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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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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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新民气象站为了检查气象哨的观测是否达标,专门召集各公社气象员到气象站现场演示。在这次演示和有关理论考核中,我出乎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的预料,取得了第一名。之后,气象站把各个公社气象员的排榜,邮寄到主管的公社领导手中,他得到了我一份特殊的工作汇报。

70年代,我们国家的气象观测和预报的水平相对于欧美很落后,更没有气象卫星这些高科技的应用。那时有个口号,叫做“群众管天”,提倡“土洋结合”、“专群结合”,实行走适合中国的“气象之路”。

于是,农村公社的气象哨,除了把观测到的气象数据记录下来,用于为当地的农业生产服务,还要上报县气象站作为历史资料存档。剩下来的时间,就要深入到群众中去,搜集民间观天测风雨的“民间谚语”,走群众办气象的路线。

经过不长时间的走访,我很惊异,民间的“气象学家”,竺可桢似的物候家原来近在咫尺,他就是我们大队的五保老人李华春。

李华春那时就80来岁了,是当地有文化的名家,旧社会是个卖卖人,日子较为殷实。他膝下没有子女,老两口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生活还算不错,至少比我要好多了。他是我叔伯大哥李葆元的大舅,我们早就认识,我自然也叫他大舅。

李大舅从年轻时就开始天天记载雨雪阴晴,冬寒春暖,燕来雁往,草木枯荣……有60多年的光景了,人称“天气日记”。对于我来说,这日记无疑是难得的“天书”,自然吸引我对它如醉如痴。

李大舅诺大的年纪来日不多,对“天书”不尽快地搜集整理,天理难容,也对不起他探索天气规律矢志不渝的精神和付出。为了尽快地完成搜集整理的工作,我用去了所有的星期天和节假日,用“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来形容自己绝不为过。

大约历经3个月的时间,整理出6万多字的材料,还有近百条的天气谚语。一时间,李大舅的事迹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震动,多家新闻单位纷至沓来,对李大舅进行采访。气象台站也前来考察,并聘请他为“气象顾问”。

这本“天书”很是珍贵,填补了沈阳地区气象资料的缺失与遗憾。

在“九一八”事变期间,沈阳中心气象台因为战乱停止了观测,资料中断。李大舅的“天书”,为气象专家分析气候演变提供了客观的真实的史料,“天书”的价值不菲。

沈阳日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李大舅的事迹,我把这份报纸远寄到西安他的外甥李葆元那里。他回信说,为舅舅骄傲,舅舅的心血没有白费。

是的,李大舅写“天书”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他的天气记录,是写在农家历中日期的上面。书眉很狭窄,只能写得下蝇头小字,耗工费时且不间断,持之以恒的意志令人赞叹。多年来,李大舅一年一本,到那时一共写了63本,还在继续。有时风很微弱,看不准风向,李大舅就让老伴在灶坑里点火,他去屋外看炊烟被风吹的方向,一丝不苟。即使是兵燹战乱的岁月,也没有停止对天气的观测。有一次,枪声四起,村子里上的人都躲了起来,李大舅冒着风险,把头探出菜窖看来天气,险些被流弹击中,他还是把记录完成了。这种“业余”又不业余的精神,实在是可敬可佩。

李大舅痴心不悔的追求,给予我太多太多的感叹,激励我一辈子都不会向困难低头示弱,鞭策我一定要从“天书”中找到“天条”——天气变化的规律,以谢前辈。

 3 草根的干部(解读天书)(2)

3草根的干部(解读天书)(2)

1975年2月4日,强烈的7。3级海城地震,至今依旧让人在回忆中惊心动魄。震灾虽然早已被人们渐渐地抚平,但那时它的余波从未在我的心中消失,也让“天书”在震撼中揭开它的神秘的一角。

惊魂的地震期间,为了家人的安全,我整夜地值守在灯下,不敢怠惰。只有看书来打发漫漫的黑夜,我就看有关地震的书籍,就了解了什么叫“固体潮”,就懂得了月亮对地震的引发作用。

月球和地球的相互吸引,能使固态的地壳和液态的海洋产生潮汐现象,可见对比它们质量更轻的大气的影响更为强烈。这就是地震给予我的启示,“天书”的秘密昭然若揭了。

有句天气谚语,叫做“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说的就是天气变化的周期。那么,这个周期和“天书”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八月十五到正月十五,相距是五个月的农历时间,这就证明了月球的运行对大气的变化存在一定的制约机制。那么,公历和农历,太阳和地球月球又存在一个什么样的“天气周期”呢?经过我的计算(具体计算过程从略),这个周期应该是“889”天。也就是说,每逢889天后,日、地、月的相位就有一次重复,就会左右一次天气变化,就会有一个阴雨的天气过程。

这是一个假说与推理,是不是“真理”,需要实际的天气实况去验证,“天书”就成了实践检验真理的参照,它的珍贵就在于此。

经过反复的核实,889天的天气变化周期,其准确率达到78%。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周期,一个很实用的天气预报工具。即使是当今气象科学已经进入相对高科技、高水准的现在,它的作用也不可小觑,它的价值也不可低估。

889天,是个大周期,接近2。5年,对于长期天气预报,其意义可想而知。它可以根据冬雪的多少,来预报两年后的夏雨,对于防汛抗洪不是能做到未卜先知吗?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知道我是“李气象”,自然就会有很多关心气象的人向我问天气,因为农民最盼望的就是下雨,最讨厌的也是下雨。我们是辽河沿岸的人,每逢伏雨连绵,谁不担心辽河滩的庄稼被水淹啊。

那一天,雨下得正大,要是再继续下下去,辽河就要出潮了,春种就难得秋收,人们愁眉不展,聚在一起唉声叹气。

透过窗户,我向外看了看,满天的阴云漆黑一片,雨依然下个不停。就在这时,电台的预报说明天还有大雨,个个焦急万分。突然,我看见了一片黑云压得很低,从东天边向西疾驰。我笑了:“放心吧,天马上就会晴了!”

大家不信,都说气象台刚才还说有大雨呢,你怎么说要晴天啊?

我的根据有两条——

气象台汛期的天气预报,水分太大!他们害怕担责任,往往阴天就报有雨,小雨报称大雨……目的是提醒人们大意,“未雨绸缪”。这就是天气预报为政治服务特征,其实就是为领导的意志服务的惯例。此其一。

其二,经过我多年的观测与积累,总结出一些观天测风雨的“谚语”,很管用,基本是100%的准确。其中的一条则是“云向西,扔蓑衣”。

这种云叫碎雨云,当它向西的时候,标示着低压已经过境,高压正在控制本地区,天晴是理所当然的。即使下雨,或者很大,那也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而已。

久雨不晴,你又看不到碎雨云,那就听听鸟鸣吧。假如你听见一群麻雀聚在大树上一起吵吵闹闹的叫,就可以判断阴晴了。这条谚语叫做“晴吵雨,雨吵晴”是也。意思是:久旱不雨,麻雀在一起“吵”,24小时之内必雨。请注意,是一起“吵”,而不是几只麻雀在叫,大家齐心协力想要开锅。反之,不超过两小时阴雨必晴。

就在我痴心于气象,又小有斩获的时候,风云突变,又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不知是福还是祸!

 3 草根的干部(躲过一劫)(3)

3草根的干部(躲过一劫)(3)

从延安时起,“精兵简政”这个词汇差不多每隔几年就要出现一次,意思是要“精简机构”,裁剪冗员。但最后的效果如何呢?我们的精简机构,往往是像举刀砍桌子的角,砍掉1个角,4个角的桌子就变成了5个角的桌子了,又多出来一个角。所以直到现在,我们的各级党政群团组织机构、编制,越来越庞大了,四边形变成了多边形。例外的是,唯独有用的气象哨,可以服务于当地生活生产的事业单位,却像砍白菜一样,砍一棵少一棵,不会重生,很难再生,最后绝迹了。

气象哨遍地开花不到一年后的深秋时节,沈阳市气象台为了提高气象站、气象哨的观测能力与水平,在新城子区举办了气象学习班。这次学习班的背景是,国家气象局出台了一套新的气象观测规范。所以,学习班学员的主要对象是全市各气象站的气象观测员,少有气象哨的气象员参加,我是“少有的”其中之一。那咱的气象哨,已经由原来全县的27个“砍掉”了23个,只剩下4个“中心气象哨”了。4个中心气象哨的经费,由县财政拨款。其他的气象哨因为“经费自筹”这把软刀子,而惨遭屠戮,从此销声匿迹了。换言之,与其说“惨遭屠戮”,不如说是“自杀”,被逼自杀吧。

学习班让我们参加,感到中心气象哨在沈阳市气象台的眼睛里还是有一定的位子的,是可以被保护的,是能够继续生存下来的,我们都这么想。都这么想,就都想把学习学好,那是我们生存的饭碗子,谁都不想砸自己的饭碗子。

一个月的学习班就要结束了,进入紧张的综合考试阶段。考试很严肃,每个人一张桌,相距很远,难以交头接耳。市气象台的领导都来现场督查,把“严肃”升格了。监考也很严格,几乎达到一个监考监考一个学员了。考试不及格,要重新学习,还要通知单位不给你报销任何费用……看来还真把我们当回事,那就认真地对待好了,我们都梦想靠这个饭碗子吃一生的气象饭。

还好,所有学员没有考不及格的,但得高分的不多,我得到99分的好成绩,名列所有学员的第二名,第一名是气象专业人员。喜悦之情不必细说,“喜极而泣”却真的要泣了。

好成绩不是好前程的必然结果。到了1981年,“气象哨热”热到了极点之后,开始迅速降温,从沸点降到了冰点,一个将气象哨彻底地从历史碑文中熔化掉的程序,正一步步加热升温。

这个时候,也正是公社机构大刀阔斧精兵简政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非正式公社干部全都被清除出局。我是惟一一个幸免者,成了一名身兼二职的临时干部,那年是1981年。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拨乱反正、沉冤昭雪,大快人心,“罪有应得”的也难逃侥幸了,公社广播站的任老师也“引咎还乡”了。

“文革”期间,任老师任小韩大队党支部书记,因造反派打人致死而难逃操纵的责任。公社党委作出调离现岗位,回原大队学校任民办教师的决定,同时任命我接替他的广播站编辑的工作,我身兼二职了。

也许是阴差阳错吧,我来到新的岗位的同时,中心气象哨即宣告在全县“崩盘”!乡里不再有气象哨了,对此新民气象站感到很惋惜。在他们的努力下,新民县有了一个新生事物——成立家庭气象哨,那就是我家。

家庭气象哨得到县财政的支持,把每年不到100元的“观测费”拨到公社,再由公社发到我的手里。我没有时间观测,所有的工作完全由我的爱人和孩子们来完成,我成了李华春式的顾问,也是她们的老师。不管怎么说,气象还是没有离开我,气象情感还在延续,我很欣慰。于是,借用我的笔,写了一篇报道,刊发在《辽宁日报》的头版头条的位置上,赞扬了不起的改革举措,唱了一回改革的赞歌。而对于曾经轰轰烈烈的气象哨来说,无疑是一曲哀凄的挽歌和告别辞。

新闻的轰动效应,给某些领导的脸上大增光彩,我也得到了8元钱的稿费。后来,县财政不再支持了,家庭气象哨就像高空中的探测气球,达到一定的极限高度后,因经不起内压的膨胀,像肥皂泡似的终其使命,融进浩瀚的太空中,没有了踪影。

老婆要吃饭,孩子要念书,我要工作,哪还有那么高境界和时间无偿地从事业余气象事业啊?那时候我就慰藉自己有愧于李大舅的精神,我就说:一个人矢志不渝的追求是神圣的,学会放弃更需要勇气,勇气可嘉!所以我下定决心与气象决裂,就把那个美好时光的亮点,久蓄在心中,让它燃起一把更加熊熊的烈火吧。

没去广播站之前,公社精简机构的火已经点燃了,为此,有好多人很上火,都害怕这把火会烧到他们的身上。我是临时工中来公社时间最短的,不值得上火的那种人,做好了旧地重游的准备就是了,没有上火的理由。现在只留下我一个,感觉有点像当今中大奖的味道,自然要珍惜这无比的幸运啦。但我不很明白,我有什么优势可以留下呢?

我没有任何背景可以依托,我没有去找关键人物去游说,仅仅是中大奖那样的幸运吗?直到党委副书记冯绍华找我谈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把我留下了。道理很简单,他说:

“现在咱们公社机关,就缺一个能写的,你有文化,你去广播站任编辑,现在就去。”

原来是这个道理才把我留下的,我怎么会想得到啊?你想,高中毕业能算是有文化吗?即使算有文化,就一定“能写”吗?当然了,到公社后我的表现还是不错的,都说我吃苦、肯干、诚实……其实这不是什么表现,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会表现,更不会作秀。

40多年过去了,我很怀念那个时期和那时的领导。我没花一分钱,却得到公平、公正、公允,也敢公开“公众”想知道我能留下来的秘密。那时我不敢公布留下来的原因,因为我真的不会写什么,我实话实说了,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会给领导摸黑,也冤枉了我自己。

我从来不写任何文章,也不怎么看新闻,不喜欢看公式化的新闻,讨厌“大报抄小报,小报抄‘梁效’”的新闻。所以,我哪能懂得怎样去扑捉新闻、找好角度、提炼素材……那么多的写作要领与技巧啊。

为了不辜负领导对我的“偏爱”,也为了自己重走一条新路,也为了证明“我能”,就一切又重头开始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自学。

我的确很幸运吗?气象哨,我是“革命”到最后的一个人,被我革黄了;精简机构,我是惟一一个留下来的人,都说我幸运。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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