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捐税。
大会并不认为这种捐税已经从25英镑降为3英镑是什
么重大的成就。大会不能完全维护印度契约工人的利益,仍然是一件憾事。它一直决心要达到取消这种捐税的目的,然而这种决心却一直到二十年以后才实现。而当这种决心实现了,它就不仅是纳塔耳印度人的,而且还是旅居南非的全体印度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已故戈克利先生的背信弃义,使这次斗争成了最后的一次斗争,印度契约工人全都参加了这次斗争,由于当局断然开枪的结果,有些人因此丧失了生命,一万多人受到了监禁。
然而真理终于取得了胜利。印度人所采的苦难正是那种真理的表现。可是如果没有无所畏惧的信念,没有巨大的耐性和不懈的努力,就不会取得胜利。如果侨团放弃了斗争,如果大会也抛弃了斗争而任命交纳这种捐税,认为那是无可避免的,那么,这种可恶的捐税就将继续向印度契约工人征收,一直到今天也不会停止,而给旅居南非的印度人和整个印度留下永恒的耻辱。
第二十二章 各种宗教的比较研究
如果我发觉自己完全浸沉于为印度侨团服务,那么,它背后的理由是我的自我实现的愿望。我把服务当作我自己的宗教,因为我觉得只有通过服务,才能认识上帝。所谓服务,在我便是为印度服务,因为这是无需寻求而自然到来的,而我也很愿意去做。我到南非去,是为了旅行,为了逃避卡提亚华的政治纷争,也为了谋自己的生活。然而正如我所说过的,我却发现自己在寻求上帝,并致力于自我实现。
基督教的朋友们引起了我追求知识的欲望,这种欲望几乎是无法满足的,而且即使我想淡然置之,他们也不会让我安然度过。南非传道总会的会长斯宾塞·华尔顿先生在杜尔班看上了我,我几乎变成了他家里的一员。我所以能够认识他,自然是由于我在比勒托里亚和基督教徒的往来。华尔顿先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做法。就我记忆所及,他从来不曾请我改信基督教。然而他却把他的生活象一本摊开的书摆在我的面前,让我观察他的全部行动。华尔顿夫人是一位极其温柔而能干的妇女。我很喜欢这两口子的态度。我们了解彼此之间根本不同的地方,无论怎样讨论,也不能消除这种差异。不过只要彼此能够互相容忍、并抱着博爱和追求真理的态度,这种见解上的不同,也有它的好处。我喜欢华尔顿夫妇的谦逊、耐心和对于工作的热爱,我们常常见面。
这种友谊使我对于宗教的兴趣勃然不衰。现在我已不能象在比勒托里亚那样有空闲的时间从事宗教研究了。不过只要我有一小点空闲,我总要很好的利用。我的有关宗教问题的通讯,一直在继续着。赖昌德巴伊是我的导师。有一位朋友送给我一本纳玛达·尚卡所写的《达摩维伽》。这本书的序言对我很有帮助。我曾听说过这位诗人所过的豪放不羁的生活,序言中谈到他怎样因为研究宗教而发生的生活的变革,使我为之神往。我逐渐爱上了这本书,从头到尾地专心研读。麦克思·缪勒写的《印度——它能教给我们什么?》和通神学会所出版的英译本《奥义书》①我都喜欢读。这些书使我越发尊重印度教,并使我逐渐认识了它的优美。虽然,这并不使我对其他的宗教抱有偏见。我读过华盛顿·伊尔文的《穆罕默德的生平和他的继承者》和卡莱尔对于这位先知的颂词。这些书提高了我对穆罕默德的敬仰。我还读过一本书,叫做《查拉图斯特拉语录》。
就这样,我获得了更多的有关各种宗教的知识。这种研究促进了我的自我反省的能力,还使我养成了一种有所启发即见诸实行的习惯。因此,从研究印度教的典籍所了解的一些瑜伽法②,我便拿来实行。但是我的进度很有限,我决定回到印度以后,要找专家指导。然而这个意愿,始终未见实现。
①《典义书》(Upanishads)是阐释吠陀经典的一种著作,着重哲学思想的阐释,多采用散文体裁。奥义书种类甚多,有一百五十多种,最早的著作可以追溯到纪元前六世纪——译注。
②瑜伽(Yoga)是印度古代哲学的一个学派,是在公元前二世纪由钵颠瘏梨(Patanjali〕所创立的。瑜伽派的学说建立在所谓四品的理论基础上,即三昧品、方法品、通神品和独存品。其中以达到三昧、即禅定的方法(八支行法)的学说为最发达,尤以坐法、静虑二支行法最为一般人所接受。就在瑜伽派的实用哲理在印度仍然很普遍,到处都可以看见静坐入定的人——译注。
对于托尔斯泰的著作,我还进行过一次紧张的研究。《圣经简要,》《做什么?》和其他的几本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开始越来越多地认识到实现博爱的无限的可能性。
大约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另一个基督教徒的家庭。我接受了他们的提议,每个星期日都到卫斯理教堂去做礼拜;每篷这一天,他们总是请我去吃饭。那个教堂给我的印象并不佳,讲道的人所讲的似乎是淡而无味,会众似乎不怎么虔诚,没有特别浓的宗教气氛。他们似乎都是一些世俗的人,他们所以上教堂做礼拜,无非是为了消遣和习惯。我在那里,有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打起瞌睡来,我觉得惭愧,但是在我身边的人也是这样,我才稍感自慰。这样做终非永久之计,所以不久我就不去了。
我和那个每星期日我都去的家庭的关系,后来突然破裂了。其实这可以说是我受到了警告:不要再到他们家里去了。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女主人是一个善良而单纯的妇人,但是心胸狭小。我们时常讨论宗教问题。我当时正在重读着安诺德的《亚洲之光》。有一次我们把耶稣和佛陀的生平作了比较。我说:“看看乔达摩①是多么慈悲吧!他的慈悲并不限于对人类,而是推广到一切生物身上。我们一想到那快乐地蜷伏在他肩上的羔羊,心里能不洋溢着怜爱之情吗?可是人们在耶稣的生平之中,却看不出有这种对于一切生物的爱。”这个对比使得那位善良的夫人感到伤心。她的感情我是可以理解的。我把这个话题打断了,和她一齐去进餐室。她的儿子——一个不到五岁的天使般的小孩,也同我们一起吃饭。和小孩子们在一起,最快乐不过了,而这个孩子早就和我交上朋友了。我对于他盘子里的那块肉加以讪诮,对于我自己的苹果则尽情赞美。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被我说服了,和我一齐称赞水果的鲜美。然而作母亲的呢?她却惶然不安了。
①乔达摩(Gautama)是释迦牟尼的名字——译注。
我受到了警告。我克制住自己,改变了话题。第二个星期日我仍旧到她家里去,但是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我不晓得我不应该再去了,我觉得不去也不好。可是这个善良的夫人却把我的问题解决了。
“甘地先生”,她说道:“请你不要见怪,如果我说几句不得已的话。我的儿子和你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处。他每天总是迟疑着不肯吃肉,要吃水果,还拿你的道理来对付我。这就太过分了。如果他不吃肉,他一定会瘦弱下来,要是不害病的话。这样我怎么受得了?今后你只能和我们大人讨论这些问题;和小孩子谈论,一定会产生不良的影响。”
“××太太”,我回答道:“很对不起。我明白你们做父母的心情,因为我自己也有儿女。我们很容易结束这种不愉快的情况。我对于饮食的选择当然比我所说的话更能影响这个孩子。所以我看最好的办法是以后不再来打扰你们了,自然,这不必影响到我们的友谊。”
“谢谢你”,她说道,显然得到了宽慰。
第二十三章 操持家务
安家立户,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新的经验。不过,我在纳塔耳所建立的门户,却和我在孟买和伦敦的家不同。这一次,有一部分开支完全是为了体面。我以为必须有这样一个门庭,使它和我在纳塔耳作为一个印度律师和代表的地位相称。因此我就在一个有名的地区找到一栋漂亮的小房子,而且还配备了一套合适的家具。伙食是很简单的,但是因为我常常请英国朋友和印度的同事们吃饭,家里的开销一直是很大的。
每一个家必须有一个好佣人。可是我从来就不知道怎样把一个人当佣人使唤。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作为同伴和帮手住在我家里的。我有一个厨子,他已成为我家里的一员。我还有几个事务所的文书,和我同住同吃。
我以为在这种体验中,我有相当多的成功之处;但是在生活的惨痛经验中,也并不是毫无缺陷的。
我的那个同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且我以为他对我是很诚实的。然而这一点我是受骗了。他对住在我家里的一个文书心怀嫉妒,编造了这么严密的一个罗网,使我对这个文书产生了怀疑。这位文书朋友有他自己的怪脾气,他一知道我在怀疑他,便立刻离开了我的房子和事务所。我很难过,觉得说不定是我对不起他,而我的良心也一直使我烦闷。
这时,厨子正需要有几天的假期,或者因为别的一些原因需要走开几天。他不在的那几天,需要另外找一个人来顶替。这个新来的人,我在以后知道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但是对我来说,他却是一个上帝特意派遣的人。他来了不过两三天,便发现某种不正常的事情,正在背着我在我家里偷偷地进行,他决心提醒我。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很易于信任别人而且对人率直的人。所以这个发现对这个人来说,更使他震惊。每天中午一点钟的时候,我常常从事务所回到家里吃饭。有一天大约是十二点钟了,这个厨子急急忙忙跑到我的事务所来对我说:“请你马上回家,你会大吃一惊的。”
“怎么回事啦?”我问道:“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呀!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离开事务所去看呢?”
“你要不去,你会后悔的。这就是我所能说的了。”
我觉得他的坚持有一种督促力量。我立即回家,有一个文书和我一道,那个厨子则走在我们前头。他带我直奔楼上,指着我那位同伴的房间说:“打开这扇门,你就明白了。”
我全都知道了。我敲着门,却没有回答!我使劲地敲门,连墙壁都摇晃起来了。门开了,我看见房里有一个妓女。我要她走开,永远不许她再来。
我转身对那个同伴说:“从此以后,我不再和你往来了。我一直受了欺骗,自己当了傻瓜。这就是你对待我对你的信赖吗?”
他不但不承认错误,反而威胁说要掀我的底。
“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说道:“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公开。但是你得马上滚开!”
这使他更恼了。我看没有什么办法了,便对站在楼下的那位文书说:“请你去通知警长,为我致意,说有一个同我住在一起的人有不正当行为。我不愿意他再住在我家里,可是他不肯走。如果警察局能派人来帮帮忙,我十分感谢。”
这向他表明,我是很认真的。他的罪行使他紧张起来。他向我道歉,要求我不通知警察,答应立即离开我家里,之后他照做了。
这件事在我的生活中算是一次及时的警告。一直到现在,我才清楚地看到了我是如何被这罪恶的精灵彻头彻尾地蒙在鼓里。当初我收容他,是采用了坏的方法想要达到好的目的,叫做“缘木求鱼”。我早就听说这个同伴的品行不好,但我相信他对我诚实。我想要改造他,却几乎毁了自己。我把许多好朋友的警告置之不理,对他的过于信赖完全把我蒙蔽住了。
要是没有这个新厨子,我就不会发现真实的情况,而在这个同伴的影响之下,说不定我就不能够过着我当时已经开始了的生活。我就将永远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就会有力量置我于黑暗之中而把我引入歧途。
然而和以往一样,上帝拯救了我。我的用心是纯洁的,所以我虽然犯了错误,还是得到了挽救,而这一次早年的经历却为我的未来彻底地提出了警告。
这个厨子可以说是上天所派来的使者。他不会做饭,而且作为一个厨子,他也不会在我家里住下去。可是没有别人能打开我的眼界。以后我才知道,那个女人被带到我家里来,这并不是第一次。以前她常常来,但是谁也不如这个厨子有勇气。因为谁都知道我是多么盲目地信任那个同伴。这个厨子,正如事实所表明的,就是专为这件事情被派遣来的,因为当时他马上要求离开。
“我不能住在你的家里,”他说道:“你是这么容易上当,这不是我呆的地方。”
我让他走了。
如今我才发现,毒化我的耳朵使我怀疑那个文书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同伴。我竭力设法想要补救我所做的对不起那个文书的事情。然而我始终不能完全使他满意,这是我终生的憾事。不管你怎样弥补,裂痕终归是裂痕。
第二十四章 回国
到现在我旅居南非已有三年之久了。我已经多少了解了当地的人,而他们对我也有所了解。1896年我请准假回国半年,因为我明白我要久住在那里了。我已经建立了颇为良好的业务,而且人们显然感觉需要我在那里。所以我决心回家一趟,带着妻儿回来定居。我还觉得,如果我回国转一下,我也许还可以做一点公众工作,教育公众舆论并引起人们对于南非印度人的更大兴趣。3英镑人头税是一个已经公开了的疮疤,除非加以废除,人们是不会平息下来的。
不过我走了以后,谁来负责大会和教育协会的工作呢?我想到两个人:阿丹吉·米耶汗和巴希·罗斯敦济。现在从商界当中也可以找到很多工作人员,但是担当得起经常性的工作以执行秘书职务、并且受到印度侨团的尊敬的,就算他们两人了。做秘书的当然需要具有能够应付的英文知识。我向大会推荐了已故阿丹吉·米耶汗的名字,大会同意任命他为秘书。经验证明这个选择是很恰当的。阿丹吉·米耶汗以自己的坚忍、宽宏大量、平易近人和彬彬有礼使大家都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