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小痞子打完了,一溜烟儿的都跑了。我忍着浑身的疼痛翻身过来,看见麻西也是满脸是血,不过他依旧大骂着,手里拿着两块就追过去了,越跑越远,后来我干脆都看不到他追到哪儿去了。
我坚持着站起来,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一个花生酥,用手一捏就能全碎了似的。我扫视四周,发现民工们茫然地吃着饭抽着烟,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和他们毫无关系。我再往边上看了看,发现那里似乎有一个医院,后来才猛然想起来,这个工地应该是我舅舅的那个工程。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碰见我舅舅,到时候他把我送到医院去就好了。虽然天黑我看不见自己的伤,但是我感觉伤势应该比较严重。我踉跄着走向那家小医院,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因为右膝的剧痛又摔倒了。我捂着右膝卧在那里冷汗出了一身,我喘了好几口粗气,刚准备在鼓劲儿再站起来的时候,一双登着高跟鞋的脚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居然是兰贞。
她低头看着我,满脸寒冷的惊奇。
我勉强地冲她笑了笑,说:“骑车子不小心掉坑里了……”
她依旧吃惊地看着我,同时摇头。
我低下头呲牙咧嘴地疼着。
38
无论我怎样推辞或者狡辩,兰贞还是把我扶上了出租车。我一直以为她要送我去医院,而一去医院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所以我一直在跟她说我没事,我只是摔到坑里了,虽然流了点儿血,但是都是皮外伤,回家上点儿药立刻没事儿,真的不用去医院。可是无论我怎么说,她都冷漠地看着窗外,好象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的胳膊挽着我的胳膊,坚定而不容动摇,那似乎是另外一种威慑力,使我不得不接受控制。最后车没有停在医院门口,而是停在了麻西家对面那栋楼的楼下。
是的,她就这样不言不语地把我带回了家。
她家一室一厅,家具陈设简单,冷冷清清,幽幽静静。她让我坐在中厅的沙发上,对面的墙上有一面镜子,因此我可以看清楚自己的伤势状况。我鼻子和额头上的满是血迹,上衣基本上被撕烂,肩膀上有几道吓人的大血痕,而又疼又麻的右膝更是血流不止。她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并且和镜子里的我对视,然后说:“掉坑里了吗?”
“恩……”我点头,一滴血顺着鼻梁滑下。
她叹了口气,回身去自己的卧室里翻找东西去了。那个卧室的窗户应该是正冲着麻西家的窗户的。
两分钟左右,她拿出了一个大盘子,上面有纱布、盐水、酒精、红药水等医疗用品。然后她开始慢慢地护理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伤口。我内心萌生出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我看着她那无比认真的样子,同时感受着酒精和盐水被她用药棉擦在伤口上的惊心疼痛,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地暖意融融。这是这个叫兰贞的女人第一次让我有暖的感觉。
“疼吗?”她一边上着药一边问。
我摇摇头,因为太疼所以不能用语言回答。
“坑里是不是有老鼠?”她突然这样问道。
“……”我无言以对。
“坑里肯定有老鼠什么的,咬着你了,是吧?”
我就笑了,看着她,尴尬着。
她回我一笑,说:“有这么一双会画画的手,何苦要去肉搏呢?”
“哎呦……”我忍不住喊了出来,因为她用很浓的酒精棉触到了我右膝上的伤口,那伤口前些日子曾经流过血,是被莫雅的酒精绵止过血的。
“疼了?”她的动作稍微轻了点儿。
我点点头,说:“够劲儿……”
她的动作更轻了些,接着说:“这么晚不回家往坑里跳,为什么?”
“家没人……”我简短回答,因为那酒精实在杀地我疼。
“哦……”她点着头,同时仔细着为我的膝盖上着药,“你这个地方伤地挺重的,好象还有旧伤,护理不好要感染的……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
“……”她愣了一下,“出差?”
“恩……”
“噢……怨不得你在外面胡闹,没事儿找坑往里跳呢。”她摇着头说。
“老师,”我恭恭敬敬地说,“能不能别跟别人说……”
“什么?”
“今天晚上我……”
“掉进坑里了,是不是?”她接着我的话说。
我点点头,继续说:“还有就是……能不能借我十块钱,我想打的回家。”
“不行。”她抬起头来对我说,然后继续埋头为我疗伤。
我傻着。
“你今天先呆在我这儿吧,明天我带你去上学……或者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膝盖上的伤口,因为我觉得挺重的。”
我心里一惊,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居然留我在这里过夜,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我刚才还在想如果能向她借到十元钱,我可以去外面吃点儿东西或者去麻西家看看他回来没有,而现在她居然要我留在这里呆上一夜,这一夜我怎样呆?
她处理完了我的膝盖,一边收拾着那些满是血迹的药棉,一边说:“我已经把热水器打开了,过一会儿你去擦一擦身体,但是小心不要碰到伤口……因为你有伤,所以我允许你睡在我的床上,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把自己弄干净,当然不要碰到伤口……”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说她允许我睡在她的床上,这令我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她用眼睛回敬着我的惊讶,说:“怎么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我……睡在哪儿?”我支吾地问她,因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睡在我的床上,因为你身上有伤,睡在沙发上会很难受。我睡在沙发上。OK?”
“哦……”我点了点头,我觉得自己好象突然变成了一个傻子任人摆布。同时不能理解平日这样冷漠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在今天让我感觉如此不同。从小到大,没有一个老师像这样给我认真的上药,并允许我睡在她的床上,更何况这样年轻漂亮的老师。难道……我赶紧打住想象,我发现自己是个十足的没希望的人,想什么问题想着想着绝对想歪。看来这就是看黄片看多后的效果,因此我特别理解为什么中国大陆地区禁止黄片传播,原因不是我们思想禁闭保守,而是有太多的像我这种没希望的人。
我开始自责。
先是自责自己看黄片;接着自责自己偷窥过对自己这么好的老师,并且还根据自己肮脏的记忆拼凑了人家的裸体;然后又自责自己曾经企图强奸一个少女,然后又不知不觉得把人家的卫生巾骗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弄地现在是鸡飞蛋打人去楼空。
在这种强烈地自我谴责中,我突然接到了兰贞向我递过来的香乎乎的浴巾。我拿在手里发愣地看着她,她冲我笑笑,说:“别老发傻了,水热了,去洗吧,别浪费我的电,小心你身上的伤口。”
我站起来拿着浴巾往前走,一脑子恍惚。
“往哪儿走呢?那是卧室,卫生间在后面。”她在后面说。
我赶紧调转方向。
“蓝色的开关是冷水,红色的开关是热水,注意调好温度。”她依旧嘱咐着我。
39
我胡乱地把身体擦了一遍,水难免溅到了伤口上,但是我似乎麻木地没有什么感觉。
我一边擦身体一边想,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切都这么晕乎乎的。头脑里对于兰贞的印象似乎已经不在是那么冰冷,反而有些像浴盆里的澡水这样热气腾腾。
我开始想起那副画,发现一切都是由于这副画引起的。
兰贞被我画在那副画中,裸体地躺着。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底下“砰”地就直了,直地那样的突如其来并且携带着微弱而生猛的响声,以至于我有些惊慌失措。我赶紧把它浸在热水里,因为这样它就可以慢慢地平静下去。这东西没事儿总跟我作对,我拿它毫无办法。
洗完后,我擦着身体,卫生间里静了,于是我隐约听到外面兰贞好象在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兰贞说。
“……”
“什么时候回来?”
“……”
“没事儿,我就是问问。”
“……”
“我挺好的,就是肚子疼……你怎么想起问我来了?”
“……”
“我说你怎么想起问我来了?”
“……”
“算了,听不清楚算了,明天你再给我打电话吧。”
“……”
“那我给你打吧……”
“……”
“哦……那算了,我省电话费了。”
兰贞挂了电话。
然后我穿上她给我准备的睡衣从卫生间走出去,她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姿势还没有改变。她一见我出来了,立刻变了姿势站起来,问我水好不好。
“好,好。”我回答着。
“这件睡衣你穿起来挺合适的。”她看着我的全身。
那是一件格子睡衣,确实和我的身体型号相同。我基本能猜想到,这件睡衣应该是她男朋友的。她刚才打电话应该也是在和她男朋友通话。
“你去睡吧。”她指了指里屋。
40
我进屋后赶紧关了灯,因为我怕对面麻西家的窗户。不过麻西的卧室里到是黑着灯的,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家或者不在家。我有些担心他,担心他是否又跟那帮子人撕打起来,更担心他是否正在用望远镜向这边望着。因为我刚才进屋时灯是开着的,因此如果他当时正举着望远镜向这边望着的话,他就会吃惊地看到我出现在兰贞的卧室里。如果是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呢?麻西会想些什么呢?我不敢再往下想,我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试图入睡,因为我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奇怪的是,那天我入睡的速度出奇地快,全身的疼痛全部被我忽略了。梦中,我又遇见莫雅了。操场上,她穿着富有浓郁风情的红色小肚兜向我走来,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和我,我欣喜若狂地迎上去,然后我梦醒,浑身冷汗涔涔。我看了看兰贞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半。
于是从凌晨三点半开始到早晨七点半,我都没有睡着,满脑子想着污七八糟没有条理的东西。早晨兰贞敲卧室的门要我出去洗漱吃早点,结果我一下床发现右膝不行了,软软的膝盖看上去像个柿饼。我扑到在地。我想,也许我需要一个卫生巾来护住我的膝盖。
兰贞把我送到医院,拿手机打了电话给学校请了假,然后陪着我照片子上药。好一顿折腾,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他们才我的膝盖包成了一个冬瓜似的的物体。他们说我的膝盖软组织损伤,需要休息至少一个星期。也就是说,这一个星期之内基本上不要下地走路。
兰贞从医院里我扶出来的时候,我对她说:“兰老师,你把我送回家得了。”
“别叫我老师,我还不老,”她说,“你父母又不在,我把你送到家里你能做什么?所以,我想了想,你这一星期就先住在我家吧。”
“什么?”我惊了。
“你不喜欢住在我家?”
“那倒不是……就是……”
“其实我要你住在我家,不仅一是为了你的膝盖上的伤,还因为我可以帮你补习功课并且监督你学习。如果我把你送回家,我敢保证这一星期你的功课就算彻底落下了。现在时间很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关键,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我……”
“你看,你现在的学习状态很差是不是?我翻了你的档案,发现你高中一年级的时候还能混个中等,结果到了高中二年级分文理班之后你的成绩就开始直线下滑,一直到现在还在滑。你就不着急吗?”
我点点头,装出一副很虔诚的样子。
她向一个出租车招手,同时接续说着:“从你的画中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有天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为某些事情就从此颓废下去,荒废青春……”
她把我扶上出租车后接着说:“卫生巾的事儿,我也听说了……”
我吃了一惊,心想这种事情就是传播地比光还快。
“我想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那样没有必要。”
我咳嗽了一声,说:“她现在不来上学了,我眼不见心不烦,没什么影响。”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学吗?”
“为什么?”
“因为她要被她妈妈接到加拿大去读大学,所以她目前只是在咱们学校借读。因此校长和班主任以她影响别的在读高三学生为由很轻松地将她劝退了。”
“什么?什么?”我急了。
兰贞按住我欲挣扎的手臂,用眼睛勒令我冷静,然后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挽回。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复习准备高考。听我的,因为我是你姐姐,而且我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放弃什么。”
“哼……”我冷笑着,心里全乱了,“复习高考,放弃爱情,对吧?”
她也笑了,那笑容使我不冷却寒。
她说:“爱情?你懂什么叫爱情吗?”
我扭头看着她,说:“你觉得我很幼稚,什么都不懂是不是?”
“不,”她摇摇头,“你已经懂地很多了,但是惟独不懂爱情。”
我不服气:“你小看我。”
“算了,不说这个了,”她换了话题,“你今天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回家可以给你做。”
我不说话,心里还在为莫雅的事情伤感。其实那不是伤感,仅是一种愤怒。然而这种愤怒却找不到源头,也就是说我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愤怒。
“东北卷饼怎么样?我很拿手。”她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行。”我点了点头。
41
不得不承认,兰贞烹饪的手艺极佳。我很奇怪,为什么她人平时让别人觉得冷,可是做出来的饭吃下去就是那么的暖和。吃她做的饭,甚至可以逐渐使我忘却了莫雅带给我的伤感和郁闷。总之那顿东北卷饼吃地我浑身暖洋洋的,好象再多的忧愁也都化掉了,化成了水气逐渐地蒸发。
头天晚上她在收拾了一下卧室,就让我住进去了。我走进卧室之前还嘱咐她:“拉上窗帘。”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窗帘,然后过去把它拉上了。
“我一般不拉窗帘的,嫌太封闭……”她拉好后回过头来对我说。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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