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县修高速,还是取道嵛山县修高速公路,一目了然。
而眼前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其他,第一道难关就是近半里程要在山岭地区修建的嵛津高速成本极高。
就因为修建成本极高,非当前地方财力所能承担,所以在全市道路交通发展规划里,嵛津高速几乎是排在最后。
即使市里现在硬着头皮建嵛津高速,很可能会超过二十亿预算的建设资金怎么解决?
而嵛津高速建成后,要想新津的桃子不给别人摘走,不是说安排几个官员占住位子就可以的。说到底还是要同时投入大量的资本,对新津的港口资源进行开发,推动临港产业发展,才能保最大的那块利益不旁落他人之手。
新浦港的外围基建,目前是以新浦开发集团担当主力,但上百亿产业资本的投入,新浦钢铁、新浦炼化、恒洋船舶、渚江建设、淮能电力、新浦航运等一系列的企业实体在新浦产业集群发展里占据核心地位,才是梅钢系在新浦港发展中占有利益的根本保证。
虞成震他们不蠢,即使没有沈淮那么强的执行能力,但大体的区域产业发展格局还是能看明白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要学习梅溪、新浦的模式不难,但这等规模的发展格局,涉及到上百亿产业及基本资本的调动,不要说上市公司资华实业了,就是站在背后的天益集团也难有能力控制全局,除非胡家控制的央企金石集团能将相当部分的发展重心转移过来。
这恰恰又不是陈宝齐、虞成震、周益文、戚靖瑶等人坐在书房里就能决定的事情。
“这些事,是不是跟赵省长先汇报一下?”虞成震问陈宝齐。
没有赵秋华的支持,他们想要说服胡家将金石集团的发展重心北迁,想要把省钢集团等企业更进一步的拉进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秋华谋取去冀省任职的努力受挫,就只能继续留在淮海,而今日郭成泽下车伊始就气势汹汹,站在郭成泽背后的徐沛存有什么心思,也不难猜测——在这种情况下,倒是极有可能说服赵秋华支持他们的计划。
听虞成震这么说,陈宝齐点点头,说道:“我过两天就去省里,跟赵省长汇报这件事。”又问周益文、戚靖瑶,“你们觉得呢?”
戚靖瑶、周益文点点头,也觉得应该先争取赵秋华的支持,不然他们就算能做通胡林的工作,胡林他父亲那边的工作,谁去做?
孙启义留在东华两天,又与沈淮深谈了一次。
沈淮没有掩饰对郭成泽、孟建声二人的担忧,他意欲整合长青集团旗下港口投资业务的一个目的,也确实是想加强对梅溪港的控制力。
孙启义也没有明确表什么态,就离开东华,决定到徐城住一晚,第二天再乘飞机回香港。
虽然长青集团在徐城有投资一座四星级酒店,不过孙启义往来徐城,更喜欢住有数十年历史、环境更幽静的淮海省迎宾馆。
十月下旬的徐城已经是深秋时节,夜里的气温倒不甚寒冷,孙启义与随行人员住进外宾楼,楼前有座林深径曲的园圃,穿过去有座露天游泳池。
这么凉的夜,游泳池也不是恒温,倒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里面游泳,也不怕冷。
孙启义找了一张躺椅坐下,看着还算清澈的夜空发愣,没过一会儿,秘书找到这边来,告诉他:“海丰的谢总过来拜访你。”
孙启义皱着眉头,不知道谢海诚从哪里知道他的行踪摸上门来,说实话他也有些头痛见谢海诚,但人家都到酒店来堵门,他也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孙启义与秘书往外宾楼走,远远看到谢海诚与其女谢芷,就站在大堂里,朝这边走过来。
孙启义哈哈一笑,热情的走过来,双手伸过去,将谢海诚的手紧紧地握住,说道:“我也是刚到酒店住下,明天一早的飞机就飞香港,到香港也停不下一天,就要飞新加坡。老谢,你也明白,东南亚现在这个局面,叫人没一天能睡安稳。我刚刚还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拉你出来喝一杯老酒呢,你过来,倒省得我纠结了。”
谢芷拿着精致的鳄皮手袋,站在一旁冲孙启义颔首示意,听他打开始就诉金融危机的苦,心想他这是在掩饰这段时间来彼此关系的疏淡吧。
也无需掩饰什么,两年前,谁能想到沈淮有能力将谭启平从东华逐走呢?两年前谁能想到西尤明斯、飞旗实业这两家工业巨鳄,也会给沈淮拉上战车,启动新浦钢厂的建设项目呢?
由于对梅钢及内地市场发展前景判断失误,致使亚太投资业增长缓慢,从而遭受集团高层的不信任,甚至这段时间以来,不得不依赖于跟梅钢的合作,调整在东南亚的投资结构,以减轻当下在金融风暴之下的冲击跟损失,孙启义这段时间来,小心翼翼的跟她们这边保持疏淡的关系,谢芷倒没有什么费解。
不管孙启义此时的笑脸下藏着怎样的虚伪,但他没有拒人千里之外,没有躲起来不见人,说明他也无意在沈淮这颗小树秧上绑死。
外宾楼大堂西侧有咖啡厅以便住客会友,外面有座用防腐木搭建的凉台,孙启义一边琢磨着谢海诚此行的用意,一边请谢海诚父亲到凉台上坐着边喝咖啡边聊天。
孙启义说到明天一早就赶飞,谢海诚也就不绕什么弯子,直接跟他说道:“宋总这次确定要调回燕京,现在差不多就是叶总在主持淮能的工作。叶总一直都说要找个机会,跟启义你吃顿饭,聊聊天,只是你很少到内地,这次你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大家能聚到一起的机会实在极少。”
虽然宋文慧退出淮能集团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但为了尽可能减轻对淮能集团发展的不利影响,前后也是整整过渡了有四个月,才正式公开调职任命,而此前也是严格对外封锁消息。
孙启义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跟梅钢谈合作的事情,但也不知道此事,此时从谢海诚嘴里得知叶选峰接替宋文慧执掌淮能集团,诧异之后,又觉得应是如此。
孙启义在东华时,得知成文光这两天就要到冀省代省长,他开始也甚是奇怪,这时候跟叶选峰代替宋文慧执掌淮能集团的事情结合起来看,一切就能解释了。
无非是利益交换,宋系内部都逃脱不了这样的规则。
孙启义暗自琢磨:叶选峰刚执掌淮能,就迫不及待的通过谢海诚,约自己见面,他到底想干什么?
又想到沈淮此前提出要整合长青集团在内地的港口投资业务,想加强对梅溪港的控制权,孙启义暗感跟叶选峰这个面不好见啊,只是跟谢海诚笑道:“真是不巧,要不是赶着去新加坡,明天我就请叶总在徐城吃个饭了,不过,以后机会也多得是,等东南亚那边的风波稍平静一些,我来内地的机会也多。”
谢海诚嘴微微一咧,心想孙启义连长青集团将在新浦成立中国区总部的消息也都不跟他们透露分毫,看来是无意跟叶选峰见面,但他犹是不懈,笑道:“东南亚那边风波险恶,东华的风波也不平啊。启义你这次去东华,赶着东华的市委班子调整,熊文斌给调出东华,接替熊文斌担任常务副市长、唐闸区委书记职务的,都是徐沛的嫡系。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徐沛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后来撑不住下面支持的声音太大,才勉为其难同意由梅钢出面重组徐城炼油。然而徐沛在提重组条件时,要求徐城炼油的旧厂迁建项目渚南炼化要达到一百万吨的炼化规模,实则是不想梅钢在新浦同时就上大型炼化项目。据传田家庚调熊文斌、吴海峰离开东华,也是徐沛的建议。东华这往后还有大热闹可看,启义,你这两天在东华,有没有一些切身的感受?”
这两年来,孙启义也确实有些狼狈不堪,差点连亚太总裁的位子都保不住,这段时间忙于收拾残局,而与谢海诚这边关系的疏淡,使他对内地有些敏感消息的把握,远不及以往那么灵敏——有些敏感消息,沈淮也不会主动的知会孙启义。
孙启义前两天夜里,都跟沈淮他们一起给熊文斌饯行,对徐沛身边两员嫡系郭成泽、孟建声到东华出任要职的消息是清楚的,但说到这项任命背后的曲折以及徐沛甚至田家庚对梅钢的态度,孙启义跟谢海诚一样,都在猜测。
孙启义能隐约猜到叶选峰要跟他见面的用意,但心里犹不是十分的肯定,说道:“东华市里有没有热闹,我不是很清楚,我这两天主要是往新浦电子厂的工地上跑,新浦那边倒是风平浪静得很。”
“只怕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谢海诚笑道,“中海油参与新浦炼化的投资,是成文光一手促成的,中海油的副总曹光明在确定合作之前,还特地去拜望过老爷子。有这么硬的一手牌,梅钢都没有阻挡省国投集团参股渗透新浦炼化,都不能阻止田家庚将吴海峰、熊文斌调出东华——梅钢这次啊,得了面子失掉里子,我看啊,以后想风平浪静也没有可能。”
所谓的面子跟里子,孙启义跟谢海诚有不同的看法,心想也许自己一直都在经商,故而更看重产业方面的根基,而谢海诚虽然也在经商,但他显然更看重其他方面的因素,但也能肯定,沈淮那边对自己隐瞒了太多的事情。
第七百二十九章北上
火车黎明时抵达石门,天还没有完全亮,有稀薄的雾气在站台上流窜。
从温暖的车厢里走出来,冷凉的风吹过来,叫还没有完全睡醒过来的成怡打了个寒战,双手抓紧马海毛编织的开衫外套,看着陈旧的站台,有些意外:“这就是石门了?”
徐城的城建发展,在东部沿海地区已经算是很差劲了,但石门比徐城还要更差一些,并没有成怡想象中的省会都市的气派,看着成怡略带失望的脸,沈淮伸了伸懒腰,笑道:“嗯,这就是石门了,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京畿要地,却又是给公众忽视掉的一座城市。”
照经济总量来说,冀省要比淮海强一截,只是冀省成规模的工业主要集中在冀北地区,中部的沿渤海湾腹地又给燕京、津海两个直辖市掏空,使得冀省的环京以及中南部地区,经济发展要滞后得多。
就算是省会石门市发展也很一般,当下在国内顶天只能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完全没有常人想象中的沿海省会都市的气派。
虽然很多人对成怡她爸寄以振兴冀南经济的厚望,不过沈淮站在石门市的站台之上,环视站台周遭寂寥清晨的景状,暗感振兴冀南经济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说到振兴,也要看什么标准了。
石门市的历史不长,地理华北平原的腹心,因京广、石太等铁路在境内交汇,作为晋冀地区的陆路交通枢纽而兴。石门在建国后工业有很大的发展,但近年来又因为地方国资企业整体陷入困难,在经济发展上给南方的省会城市拉下一大截。
希望石门市的经济发展能超越江宁、镇海等城市,在很多条件上都有着先天的不足。
不过成怡她爸到冀省,是担任省长,视野不会局限在省会石门周围,他调整冀北产业结构调整的同时,推动冀南经济有较快的发展,就算是成功的。
这会儿看到成怡他爸信任的陈勇军在两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往这边走来,沈淮与成怡走过来说道:“怎么是陈秘书长你亲自过来接啊?我与成怡打车过去就是了。”
陈勇军笑道:“石门这边,还就我熟悉一些,司机都未必能摸着道;另外啊,火车站这边的出租车司机不地道,带你们绕一个远地,都没处喊冤去。”
沈淮也是一笑,他与成怡要是给火车站边上候客的出租车司机宰了,他们抬出省长的名头来似乎又太小题大做了。
陪同陈勇军过来的两名工作人员,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一个自称“小韩”,一个自称“小冯”,热情的将沈淮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来。
陈勇军看车厢再没有其他人下来,奇怪地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不是有好些一起过来的吗?”
“他们啊,中途转车直接去清河了。”沈淮说道,“我陪成怡到石门,下午要是有车,也要去清河。”
“不用赶这么急,在石门多住两天。”陈勇军笑道,请沈淮、成怡跟他往站台外走。
沈淮与成怡一起到石门来,名义上是探亲,实际上主要是此前跟纪家形成的默契,现在要做些实际的工作。
地方政府之间的正式合作,主要是推动冀河港跟新浦港会结成友好港口,加强经贸及产业发展上的合作。这次主要由赵天明、戴泉他们带队,跟冀河县会举行一个港口建设及临港产业发展的交流会。
交流会要举办几天时间,沈淮跟纪成熙到时候露一面就可以了,没必要参加全程的交流活动,所以他与成怡两人先过来拜访成怡她爸妈。
即使将来梅钢要更多的参与冀南及清河地区的发展,首先也要先尊重成怡他爸的意见。
石门城市规模不大,黎明时大街又没有什么车,从火车站到省委大院开车就用了七八分钟省委大院门口有武警执勤,一丝不苟的检查沈淮与成怡的身份,大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薄雾在林梢之上飘荡,大多数人还在睡眠之中,偶尔看到有几户人家亮着灯,隔着栅墙看到的都普普通通的房子,没有什么出奇或奢华之处,叫普通人想象不出来大院里这些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住户,竟是冀省权力金字塔的宝塔尖。
成怡她爸也是这两天才到石门来,刚进行职务上的交接,一切都还没有安顿下来。
院门狭小,车子开不出去,停在花圃外侧的甬道边,陈勇军在前面推开铁门,沈淮与成怡走进院子,大概是成文光听到动静,推开书房的门走到廊檐下,笑着说道:“火车没有晚点啊。我们从燕京过来,为了体验一把,特地坐火车,这点路都晚了有一个小时。”
“我们还好,这段时间北上的火车不密集,线路不紧张。”沈淮说道。
“妈呢?”成怡刚开口问她爸,就听见她妈刘雪梅在里面回应,“我在帮你们做早饭呢。”她一边腰间系着的围巾擦着手,一边往外走,问道,“你们要在火车有没有睡踏实,要不要吃过早饭,上午就在家里补觉?”
“我没有睡好,要没有什么事情叫我干,我上午就负责睡觉了。”成怡说道,她很少坐火车,昨天夜里没怎么睡好,现在尽打哈欠。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