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是席地而坐,屁股还垫着几块砖头,衣角挂下来拖在地上也没有觉察,只是沈淮神情冷峻的盯着棋纸,弯腰落子时背脊也绷得极紧,似乎是要用尽一切的力气要把手里的棋子落在最精妙的地方——
熊黛妮不知道什么棋叫沈淮如此的严肃,这一刻只叫熊黛妮想起她爸不得志那些年也整日厮混街头、公园与人摆子下棋的情形,叫她从沈淮的背景里仿佛读到同样的萧索。
熊黛妮很是疑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朝街对面走过去,走到街灯下。
熊黛妮虽然不特别精通棋艺,但多少知道些,看着对面的老者已经给沈淮打杀得七零八落、大冷天额头都渗出汗来,而神情冷峻的沈淮却无意放松,绷紧着想要绞杀掉一切。
熊黛妮心想沈淮或许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手轻轻的落在他的肩膀上,问他:“怎么了?”
沈淮抬头看到熊黛妮娇柔的脸蛋,叫他冷得快僵掉的心稍暖一些。
下午从星海大酒店离开,情绪还没有那么浓烈,晚上也没有什么应酬,早早开车回到市里,随意在小吃店吃了碗面条,买了书到熊黛妮的住处,心情才越发感到冷寂:有些情感别人可以追思,他却只能堵塞在心里,独自一人在夜深人静之时艰难的咀嚼,百般滋味。
“没有什么,等你回来,都感觉有些冷了。”沈淮说道,将手里的棋子丢下,跟对面地上坐着的老者说道,“这盘棋算我输了。”
对面的老头倒是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赢就赢,输就输,我活了半辈子,还要你这娃让我?”嘴里不服输,眼睛里倒是巴不得接连九盘杀得他丢盔弃甲的沈淮走开。
沈淮站起身来,腿脚有些发麻,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将风衣外沾了几片枯黄叶子摘下来,拿起边角有些磨损的公包,与熊黛妮往小区里走。
熊黛妮租的房子,是在邮电局的职工家属区里,环境、治安都相当不错,而且她也是刚住进来,也不怕在这里会有什么人能认得她跟沈淮。
在冷冽的寒风里,熊黛妮挽着沈淮的胳膊,跟他说今晚与周钰她们见面的事情:“说来你都不信呢,世界有时候真小,渚江学院筹备组跟淮大联络的人,竟然是海在大学时的恋人——你不知道这事吧?”熊黛妮带着一种“你永远都想不到”的神态,仰头看着沈淮,她眼睛里的清澈跟娇柔,叫人心生柔情。
沈淮说道:“下午才听他们说起。”
“想想真不甘心啊。”熊黛妮双手别到背后,身子尽可能的往后弯起,仿佛当年的小女孩,继续跟沈淮说今天与周钰见面的事情,“今天听周钰说起往事,她倒是有相当美好的回忆,甚至还保留海给她的情书,做的笛子。”
“她倒不敢孙逊有意见啊?”沈淮笑问道。
“能有什么意见,孙逊现在还能有什么意见?”熊黛妮反问道。
沈淮笑了笑,想想也是,孙逊总不至于小心到跟个“死人”争风吃醋去。
熊黛妮接着说道:“。我们还说到陈丹了,都说海要是不发生意外,最后多半是带着小黎跟陈丹一起生活。我们还给陈丹打了电话,只可惜陈丹不能赶回来,不然今天的晚饭就更有意思了。我就禁不住会想,要是我当时的性子不能那么拧,说不定也能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一个人,不至于到这时只有听别人回忆的份。”
沈淮想起与熊黛妮初见时梳羊角辫的情形,晃眼十年的时光飞逝,倒不晓得熊黛妮此时心里还有少女时留下的不甘愿,不过下午、此时,听着跟自己有感情纠结的女人谈往昔,真正的他却只能置身事处当旁观者,想想也是够奇怪的,心想自己晚上萧索、冷寂到按捺不住的心境,大概就源于此吧?
“想想自己这辈子,可能连一次纯粹可以坐下来静静回忆的感情都没有,想想也真够悲哀的啊!”熊黛妮的情绪也是颇受今天故人相见所感染,在冷冽的空气里,挽着沈淮的手臂悲春伤秋起来。
“那我算什么啊?”沈淮问道。
“你能送我到楼下就离开吗?”熊黛妮狡黠地问沈淮。
沈淮哑然失笑,伸手在熊黛妮滑若凝脂的脸蛋摩挲,不去说什么,他还真不舍得送熊黛妮送到楼转身就走呢,心想,也许他此时的情感生活掺杂了太多摆脱不了的,已经没有办法再纯粹了。
“海能几年如一日的念着一个人,但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自身纯粹不了,自然不能奢望别人纯粹。”熊黛妮带着微醺迷离的眼眸,仰头望着稀寥的星空,说道,“而海大学里的那个恋人,似乎也一直都单身,却不知道她心里是否一直念着海,也不知道他们当年怎么就不能在一起?有些事情不知道答案,真是叫人好奇啊——周钰说了,就算是为了搞清楚这个答案,她跟孙逊也要留在国内。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也挺奇怪的?”
“是有点。”沈淮笑道,他倒是知道周钰的性子要比普通女孩子爽直,这些年过去也没有什么变化,叫人不难想象她说这些话时手舞足蹈的情形。
走到楼下,沈淮刚要跟熊黛妮进楼道,不意间都抬头看了一下三楼的房间,房间里灯火通明,熊黛玲看书的身影映在窗前。
熊黛妮吓得捂着胸口,嘴里轻骂道:“这个死妮子,怎么一声不吭就回东华了,都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了?”
沈淮猜测熊黛玲学校放假,她提前一天回东华,明天再跟她姐黛妮一起去沂城,只是她事前没有联系黛妮有些奇怪:“她没有跟你联系,她不会是专程闯过来抓奸的吧?”
“抓你大头鬼?黛玲才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熊黛妮拉着沈淮躲到阴影处,免得黛玲不意看窗外看到沈淮跟她在一起,说道,“好吧,你现在不回去也都不行了。”
黛玲突然过来,沈淮也无计可施,跟黛妮说道:“我有一书刚才搁你屋了,其他应该没什么了,你自己不要露了馅。”看着黛妮拿着手袋要进楼洞上楼,喊住她,“你停会儿。”
“怎么了?”熊黛妮疑惑的问道,不知道沈淮还有什么事,走回来两步。
沈淮捧起熊黛妮的脸头,柔软的嘴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说道:“还没有跟你说晚安呢。”
熊黛妮心里却是柔情万种,双手抱住沈淮的腰,脸埋在他的肩上,说道:“这样的感觉真好。”
看着熊黛妮走进楼道,沈淮刹那间,心又空了起来,空落落的找不到一件东西能去填满——熊黛妮、瑾馨、周倩这个当年心思无瑕的小女孩甚至陈丹,甚至小黎,仿佛都属于过去的他,朱仪、胡玫、谢棠则属于那个真正消散掉的他,现在的他一个都无法紧紧地抓住,现在的人他能抓住谁、能抓住什么?
为防止有人看到,沈淮将车停在离小区很远的街边,走到车旁边,空落落的心也还没能振作起来。
坐进车里抽了两根烟,沈淮便发动车,打着方向盘出城往徐东高速方向开去。
成怡在睡梦中叫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我。”
成怡打开灯,赤着脚爬起来打开门,就见沈淮脸带疲惫跟倦容的站在门外,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一个人开车过来的,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事,我就是一个人夜里睡不着,开车过来找你。”沈淮走进屋来,将外套脱了扔沙发上,说道,“我睡地板,只要你不要赶我走。”走进里间,从衣橱里翻出一床被子,一半垫当床褥,一半当被子盖身上,埋头就睡起来。
成怡看时间都快凌晨三点钟了,没想到沈淮竟然就因为一个人在家里睡不着觉,深夜开三四个小时的车过来就为了睡地板。
她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沈淮看似无赖的脸,也就钻到被窝里接着睡觉。
开着一盏夜灯,成怡头枕在床沿边,看着睡在床跟衣橱之间地板上的沈淮,看他下巴长出来的胡茬子,看着他睁着眼睛,脸上却怎么都遮不住的萧索神情,忍不住伸手在他长出胡茬子的下颌摸了摸,心生怜爱,说道:“不要装得可怜兮兮,我让你睡地板就是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买车(一)
成怡脸贴着床沿而睡,鸦色长发遮住她白嫩娇美的脸蛋,披散下来仿佛夜色里闪着粼光的瀑布,露出一角嫣红的嘴唇迷人之极。沈淮伸出手,将那柔软如绸缎的乌黑长发撩到一旁,看着她在睡梦里静谧的脸,看着她在睡梦里轻颤的长睫毛,看着她在睡梦里微微翕合的秀直鼻梁,丰颊白皙无瑕,在晨光里透着磁质光泽。
沈淮伸手贴在成怡的脸颊,虽然动作很轻,成怡在下一瞬间还是醒了过来,眼睫毛轻颤一眼,睁开眼睛,看着沈淮的眼睛凝望过来,头挪了挪让脸颊更贴实的枕着沈淮温热的手心而躺,问道:“才几点钟,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沈淮欠起身子,看对面墙壁上的石英钟指示此时才清晨七点钟。
成怡在徐城的生活很简单,办公楼跟宿舍楼几乎就挨着,每天都会睡足才起床——沈淮的睡眠就没有那么稳定,有时候工作或会谈到深夜,第二天即使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只要人在霞浦,也要准备赶到办公室,处理一天的公务,平时也是坚持锻炼,才得以持续保持充沛的精力。
沈淮昨夜开车赶过来,已是凌晨三点钟,到现在才睡了四个小时,大概是睡得安静,醒过来也不觉得困乏。
沈淮一只手掌心贴着成怡丰腴的脸蛋,感受那吹弹欲破的嫩滑,不舍得放开,一只胳膊枕在头下,见成怡慵懒娇柔的样子,说道:“你不用起床上班去?”
“今天来就请好假去提车的。”成怡说道,“你凌晨闯过来倒好,还打起呼噜,害我后来没有怎么睡好?”
“我会打呼噜?”沈淮奇怪的问道,他睡熟了,当然不会听见他打呼噜的声音,但他也知道自己只有在特别疲惫时入睡才会打呼,而昨天他只是觉得心里空寂,人却没有什么辛苦的。
“哈。”成恰笑道,“就知道你会抵赖!”撑起身子来,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随身听,将昨天夜里录下沈淮打呼的声音放开他听。
沈淮听着自己熟睡后的呼噜,当真是既怪异又好笑;成怡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听,还有节奏。”拿着随身听东躲西闪,不让沈淮抢过去,不意身体滑过床沿,带着被子跌下来,直接扑到沈淮的身上。
在感受香体入怀的美感之前,沈淮先给砸得“嗷嗷”直叫。待他想到要搂住成怡轻薄一番时,成怡先一步察觉到他的意图,跟只兔子似的从沈淮身上爬起来,跳着躲开来。
沈淮拼命的咳嗽了几声,说道:“我都给你砸出内伤了。”
“鬼才信你。”成怡站在床的另一头,不给沈淮近身的机会。
“你多重,怎么砸人这么痛啊,难道我要娶的姑娘是个大肥妞?”沈淮说道。
成怡拿起枕头扔过去,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肥。”
“让我抱一下就知道你多重了。”
“做梦,我没你想的那么弱智。”成怡瞪了沈淮一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从衣橱里拿出衣服进卫生间里洗漱、换下睡衣。
卫生间对着卧室,相隔的是扇磨砂玻璃门,外间光线暗,成怡进去打开灯,她窈窕的身影就像剪纸一样勾勒在磨砂玻璃门上。
之前虽然说在燕京宅中有过惊鸿一瞥,但从没有此时悠闲欣赏的从容,沈淮这时才发现成怡的身材还真是发育极好,修长双腿、曲线挺翘的臀、纤细的腰肢以及发育良好、宛如碗扣的双乳,在她及腰长发的衬托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
成怡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磨砂玻璃门透光的问题,懵懂无知的在里间换衣服,却不知道沈淮倒捞了看个饱。
这时候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成怡怕别人知道沈淮在她这边过夜的事情,听着电话铃响,忙拉开门想告诉沈淮不要去接电话,只是探出头就见沈淮的眼睛正盯着门这边看,问道:“你看什么?”但很快意识到磨砂玻璃门会透光,脸顿时羞得通红,慌手慌脚忙将卫生间里的灯拉灭,合上门之前,又拿起换下的睡衣朝沈淮的脸扔去,一刹那间露出嫩白如雪藕的玉臂,嗔骂道,“你个臭流氓!”
卫生间的灯关了,就没有人影映到玻璃门上。
沈淮给成怡扔出来的睡衣盖住脸,直觉衣裳留有余香,煞是好闻,他就仰着头任衣裳盖在脸上。
电话铃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成怡忙手忙脚的走出来,牛仔裤的扣子都没有扣上,内衣也有一角挂起来,露出一小片雪腻的肚皮,她跑过来拿起话筒:“我刚起来,在卫生间里刷牙呢,妈,你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来啊?我懂,买车之前打电话跟沈淮商议。关键有什么好商议的,又不要他帮着掏钱。”
她坐到床头来,将睡衣从沈淮的脸上拉下来,做了一个“止声”的手势,又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跟她妈聊着电话。
沈淮下巴磕在床沿上,就安静的看着成怡跟她妈聊电话。
成怡坐在床上,跟她妈聊着电话,见沈淮半个身子躺在地板、头却搁在床上的样子有些滑稽,忍不住俏皮拿脚趾头去夹沈淮的鼻子,却不料叫沈淮一手抓住晶莹白嫩的裸足,想救饶都来不及,叫沈淮借着她的裸足,将她整个人都拉到怀里去。
成怡开始还挣扎来着,但又不能弄出动静来,叫她妈知道沈淮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挣扎得辛苦,后来就索性坐在沈淮的怀里接电话,但看沈淮的眼光很“凶”,仿佛沈淮刚对她动手动脚,她立刻就会给他颜色好看。
房间里开着空调,成怡上身就穿了一件紧身的内衣,沈淮搂住她纤细、富有弹力的腰肢,脸贴在她温热而柔软的背上,闻着叫人迷醉的女人香,安静的听成怡跟她妈说买车的事情。
成怡今天跟行里请了假,要去代理商那边提车。
汽车特许经营模式,即国外所谓的“4s”店模式,还没有正式引进到国内,兼之车贷在国内还是试点,成怡今天要从代理商那边签协、提车,还要办车贷、保险,申请验车、车牌什么的,专营店那里不会全部包办提供一条龙服务,自己要跑的手续相当复杂。
不过沈淮既然半夜开车赶过来,成怡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免费的劳力。
沈淮倒是想着等成怡提好车,他跟成怡两个人没有必要开两部车回霞浦,遂打电话让驻徐办派个司机过来,送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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