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曹老大默默复述了一遍陶应诗中妙句,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觉,就好象字字句句都打到了自己心坎上,亲切无比,也熟悉无比。
“可惜,此子为何是陶谦之子?”曹老大也是在暗叹一句,又喝道:“七步成诗,吾犹以为迟!汝能应声而作诗一首否?”
“应尽力而为,请明公命题。”陶应又一次硬着头皮答应,心中却紧张得几乎崩溃——那个消息,为什么还没送到曹营?!
曹老大向包围陶应的曹军四将一挥手,典韦和曹洪四将会意,立即挺剑一起指住陶应,随时准备动手斩断陶应四肢。曹老大又喝道:“以当今之世为题,作!”
“当今之世?三国乱世!”陶应也是福至心灵,脱口吟道: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呛啷一声,曹老大手中宝剑落地,一双鹰眼之中,尽是震惊神色,两旁文武官员也是个个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大才,能够在眨眼之间作出如此贴切的佳作,竟然还顺便捧了曹老大发起十八路诸侯讨董的盖世奇功。震惊之下,一时之间,曹军大帐之中鸦雀无声,几乎都忘了陶应是曹老大的杀父仇人。
“他娘的,幸亏记得这首诗。”陶应又悄悄擦了一把冷汗,“不过,这首诗是谁作的?刘孟德还是孙孟德?我怎么紧张得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报——!”
忽然传来的焦急声音打破了大帐中的气氛,一个曹军传令兵飞奔进帐,向曹老大单膝跪下,抱拳奏道:“启禀主公,荀彧先生和程昱先生从东阿派来信使,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面呈主公!”
“十万火急?!”曹老大心中一惊,知道以荀彧和程昱的稳重,如果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绝对不会在自己即将攻破徐州的关键时刻派来这样的信使,当下曹老大立即喝道:“宣!将陶应押到后帐,好生看管!”
“诺!”
帐中众人整齐答应,各自依令而行,陶应向曹老大欠身道谢,昂首随曹兵出帐,但是走出帐外时,一丝无法掩饰的奸笑,却悄悄浮上了陶副主任的嘴角,一段话也迅速闪过陶应心头——吕布袭兖州,攻占濮阳,曹老大被迫放弃即将到手的徐州,暂时与陶谦、刘备罢兵言和,率军回战吕布!
奸笑过后,陶应的心脏又渐渐提到了嗓眼,如果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那自己可以说是基本上已经安全了,可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能不能活着回到徐州城,就得看曹老大的心情——准确来说,就得看曹老大是否真的爱才如命了?
“我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为了克服心中的紧张与恐惧,陶应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上,“以前那个陶应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被曹军细作认识可能性很小,我入营时也没有遇到当面认出我的曹军细作。从声音判断,徐州城里也没有出兵冲营救我,没有间接暴露我的身份,曹老大开始也没有立即派人抓我,我的真正身份,曹老大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第七章 匹夫之勇
听完荀彧信使跑死了一匹好马送来的消息,饶是曹老大再如何的镇定自信,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战神吕布在曹老大死对头陈宫的唆使下出兵兖州,不仅把留守兖州的曹军大将曹仁打得是满地找牙,节节败退,还攻占了战略要地濮阳城,拿下了兖州的几乎所有城池,曹操的老巢兖州,现在已经只剩下了鄄城、东阿和范县三座城池在苦苦支撑,随时可能被吕布攻破!
“如果兖州有失,吾将无家可归矣!”沉默了半天后,一向乐观自信的曹老大咬着牙说出了一句丧气话。
“徐州不能再打了,主公必须立即回师兖州!”郭嘉斩钉截铁的说道:“徐州五郡皆遭兵火,元气彻底大伤,主公即便拿下徐州,也无法立足,以兖州换徐州得不偿失!况且孔融、田楷与刘备三支援军已然抵达战场,我军再向攻破徐州,难度不小,还有可能导致吕布、陶谦、刘备、田楷与孔融五军结盟,联手夹击我军,后果不堪设想!”
曹老大缓缓点头,承认郭嘉所言不假,曹军为了替曹老大的父亲曹嵩报仇,把徐州五郡中的四郡杀得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徐州上上下下都对曹军畏之如虎,恨之如骨,听到吕布杀进兖州的消息,十有八九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与陶谦交好的孔融和田楷,说不定也会插上一腿,趁火打劫!
“主公,既如此,何不卖一个顺水人情给刘备?”荀攸指着案上的刘备书信建议道:“暂且与陶谦老儿罢兵言和,退兵去复兖州?”
曹老大眉毛一扬,正要答应,不料郭嘉忽然开口阻止道:“不可!主公,这个人情,绝不能卖给刘备!”
“奉孝何出此言?”曹老大惊讶问道。
“刘备,枭雄也!关羽、张飞,万人敌也!”郭嘉严肃说道:“若将徐州解围之功赠与刘备,徐州军民必视刘备为再生父母,感激涕零,陶谦也会不惜代价的笼络招揽刘备,借刘备之力防范我军去而复返,而刘备一旦在徐州站稳跟脚,我军再想攻占徐州为主公父亲报仇,势必难如登天!”
“奉孝言之有理。”曹老大醒悟过来,赞同道:“刘备小儿擅长笼络民心,关羽张飞武勇非凡,吕布尚且畏惧他们三分,若让刘备立足徐州,假以时日,必为吾之劲敌!”
见曹老大赞同郭嘉的意见,荀攸也没有坚持,便又建议道:“既如此,主公可将那陶应斩首示众,祭奠太公,然后立即提兵回师,迅速撤出徐州。”
“主公,还是不可!”郭嘉今天好象是憋足了劲要和荀攸做对,再一次开口阻止,又语出惊人道:“主公,依郭嘉之见,这个陶应不仅不能杀,还应该把我军接受陶谦求和的救民大功,全部赠送与他!”
“奉孝先生何出此言?”荀攸大惊道:“陶应乃是陶谦之子,与主公有杀父之仇!现陶应自投罗网,岂能纵之?”
“可现在的陶应,对主公有大用!”郭嘉微笑问道:“公达先生,你可曾想过,那道通报陶应身份的箭书,是谁从徐州城上射与我军斥候的?”
荀攸楞了一楞,这才想起了一个重大问题——那道告密箭书,是谁从徐州城上射出来的?转念间,荀攸惊呼道:“难道是刘备?”
“不是刘备,刘备刚进徐州,不会冒险射书暴露其丑恶嘴脸。”郭嘉自信的说道:“但射书之人,必是出自刘备指使!”
“有理。”曹老大拍案道:“若吾杀了陶应,与陶谦仇恨更深,陶谦老儿势必更加依赖刘备,极利于刘备在徐州站稳脚步,进而掌控徐州大权!”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可能。”郭嘉笑笑,道:“陶谦老儿已然年过六旬,体弱多病,倘若再听到爱子噩耗,就算不当场丧命,也势必病情加重,而不管陶谦老儿是病情加重还是当场丧命,都只有刘备一人,能够从中获益!”
曹老大眨了眨三角眼,问道:“那奉孝提议将徐州解围赠与陶应小儿,是打算离间陶氏父子与刘备喽?”
“诚如主公所言,正是如此。”郭嘉点头承认,坏笑着说道:“若将徐州解围之功赠与陶应,徐州军民只会感激陶氏父子,不会感激刘备,刘备兄弟在陶谦老儿与徐州百姓心目之中,便也无不会那么重要,刘备兄弟,自然也难以在徐州立足,说不定就会灰溜溜退出徐州,刘备一走,主公再来攻打徐州之时,阻力不是要小上许多?”
曹老大离席而起,背着手在大帐中转起了圈子,一边踮步一边权衡利弊,郭嘉的目光则一直随着曹老大的身影晃动,平静的说道:“主公,郭嘉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人有高低之分,敌有强弱之选,刘备乃是世之枭雄,文武双全又擅长笼络人心,若让其在徐州立稳脚步,主公再想夺取徐州,势必要付出更大代价。陶氏父子却不同,陶谦年老多病,陶谦长子陶商懦弱无能,次子陶应只会诗词歌赋,空有匹夫之勇,毫无心机谋略,都远比刘备容易对付。”
“郭嘉先生,我看那个陶应小儿很有胆色啊,也很有才华,你为什么说他空有匹夫之勇,毫无心机谋略?”曹老大爱将曹洪好奇问道。
“一个有心机的人,怎么可能亲自到我军大营送信?”郭嘉微笑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陶应小儿身为陶谦次子,却逞匹夫之勇,单身匹马到我军大营送信,丝毫不考虑此举后果,不是有勇无谋是什么?”
曹洪恍然大悟,心说对啊,陶谦老儿先前派的几个求和使者都被主公斩了,陶应小儿还敢前来送信,不是犯傻是什么?除非他陶应小儿能未卜先知,知道他把书信送进我军大营,吕布小儿攻打兖州的消息也恰好送进我军大营!
“陶应小儿的匹夫之勇,我军也可以利用一下。”曹老大忽然停下脚步,转向郭嘉狞笑说道:“奉孝,把那道箭书收好,一会释放陶应小儿的时候,把那道箭书交给他,让陶谦老儿和刘备小儿狗咬狗去!”
郭嘉奸笑点头,心领神会——陶应是个有勇无谋的傻小子,陶谦老东西可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老狐狸,看到那道箭书,还能不疑心刘备。末了,郭嘉又建议道:“主公,郭嘉认为,直接放了陶应小儿未免可惜,嘉有一计,可使陶应小儿在徐州城中声望如日中天,让刘备小儿在徐州城中无地自容,甚至无颜留在徐州,与陶谦老儿分道扬镳。”
“奉孝有何妙计?快快说来。”曹老大喜道:“陶应小儿在徐州声望越高,吾下次再来攻取徐州就越容易!”
……
又过了片刻,已经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曹军大营忽然骚动了起来,曹军各部各曲倾巢而出,在大营门外列起大队,曹老大亲自上马带队,率领数万曹军向着徐州北门涌来,还有咱们可怜的陶副主任,也被曹军将士拖了出来,反捆了双臂,押着随曹军南下。
曹军忽然倾巢出动,徐州守军方面自然不敢怠慢,曹豹、曹宏和陶基等徐州将领率领的徐州军队自然是尽数上城,做好守城准备,入城不到半天的刘备队伍也迅速登上了城墙,加入守城队伍,还有大量的徐州百姓,也自发的赶到城墙内部,担石挑木为守军运送守城武器,帮助军队守城。
陶应的父亲徐州牧陶谦也上到了城墙,之前听到陶应亲自出城到曹营的消息,身为人父的陶应当场吓晕在地,但是在被救醒之后,陶谦却又出人意料的拒绝了刘备出兵去救陶应的请求,要求徐州军和刘备军坚守城池,不许一兵一卒出城,给出的理由则是曹军势大,无论何人出城,都是白白送死,徐州文武众官无不落泪,刘备军中的关张赵三人也感动万分,觉得陶谦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忠厚老人,能为他人考虑——别看关张赵三将都是万人敌,真要去冲戒备森严的曹军大营,还要救一个大活人出来,基本上还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陶谦在随从的搀扶下登上徐州城墙之时,曹操大军已然在徐州北门外的旷野中扎稳了阵脚,长盾居先,强弓硬弩伏于其后,还立起了阻拦骑兵突击的鹿角拒马,战术十分慎重。同时让陶谦和刘备等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曹兵竟然在阵前筑起了一个大土灶,又在灶下生起了柴火,末了又在火上架起了一口大铁锅。
当曹军将士往铁锅中倾倒青油之时,陶谦和刘备等人终于明白了曹操的恶毒用意——很明显,出了名心狠手辣的曹老大,是打算当众用滚油炸死陶应!
明白了这点,陶谦当然是面如死灰,老泪纵横,刘备则是义愤填膺,大喝道:“陶使君,请下令开城,备当亲自领兵出城,不惜代价救出二公子!”
“曹操狗贼,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张飞也在城墙上豹眼环睁的大叫起来,声若雷鸣的狂吼道:“有本事的,出来和我老张大战三百回合!”
陶谦万分犹豫,陶谦当然不希望儿子被曹老大当众用油炸死,但陶谦更清楚,就凭刘备手里那两三千七拼八凑来的乌合之众和徐州城里的残兵败将,想要从如狼似虎的曹操大军救出爱子,那是难如登天的事,同时还会把最后一点老本赔光!但如果不出城去救,刚刚被陶谦刮目相看的爱子陶应,也就要被当众炸成人肉干了!
这时,穿着儒生长袍的陶应已经被推到了阵前,押到了大油锅旁边,同时曹老大穿着一身纯白孝衣,也在一大群曹军猛人的簇拥下越众而出,策马小跑到了徐州城墙射程之外站顶,提声大吼道:“陶谦老儿,出来答话!”
陶谦泪流满面,颤抖着走到箭垛旁边,艰难喊道:“明公,陶谦在此。”
“老匹夫,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曹老大举起马鞭,狞笑着大吼道:“竟然敢乔装打扮,改名换姓,假借寄书潜入吾的大营,刺探吾的军情!被识破后,居然又花言巧语,说什么是甘愿为徐州生灵而死,情愿以一死换吾退兵,大胆之至!”
城墙上响起了一片惊呼声音,徐州军民百姓,文武百官,无不惊讶于陶应的大义凛然,竟然提出愿意以一死换取曹老大的请求!惟有刘备心中暗笑,暗骂道:“子仲所言不虚,陶谦儿子,果然个个蠢如豚犬!”
陶谦哭出了声,在城墙上向曹老大拱手说道:“明公,小儿无知,乱出诳语,还望明公包涵。谦获罪于天,致使徐州遭此大难,早有一死之心,还望明公饶恕犬子与徐州百姓,老朽情愿以身相换!”
“哈哈哈哈哈!”曹老大狂笑起来,以马鞭指着陶谦大吼道:“老匹夫,少在那里花言巧语,你如果真能为徐州而死,为何不早早自尽,偏要等到吾将你的儿子擒到之时?今天,吾先不杀你,先杀你子!”
“明公……”陶谦泣不成声。
“老匹夫,听好了!”曹老大狂吼道:“吾今日,要戳穿你父子贪生怕死的虚伪面目!你的儿子陶应,不是说他情愿以一死换吾退兵吗?好,吾给他机会,吾现在已经立起了油锅,置上了沸油,你的儿子陶应如果敢自己跳进油锅,吾就立即退兵,离开徐州,绝不食言!如果你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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