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河进门,则是头低着看鞋尖,悄无声息的坐上主席台,不是很高兴给拽来参加这样的会议。
等其他常委成员都坐上主席台,熊文斌与刘伟立等人拿着材料走在最后面进走来。刘伟立要随时控制会场秩序,他跟要作汇报的周岐宝、苏恺闻等人就坐在门口的临时座位上。
熊文斌他没有资格坐主席,就站在门口找台下的空座位。
“老肖,你这人太不知趣了,熊主任都往你那边看半天了,你都不晓得让人家翁婿俩坐一起好增进感情。”建委主任陈克华见熊文斌在门口找位子,突然侧过身子,对坐在沈淮身边的财经委、财、政局局长肖继平笑着说道。
陈克华此话一出,叫大家顿时就想到前些天传得风风火火的塌床事情来,顾不得主席台上坐满常委,哄堂大笑起来。
财、政局局长肖继平没有理会陈克华,但有人推着坐在沈淮另一侧的人,要他给熊文斌让位子:“你也知趣点,要不然老熊坐我这边来,反正也前后挨着。”
熊文斌站在门口,脸色顿时给铁青,气得浑身颤抖,但拿跟他一直都有宿怨的陈克华没辙,而主席台上的市领导也无人帮他出声制止这场闹剧,他只能转身黯然离开会场。
熊文斌的愤然离去,并不能制止会场的笑声。
沈淮放下手里的材料,眼睛看着主席台上的谭启平。
谭启平跟沈淮对视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继续侧过头跟副书记谈话,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听见陈克华的话、会场上的笑声,也没有看到熊文斌羞愤的离去。
高天河也看了谭启平一眼,心里想,塌床之事传出,最震惊的大概是谭启平吧?他这时候大概也最愿意看到有人当众羞辱熊文斌吧,哪里可能替熊文斌出头?
看着主席台上这一个个衣冠楚楚,皆无视熊文斌受辱离去,沈淮霍然站起来,将身前的台子一脚踹开。
“哗啦”一声,长桌移出两步,勉强没有倒下,还差点撞主席台的长桌上。
这一动静,惊得全场的人视线都集中到沈淮的身上来,没想到他说发作就发作,怒气冲冲的朝陈克华走去。
看到沈淮怒气腾腾的走来,仿佛一个屠夫,眼睛里的杀气叫陈克华额头都快要冒冷,他下意往后缩,色厉内荏的质问道:“沈淮,你想干什么?”
“老子干过的事,不会抵赖;老子没干过的事,谁他妈敢朝老子身上泼脏水,老子叫他妈以后走夜路都小心点!”沈淮抄起桌上的矿泉水,指着陈克华的脸上,破口大骂,“你妈逼有种,再把那句话给老子说一遍!”
这天下从来都是无赖怕流氓,虽然熊文斌是落水狗,人人能拿根棍子抽一下,但沈淮在东华有几个敢惹、敢去撩拨?
这时候大家才仿佛意识到,陈克华刚才挤兑的不仅仅是熊文斌,还惹怒了沈淮这头恶虎。
沈淮怒起发飚,陈克华虽然在东华也是根深地蒂的实权正处,但叫沈淮手指戳着鼻子破口大骂,脸容惨淡,竟然没有敢回一句话。
陈克华在这种场合开这样的玩笑,本来就有些过分,但主席台上没有人阻止,台下人想到前些天的日塌床传闻,也端是觉得好笑。
他们没有想到沈淮说发飚就发飚,逮住惹他的陈克华,怒气盛腾的样子,那凌厉的眼神,恨不得要一口朝他的喉咙咬下去。
他们也都震惊地看过来,不知道要怎么劝架,这一刻觉得这个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都觉得陈克华真是得意玩形了,惹谁不好,竟然拿传闻去惹沈老虎?
陈克华旁边的人非但不敢劝,甚至怕惹火上身,纷纷避开。
“沈淮,你这时什么态度?”谭启平见沈淮竟然当众像个流氓似的,跑到市建委主任陈克华跟前,指着人家鼻子就破口骂娘,担心会发生比当初南园烫伤日方代表更恶劣的事件来,拍着桌子站起来喝止。
刚才不制止,现在想制止?晚了。
沈淮压根就不回头看谭启平,眼睛盯着陈克华,说道:“你妈逼有种,再往老子头上泼一盆脏水试试!”
假的能说成真的,真的同样能说成假的。
沈淮在基层厮混了这些年,这点道行自然懂得。
熊文斌也懂,但熊文斌撕不下脸,拿不出流氓跟无赖的气概来。
“玩笑话,玩笑话。”陈克华听到市委书记对沈淮的厉声呵斥,恢复了些胆气,垮着脸惨笑道,“开会前,我就说句玩笑话调节一下气氛,沈淮你不要这么严肃嘛。你要是当真了,那我给你道歉你就是。你也不用这样子吧,多伤大家的和气啊。”
“沈淮,你给我懂点规矩,坐回你的位子去!”谭启平见沈淮连头都不回,气得发抖,为了维持他市委书记的威严,只得继续盛气凌人的厉声呵斥,心里对沈淮剩下的最后那点耐性就快要给磨灭。
“玩笑话。”沈淮不理会谭启平的高声呼喝,只是对陈克华冷冷一笑,说道,“那我也给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好—不—好?”将手里的矿泉瓶盖拧开,揪住身高都不足一米六五的陈克华衣领,拎到桌上来,将满瓶冰冷的水,就朝陈克华的衣领子里灌下去。
这两天东华降温,气温降到只有三四度。
屋里虽然开着空调,矿泉水打领口灌下去,也叫陈克华好受;更叫他屈辱的,是他给沈淮揪着领子,甚至不敢挣扎一下,就像一只给拖上案板待宰的哈巴狗。
会场上的众人都看傻了眼,谁他妈得罪了沈淮,就要给这么往死里整啊——陈克华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在东华官场上抬头了。
这时候刘伟立、周岐宝等人才反应过来,冲上前拖胳膊抱腿,将沈淮手里剩不到半瓶的矿泉水抢下来。
谭启平气得直拍桌子,再顾不上颜面,指着刘伟立说道:“这成什么体统、这成什么体统?你们将沈淮赶出去!以后市里的会议,都不要他来参加。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有没有一点党纪国法?”
给拖到门口,沈淮盯着刘伟立、周岐宝的眼睛,呵斥道:“你松手。”
刘伟立、周岐宝两人心虚,松开手,但两人堵在门口,不叫沈淮再回会场。
沈淮就站在门口,对着谭启平说道:
“我不管你会怎么处理我,但有些话,我要跟你明着讲。谭书记,我心里始终是尊敬你的。但是,今天,你领导下的个别干部,以别人恶意传造的谣言,当众恶意羞辱、攻击你领导下的其他干部,你非但不制止这种下三滥的行为,还视若无堵,甚至还怂恿纵容。说实话,我对你今天不能公正、公平处置下属矛盾纠纷的行为很失望。你在我心目中,不再是合格的市委书记,也不再是合格的长辈。我的级别本不够参加今天的会议,以后市里的会议,也请不要通知我参加。”
没想到沈淮这时候转过来,矛头直指谭启平,室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屏息宁神。他们不敢吭一声,生怕稍不如意,就惹得谭启平雷霆大怒,将怒火烧到自家身上来。
沈淮大闹会议之后扬长而去,谭启平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陈克华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抄手边的矿泉水瓶,就朝他的脸上砸过去:
“堂堂市建委主任,当众开这种下三滥的玩笑,你心里有没有组织纪律观念?你还是不是党员?”扔下手里的材料,对刘伟立说道,“刘主任,你组织大家学习材料,常委成员,跟我到小会议室开会。这次事件,一定要严肃处理,不然以后市委还有会什么威严可谈?”
陈克华脸垮在那里,没想到挤兑熊文斌一下,会捅出这么大的马蜂窝。
第四百零五章局面失控
会议室里的动静,也早就惊得同一楼层的工作人员纷纷探头出来观望,就看见沈淮背着手从楼梯口走下去,眉跳目眦,怒气凌人,众人都不敢跟他的眼神相接。
沈淮“咚咚咚”下了楼,但他最后矛头直指谭启平的话,在众人的心头回荡。
谭启平执政东华两年,什么时候给人当面这么数落,什么时候给人当面这么呵斥,什么时候这么威信扫地过?
其他地方不知道,但在这栋大楼里,大家从没有见过今天的情形有发生过,但看着沈淮离去,仿佛一柄怒发冲寇、拔鞘而出的利剑。
接下来谭启平雷霆暴怒,怒砸陈克华、怒声呵斥的声音,更是叫众人心头惊乱,知道谭启平这一刻已经完全叫沈淮激怒,脾气大作。
待看到谭启平走出会议室,探头探脑往走廊里看动静的工作人员,迎上谭启平那怒火跟怨恨交织的眼神,都禁不住心头一窒,忙不迭地慌乱退回办公室里,不敢这时候找霉头去触。
看着谭启平离场,要到小会议室临时召集常委会议,讨论给沈淮、陈克华严厉处分,高天河与其他常委成员,也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谭启平作为市委书记,临时召集常委会议是他的特权,其他人不敢这时候再去挑谭启平的脾气,只能夹起笔记本,跟在后面去小会议室。
事情发生的时间很短,大家进入会场坐下都没有五分钟,好端端的工作会议就给突发事件搅成这样,高天河都觉得这一切也太戏剧化了。
他离开会场前,也恶狠狠地瞪了陈克华一眼,压着声音呵斥道:
“你这贱骨头,就是欠收拾!”
过道里已经看不到沈淮的身影,见沈淮对这事的反应如此之大,高天河也情不自禁的怀疑,难道之前的传闻真是谁有心在背后生造出来的?
高天河看着谭启平那仿佛利剑出鞘的背景,知道他完全给沈淮刚才的言行激怒了,心里琢磨他可能会建议给沈淮什么处分。
虽然一度希望沈淮去吸引谭启平的火力,但高天河这次并不打算阻止谭启平什么。高天河不指望他在官场上还能再进一步,更没有将谭启平拱走他来当市委书记的野心,他心里清楚,就算谭启平给省里调走了,空出来的位子,也不可能轮到他高天河去坐。东华的经济格局,给梅溪新区撑出新的气象、新的天地,省里争这个位子的将大有人在。
高天河更多的是想保住自己最后几年不给翻盘,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跟谭启平斗着。
高天河既不想叫谭启平踩在脚底下,一点都翻不得身,也不想真正去拨谭启平的虎须,水火不溶,迫使省里在他跟谭启平之间做出选择。
看着谭启平给沈淮完全激怒,高天河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添油加醋了。
再一个,谭启平给沈淮搞了方寸大乱,就算这时候谭启平将沈淮完全从地方踢走,也难重立给打倒的威信——高天河也不用担心自己马上就会受到威胁。其实谭启平跟沈淮的矛盾公开化之后,谭启平在东华的威望已经受到严重的影响。像刚才,谭启平失控的发作,可以说是谭启平作为市委书记,对局面已经渐渐失去掌控力。
高天河觉得自己的处境相比较以往要安全多了,就没必要再去做画蛇添足的事情。
走进小会议室,椭圆形的长会议桌,谭启平脸色铁青的坐在一头;其他常委分坐两列,都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不去跟谭启平的视线触碰。
谭启平手按住会议桌,眼睛里的怒气未消,虎视眈眈的盯着其他常委成员,最后对纪委书记陈明经说道:
“在今天这么重要会议召开之时,市委差不多有一半委员在场,沈淮无视组织纪律,公然辱骂他人,搅乱会场秩序,致使会议中断,进行不下去,在干部群众中间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这样的行为,市纪委一定要严肃处理,才能遏杀这种风气滋长下去。同时,陈克华在重要会议召开之时,态度轻佻,我们同样要严肃处理。”
谭启平真要通过纪检委给沈淮处分,重立威信,那至少得党内警告处分起步,严重一点的,就是撤销党内职务。
沈淮目前在地方只有党内职务,即唐闸区委委员、常委。要是撤销沈淮的党内职务,这就是要将沈淮从地方上彻底踢出去,不叫他再有机会插手地方事务。
高天河及其他常委也不由的暗道:谭启平这次终于是不能忍受沈淮继续挑衅他的威信,这次竟然是想先斩后奏,打算会市委先形成一致意见,然而再直接向宋家摊牌。
高天河又不由得暗想,倘若他们真形成撤销沈淮唐闸区委委员、常委职务的决议,宋家会如何看待这事?
要真形成这样严重的党内处分,对沈淮以后的仕途升迁,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影响。
沈淮现在级别低,在司厅级以下发展时,能受到宋家很好的庇护;过个几年,沈淮进入司厅级层次,跟其他派系的竞争就会激烈起来,到时候履历上任何一点瑕疵,就会成为给其他人攻击的把柄跟弱点。
宋家能容忍谭启平借题发挥给沈淮的履历留下这么严重瑕疵吗?还是说这是谭启平故作姿态,先在市里形成一个意见,然而借此跟宋家做进一步的讨价还价?
“会不会太严重了一些?”
沉默之中,有人突然插了一句话,叫大家都情不自禁的转脸看去,却是组织部长虞成震手按住记录本,头侧过来,眼睛平静地看着谭启平,发声质问,“事情的发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要没有陈克华无端借捕风捉影之事公然挑事,沈淮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沈淮年纪轻,给人当众泼脏水,闹点脾气,也不能完全就说是他的错。谁没有一点脾气?说起来,我们常委成员在主席台上没有及时阻止陈克华的轻佻言行,也没有及时对陈克华提出严厉的批评,我想我们常委成员,对今天事态的失控,也有一定的责任。”
“虞部长,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市委书记责任最大喽?难道下面一点芝麻蒜皮的屁事,都要我来担着?”谭启平以为高天河会跳出来阻饶,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虞成震突然窜出来替沈淮说话,怒气冲冲的盯着他。
他给沈淮临走前扣了一顶帽子,已经是威信扫地,没想到虞万震这时候还借题发挥,他心里更是不爽到极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要说有责任,我想我们在座的都有一些责任。”面对谭启平的盛气,虞成震并不心虚,沈淮敢当面削谭启平的脸,他堂堂市委组织部长自然不能更胆怯,针锋相对的说道,“我在组织部门工作有几年,学习到的经验,跟谭书记你不好比,但也有一些心得。对待年轻干部,我们希望他们要有怎么的特质?是成熟到完全没有一点棱角,还是容忍他们有些小毛病?在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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