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罡估计这种丹丸，定是吗啡与可待因之类的混合物。他又在濮州对马燧卖来的杂胡战俘做了实验，确定此种丹丸确实可以用作镇痛剂。于是
他连忙写信告知元道长将方剂寄来，交给在徐州的何善水，要他大力生产储备。
在郭德罡忙着重组拆分他的庞大官僚垄断企业的时候，
大唐和吐蕃在清水会盟了。这会盟，乃是为了勘定边界，变相地签署停战协定而已。这边唐忙于处理河北淮西叛军，无暇顾及西北，只求能用
土地换和平，那边厢吐蕃，则是要把吃进嘴里的土地合法化，得个正经名头。双方将黄河以北的贺兰山区划作闲田，驻守在闲田内的双方兵将
，维持现状，不得相互进攻，双方均未驻防的闲田，也维持现状，不得新置兵将，也不得筑城耕种，黄河以南自六盘山、陇山，沿岷江、大渡
河南抵南诏划界，以东属唐，以西属吐蕃。河西陇右故地，竟是被一笔划作吐蕃领土。
前来会盟的吐蕃使节，乃是现任大相尚结赞。这
尚结赞是个明白人，只抽仙麻，而不沾烟土，深为唐吐烟土贸易而烦恼。自家赤松德赞赞普迷恋佛教，又日日吸食烟土，不问政事，若不是唐
廷内乱，怕是西北诸地，早已被夺了回去。他眼见着吐蕃年年进口烟土，从赞普到小兵无不每日一杆烟枪，金银财物日日流出，抢来的河西陇
右之地，原本是为了种粮养国，此时竟被贪图财利的诸守将、讨击使、千夫长统统种了罂粟，大炼土烟，堂堂吐蕃大国竟要年年向唐人买粮，
心中自是担忧不堪。
这尚结赞此次前来，便有心将这烟土生意，一并了断。张镒心中对这烟土贸易对大唐的好处很是明白，自是绝口不
提断绝之事，尚结赞屡次提起，都被他绕了过去。最后终是只定了边界事务，又虚应了一套礼节，各自归国。
吐蕃人生在高寒之地，不
耐中原酷热，故年年犯边，都在秋冬季节。但吐蕃人欠缺工程器械，只善骑射，因而进犯唐境，也只能抢掠些财物粮食再加掳掠人口回去为奴
，对坚城工事并无太大的办法。这几年吐蕃士兵战力被烟土多侵蚀，就连野战上的优势，也渐渐被抵消，这也是朝廷能安心抽调朔方边军回河
北平叛的一个原因。这清水会盟之后，双方各派使节商团，互赠礼物，元道长、张延赏等人又趁机派了许多传销人员过去不提。
话说长
安朝中，虽是拆卖股份能的到一笔钱粮，但这仗一直打下去，十几万大军日日坐吃山空，总不是个办法。将陇右诸地尽割与吐蕃，也只是为了
能缓得一口气对付诸叛镇。那李希烈做反之事传到长安，德宗皇帝大为担忧，河北山东战事已是将神策朔方诸军拖得死死，这淮西方面，剿已
是力不从心，只好行那抚策。
“卢相公，现在这李希烈攻下汝州，进围郑州，东都震骇，计将安出啊？”
“皇上不必担心，那李
希烈只是年少好勇，又仗着有些功劳，骄横简慢，下面的人不敢劝阻罢了。假如能有朝中重臣，亲自带圣旨前去宣喻圣上教化，播扬浩荡天恩
，讲清天命所归，晓以天下大义，那李希烈一定能革心洗面，翻然悔过，不用兴师动众，便可将他收归。”
“那还请相公说明朝中何人
可为朕担此重任啊。”
“颜真卿三朝元老，名震天下，为人忠厚耿直，刚正果决，人人信服他，乃是出使的最好人选！”
“相公
言之有理……”
……
“爱奴，我此去凶多吉少，怕要是对不起你了……”颜真卿站在柳家的小院之外，身影凄惶。
“真卿
，你明知道九死一生，何不推脱几日，事情或许还有些转机。”柳卢氏双眼早已哭的桃子一般。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这几年能蒙你青
睐，已是晚年大幸，此生不虚了。皇上要我去死，我便为了这名节，去死吧。能死后博个忠义之名，总好过垂垂老朽，要靠汤药吊着一口性命
，窝囊的便去了。或许我在平原守城之时，变早当去死了……”
“真卿……”
“不必再说，我走了，我儿媳最近过世，家里几个
孙子，就拜托娘子你了……”
颜真卿说罢，将柳卢氏一把推开，上了马车而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只是他苍老的双肩上，留了若大一
片泪痕。柳卢氏早已站立不住，委坐在台阶之上，直哭得昏厥过去。柳家门廊前两盏花灯，在北风中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噗地掉下地来。
建中四年正月十七，皇上下诏，令颜真卿出使许州，去招抚李希烈。诏命所出，举朝震惊。
第二十七章 节
认死理的人是最可怕的。
留守长安的郭靖，一面派出德云社卫队的精干人手，远远保护颜真卿，一面连忙急件告知郭德罡。郭德罡
看到信报，大为惊慌，深怕老师前去许州有所不测，连忙密信永平节度李勉和东都节度郑叔则，要他们想尽办法将颜真卿扣下，又派出郭二斗
，带了两百精干卫兵，前去路上拦截颜真卿。
但对一个打定主意去死的人而言，死就是他的最高目标。
对颜真卿而言，死在李希
烈那里，死的越惨越好，就是他对这个目标的期待。
所以，一切妨碍他实现这个目标的人，此时都会被他视为障碍，而试图救下他来的
人，都会被视为敌人。这样，在他的身上，就体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哲学状态：要救他命的，反而会被他敌视，让他不能壮烈地死在李希烈手里
的，都是他的敌人，他状态全开，小宇宙空前旺盛，只是为了自己眼中那理所应当的最终归宿能够得到最完美的实现而不懈地奋斗着。
郑叔则要拦下他，被骂成了猪头。
李勉派出轻骑追赶，被颜真卿派人引上了岔路。
郭二斗日夜兼程赶到之时，却得知颜真卿已经
进了李希烈军大营。
“我还是慢了一步，老师这是要舍生取义啊。”匆忙赶到洛阳的郭德罡，看着郑叔则交给他的那支铁笔，禁不住湿
了眼眶。“背黑锅我来，送死老师去，拼全力为众生，当真是onlyyou……”
……
在郭德罡沿着还在施工中的高速路纵马狂奔之时
，颜真卿已经见到了李希烈。李希烈自然不会认他那当朝太师，一品大员的天使架子，而是马上就给颜大人来了一个下马威。那出营而来迎接
颜真卿的，是李希烈的一千多个干儿子，个个手持钢刀，大声叫骂，有的要把颜真卿油炸，有的要把颜真卿活剐，还有的要把颜真卿做成人肉
刺身，剔成一片片生吃。只见颜真卿一手高举黄绫圣旨，一手握拳，怒目圆睁直视李希烈，脚下大步向前，竟是屹然不惧。周围那一众干儿子
，为他气势所摄，也是只敢在周围跳骂，不敢近前。李希烈见下马威不起效用，只好玩起软的。他赶快迎上前去，将颜老太师护在身后，挥手
将众人喝退，又命人将颜真卿送至馆舍，好生安置。
那李希烈之前攻下汝州，擒获了汝州别驾李元平，此时也安置在这馆舍之中。这李
元平，乃是向卢杞行了贿赂，送了五个美貌胡姬，十石胡椒，才从那湖南判官任上调到汝州做了个别驾。一到汝州，李元平便大搞城防工程防
备李希烈，却被李希烈派了许多兵丁扮作青壮，混入城中应募为工，而李元平竟是浑然不觉。待到李希烈前来攻打汝州之时，城中的奸细一起
发动，将李元平绑了，直接夺了汝州城。这李元平相貌猥琐，胆子有小，见到李希烈之后吓得神智崩溃，前后门一起失禁，竟是屎尿流了满地
。李希烈见他性状如此不堪，直道朝廷无人，嫌杀他都污了刀刃，便干脆将他养在馆舍之中，每日给口菜饭，权当喂猪。
但凡是此类小
人，最善那落井下石，犬欺平川虎之事，倘若自己不好，那就绝见不得别人好。李元平见颜真卿与他同在馆舍，每日被李希烈派人好生伺候，
自己却被如狗一般对待，心中自是大为不忿。李希烈对颜真卿百般劝说，不能打动，又不敢一刀杀掉惹起天下谴责，便决定将颜真卿礼送出营
。他到得馆舍之中，发现还有一位朝廷命官在此，才将李元平想起，于是一便将李元平捎带了，在营中设宴款待。
颜真卿这种阵仗见得
多了，倒也不以为意，该吃吃，该喝喝，上来的歌姬也不忘了伸手怀里摸两把。李元平却是筷子也拿不稳了，哆哆嗦嗦，奴颜婢膝，只差抱着
李希烈认作干爹。颜真卿生平最见不得此种猥琐小人，当下便是放声斥责，那李元平倒也光棍，起身离席下拜，拜完之后，照样溜须巴结，马
屁雷动，连李希烈都倒了胃口，匆匆罢宴。
“李都统，小人有话要禀告与您，不置可否摒退左右？”席散之后，颜真卿自是施施然回馆
舍去也，李元平却赖着不走。
“有屁快放。”李希烈谅他也没有刺杀于己之胆，便挥挥手让左右牙兵亲卫退下。
“都统可是想放
那颜真卿回长安？此事万万不可……”
“关你鸟事……”李希烈早已看他不爽，见这家伙此时跑出来一副卖关子的模样，心中不禁无名
火起，直接一脚踹在胸口，踢出门外，又招呼两边牙兵上来，直接扔进军营之中给那喜欢走后门的兵丁乐呵去了。待到李元平被拖走，李希烈
坐下喝了口水，又仔细思量一阵，终是还想借重颜真卿之名，招徕些人才，便又将颜真卿扣在大营之中，仍是每日好生伺候。
此时李希
烈只是自称太尉，并未称帝。那朱滔等人想树个大靶子起来替自己挡箭，便又派使者前来许州劝说李希烈登基。这些使者见了李希烈，行的乃
是三叩九拜的大礼，又是一番摆事实讲道理，直说的李希烈得意洋洋，自认自己天命所归。人嘛，有点虚荣心乃是正常的，这李希烈就想在颜
真卿面前显摆显摆，便又把颜真卿架来，和诸藩的使者一起宴饮。
“那长安朝廷卖土求荣，将陇右河西都割给了吐蕃人，实在是我汉人
之耻，这种朝廷，你还留恋什么。你看这冀、魏、赵、齐四王都派人来拥立我，人心所向还不明显么？太师啊，你就从了本都统吧……”李希
烈趁着酒意，大笑说道
“是啊是啊，都统德高望重，乃是真龙之命，天子之貌，现在太师正好来到许州，乃是天赐的宰相嘛～”魏博使
者接过话头，便是一顿马屁拍上。
“狗屁！”颜真卿操起手边杯子，便丢了过去，正正将那使者打成熊猫。“老夫的哥哥叫颜杲卿，你
们知道他怎么死的么？你们再有胆，还能比过安禄山不成？想让我从贼做宰相，效那三姓家奴，还不如现在就把我剁了喂狗！”
李希烈
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马上叫人进来，将颜真卿架了出去，在院子里刨了个坑，要把老汉活埋。那颜真卿见自己终于可以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乃是万分的激动，直接就要往坑里跳，只看得李希烈冷汗淋漓。到这时，李希烈才明白，感情这位爷爷是要自己成全他的一世英名，才到许
州来的。这层关节一想通，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那李希烈也不是一般人啊，你颜真卿这么想在我这博个忠臣义士的名头，我就偏不让你死。
他一口气把老爷子住的地方里所有的可能引起危险的东西全都撤了，又派了十二名婢女每日片刻不离伺候着，就是不杀颜真卿，搞得老头想壮
烈牺牲都没的牺牲，一时间是非常的郁闷。
……
那德宗见宣抚之策不成，便只好再行剿策。此时的人还颇讲那龙生龙凤生凤的血
统之论，连带着武将也是如此。哥舒翰的儿子哥舒曜，此时在禁军任左龙武大将军，朝廷下诏任他为东都汝州节度使，又从泾原、邠宁等地拼
凑了万把兵马，交予他带来河南讨伐李希烈。同时朝廷又命周边诸镇，一同讨伐淮西，于是河南诸镇便在洛阳会议，商讨相互配合和后勤供应
问题。
此时那永平、宣武、徐海三镇，本应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三镇三条老狐狸，各个心思自保，刘洽李洧，眼睛盯着李纳，欲灭
之而后快，而李勉直面李希烈，自然是希望另外二人能优先对付淮西兵。一顿扯皮，也没搞出什么结果，闹得不欢而散。郭德罡虽然有些办法
，但毕竟在三人眼中还是一个小孩，涉及本镇存亡之事，也不听他的。继续呆在洛阳也是无趣，又探知颜真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于是郭德
罡便也起身，返回濮州去了。
“养贼自重才是王道啊……”郭德罡又学到了一课，觉得人生大为充实，那晦暗的心情，也稍微减缓些了
。不过，上梁山的念头，又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或许，该考虑把那个大水坑占下来了……”他想着在梁山大搞秘密基地的种种事情，一时
嘴角一斜，流下了一道明晃晃的口水，在空中摆来荡去……
“咱们的小郭大夫今天这是咋了？按说还不到怀春的年纪啊……”郭二斗颇
有些摸不着头脑
“准又是想出了什么阴损的克敌法子吧，那李希烈要倒霉了……”雷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赶走了一只麻雀，幽幽地
说道。
这一行骑兵，向着东方，缓慢地前进着。在他们两旁马路的路基旁边，是绵延百里拖家带口的难民队伍，和他们一起，向濮州而
去，或许，那里才是最后的希望吧。
【注1】天宝十五载（756年），安禄山叛军围攻常山，安禄山军队抓到颜杲卿之子颜季明，借此逼
迫颜杲卿投降，但颜杲卿不肯屈服，还大骂安禄山，季明被杀。不久城为史思明所破，颜杲卿被押到洛阳，见到安禄山，颜杲卿瞋目怒骂安，
也被处死。颜真卿后寻得季明的头颅，写下了《祭侄文稿》一文。
【注2】广告时间，幻世匪王，陌上心作品，书号1012891。程咬金的
三板斧砍翻异界的故事。
第二十八章 荒
话说哥舒曜带领禁军诸兵到得洛阳，马不停蹄便南下攻打李希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