看见谁了?”
孙明不高兴了:“金大姐,你别总是喊什么猴崽子猴崽子的,多难听啊。”
“难听?嫌难听你就别姓孙啊。”金大姐骂道。
这一说,把莫小力也说笑了,她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肚脐眼部位就露了出来,金大姐故意帮着去扯:“哎呀,小力,走*光了,走*光了。”光溜溜的小肚皮惹得孙明目不转睛,莫小力羞红了脸,忙用手去捂,金大姐看孙明直勾勾的样子,嘴都快要笑歪了。
莫小力用手一指孙明:“猴崽子,别色迷迷地乱踅摸,你说,你在机场遇见谁了?”
孙明一惊,尴尬地嘿嘿干笑几声,故作神秘地说:“艳照女星——朱莉。”
“唉,这有什么稀奇的。”莫小力很失望,金大姐也松了口气。
孙明见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没了兴趣,连忙说:“还有她的男朋友。”
“真的?”两个女人的四只眼睛开始放光。
“可不,他们在机场吵起来了,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最后,那男的还扇了朱莉一耳光。”孙明一下子就把两个女人的胃口吊起来了。
“快说说,怎么回事?”莫小力就催。
孙明反倒不紧不慢了:“我不是去接机吗?正在卖书的地方瞎溜达,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抬眼就看见有个狗仔在追拍一个戴墨镜的女人,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广告上的那个艳照女星朱莉。”
“哼,你们男人就爱上赶着追那种女人。”金大姐最不满意的就是朱莉的那股骚劲,她家老黄只在家提了一回低胸广告,就被金大姐鄙视得几天抬不起头来,不敢再提短裙的画面。
莫小力不愿意听这话:“金大姐,别打岔,让孙明讲完嘛。”
当时的场面并不像孙明说的那么壮观,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跟着在看热闹,机场里的人素质相对高一些,对女明星的兴趣不大,至多也就是看看戴着墨镜的朱莉,再看看接机厅里的大幅广告,指指戳戳地低声议论几句罢了,眼睛多半还是盯着出口不断涌出的人流,并没有形成围观之势。
深圳的班机抵达,孙明就挤上前去,离朱莉的距离就很近了。
一个瘦小身材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拖着一个行李箱从里面走出来,正东张西望,朱莉冲了过去,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
“没亲嘴吗?”金大姐更关心实质性的东西。
“没有。”孙明继续说。
那青年男子推开了朱莉,开口竟然说:“小莉,钱准备好了吗?”
看朱莉摇了摇头,那男子就很不高兴,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朱莉跟在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袖。
“别急呀,我正在准备呢。”真奇怪,这个男人一点都不起眼,朱莉怎么就被他鬼迷了心窍,服服帖帖的赔着小心。
“孙明,你有女朋友吗?”莫小力就问。“女人啊,不像你们男人容易花心,只要认准了一个男人就死心塌地,好赖都会跟着的。”
“是吗?小力,你经验够丰富啊。”孙明嘻皮笑脸道,被莫小力狠狠地啐了一口:“别贫嘴,继续讲。
那男子摘下了朱莉的墨镜,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她:“小莉,我千里迢迢地跑来,是为了出书的,可不是来陪你睡觉的。”
这话说得也太裸了。朱莉忙把男子往人少的地方拉,顺手又把墨镜拿过来,戴上了。
真不幸,朱莉把那男子拉到了大幅广告旁,正站在了画面上朱莉的裙子底下。那男子顺着画面上朱莉的大腿指上去,大声说:“你看看,你都到这份上了,还说没钱,骗谁呢?”
朱莉拉着那男子往外走,那男子挣脱开来,继续骂骂咧咧:“你害怕了?怪不得要戴个破墨镜呢,我在深圳辛辛苦苦地码字,你却在临江丢人现眼,今天你拿不出钱来,今晚你脱光了我也不会睬你的。”
朱莉气急了,她扯住那男子的衣服,声音也大了起来:“柯一凡,你还有完没完。”
明星吵架了,狗仔记者可不能放过,围观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朱莉看架势不对,又先软了下来,搂住了那男子的胳膊:“一凡,有话我们回去说,好吗?”
那男子不依不饶:“你还知道怕丑啊,怕丑就别脱啊,没钱就别瞎许愿啊。”
朱莉真生气了,扑过去要捂男子的嘴,那男子以为朱莉要动手,他猛然推开朱莉,顺手扇了她一个嘴巴子:“妈的,你少来这套。”
朱莉哭着跑出了接机大厅,那男子慌了神,拖着个大箱子,跌跌撞撞地追出去,嘴里不断地喊着朱莉的名字。
“后来呢?”莫小力意犹未尽。
孙明挤挤眼睛,坏笑道:“嘿嘿,后来就像你刚才那样,走*光了,人都走*光了。”
哈哈,三个人哄然大笑。
管她呢。女明星被男友甩了,这让多少的八卦民众开心啊,尤其是莫小力,总看见朱莉在时尚杂志上妖艳夺目,神气活现,这回在大众广庭之下被扇了耳光,心里暗暗冒出来的两个字就脱口而出:“活该!”
三人笑完之后,猛然发现钱瑞君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盯着众人。
原来是上班的时间到了,吓得莫小力一吐舌头,埋头假装打字,孙明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笔记本写写画画,金大姐则讪笑着,赶紧提了壶去烧开水。
(下一章节:一箭双雕的阴招)
一箭双雕的阴招
钱瑞君的脸色难看,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些天他真够郁闷的,老太婆打年轻的时候开始身体一直就不太好,最近老毛病又犯了,以前总是金大姐陪着去医院,现在不好意思再让她出力,怕她在老太婆面前叨叨提前内部退休的事,和在北京某机关工作的儿子通电话,儿子倒是从北京赶回来了,原以为他是听说妈病了病床前来尽孝心的,可下了飞机去医院,没问妈妈的病情如何,反倒在老妈面前诉起了在北京的苦。
不过,在北京混了几年才是个副处,搁在小地方还能说得出去,可搁在北京那只算是个办事员,还能叫官吗?人过三十了,谈了女朋友,买了辆车,最大的问题是房子没着落wrshǚ。сōm,在三环附近的租住房里同居好几年,就是不敢提结婚的事。这次回来,就是想拉老爸老妈的赞助。可钱瑞君虽说当了几年机电总公司的总经理,年薪等收入一年也有个二十来万,但老太婆身体不好早就退休在家,经常的住院吃药开销也不小,几年积攒下来的钱帮儿子买了车,剩下的全给他也不够付首付。
中午,钱瑞君带着贾明鎏去了医院,爷俩个扯了没几句,就扯到儿子的房子问题上,钱瑞君是急在心头,儿子却急在嘴上,嘟嘟囔囔地埋怨钱瑞君,现在谁还像你这么较真的,当着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总经理,儿子竟然在北京连套房子都买不起,说出去都让人笑话。钱瑞君本想给儿子上一堂党风廉政建设的课,看看病床上唉声叹气的老伴,病床前垂头丧气的儿子,就把肚子里的窝囊火硬憋回去了。只拍拍儿子的肩膀说,我再来想想办法吧。
贾明鎏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既同情钱瑞君的窘境,又替老钱的儿子难过,家里还有一本难念的经,公司里还一大堆的麻烦事。
公司下岗分流工作僵持了一段时间,省里开会几次催问,搞得钱瑞君非常被动,在某次桥牌比赛的间隙,关副书记还与钱瑞君聊起来,表扬了机电总公司雷厉风行,卓有成效,让钱瑞君尽快总结经验,省里下个月要召开全省范围的国企改革工作会议,省里主要领导都会参加,关副书记提议,作为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请钱瑞君做一个专题报告,介绍机电总公司的改革成果。
“老钱,有问题吗?”关副书记关切地问,顺便看了一眼在一旁直点头的贾明鎏,贾明鎏呲着牙笑得很谄媚,关副书记也象征性地咧了咧嘴。
这种露脸的机会多少企业做梦都想不来,那还能说有困难吗?
钱瑞君赶紧说:“关副书记,没问题。”
既然把话都说出去了,就必须迎难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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