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大洋彼岸的你说,如果我能重新再活一次,我宁肯抛弃一切也要选择你,而不是像当年那样选择手淫,选择课堂,选择未来,选择服从那些混蛋们的淫威。其实当初你和我一样感到害怕,你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但你现在肯定在庆幸你当初的选择,对吗?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身体了。干完之后,我重新爬上床,用被子深深地埋起了我的头。很久以前我就有这么一种愿望,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角落大哭一场,把我积蓄多年来的泪全都流干。
24
那一年的那个暑假,我几乎从不步出家门一步,天天呆在家看书,看电视。我觉得那个夏天既炎热又漫长。打开电视,新闻上表现的世界局势动荡,劫飞机搞暗杀小打小闹不断,人命如鸡,但那与我无关,国内则是庄稼长势喜人,和我关系也不太大。看足球时我不再爱看精彩的射门,而喜欢看那些失球后的守门员,或被判罚出场的队员,体味他们慢慢爬起或走出场外的沮丧和悲哀。我对他们个人情绪的关注超过了对纷纭世事的关心。我觉得在我的生活中,我也同样被亮了红牌,同样没能扑住那象征命运的射来的皮球。
有一个黄昏,我走下楼。楼群之间有一块草地,草地上有几个不大点儿的小女孩穿着好看的花格裙子正在跳皮筋。我无所事事,便坐下来,在一边的石凳上一动不动、专心致志地看她们跳,心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其它念头。不知是哪家在放录音机抑或是我产生了幻听,似乎有一首童年时熟悉的歌谣旋律在耳边萦绕。小女孩们正玩得高兴,一边跳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昨天出门买菜,花了一毛一分钱;今天出门买菜,花了一毛二分钱;明天……嘿,一天涨一分钱,不知是菜出了毛病还是钱出了毛病。我想起从前的另一种游戏,也是一边玩一边唱词,但词我想不起来了,不会唱了,游戏规则也忘得差不多了,好像是不准动什么的。只记得我总是忍不住要动,往往第一个被淘汰下场,然后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没坏的小朋友一动不动……
小女孩们大约发现了我在注视她们,都不跳了,远远地瞪着我。不一会儿,一个稍稍胆大的冲我走了过来,说:“喂,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流了泪。莫名其妙的是自己竟一点感觉没有,只是泪水滑到了嘴巴里才感到淡淡的咸味。
“没事,你们接着玩吧,”我洗洗脸说:“你们玩得真溜儿。”
“那咱们一起玩吧,”小姑娘高兴了:“你来帮我们撑皮筋。”
“不,你们玩吧,我在边上看着。” 我说。
不隐秘,不能成为花(1)
她们是让我迷恋的肉体。她们肯定是同一个人。我在深夜仔细端详熟睡的女孩,得出如此结论。
她有轻度的自闭症,喜欢穿着白色衣裙,静静地躺在水边,或者花丛中,宛如安详的死去,或者甜美的小睡,是一种婴儿未出子宫的睡姿,那个刹那,她的姿影被摄入安置在远处的镜头。
静谧的纯白的悄无声息的瘦弱骨感的美丽,她看上去像是只能用文字才能创造出的人物。或者某部日本电影中的某些时刻,雪中独自行走的年轻女子,面对着远处的群山大声呼喊,惊醒了时间另一端某一个即将悄然告别世界的女孩。
她们,来自不同的城市,有着颇为相似的性格,遇到了同一个男人。她喜欢他,她们彼此并不知道与自己极为相像的另一个她的存在。不是所有的情节,都如同电影那样会慢慢走到最后,在《追忆似水年华》的夹页,发现那个可有可无的小小答案,然后轻轻一笑。
该停就停下来,安静地书写自己的内心。她把这句话说给他听。他想停下来,又不甘于被羁绊。他不想错过,却不知能停留多久。或许,每个人都在冥冥中苦苦待命,假装有着一份沉睡或清醒的从容。
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孩,固定了我的青春。少年时,我和她,彼此填补寂寞时光。一切都是在不安和匆忙中进行的。谈话可有可无。进入她身体时,她脸上总有一种要哭的表情。她当年的样子给了我如此深刻的印象,端庄,安静,不太爱笑,矜持得体。
某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大约两点半钟左右,我偶然骑车路过女孩从前的家,在慧安东里的那栋居民楼,我明知道女孩已经搬走了,还是忍不住停下来,朝一间有遮阳伞的窗子眺望了一会儿。我想如果时间能够倒退的话,这时候她可能在午睡,也可能在看书,有时候她会站在窗前朝下面的街上无目的地张望一会儿。我那时候就曾经在那个窗口朝外张望过,街上懒洋洋的,就像现在一样。但我说不准后来从那里看到的街景是不是和从前一样了,许多事情会使情况发生变化,就像那个窗口里的女孩已然生活在了另外一处空间里,变成了少妇。
夏日午后的阳光晃得我有些眼花,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从前女孩站在我面前,低头去解裙子的纽扣的情景。她做得是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当褪下裙子露出光洁的身体时,她像是个邀舞的斗牛士似的转了个舞步,手里的裙子像是件能勾起公牛狂热欲望的红披风。我想起这些依稀往事的时候,心里不觉有一种过眼云烟的感叹。
“好看吗?”她说着做了个造形,然后把手里的裙子扔到了一边。
“好看。”我说。那时候她身体的曲线,让年轻、无知的我对女性充满向往和崇拜。
现在,我回想那段往事时,深切地感到那一切都仿佛是一种舞台剧的表演。我和她,每次见面都像演员登台似的毫无情趣地演着同一个固定程式的情节。这种无意义的重复最终败坏了演员们的味口,导致了这出戏的永远停演。
写作以后,我常会回忆起从前,怀念那些逝去的青春飞扬的日子,那些旧日情感让我觉得幸福又伤感。
我是多么渴望叙述一个超完美的爱情故事。在年少时,生活、工作、学习几乎全是无可奈何地被选择着,只有爱情让人目眩神迷,让我们主动出击,奋不顾身,舍生忘死。那种和我们的青春相匹配的浪漫曾经让我在心底是多么羡慕啊。
分手的那一次,我像往常一样走到女孩身边伸开双臂从后面抱住她,女孩挣开了我,跑到窗前,低头沉思,然后异常平静地说:“不,我再也不和你那样了。”
“怎么了?”我说,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再次抱住她。越过她的脸,看到窗外烂灿的阳光和在阳光下无意义地走动的赶路的人们。他们与我一窗相隔,却如同生活在两个世界里。我无所事事,做着危险的爱情游戏。我伸出一只手,拉上了窗帘,室内顿时变得暗了起来,柔和了起来。
女孩挣开我,重又拉开了窗帘,说:“我喜欢阳光。”
显然在阳光下你没法做罪恶的勾当。我只能一本正经地坐好,在阳光下一本正经地说了些正经话。
黄昏时,从女孩家离开时,她突然叫住我,然后,把一块手帕蒙在了我嘴上,轻轻吻了一下手帕。我被她这个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推到了门外。后来我敲了近半个小时的门,直到她们邻居开门张望我才罢手,怏怏不快地下了楼。我的心像楼道一样,空荡荡的,感觉很不满足。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那个女孩分手,内心总是充满了莫名的犯罪感,内疚,痛苦,不知如何是好。
多年以后,她们变换了无数面孔后,这种感觉完全依旧没能完全消失。
那时候,我还具有少年式的好奇心,强烈希望跟不同的女人做爱。长大以后,这种好奇心多少消失了一些。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忘了哪个女孩这样对我说:阳光下你像天使,黑暗中你是恶魔。
在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时,我常常想起的是自己曾在阳光下的故事。虽然内心深处暗恋着黑暗中的激情。
《我的绝版青春》第四部分
欢乐颂(上)(1)
1
到了1990年,生活突然小有乐趣。时间变得可以自由掌握。上班的和上学的朋友突然间不想再上班和上学了,节约下来的时间可以让我们做一些更愿意做的事情,比如:打牌、喝酒、泡妞、刷夜,甚至读书和思考人生。
那一年也真是怪了,突然就有了很多女孩。在大街上和女孩搭话,竟然常常能够一拍即合,而我们其实做好了充分准备被人家翻个白眼,然后骂一声“流氓”的。
那些女孩被我们喜爱,被我们尊重,她们看上去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甚至疯疯癫癫,但是,绝不假正经。这一优点可以使我们不用在她们身上花去太多的心思和精力。
还有一套房子。房子是齐明家的,在东四那边的一条胡同里。现在,那条胡同的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那两间让我深深怀念的小平房却永远留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在那里,刘军和江彤终于结束了精神恋爱,摇身一晃变成了无法被拆散的“小两口”。齐明也是在那里第一次做成了他一直想做但又一直不敢做而每个人都天生会做的那件专门折磨人的累神事。对于管飞和许梅来说,房子的意义则是他们找到了安全感,不用在校园里东躲西藏打游击,也不用再害怕我们教导主任专抓男女学生办事现场的白色恐怖。
1990年的初夏,随着意大利世界杯赛的举办,空气中漂浮着爱情的怪味道,我们聚在一起,逃学、旷工,喝啤酒、看足球,把现实的秩序忘在了一边。时间任意挥霍,多得让人不知所措。
这伙人里,我和刘军齐明黄力是中学同学,管飞是我在海淀区那所三流破大学新认识的哥们。黄力是我们这一伙人由傻逼同学关系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圈子的有功之臣。黄力的父母在他上初中的时候离了婚,给他留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等着他慢慢长大,以后结婚娶媳妇。他爸在某单位管点事,重新结婚后又弄了套房子,他妈虽没什么姿色,后来也重新嫁了人,所以黄力那儿成了个“三不管地界”。除了他那个色鬼老爸有时候带个小蜜去鬼混一下,其余时间基本都被我们占据了。
最开始,我和黄力是最要好的朋友,常常去找他玩,后来臭味相投的人就越来越多,渐渐地成了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是好朋友的小集团。后来我和黄力反倒在情感上越来越疏远。
我和黄力产生隔阂是因为林雪。说起来挺没出息的,无非是一些暧昧的感情纠纷,都是些解释不清的事。现在想想,似乎那些问题应该是处在青春期的除了爱情一无所有的孩子们混在一起必然出现的结果。
2
上学的时候,林雪是我们学校的女才子,小范围的影响程度相当于后来社会上的“美女作家”。高一那年,因为她的一篇写学生题材的小说被一家青年刊物采用了,从此她在我们学校出了名,我记得我们那个傻逼校长就曾在一次校会上自豪地说:“不久的将来,我们学校肯定会出一名女作家的。”
十六岁那年,我、黄力、林雪三个人常常坐在护城河边一起谈些当时热血沸腾现在想想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当我把持不住自己向林雪表达了爱恋之情时,林雪却突然变得对我冷淡起来。
黄力常常对我旁敲侧击,劝我不要自找苦吃,不要破坏我们三人本来挺和谐的友情,我的一意孤行使我和黄力之间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现在想想,一些蛛丝马迹表明林雪大约最初和黄力有点儿意思,也许没有,至少我当时没有看出来自己其实才是一个“多余人”,但我追林雪是明的,黄力和林雪那点儿意思是暗的。黄力嘴上不好表示,但心里肯定极不高兴。想到这些,从前困扰我的那个类似“何以赵家的狗会多看我两眼”的问题也就释然了,那是一次聚会,黄力借着酒劲极认真地对我说,“有一天你看上了哪个女孩我一定把她戗过来。”
这句话后来竟真的应验了。冯苹多年以后成了黄力的老婆。
提到冯苹就得提到刘军的江彤。她们作为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即使在和刘军谈恋爱时,江彤也常常要带上冯苹,那时,刘军又总是和我在一起,给我和冯苹造就了很多机会。
90年的时候,当我们把踞点转移到在东四的那两间小平房时,冯苹频繁跟着江彤一起造访那里,弄得刘军想干点私事都找不到时间,只好陪着她们一起聊天。江彤和刘军的意见一样,希望我能够施展一下魅力,让冯苹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注意力从江彤身上转到我身上,也就是,从友情切换到爱情。
我使出浑身解术,带她去吃冷饮,看电影,玩蹦蹦车,冯苹把我的行为理解成了我对她的追求。其他人等也都一致这么认为。事实上,那一年,我还真是喜欢上了冯苹。他们认为的没错。
有那么几次,我和冯苹一起去东四那边,那些哥们不知干嘛去了,总是不在。于是我和冯苹只得干坐在屋里聊天,等着大家聚齐。时间等久了,忍不住就开始了身体接触。行将破城时我却鬼使神差地想到这也许会影响她的学习,因而放弃了最后一击,想:等到她上了大学或许也不晚。
我经常搞不懂女孩的心思,我认为我克制住了自己不健康的欲望,冯苹却对我的表现极度不满。她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不但给了我一记象征性的小嘴巴,而且一脸委屈地夺门而去。那天,她一直从东四慢慢悠悠地走回了和平里,从她的背影看去,似乎满怀失落,正在满世界寻找迷失的自己。
关于这件事,以后我们没有再提起过,在一起时依旧是看电影、逛街这种纯为打发时间的活动,直到她高三学习紧张起来。
几年以后,冯苹在她大学三年级时莫名其妙地和黄力确定了关系。用刘军的话说:“黄力把冯苹给办了,多逗呀,搁从前你能想像得到的吗?”
我说:“是挺逗的。”放下电话,我叹息说:“操。”
3
其实,我对待冯苹态度上的软弱和不坚定,根源来自林雪。那时候,和我真正保持着关系的女孩是她。
林雪为了躲避我而退出我们的小圈子后,和我一直形同陌路,互不理采,直到毕业后,有一天我忍不住去她家找她,我们无望的爱情没想到又有了转机。
如果说林雪是我十六岁时狂热单恋的偶像。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