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来,过了三四天,长安就变成了一
座到处都是垃圾,臭气熏天的城市。那宰相卢杞每日出门,都要有五十名卫兵带着大盾把他护在当中,以免被垃圾粪便砸中。自从黎干被砖头
活活砸死之后,京兆府已经下文将弹弓列入了管制器械的行列,但这东西加工起来实在简单,端的是屡禁不止。如此下来,每日被人从坊墙上
夹道投掷杂物,宅邸门口又被周围的居民百姓当成垃圾堆的卢杞宰相出门的时候只好不停变换行踪,还找人假扮自己做替身,最后干脆只能在
政事堂睡觉,连家都不能回。那杜佑更惨,家门口被人用狗血涂满了各种严重人身攻击的词汇,只能在家告病。
但为国排忧解难,这种
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被人身攻击,骂翻了祖宗十八代,即便是被刨了祖坟,能够解决朝廷的军费困难也是最重要的事。为了能让
平叛战争继续打下去,为了不让前线的将士受冻挨饿,个人这点牺牲,还在文官们的觉悟范围之内。如此下来,也不过刮到了两百万贯,总是
还能再挺两个月了。
德宗皇帝打仗打得都快穷死了,现在再继续如此刮地皮,怕是长安又要闹出一场一二九,下面的文官们自己每天有
如过街老鼠,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暂停捐款活动。但仗总是要打,乱总是要平,不服管教的叛将还是要修理。文官们绞尽脑汁想出来一
个搞统一战线,以藩治藩的办法。反正田悦在魏州困守孤城,李纳在徐州濮州连败两阵,想也不再是什么大害,把他们的地盘都分给下面的人
,让节度使们去狗咬狗,总好过每天在那里虚耗朝廷的钱粮。
于是朝廷就任命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任命王武俊为恒、冀都
团练观察使,任命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将德、棣二州隶属于朱滔,让他回归本镇。
这打劫不难,坐地分赃才难。
一旦
分赃不均,就会酿成新一轮的祸害。
最要命的是,对手还在苟延残喘,就开始论功行赏了。
现在这个统一战线,就有点分赃不均
。朱滔再三请求将深州归属于己,朝廷不许,由此怨恨不满,留兵屯驻深州。王武俊素来轻视张孝忠,自认为亲手诛杀李惟岳,功劳在康日知
之上,但是张孝忠当了节度使,自己却与康日知都是都团练使,还失去了赵、定二州,也心中不快。德宗又下诏命令王武俊给朱滔拨粮三千石
,给马燧拨马五百匹。王武俊认为朝廷不愿意让成德旧将担任节度使,魏博攻克以后,必然要攻取恒、冀二州,所以才分割他的粮食、马匹来
削弱他。他心怀疑虑,不肯接受诏命。这下统一战线没搞成,却埋下了祸根。
没过多久,朱滔也反了,王武俊也反了,那张孝忠和康日
知,马上变成了这两人的眼中钉,说到底,还是地盘没瓜分好的问题。可怜郭德罡刚刚开始建设濮州,正准备和平发展,这下子又变成前线基
地了。话说濮州隔河与魏州相望,东边又是淄青镇的郓州,李纳正在郓州靠前指挥,这河北复叛,濮州的形势就变成了两面受敌。那郭德罡搞
建设的时候,就得准备好这些建筑随时要打仗的军事用途了。
此时要往河北送军需物品,大部分还是走漕运,经过河阳三城的浮桥和河
阴的船闸来运送,但那样的话,从江淮上来的东西实际是有些绕远。好在李纳在徐州濮州两次大败,李洧趁火打劫夺占了兖州属下的金乡方宇
二县,物资可以通过泗水荷水一路运到曹州,再转运到濮州。现在濮州算是神策军直属的军镇,按照大唐的制度,当道自筹军粮,河北李晟的
神策军军需,也要从濮州供应一部分过去。如此一来,江南来的钱粮军需在濮州渡河直接北上,便是最简便的方法了。
濮州城北二十里
原本倒是有个渡口,但军需任务繁忙,原来的设施不太够用了。此时黄河下游远不是郭德罡印象中那种年年断流的惨象,而是浩浩荡荡,五六
里宽的河面,连上河滩,怕是有十里宽。在这种河面上架桥,以郭德罡的水平,自然是办不到。要架,也只能架浮桥,但那需要很久的功夫,
现在也只能慢慢操作,逐步地架起来,要过河,还是以摆渡为主。
重视客户在实际使用中的意见和反馈,一切按照客户需要来办,是一
个企业的产品取得成功的不二法门。为了满足大批量运送物资的需求,就需要制造宽阔的、能够快速装卸货物的、既能渡人又能装货的船只。
经过仔细的回想,郭德罡决定试试看能不能造大型的滚装渡船。郭德罡向来不吝在基础设施建设上投资,更何况他卖粮给李纳,很是发了一笔
横财,现在又有了水泥,便一口气把这个渡口按照巨型内河码头的形制好好地整治了一番,又修了引水渠和水力动力系统,干脆在渡口边又搞
上了工业园区,就地造起巨型车船来。
有了在小船上运用螺旋桨和明轮的经验,搬到大船上就省事一点,只不过是要多加几套动力装置
罢了。为了方便装人装货,这种渡船被设计成了一个大筏子的形状,下面是并排的四个船身,里面装着人力明轮和螺旋桨的动力装置。每个船
身上装有六对明轮和两对螺旋桨,还是首尾对称的形制,这样不用掉头就可以直接往返。甲板是直通式的,上下三层,有通过绞车上下放动的
大踏板和升降机,搭在码头岸上,人货车马可以从码头直接上船,连卸货都可以省去。郭德罡手下的工匠,早就被自己东家那种古怪的模块化
、标准化的设计思路熏陶了好几年,再加上这玩意实际上就是在四艘大号车船上搭了三层板子,只要注意结构和承重分布,便可以做出来。为
了保证滚装渡轮的快速建造,某人又派人去扬子的水师造船厂,绑了一批会做五牙战舰和楼船的工匠过来,一起工作。这样,到了建中三年六
月,这种怪模怪样的船,终于下水了。
郭德罡看着这个八丈高,十丈长,十丈宽,四个船身,四十八个浆轮,十六个螺旋桨,上面还有
三根桅杆的古怪东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经过慎重的考虑,他决定叫它,企业号。
“下一艘叫什么?”韦丹对这种神奇的设备是
最有兴趣的。
“叫大黄蜂吧……要不叫萨拉托加也可以……或者叫……雪风?”
总之,有了这么个一次可以运三千人过河的东西
,实在是效率惊人。再加上郭德罡在濮州大烧水泥,一口气修了二十口立窑,把濮州到曹州、滑州、汴州、徐州的官道都硬化了个遍,到河北
的物资转运速度骤然加快,德宗皇上一看后勤负担小了,就决定把李怀光也派到河北去。
却没想到,李怀光一到,就打了个大败仗。
【注1】雪风号的典故,有不明白的同学搜索一下就知道了。
【注2】今天总算是把就业协议盖上了学校的章,关于办手续这件事,
我已经无语了。
第二十四章 桥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李怀光就是来得巧的最佳典范。他带了一万五千援兵,日夜兼程赶到了魏州,却好死不死遇到了
前来解围的朱滔和王武俊。马燧要李怀光歇歇脚再论战,却不料那李怀光立功心切,竟是马不停蹄便去攻打朱滔大营。话说边兵的战力,毕竟
还是要比那中原藩镇强出一截,两军刚一交手,朱滔的幽州兵就被打得阵列崩溃,一千多人瞬间没了性命。那李怀光带兵冲进朱滔大营,一顿
狂抢,各个塞得鼓鼓囊囊。正当此时,王武俊带着成德兵斜刺里杀出,生生将朔方军割成两截,朱滔又收罗败兵卷土重来,李怀光的兵在大营
里抢的正欢,兵器都丢在一旁,哪里还来得及迎战,再加上卷了许多钱粮,身上大小包袱,跑起来自是极慢。那王武俊和朱滔在后面一力掩杀
,把朔方军杀得尸横遍野,掉进运河的不计其数,横尸三十余里,把运河都堵死了。
那马燧见李怀光先胜后败,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
在河北搞了田悦两年,劳民伤财,尚不能全胜,那李怀光一来就大胜的话,自己颜面无存,现在李怀光打了败仗,自己这讨贼不利的帽子可以
抹去了,到时候问责起来,只要一句你看大家都打不过,便可以交差。怕的是那兵败如山倒,连自己也连累了。于是马燧坚决不出兵去救李怀
光,自是固守营垒。其他李晟李抱真等人,大体也是类似想法,全都收兵回营,意图自保。李怀光只得带兵一路狂奔,绕到其他军部之后安营
。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却有了更大的祸患。那魏州城旁原有黄河故道,称为王莽河,后来黄河改道淤废,变成枯河。朝廷诸军扎营在王
莽河之东北,却不想朱滔在永济渠上筑堰,将运河水逼入古河,只一夜功夫,水深三尺有余。那马燧诸军自西而来,现在退路被断,连粮道也
要不保,军中大为恐慌。
所谓名将风范,自是拿得起放得下,此刻保命要紧,老脸这种东西,实在是与保命没什么大关系,自然属于可
以舍弃的范畴。话说那人际关系,乃是世间最为奇妙的事务,要想扯上关系,不超六人,便是所谓六度区隔是也。马燧苦思冥想,豁然发现朱
滔乃是自己第四房小妾的大表哥的堂弟的表兄的侄子,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唤他一声表侄,便马上派出使者,带了亲笔书信前往朱滔营中说项。
“老夫不自量力,和李相公昨日出来砸了表侄的场子,被表侄教训的好,我等该打。那王武俊王大夫乃是大大的猛将兄,天下谁人不知,
只盼司徒五郎表侄能跟他说合说合,放过表叔这条老命,我自然带兵回太原,其他诸位节度,也各自回本道去,再跟皇上上奏折,保河北任五
郎处置……”
那朱滔看了信件,心中大慰。转念一想,马燧等人地盘都在山西河南,离他的幽州尚远,倒是这王武俊,就在恒冀二州,
将来外敌一败,自己难免要与他争个长短,倒不如留下马燧等人,让官军来牵制成德军,以求得自己幽州平安。于是他便找来王武俊,与其商
议。
“王大夫此战把李怀光打得屁滚尿流,真是大大的威风,现在官军已经萎了,你看这马燧老儿,都写出这种求饶的信来,不如先把
他们放了,何苦撕破脸皮,以后万一风向不对,也好做人嘛。”
“朱司徒,换成是你,四五个节度,十万大兵,一仗下来只剩下五万,
怎么有脸回去跟皇上交差!你要放就放了去吧,我跟你打十万贯的赌,这些家伙只不过是耍赖皮保命,不等退到洺州界内,就要重新修工事跟
你虚耗,到时候你就后悔了。”
朱滔终是猜忌王武俊,把永济渠上的堤堰刨了。马燧等人见水势退减,赶忙趟水跑路,待的向西跑出三
十里地,过了运河魏桥到了魏县,就开始沿着永济渠西岸修起营栅,坚守不出。朱滔见果然被王武俊料中,只好送去十万贯赌金,又赔不是,
但王武俊已经提防上了朱滔,不再信任于他了。朱滔与王武俊离心,害怕王武俊与他窝里反,便也拔营到了魏县东南,和马燧等人隔河相拒,
两方每日在魏桥两侧杀来杀去争夺不休,但一时间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变成僵持局面。
此处按下不表,却说那长安城中朝廷刮地皮刮
得民怨沸腾,出于稳定民心的考虑,总要找个替罪羊出来问责。恰巧此时朱滔派使者出来联络他哥朱泚一起谋反,被马燧抓住,连同信物一起
送到了长安。那朱泚此时任陇右节度使,正驻军呆在凤翔,离长安不过三百里路,若是做反,此时关中禁军尽在河北,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德
宗皇上就派人把朱泚召回长安,软禁起来。但陇右尚有朱泚带来的幽州兵,需要有人统领,便要派出名位相当的重臣前去镇守。那卢杞早就不
欲有人与他分权,便趁机把张镒挤出京去,做陇右节度去了。长安城中百姓得知张宰相被外放出京,还以为他是因为刮地皮而被贬职,人人背
后唾骂,又言天子圣明,害人者终要被贬,对朝廷的怨言便少了几分,殊不知始作甬的几人,还在朝堂之上,安稳的很。
此时已是八月
,李纳休息了半年,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又想报仇雪恨。李纳在濮州吃了火药的大亏,却苦于自己造不出如此威力的火药,便几次三番派人前
去徐州濮州扮成应聘工人的流民,试图盗取工艺,都被工场居委会的老大娘、友爱部的密探、景教和尚和敬业的城管队员火眼金睛认将出来,
竟是一次也没有成功。李纳又试图在半路上截击运送火药的车队,但苦于来往徐濮二州的车队船只,拉的都是黑漆漆千篇一律的集装箱子,无
从分辨,也是无法下手。李纳还不死心,又派人前去工厂周边扮作商贩试图用钱收买,却发现工厂之中没有铜钱金银,都是用德意志柜坊发的
特制飞钱和各种票据流通,带去的钱帛都没有用武之地。无奈之下,李纳只好霸王硬上弓,避开徐濮二州,带兵去直抄刘洽的宋州老巢。
李纳带了三万步骑,在金乡方与间强渡荷水,却并未攻城,也未截断运路,而是直直奔着宋州而去,这一日,便是行至了古汴河畔,只要过
得此处的大桥,离宋州城便不过三十余里距离。一路行来,只有小股游骑骚扰,遇到一些兵丁,也是地方守备的军士,没有什么战力,李纳深
知行踪无法遮掩,便强力勒令部下速速前进,抢占大桥以便过河。
可惜李纳却不知道,那雷洼地和郭德罡在濮州研制出的许多古怪物事
,通数卖给了刘洽。刘洽倒也有趣,在徐州濮州两战之中目睹了郭德罡的诸般奇形兵器的神效,竟是对此类物事产生了莫名的盲目崇拜,常常
钻在濮州的武器试验场,观看各种新产品的演示,大把花钱订购。郭德罡也乐得将武器卖给刘洽去做现场试验,还派了杜从郁带了一帮工匠去
做随军效果观察员,将各种新产品的效果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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