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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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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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孔门弟子,谈什么‘天下’,说什么为民请命。”余保纯轻蔑的一笑。

“大人可否让我见一见此人。”楚剑功说。

“提审他么?”余保纯问道。

“不,不是提审,此人行为怪异,我去牢中观察一番,再作计较。”

“也好,就怕是夷人的奸细啊。先生现在就去么?”

“事不宜迟,我也好尽快向林大人回报。”

余保纯赶紧点点头,打蛇随棍上,说:“是,是,夷人的事情,自然都是由林大人做主。楚通译不如就此将此人提了去。”放个洋人在手上,对余保纯这个万事不出头的老官僚别提多烫手了,有机会,赶紧送出去,“来呀,笔墨伺候。”

于知府笔走龙蛇,顷刻就写好了一份交割文书,用上了知府的大印。

楚剑功也不推辞,画了押,便跟着于知府的随从去提人。

广州府衙附带的牢房不大,几个差役在门口看管着,那随从走上前去,说到:“阿当,那洋人呢?”

“遵老爷的话,单独押着呢。”

“押出来,老爷说了,这事,转交钦差大人,就由这位楚公子押回去。你们去,把人押出来,牢里污秽,楚公子是读书人,别让人笑话。”

那差役看了一眼楚剑功,唱了个喏,就带了两个手下,进牢去提人。不一会,人提出来了。

楚剑功看这个洋人,倒也生得高大,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蓝色的旧军装已经发白,沾满了黑色的土。

“楚公子,就让他们帮您押回去吧。”

“不用了,跑不了,把刑具也去了吧。”

反正已经交割了,那随从也不和他争,依言去了刑具。楚剑功给几位作了个揖,就领着那洋人离开。那洋人挺乖觉,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走了一段,楚剑功问:“哪国人啊?叫什么?”

“法国人。杰夫,杰肯斯凯。”

“你来清国多久了?”

“不长,一个月吧。先生,我不是奸细。我不是英格兰的奸细。”

“不着急,我相信你,先与我回去,洗个澡,吃个饭,休息一下,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我一定都告诉您,我看得出来,您是个文明的人。”

“在牢房里,吃苦头了吧。”

“还好,打了几下,不算什么。你们的牢房可真满啊。又闷又臭。”

“里面的犯人没整整你?”

“你们不是都把洋人当妖怪吗?没人原意接触我。”

到了两广总督府,楚剑功让下人带这杰肯斯凯去洗澡,自己去向林大人禀报。

“你觉得他不是奸细?”林大人问。

“不是,而且,此人一看就是久在军伍,学生以为,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些西洋的情况。”

“你自专吧,小心些就是了。喔,对了,还是向邓制台禀报一声,他毕竟是两广总督嘛。”

“是。大人,没别的事情的话,学生就告退了。”

“没别的事情了,你下去吧。”

楚剑功又去向邓梃桢禀报,邓梃桢也没什么意见,一个洋人而已。只是嘱咐他,要小心从事。楚剑功满口答应,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杰肯斯凯已经洗完了澡,穿着一件白对襟,仆裤,一身苦力的打扮,他那全套行头,已经晾在屋外。楚剑功进去的后,杰肯斯凯正在把玩着一把古剑。

“如何?”楚剑功问。

“什么如何?”杰肯斯凯摸不着头脑。

“这把剑如何?”

“挺漂亮,不过,步兵用太轻,骑兵用太短,而且薄脆易断。”

“这是文官的佩剑。”

“我就知道这是贵族老爷的玩具。中看不中用。”杰肯斯凯兴味索然,把剑挂回墙上。

“你这么讨厌贵族么。”

“我何止讨厌他们,我是他们天生的敌人,哪些贵族老爷们,听到我的名字,便会浑身发抖。”

“你是罗宾汉?”

“我可不是英吉利的乡巴佬。”

“喔,对了,你是法国人,你是佐罗?”

“他比我差远了。佐罗只是剑客,而我是真正的统帅。”

“你不会别着一支黑郁金香吧?”

“这种充满了普罗旺斯的虚伪浮躁的狭隘领主情绪是我的革命对象。”

“好吧,我的朋友。”楚剑功道:“给我从头讲讲你的革命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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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0日 (下)革命之路

“我是滑铁卢战役,拿破仑战败的那一天出生的。”杰肯斯凯抿了一口茶,心里慢慢思考着怎么说话。眼神透过茶背得上沿,瞟着对面的两个人:楚剑功,和得了楚剑功的消息赶来的李颖修。楚剑功面无表情,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李颖修懒洋洋的看着,脸上笑嘻嘻的。

“我父亲是激进的共和党人,拿破仑称帝后,他就离开了军队,一直在法国国内,等待回复共和的时机。拿破仑失败以后,波旁王朝复辟,他彻底失望了,就带着全家去了南美。”

“那您的父亲参加了南美独立战争了?”楚剑功问。

“是的。不仅是他,我七岁的时候就给圣马丁送过香蕉信了?”

“什么,香蕉信?”

“孩子,把这个香蕉给玻利瓦尔叔叔送去,如果遇到敌人就把香蕉吃掉。”杰肯斯凯回味着,“你们知道吗,这个香蕉里,藏着圣马丁给玻利瓦尔的一封信,圣马丁在信里,说明了自己隐退的原因,这才阻止了南美内战的爆发。”

“也就是说,你知道圣马丁在1822年隐退的原因了?”

“没有,我不会偷看别人的信件。”杰肯斯凯说。

“这么说,你1822年,年仅7岁的时候就参加革命了?”

“不,我独立参加革命是在1826年,智利独立庆典那一天,我被选为升旗的圣童,那年我11岁。”

“智利人没有找个西班牙裔混血少年,却选了你这样一个法国血统的?”李颖修问。

“主持仪式的神父希望找个处男。那天升旗以后,我就成为了真正的革命者。”

“为什么。”

“一同升旗的圣女后来在草丛里,和我一起探讨人生观和世界观,追寻尘世的真理。我由此领悟了革命的道理,从此,就坚定的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杰肯斯凯脸上飘过一丝纯真的笑容,开始回忆自己的革命历程。

第二年,12岁的杰肯斯凯离开了智利,回到了法国,以外籍法国人的身份,进入波旁王朝治下的布利埃纳童军校,接受了为期三年的高年级中学课程和士官教育。这些童军士官,是作为王朝统治的中坚培养的,因此训练极其规范和严格。

1830年的春天,在分配去王朝禁卫军的前夕,在街头纵酒狂欢的杰肯斯凯认识了一个叫柯塞特的女孩子,追随着她的体香来到科林斯。年轻的,充满共和主义理想的王朝禁卫军预备士官心中熊熊燃烧着爱情的火焰'。 '。不久,七月革命爆发了,杰肯斯凯跟着自己心爱的人走进了街垒,为了独立自由统一而不可分割的法兰西,为了民主共和博爱而平等的人权,但归根结底,为了爱情与幸福而战。

杰肯斯凯在街垒中奋战,手中高举着马白夫公公鲜血染过的旗,大炮、子弹与刺刀……终于,革命胜利了,波旁王朝倒台了,来自奥尔良的菲利浦王朝取而代之。杰肯斯凯可以和亲爱的柯塞特双宿双飞了吗?

街垒边上,硝烟还未散去,柯塞特握着杰肯斯凯的双手:“亲爱的杰肯……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你是个好人……”

杰肯斯凯流落到法属突尼斯,成为了法国外籍军团(朱阿夫兵团)的一名本土军官,训练那些黑人土兵们,多少次在梦里,杰肯斯凯梦见柯塞特的未婚夫马吕斯对他说:“这不是民主的错……”在外籍军团,杰肯斯凯开始学习怎么带领部队,怎样把各怀鬼胎的部下团结成一体。

1831年,菲利浦王朝加大了在突尼斯的掠奴力度,革命的时机成熟了。杰肯斯凯带领自己的黑人士兵,参加并领导了突尼斯黑人的反掠奴暴乱。这是杰肯斯凯第一次领导革命,虽然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被通缉的杰肯斯凯改名换姓,渡过地中海来到巴尔干半岛。在1832年发动了穆斯林移民的反哈布斯堡王朝起义,起义失败后,杰肯斯凯改名换姓,指挥了信奉东正教的塞尔维亚居民进行了反对天主教统治的泛斯拉夫大起义。年底,杰肯斯凯再次组织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人起义,反对东正教徒和穆斯林。

“等等!”李颖修打断了杰肯斯莱的回忆,“你在一年之内,组织了穆斯林,东正教斯拉夫和天主教三个阵营的起义,那么,你到底是那边的?”

“我永远站在人民一边,从来不问敌人是谁。”

“明白了。”楚剑功说,“你继续。”

在巴尔干半岛无处容身的杰肯斯凯来到希腊,在1833年组织了希腊的反土耳其起义,在革命失败后,杰肯斯凯继续东进,来到土耳其统治下的亚美尼亚,并在1834年组织了亚美尼亚人的反土耳其起义,然后越过边界,到达“独立亚美尼亚”(亲俄),组织在那里的土耳其人进行了反对“亚美尼亚的俄国傀儡”的起义。

俄国和土耳其方面都开始追杀杰肯斯凯,而杰肯斯凯则带着自己的死忠部队,于1836年组织了“自由高加索”起义,同时对奥斯曼土耳其和沙皇俄国两个反动政权宣战。

在丢光了所有的本钱后,英国人看中了他,让他到英国统治下的埃及政治流亡。但人民的杰肯怎么会被殖民主义头子利用呢?杰肯斯凯于1837年在亚历山大港发动了反英起义后消失。而在英国人反应过来前,杰肯斯凯出现在印度的加尔各答,组织了一次市民起义后再次无影无踪。

“然后呢?你就来到了清国?”

“是的,阁下。”杰肯斯凯说。

“来干什么?”李颖修笑吟吟的问。

“来帮助你们,打败英国人。”

“你能帮助我们?你可是屡战屡败啊。”楚剑功提醒他。

“我是屡败屡战。人称:路飞-杰肯斯凯。”

“屡败屡战的话,你不如叫逸仙-杰肯斯凯吧。”楚剑功说。

“什么,逸仙?对不起,我不懂中文。”

“你不懂中文,那就要学。这样吧,这些天你先住下,不要乱走,顺便学学中文。”楚剑功说着,从书架上拿下两本书,说道:“这一本《纪效新书》,是16世纪最先进的军事学著作,也是清国到目前为止最先进的兵书了,你先配合这本字典,澳门1834年版《华英字典》。你把《纪效新书》看懂了,对清国的军事水平和军事术语就大致了解了。”

11月15日 秋操(上)

粼粼的波光洒在江面上,江水流向远方,和大海融为一体,广州,虎门。

三三两两的绿营兵聚在岸上,一个个哈欠连天。

“嘿嘿,大哥你在花街使大力气了吧?”

“扯。每月一两多的饷银,本大爷还要养家,哪像你们这些混混儿。”

“唉,自打这朝廷里的钦差开始禁烟,咱们兄弟可就没什么生发了。话说这大烟,谁有钱谁抽去。关别人什么事啊。又碍着朝廷哪啦。”

“嘘,不要脑袋了?”

两人正说话间,三三五五的绿营兵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今天叫得早起,是要搞什么会操?”

“听说是京城的钦差大老爷,就是禁烟的那个,起的心思。”

“丢他妈,一两八的饷,谁上谁是傻子。”

“我们又不去,这次只用水营。”

“水营好啊,查一艘走私船,赏好几十两。”

“听说今天要放炮?”

“可不是!水师从狮子洋进来,开炮台。”

“那敢情好看。小子,去,给爷搬个马扎来。”

在虎门要塞的望台之上并排坐着三位红顶大员,居中的一人,一品仙鹤补服,朝冠顶饰东珠一颗、上衔红宝石,正是原湖广总督,现任钦命查禁鸦片事务总办林则徐,在他的左手边,是两广总督邓廷桢,而右手边的。则是广东巡抚怡良。本来秋操这等大事,驻防广州的八旗将军也该到场。但现任八旗将军是个百事不问的主,缩在满城之中,自得其乐。事关八旗的大事,都依广东巡抚怡良做主。

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陪坐在下手,恭候着给几位大人解说战局。

“关提督,这次谁演英军兵船啊?”怡良问。

“回大人,是赖恩爵。”

“听着很耳熟啊。”

“是两月前九龙外海之战,大鹏营的营头,九龙之战后,已经报功升了副将。”

“嗯,那本方的水师由谁指挥呢?”

“是官涌水营的麦莛恩。也是我广东水师的好汉。”

“麦莛恩也指挥炮台么?”

关天培道:“不,大人,从珠江海口,到虎门,共设有大角、沙角、横档、威远、靖远、镇远、永安、巩固、大虎一共有九个炮台,共有炮426门。各个炮台都有千总指挥,而下官居中调配。麦莛恩的师船也看下官的令旗行事。”

“那什么时候开始啊?”

“大人勿急,且听号炮。”

这时,邓廷桢向林则徐说道:“道光16年的时候,关大人到广东,着手整备虎门要塞,提出将虎门要塞设置三重门户,最外层的是沙角、大角两炮台,本来外控狮子洋面,但两炮台相距过远,甚为孤立。关提督来粤之后,将此两炮台设为信炮台。当敌船侵入,发炮告警。而把主力。设在第二重门户:横档。计有威远、镇远、靖远、横档、永安、巩固六炮台,有炮240门。第三重门户设在大虎山,有炮32门,以防漏网之鱼。”

林则徐道:“如此甚好。”

邓廷桢又道:“按上次军议所说,又另设师船,加以挟制,可谓万无一失。”

林则徐到:“且待看罢操演,再做计较。”

正说话间,突然,听见海天之际一声哨炮。

关天培躬身到:“列位大人,赖恩爵所拟的英军兵船已经入了狮子洋,这次赖恩爵所选,俱是我广东水师的大船、快船、好船。精选的水勇,都参加过九龙或者官涌之战,熟知英夷的情弊。”

“料敌从严,甚好。”

“下官这就去靖远炮台指挥了,请诸位大人安坐。”关天培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这时,在靖远炮台上,兵丁门正在忙碌的把炮弹推入炮台下的土槽中,不时抬头望一眼边上站的一个洋人。这洋人,就是杰肯斯凯。楚剑功请了林则徐的准许,带他到虎门要塞上实地参看。

“如何?”楚剑功问道。

“别的不说,这炮台够老的。”杰肯斯凯说。

“这靖远炮台是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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